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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心後記之三:我知者(代發,中)西洋情人節快樂!
2011/02/14 05:57:05瀏覽1572|回應0|推薦57

※代發小說,《紅樓夢》後續待補上。

雙心後記之三:我知者(卜香雯)中

張辛是個鬥士,或許他沒有理想,可是他絕對有目標。

成為他的標的物之後,張辛展開了漫長的追求之路,他常常來教室門口約我,或者準備小禮物,但我都沒有接受。

可張辛專心致地應酬著我,好像我是他的客戶一樣。

他畢業之前來邀約,我只是輕輕一笑,抬頭時,沒想卻對上了他懇求的目光,似乎那眼神一直就在那兒等著,很安靜,像一泓深潭,讓人沉溺,總是毫無顧忌地與我糾纏,似乎旁邊那麼多同學都顧不得了,也讓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跟我去看電影。好吧?」

我想了想,幾年都沒少給人臉色看,人家都要畢業了,放點水如何?

答應了之後,張辛還歡呼出聲,那年只有廿歲的我,在電影院前面被他首次牽住了手,心跳難耐,卻努力忍著不願意表現出來。

張辛很激動,進了電影院把我拉去角落的位置,說道:「閉上眼睛,别說話,好好享受。」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後來發現兩人的位置比較偏僻,看電影的人潮也不多,黑暗之中,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愛情片顯然沒有我對他的吸引力更大,接著一股熱呼呼的氣息噴在臉上,他硬生生湊了過來。

我聽話地閉著眼睛,集中精力,感受著他的親吻,少女的敏感遍布全身,似乎真能感受到某種陌生的陶醉。

這是我的初次陶醉,也是他的初次陶醉,他應該是處男,我絕對是處女,雖然沒有幻想中陶醉得那樣迷眩,但歡愉的程度肯定比電影強。

接下來的電影情節,誰也沒再看進去,漆黑一團中,他貪婪地望著我,我也害羞地看著他,黑暗之中,我們成了彼此的電影。

然而,張辛與我的勇氣都消失在黑暗裡,少女的愛情其實是自戀的變種,幾乎沒有慾望的成分,他得到了我的初吻,更終結了我的心願。

我對他說:「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

張辛愕然地瞪著我,好像我是怪物一樣,或許在黑暗底下的少女可以縱情接吻,日光照來就是我沉默的背影,以及還沒開始就結束的分手。

過了那天之後,張辛去當兵了,我也按捺住自己的迷思,繼續過著單調的學生生活。

我的成長,總是伴隨著膽戰心驚的感受,最好的學習方式,正是從悲哀的真相理解而來。

讀了大學之後的某一天晚上,我去書房翻找寫報告相關的經濟學專書,平日裡總能從父親訂閱的國內外商業雜誌和外文週刊之中,找到自己可以善用的資料,而在我偶然翻開一本統計學的時候,發現裡面有一張他和年輕女人的照片。

畫面中的爸爸笑得很開心,右手搭在一個漂亮的女孩肩膀上,兩人神態非常親密,但那個女子不是我,我和媽媽都沒有她長得好看。

仔細再瞧,父親在相片裡年輕許多,我霎時明白,這就是他當年金屋藏嬌的「小老婆」。

原來「狐狸精」只有二十幾歲,了不起過了這些年,可能還不到卅出頭?

原來爸爸包養的女人,年齡比我大不了多少,還是個這樣美麗清純的女人?

看到這張略微陳舊的合照,我剎那間明白了母親當時的絕望,她的對手如此強大,哪還有得比呢?

我正低頭暗忖,卻見父親悄悄走了過來,把那張照片從我手裡抽走,本想塞回書裡,然後苦笑了一下,乾脆順手撕掉了。

為什麼?

我很想開口問,卻又怕說出來會傷害彼此的感情,畢竟那是爸爸的老情人,該如何啟口?又得怎麼應對?

