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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孤獨裡哭泣?(一)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2006/03/29 19:49:36瀏覽1604|回應2|推薦18

誰在孤獨裡哭泣?

       從出生到死亡,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現實生活中,有人憎恨長得比自己能力強的同事,我嫉妒比自己長得好看的女人,發現別人的考績比我好,我曾經有過極度的內心交戰,以及對於現狀的不滿;或許爭取平等的最後,只會發現理想主義不敷現實,並且在週遭不斷堆砌仇恨的因子。

生活只是累積這種無法滿足的渴望過程,於是我們必須在虛擬的幻境中尋求解脫,是不是這樣呢?

上網是這一代的主要娛樂,Messenger的世界就變成發洩與喘息的無障礙空間,然後我就會是自由的──在交談的過程中,我擁有自由發表的權利﹔現實之中,「我」,只會有一種身分,一種人生,平凡的、無趣的、單一音節的稱呼,但在可自由變化的網路世界裡,「」有意義或無意義地化為不同的稱謂

         於是,每個「我」都擁有不同的化身。

       

   「」就像是個認知的迷宮。

       

   有些孩提時代的記憶,一輩子都無法忘記,而且它終究會成為日常的一部分﹔記得一本書上曾經說過,每個人的「現在」只會成為「過去」八秒鐘的記憶,瞬間的片段涵蓋了幾十年,卻剎那即逝,然後儲存在大腦的記憶庫中。

      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八秒鐘,讓我變成一個嗜酒如命的女人。

         

   我對高梁酒有種熟悉的感覺,母親曾經說,以前嬰兒時期長牙,我就會一直哭鬧,她聽信老祖宗的古法,就用手指沾了點酒在我的牙床上輕搓,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後來我就安靜下來……不知是疼痛減輕了,亦或是我真的被她灌醉了?

         我並不酗酒,不該喝醉的場合,永遠能夠保持絶對的清醒。如何能永不被灌醉?細品生命的手法,並不是只懂得大口吃肉、喝酒就能瞭解﹔我喝洋酒,也不放棄本地的特產高梁,人們經常在爭某某牌子是「高品味」,不論如何,我都嫌這汙了酒的真實味道。嚴格說起來,稱得上「品味」的,只是廣告效應吧?只要經得起時間、空間、技術進步的考驗,誰也永遠說不出「某某牌子超越了某某」這種話來。

    

      另一個八秒鐘,我獻給了幻想的極致──電影。時光再流逝,《羅馬假期》也不會被遺忘,只會不停地迷住一代又一代的觀眾,還有我對羅馬的憧憬﹔空間再廣大,《真善美》也不會被時空所阻隔,那歌聲嘹喨悅耳,連阿爾卑斯山都將為之傾頹;技術再進步,《大法師》也永不會被唾棄,那種恐怖的場景和角色塑造,任何驚悚片都可以見到延續的影子與類同的手法……燈光一關上,幻想的世界便在黑暗之中開展雙翼,輕易飛越了現實的桎梏。

       

   為了留住那些讓人情緒波動不止的八秒鐘,我開始失眠,就是想從研究的懷疑精神中得到某些啟示,告訴自己到底如何能活出真正的自我﹔如果某些惡習能夠留存住那些不滅的影像,不管選那一邊都不是正確解答,但很可能有那麼一天,我必須在那八秒中作出抉擇。

       

   第一次,我發現有個現實中存在的人,能夠佔有那八秒的儲存空間。

         我和他相識在一次聚會上。第一次和他對視,就感覺好像和他相識了很久﹔幾年之後,我早就想不起他長得什麼模樣了,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胸肌,好像總是在掙扎著擺脫衣物的束縛,我幾次想把手放上那上面,感受那種堅硬和溫度。

    

      那天,他招呼我坐在旁邊,第一句話就問:「妳在想什麼?」

       

   「和你想的一樣。」

       

   我覺得自己有點小聰明,臨機回答,卻能展現自己與其他女孩子不同的一面。

       

   初戀是一種激情,是一種讓人心悸的經歷,是一種無法克制的衝動,也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回憶。當那個男人吻我的時候,他靈動的舌與我的糾纏,而熱切撩撥他的,究竟是戀慕那種濡濕的回憶,還是他想要入侵的陰唇?

       

   模糊不清的幾秒鐘,吵架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如果是理性辯論還差不多,不知會有幾個人被他耍得團團轉呢?或者,他反而是被我給騙了?

       

   疑惑的陰影,已逐漸向今日持續蔓延,正如它昨天籠罩了天空一般﹔脫帶攪動的老式卡帶,每一圈都穩穩地把轉輪纏得更緊,所以錄音機就發出了令人煩躁的扭曲唧喳聲,直到它幾乎迴轉完半個面,像是被一團黑色毛線球包裹住,那種聲音纔隨著play鍵的彈起而告終止。

       

   由於太容易厭煩,我已經忘記每一首播放過的歌,只能反覆聆聽那幾近被刮壞的唱盤,並且讓CD在壓碎的塑膠盒中哭泣。

       

   過往的人生,就如同迷宮中饑餓爬行的老鼠,走著走著還會被造物者電擊幾次,繞來繞去的結果,逛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想起來就煩﹔身在同一個迷宮之中,卻不知該如何走出去,只得儘可能預想所有殘酷的可能性,因為現實永遠無法預警,而事實又吝於給予慈悲。

         然後,另一個男人又佔用了我四秒鐘的回憶:「結婚後,除了會被女人羈絆而毫無自由,更糟的是不能享盡天下眾多的美人。倘若我出生在這個世上的任務,就是替那些女人填滿她們空缺的洞,這麼多殘破的心需要我,我怎能輕易把自己綁死呢?」

