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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13 14:20:22瀏覽1117|回應0|推薦23 | |
表錯七日情 (一)第一天 我是個業務員。 這年頭業務員的工作相當簡單,或者可以稱之為「單調」,畢竟公司的倉庫裏面有太多需要售出的產品,只要能推銷出去,我就能夠憑藉這些收入抽取一定數量的佣金。 當然,一個業務員必須努力出售公司的產品,卻也得收回這些產品的帳款,能達到銷售率第一的業務員並非公司最倚重的員工,可以確保每一筆交易都能在最短的放帳時間和最迅速的付清尾款動作,這樣的業務員纔得以成為第一名。 因此,我的煩惱時常發生於銷售之後。 那天跟一家大企業的陳經理約在早上十點整,他的辦公室。 我們要討論的是一筆高達十幾萬美金的訂單,ETA(到岸日期)在美西的港口早過了五個多月,本來說放帳卅天,大企業卻往往比小公司更難催到應付款項,害得我還得親自去他們公司討論一下這筆錢的問題。 陳經理在電話中說:「我們公司向來都是放帳六個月……」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大企業收貨後要先拿去賣,然後財務部門纔能把欠款六個月的帳目結清給製造商。 我聽了自然氣急敗壞:「這筆錢都等了六個多月,我們老總不可能讓貴公司這樣放帳下去,老陳你也幫幫忙,現在都要年底了,別讓我連年終獎金都拿不著啊!」 陳經理勉為其難乾笑兩聲,我聽了他那噁心的「呵呵」,如同火星塞進水後快掛點的幾聲氣爆,說不出地憋屈得難受,但還是得跟他催款。 「我這邊也很困難啊。」 「那我們先約星期一早上十點,老陳我可要過去收款,你先幫我跟貴公司會計那邊通融一下吧!」 這是上星期五我與他最後在電話中確認的時間。 結果呢? 一早上我人都來了,陳經理不在辦公室,十點整,老陳漂亮的女秘書把我擋在她的座位前。 「老陳不在?」 「陳經理出差了。」 「那幫我連繫一下貴公司的會計和出納主管行不行?」 「我們的會計部門已經外包給印度那邊,出納必須要有陳經理親自下條子,不然沒辦法結清帳款。」 「老陳何時回來?」 「陳經理沒有交代。」 我忍著怒火,掃瞄了一眼這個化著精緻妝容的上班族姑娘,整潔的深藍色制式套裝穿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表情也是訓練有素的制式化笑容,簡直就是阻擋追債熟練度極高的看門護衛,一直持續讓我碰軟釘子。 這樣的女職員終究是下屬,我也不好給人家臉色看,只能盡量平心靜氣繼續詢問誰能把欠款結清。 「您的情況呢,我們都瞭解了,但是陳經理到上海出差,可能要下個星期回來。這樣好了,羅先生您先回去,等陳經理跟出納部門確認應付帳款之後,一收到通知,我再請陳經理給你回個電話,好不好?」戴著眼鏡的美女一本正經地說。 好你個老陳!台北不待了,臨時在周末跑上海去躲警報? 「還要我等幾天?採購部門沒了老陳,就打算繼續把錢繼續欠著了?」 「不是的,我們公司付款向來有內部基本作業,一切都得按照程序來請款,所以您所說的款項,只能等陳經理回台北再來結清。」 我冷笑著點了點頭,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轉身就走出了這家知名企業寬敞華麗的大門。 狗屁藉口。 還經理出差在外地?突然跑去上海?這些個理由,我這一個月以來都聽到不下幾遍了,老陳就是在拖延帳款。 怎麼現在的採購都這麼沒有新意,自以為聰明,其實當誰都不明白是嗎? 我心裡很氣,可是收不到錢,現在兩手空空,還是只能先回公司向老總表明情況。 我把老舊的國產車從大樓地下停車場中開出來,點了根菸,心事重重地往自己上班的工業區開去。 我們公司的電子器材組裝廠連著辦公室,位於新北市偏僻的某工業區一隅。 剛回十幾人的狹小辦公室,總經理就把我叫進他的個人單間。 「小羅,還沒收到陳經理的帳?」 「老陳臨時去上海出差,我下星期應該就能收回尾款。」 總經理嘆了口氣,年過五十的臉上皺紋與橫肉並存,使他所有的表情都有一股陰狠狡詐的模樣。 「你看你,當初就不應該放帳,付款條件太寬鬆,大家都喜歡欠著吶。」老總嘲弄地說:「錢收不回的訂單有個屁用?」 我低著頭,順勢隱藏住自己憤怒的表情,免得被總經理瞧見。 心裡暗罵:死老頭,付款條件還不是你答應的! 老總接著說:「下個月開始,業務經理的缺就讓劉副理頂上,你沒意見吧?」 我一愣,詫異地抬起頭來。 有人搶走我的位置,老子怎麼會沒有意見! 「這不公平!」我憤怒地說:「憑資歷,憑能力,我都比劉副理那個女人強!為什麼一個剛進公司不久的人都能升職,我這個資深員工只能原地踏步?總經理您之前明明說要讓我坐經理的位子啊!」 老總冷笑了一下,道:「讓誰升職,公司高層自有考量。劉副理的能力不比你差,人家每一筆帳都收得回來,你呢?」 啞巴吃黃蓮,我頓時啞口無言。 「小羅,你可以出去了。」 眼見老總下了逐客令,我滿心悽苦,暗罵了幾句三、五個字湊起來的知名髒話,氣憤地走出辦公室。 回到座位,就看見對桌劉副理那自得的表情,這個化著濃妝的廿幾歲女孩,聽說是總經理的親戚,但我始終不喜歡她,就是討厭她黏著假睫毛媚笑的嘴臉。 抬眼時無意中又瞥見她在盯著我瞧。 不就是和同事閑聊的時候,說了一句她這年近卅歲的歸國博士是個老處女嗎? 被這個小心眼的女人聽到以後,我猜她一直記恨到現在,現在我等了快十年的業務經理位置沒了,難收的帳款也全都落到自己身上,簡直弄了個裡外不是人。 