父親委婉地說:「女人要的不過是名分與尊重,她要的,我給不了。」

我聽得一清二楚,臉上瞬間沒有半絲血色。

言下之意,他心底還是愛著那個第三者,而當年我說出一番挑釁媽媽的話,讓爸爸跟那個年輕貌美的「小阿姨」來選擇,或許正是她最恐懼的一切。

差一點,我就引狼入室,使一個甚至能分走父愛的女人來到家裡,並且毀掉這個家庭。

只差一點,我就會失去父親,因為他甚至到了今天,都還喜歡著那個女人。

所以他給那個女人錢,送她一棟房子,為她在公司加班,其實就是和美麗溫柔的女秘書在一起……

這個女秘書肯定溫柔體貼、身材火辣、熱情纏綿,不然哪裡能迷惑住自己的上司,更令男人煎熬在離婚的十字路口,長達三年之久?

好冷……好冷……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竄到腦門,我覺得自己彷彿到了北極,又好像踏進了冰櫃,每一根骨頭、每一個細胞都在發抖、打顫。

男人的露水姻緣,或許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隨性,並非純粹的肉體關係,沒有亂七八糟的妄想,而演變成一種亙久的真情,哪個女人會不欣喜?又有哪些對手不免害怕?又有哪種男人不想珍惜?

那一天我明白了,母親當年也是孤注一擲,她並不是傻瓜,面對比自己強上百倍的敵人,她只有把自己也推上前線去奮勇作戰。

因此,我與張辛在這樣的情況相遇,發現他和父親隱隱有些雷同的性格,女人多半會選擇跟爸爸相似的戀人,就像父親明顯戀著像是女兒的小情人,無論是戀父情節還是心理問題,教我如何不害怕而難耐?

我抗拒著他,不打算太過於接近,也不願意繼續動心,所以張辛每次想跟我單獨見面,都碰了釘子,而我甚至連自己的家世也沒透露過,就如所有的同學都以為的那樣,我僅僅是一個普通小康家庭的大專生。

於是,我持續過著努力讀書與打工的生活,沒有情書,沒有約會,更沒有親密的異性在身邊。

長大了以後,我的生活依舊單調平凡,正如同我這個人一樣,除了偶然見了張辛的身影,心會那麼跳幾下之外,或者看到張辛發亮的雙眼,我的胸口就如此悸動難耐之外,對於他,我向來都避之唯恐不及。

好像唱歌一樣,戀愛的女人無論是明著來或暗著來,在開口之前,心臟都會變得無比脆弱。

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微風輕輕吹動了年輕的頭髮,教我如何不想他?
眼神依戀著海洋,海洋吸引著目光,在這般水晶也似的寂寞銀夜,教我如何不想他?

水面落花谩漫流,水底魚兒慢慢游,就連滴答響起的雨聲,都是一抹閑愁,又該如何不想他?

枯藤在冷風裡搖,野火在暮光中燒。西天的殘霞和老樹,等待墨色掩蓋一切,教我如何不想他?

想著想著,這些年升上了大二、大三、大四,連續三年多的追求,我明白自己的外表早已冷得讓人卻步,可是張辛仍然常常來約我,直到他不得不上成功嶺去的那天,我認為「兵變」很合理,熱情冷卻的時候差不多到了,他也該放棄了。

畢竟,我跟他八字都沒一撇,連正式的約會都還沒有過呢?

晚風徐徐,寒意點點,秋冬之際,我廿二歲了,那個人也離開大學當兵去,我和他完全斷了音訊。

到了冬天,台北的天空意境蕭瑟,多了幾分灰色的蒼涼。

我繼續念研究所,也同樣保持在家裡的公司擔任打工小妹的任務,媽媽說要鍛鍊我,這麼多年都讓我打雜,偶爾印印文件、幫忙出貨、去倉庫找樣品,後來至多讓我回幾封客戶催貨的詢問電郵,其實也學了不少辦公室文化,以及和世界各地的客人洽談訂單的手法,但為了日後的工作,我選擇出國念碩士,只有年節會回來家裡。

到了年底從學校回來,爸爸難得帶我們母女一起出去享受大餐,與其吃法式料理,我倒是較想吃媽媽的家常小菜。至少,有家的味道,有真的情感……

結果,迎來的不只是精緻餐點,而是家長安排的聚會,我望著坐在對面的陌生帥哥,要如何改變父親的想法,如何推拒這一門婚事,是我真正覺得傷腦筋的問題。

除了姓氏之外他叫什麼,相親晚餐之後,我早就忘記了,日後偶爾在商場上遇見,我都會稱呼他為「郝先生」。

我姓「卜」,他姓「郝」,不好不好,這樣的聯姻,哪裡會好呢?