    

      「那你就在籠中把自己綁死吧,我非得走出去不可。」

       

   於是我捨棄剩下的空白秒數,決定回溯來處,朝向自我的省思前進。

         所以,這一晚我又孤身一人坐在床上,每次想喝睡前的小酒,要是不拿片CD或DVD出來搭配,就會覺得這一天過得無味又可惜﹔翻抽屜是失眠的老習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些什麼,只是漫無目的地把一堆亂糟糟的紙團搬出來,然後又重新分類,再把它們塞回去。

    

      這些毫不起眼的微細又龐雜之物,永遠是屬於我的。

       

   失眠並不能延長幾秒鐘,有時還會把白天的影像變得分外錯亂,這種過程充滿了無謂的自虐,就像在搜尋記憶庫中失落的每個斷面。

       

   以前念書「睡過頭」的情況向來很嚴重,後來反而改善了,貪睡對我而言,似乎變得比較不那麼重要,而且我可以負擔得起好喝的咖啡,睡眠突然間顯示出一種新學習到的奢侈;我回家時逛到大賣場,架上的甜點總能聯想出美好的記憶,就如同第一次抓住《真善美》中那曲Doe, Ray, Me的調子,小時候的巧克力甜筒,一支只要六塊錢,直到十五歲,我纔第一次嚐到它的滋味,現在也還能依稀回想起那種快樂。

       

   然而,那種快樂到了卅歲,再到了四十歳,接著進入半百大關,就會自動消滅。

         打開電視機,現在廣告中的女孩,幾乎都在說:「我們瘦了!」這些對我而言算是「觸目驚心」的句子,看電視就要吃零嘴,吃零嘴就要配酒,喝完酒還得用咖啡醒酒,喝咖啡又要配蛋糕……就像惡魔在《大法師》中一再對神父的誘惑,竟是如此難以抗拒,因此電視機也似乎造成了後續的惡性循環;除了上班或有飯局,我通常不太看鏡子裡面映照著怎樣的一張臉,以嚴格教條的法則來審視自我,總會讓人感到無限的厭煩。

    

      「」說:「妳走偏鋒了。」

       

   「就算我在散播惡意的種子,那又怎麼樣?」

       

   「」說:「妳有罪,有惡意的原罪。」

      「我不是任何教派的信徒。」

       

   「」說:「妳是傲慢的信徒,自以為頂上有著光環。」

         寫作是為了自己,或者是為了閱讀自己文章的人?如果能用小說來感動別人,引導別人,把一成不變的生活,轉變為特別的每一天,這不是很好嗎?

    

      「」說:「妳真的明白自己在寫些什麼?」

       

   「我不明白,只是讓文字在筆尖下,以自由意志來行走。」

         怪的是,我對注重視覺美感的王爾德(Oscar Wilde)卻非常喜歡,因為雙眼只能看見別人魅惑或可笑的外型,卻無法自省每一個八秒鐘之後的自己。

    

      「難道說僅僅為了忘卻,我們就得忽視每一次反射上帝的形象?」 

            「這就是神的品味。」

    

            別人的讚美使我蒙羞,因為我乞求它,並且在最私密的角落裡,把它供奉在任何信仰皆不及的高度。

       

     「品味?」

        「我超越了每一秒鐘,還讓那些刻印不會從指縫間錯漏而逝。」

    

     「就為了這些,人們纔想要活在這個世界嗎?」

       

   「是的,就是為了留住每個成長的頃俄,只能讓它們變成浮光掠影的劇集、音樂、圖像,然後重複消耗光陰。」

         說完這些話,回憶消失了,我開始在失眠中老去。

    

      「妳還沒睡?」我的朋友從網路上傳來這樣的問題:「熬夜會讓妳變成老太婆。妳築牆自囚,像個瘋子似地勞碌,是想把自己看成無限時光的奴役?」

       

   「現在明明是個要什麼有什麼,什麼都弄得到的社會,可是我卻像是一隻不准吃東西的狗,只能在網路上吶喊飢餓的吼叫聲。」

         「妳想太多了,把自己困在象牙塔裡,對妳沒有幫助。」

    

      「我因為吃不到眼前的飼料,所以覺得非常煩躁。可是,等我吃到飼料之後,又覺得那些口味太過於無趣,所以我纔想要找一些聽眾,以為只要有人聽我的命令,這個世界就會慢慢改變──」

       

   妳告訴我,我是榨不出生命的靈魂。

         但我並不真的知道這個「」到底是誰。

    

      Messenger發出一聲提醒,閃著等待回覆的訊號,或者是我在等待,等待遠方的人們把距離消滅,在虛擬的世界中繼續對話。

       

   也許我只是為了微不足道的自尊,厭惡別人自作主張伸出援手,所以繼續孓然獨處於靈魂的無邊寂寞裡,選擇沉默以對﹔就像《羅馬假期》中沒有說完的故事,公主遺憾地選擇了自己構築的王國,把短暫的假期永遠拋在腦後,使得每一秒的結束都顯得無比錯愕。

         如果反覆在自我設限的迷宮中衝撞,卻還是逃不出來,是否只能算是一種可悲的動物?

    

      回到那靜默的每個八秒鐘,這一天,我像隻幾近昏潰的老鼠,繼續回憶剛剛在迷宮中走過的路數。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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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y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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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回覆:
2006/12/31 18:32
真的像嗎?我從不認為卡夫卡有影響過自己啊。

駱燁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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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起
2006/09/20 22:50

卡夫卡的”饑餓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