我煩躁地把櫥櫃裡面那些業務檔案夾翻出來,瞧瞧還有一大樏的款子要去收回,心底愈發煩躁,眼見差不多快到了中午用餐時間,便乾脆拿起外套,直接往外頭走去。 「羅副理,你去哪兒?」 我蹙起眉頭,回眸一瞧,似乎全辦公室的同事與部屬都看得出來我跟這個女人劍拔弩張之勢。 冷哼了聲,我交代業務秘書說自己下午繼續去「收帳,不進辦公室」之後,大剌剌就橫過劉副裡--不,劉經理--的前面,大步跨了出去。 出了公司門外,一股寒意立即撲面而來,我的鼻頭立時凍得有些發酸。 望著前面那一片白茫茫的天空,如此陰霾的中午時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將領帶扯得更高了些。 唉,明年過年前只怕又要窩在家悶著了。 換工作? 我已經卅六歲了,職場跑道從畢業當兵之後,就一路走到現在,想想那些新加坡獵人頭中心私底下聯繫我的電郵,我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再怎麼說,我也是台灣名牌大學出來的國際貿易本科生,不比那些留洋的差,就是運氣不好,現在快四十這不惑之年,結果還是沒能混出一點名堂。 本以為自己只要稍微放低點身段,立即會得到他人的肯定,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快十年,眼看著自己都有了絲絲白髮,為了工作奔波忙碌到處出差跑國內外業務,也不過就混了個業務部門的副理。 手上的檔案夾裡面,有十幾家港台採購的名單,這些欠錢的客戶就是麻煩,我狠狠嚥了口唾沫,起身坐進自己開了八年的老爺車內。 怎麼辦呢?這工作還有什麼未來? 雖然現實殘酷、生活艱辛,但我仍為了夢想拚命奮鬥著,即使幾年前離了婚、迄今沒有家累也在所不惜,而在台北這個城市裡,像我這樣打拚的人還有很多,不拚命就會被生活踩死,這就是拚的理由。 開到台北市區,我繞回自己住的公寓樓下,把車停妥了,本想偷個懶回家睡大覺,但咖啡癮來了,櫥櫃裡的庫存沒了,只能跑到對街的連鎖咖啡店去買。 沒想到,這一出門天空就開始下起雨來,我本以為自己住得近,沒帶傘也無所謂,卻見那雨下得愈來愈大,只得在店裡尋個座位,隨便點了杯濃縮咖啡解解饞。 那天,我在咖啡廳裡,面對著入口處的玻璃門,因為外頭下著雨,所以路邊這間咖啡廳的客人特別多。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滂沱大雨,窗內是滿座的男男女女,寂靜的下午時分,象牙白高跟鞋踩在瓷磚地上「咯噔咯噔」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而沉重,同樣分明的還有我的心跳,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一般。 我相信高跟鞋對每個男人的意義都不盡相同,但是終極意義都象徵著一股崇拜之情:對踩高蹺的恐懼,對女性美的迷戀。 忽然間,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那是跟我前妻一模一樣的氣味。 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忘記自己熟悉的味道,例如自己穿得發餿的臭襪子,或者一個曾經溫馨的家裡面,屬於一個美好女人的熟悉氣息。 愛情、歡樂、婚姻、痛苦、情慾……亂七八糟的情感思緒夾雜在一起,在大腦中瘋狂旋轉,攪成一團,我忽然在感傷之外,發現自己的腎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呼吸無限加快,抬起微微發顫的雙眼想要確認那股味道的來源。 門邊,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放下手中滴著水珠的小傘,抬頭掃視了四周,在幽暗的燈光下,櫃台周圍的裝飾品和燈光零零星星亮著,昏黃的光線時不時閃一下,彷彿有一陣風將那縷清香,讓我魂牽夢繞的氣味和她,直直吹向我的面前。 我看不見那個女子的臉孔,她長長的卷髮是純黑的,身材高度也是我所熟悉的,我捏了捏手心裡攢著的攪拌塑膠湯匙,深吸一口氣,左手將外套撈起,悄悄站了起身。 那女子點著她要的咖啡,嗓音聽來有些模糊,卻嬌糯得像是我所熟悉的前妻,我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看似悠閑實則腳步緊湊地向她的背後靠近著,三公尺,兩公尺,一公尺…… 一名年約廿多的女孩露出她姣好的側面,我失望了片刻,卻又失神於她那渾身的香氣與神似的嗓音。 她狀似無意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說道:「該你了。」 該我了。 從認識她的這天起,我就知道命運該給我什麼樣的報酬了。 (待續,代ROSY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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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浪漫言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