更何況,他們本來「郝」好的,還得遊說人家把兒子過繼一個姓「卜」,誰能願意啊?

當然,這真的是太沒意思了,我沒有跟他約會,幾次見面家長都在,也根本迸不出火花,我回校繼續學業,此事不了了之,相親沒有下文。

開學後,我謹守本分乖乖念書,卻沒想到在美國,又見證了一段辦公室戀情。

我的教授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先生,說是老頭吧,看上去卻一點也不顯老,比起一般的美國人來說,保養算是極好的,不是常見的禿頭,也沒有太多的皺紋,豐厚的頭髮一片銀白,和藹又可親,學生們都喜歡他的課,因爲這位教授風趣幽默,談吐成熟,聲音清朗好聽,對那些小女生是很有吸引力的。

他有一個女助教,剛開始不覺得怎麼樣,但後來慢慢就看出些端倪來,主要是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這個女子就會不自覺盯著來訪的女學生,那眼光訴說了太多故事,讓我想起台北的媽媽。

往往,教授需要的資料,她都會事先幫著準備好,份内的工作從來不會出錯,跟教授約見也是她在打理,教授出書或發表所需要的數據資料,有時會讓我加入討論,由於每天的工作量非常大,時間長了,小組的同學就開始有怨言,畢竟教授在國際期刊上發表論文,學生們無論掛不掛名,該進行的工作都少不了,上圖書館查資料並且閱讀到半夜,更是常見的事情。

由於我在家裡的公司幫忙過,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也比較圓融成熟,該做的我都做好了,那個助教還能做什麽呢?

女助教大約卅歲,沒有結婚,也沒男朋友,據說是因為工作太忙,學校的事情使她無法分心談戀愛,我對她印象深刻,尤其是胸前兩團排球那般大小的尺寸,感覺很是驚人,許多男同學常常忍不住眼睛會往那裡瞟。

剛開始聽聞這種傳說,我就不相信。哪有卅多歲的單身貴族,每天早上臉色紅潤,見了人都面若冰霜,卻能在教授面前笑得像個小女人?

論文寫得順利,身外事我也懶得管了,然而某天女助教過生日,直到中午都沒有來辦公室,也不見教授進門,臨時請假的兩人,讓我更確認了一些事實。

後來教授到了學校,已經是午後快要一點了,我跟教授報告,轉知他下午三點有個研究會要開,主辦單位打電話過來,希望他早點抵達。

然而教授開車走了以後,我又打電話給女助教:「教授沒到辦公室,下午的會議不能開天窗!」

她在話筒的另一邊,用慵懶的聲音「hello」之後,訝異地問:「他十二點就離開了,怎麼還沒到學校?」

這下真相大白,無論是兩人一同消失的上午,或者是請假前一日兩人交會的目光。
我早有感覺,只是想確認一下,這是屬於自己由來已久的壞心眼。

美國人很在乎的節日,每年就是耶誕節,除了採購就是準備歡慶過年,這段期間的假期又很長,所以教授在發表新書之後,請了我們幾個幫忙的學生去他家裡吃飯。

第一次在國外過耶誕,感覺上十分新鮮,卻是第一次去教授家做客,他的太太很友善,同樣年約五十歲,聽了教授說我對於論文的發表出了不少心力,表明說特別喜歡我,有時候帶我出去見到她的朋友,都會介紹說我是她的小女兒,因為兩人沒有子嗣,領養的兒子總不親近,也很少回家。

師母並不是個漂亮的女人,有一頭淺棕色的鬈髮,由於國外對於教職人士的照顧,生活也算優渥,看起來比一般的美國女人年輕一些。

到了第二回去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快回台灣了,主要是課業順利,還有教授的欣賞所致。

師母帶著我去逛百貨公司,還請我吃午飯,然後一起回到她家裡,就聽她在耳邊講著悄悄話:「妳覺不覺得教授在外面有女人?」

我當然打哈哈:「有嗎?我不覺得,而且系上忙著許多活動,每次聊到太太,教授還誇您弄的菜好吃呢!」

事實上,比起台北的家常菜或小吃攤,不說別的,師母這種美國人的菜單,怎麼嚐都有些乏味,但我不能說實話。

因為實話永遠會傷人。

師母又說:「我覺得教授喜歡別的女人了,給妳看張照片,我覺得就是這個女的。」

我見她翻出名牌皮包,是義大利某個牌子,美國女人也懂得品牌與品味的差別,然後仔細一瞧那張相片,卻是教授和助教的合照。

師母一邊看著照片,一邊說:「妳看看她,這個髮型不知道在哪裡弄的?如果我換這個髮型,會不會很合適啊?」說著攏攏帶著幾縷銀絲的頭髮,又嘆息:「妳看她笑起來的樣子,男人都喜歡這種女人,我是不是該去洗牙?要是我也弄這個髮型,教授會不會更喜歡我?情人節之前,我們一起去買衣服,妳幫我挑兩件,我們找歐洲品牌,那可比一般的更有格調,款式也更年輕……」

我忽然覺得心頭有些堵,又想起了母親常找自己去逛精品店買東西,就坐在旁邊靜靜地聽著,沒想到一回頭,教授就站在後面。

那瞬間,我恍若瞧見了父親,又回到了那間教人窒息的書房,同樣對著一張照片,還有一雙瞭然的明亮眼睛。

教授沒有說話,轉過頭悄悄走開去,不像是爸爸那樣等待我開口,更沒有表現出異樣的神情,我只記得自己沒有捱到晚餐,就說了些藉口,逃難似地回到了住宿的出租公寓,夜裡還擔心結業論文不會過關。

隔天早上,教授拿了一盒波士頓派給我,說是他太太特別做了甜點,結果家裡弄得太多吃不完,一邊說一面溫柔地微笑,就如往常一樣,於是我也和以前一樣,笑嘻嘻地接過了禮物,然後回去繼續忙自己該做的事。

我想,最會裝傻的人,纔是最聰明的人吧?

那年,我不確定過完新年假期,還能不能看到女助教……

那年,我本來不曉得自己能否順利拿到學位,結果一如所料……

那年,離開美國之前,師母說要來送機,道別時我發現她變得美麗許多,猶如重獲新生般,嶄新的髮型、瘦下來的身材、名牌的衣衫、隆起的胸脯……

真相總使許多人一夜無眠,回過頭來說,或許得知事實之後,人會活得更積極也說不定?

很久以後,我和「郝先生」二度相親,在情人節的雙人晚餐見面時,兩人沒有話題,我隨口跟他說起這段往事,結果他卻神秘地笑了。

我有些不解,忍不住開口問他:「有什麼好笑?」

郝先生說:「妳可以當最好的紅顔知己,卻無法做情人和老婆。」

「别說這麽絕對啊,我還想嫁呢!」

「嗯,其實我很喜歡妳。」

「少來這套。」

郝先生點著頭說:「嗯嗯,其實妳是一個很陰險的女人,也太有心眼,跟妳在一起要小心。」

我心頭火起,馬上嗆回嘴:「我從不害人。」

「哈哈,有意思。」郝先生笑了笑,又對我說:「讀書的女孩子還是别搞得這麽複雜,不然很難畢業,還好妳遇上的那位教授相當理智。」

「你這話什麼意思?」

「如果發生在我身上,再加個類似的小故事,女的成功上位,跟教授結婚,繼續留校工作。」

我嗤之以鼻:「女人不會放著敵人不動手,再說教授也得以德服人,哪有可能這麼簡單就放棄婚姻?更何況是這種醜聞,學校方面絕對受不了的。」

「看來妳的故事很多啊?早知道我也去妳那裡念書了,英國那個小地方,什麼意外都沒有,簡單就能混個學位回來。」

「那是由於我善於觀察,所以身邊全是故事。怎麼樣,還想聽嗎?」

郝先生點點頭:「下次再有教授送妳波士頓派,妳就說自己喜歡吃現金。」

我冷哼:「現金能吃麼?」

「我知道的,我是兩面派。過來當我的助理吧?不過我不是教授,可能是會叫的野獸,妳受得了嗎?」 

聽見他這樣的調侃,除了有冷笑話的意味,還扯到我身上,讓我很不高興。

郝先生卻繼續道:「要是不回台北,讓妳繼續在美國待下去念成女博士,說不定沒多久,那個女助教的位子就要輪到妳了。」

「你什麼意思?」

「我可能又多嘴了。大家都是過來人,說說笑不介意吧?」

我歪著頭看他,首次覺得這個相親對象有點意思,於是很快地說:「我怕什麼?那個女人本來就不如我。」

「不如妳漂亮吧?」

「我說的是職位。」

「有故事總比沒故事好,這種現象應該很普遍吧?總而言之,這就是一種有趣的人生經驗。」

「哪裡有趣了?」

「男人一般都有不吃窩邊草的特性,除非那個女人值得,況且我也覺得,妳那位教授挺厲害的。」

「我的師母也不差,不過是在拉攏我,做個眼線,結果卻成了忘年之交。」

「確實如此,利用過妳的人無論是誰,有時也會使妳產生感激,因為他們使妳明白了更多東西。」

「大概吧,總之,我能認清誰是老大,然後自保爲上。」

郝先生嘴唇微微一勾,又說:「五十歲教授需要的情人,未必是多年輕、長得多好看的女人,但肯定是很體貼、很會做人的、能幹的助手,就像他太太說過,是他喜歡的那一類,男人要的便足矣。」

我冷著臉問:「換個角色來想,你也可能會有這樣的需要?」

「不會,因為對象是妳。只要妳擺出不肯低頭暗中交往的態度,我就會顧忌許多,何況如果像妳說的,除了要冒著失去一個得力助手的危險,以及來自老婆的對抗,所以這種潛在的可能性不大。」他曖昧一笑:「當然,妳要是我老婆,情況就不一樣了。」

我嘲諷又誇張地笑了:「哎呀,那可真是遇人不淑!換作我,那就是今天相親的一件小趣事,哈。」

郝先生對於我的譏誚絲毫不以為意,只說:「能再次遇上妳,就是今天最值得珍惜的一件小趣事。」

這個男人很會說話,像是個天生的商人,不只我父母欣賞他,我更認為這是完全能配得上自己的未婚夫,尤其在犀利的對談之後。

我曾經幻想過,以後嫁給郝先生的情況會是如何,理智上我對他沒感情,現實中他也是個需要提防的男人,可他沒有在我面前裝假作偽,以調笑的口吻說著真心話,這是我和其他相親對象達不到的結果,自然也就認定他了。

跟這樣的男人結婚,以後會怎麼生活呢?

會不會快樂?

會不會順利?

那時我考量的只有家族企業,還有爸媽的期盼,從國外念書回來是第一個要求,要一個孩子是第二個願望,與家世背景良好的郝先生結婚,更是能夠滿足他們的想像,畢竟事業與人生都是一體的,不容任何意外產生。

但,意外就是會發生。

當我們兩人從餐廳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張辛站在門口,他憤怒的眼神很嚇人,但那只是一瞬間。

下一秒,我還沒跟郝先生這位相親對象道別,張辛就拉著我跑了;他的臉色很黑,他的目光很沉,我被他抓住手臂,然後他叫了輛計程車,把人推了進去,就往一個陌生的地方駛去。

下了車,他拉著我往一間公寓裡面走,我們都沒有說話,直到進門之前,彼此都沉默著等待事態可能會往哪個不理智的方向發展。

我是個保守的女孩,符合生長環境的特點,外表冷淡其實不然,曾經想過初夜會怎麼發生,像是好萊塢電影裡面,來點sake得調情一下,但是在美國處理個東西都得交稅呢,哪還能想得到感情?

或者,我也想過跟郝先生婚後,兩人要進行夫妻間的活動,我會穿上最漂亮的蕾絲內衣,等著他「撲哧」一下撕裂開來,快準狠,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比起未來的爽快,痛一下是必須的,然後我會學習取悅丈夫的技巧,無論是在床上,或者是兩家公司的合作事宜。

我曾經看過A片,只是為了結婚作無聊的心理準備,曾想過一個很荒謬的問題:那裡不是粉紅色的,和影片或小說不一樣,該怎麽辦?

從前不曉得每個女人的樣子都不一樣,歐美色情片中的也不準,亞洲女人天生色素沉澱,就是那副模樣,除非去漂白;盲目崇尚粉紅色的人,或許腦中也是幼稚的粉紅色,而我曾經以為時間還足夠少女的幻想,可以在情趣之外,繼續享受屬於單純無知的時光。

沒想到,我保留許久的第一次,是茫然面對張辛的情況下產生,不容我思考是否要買乳暈霜淡化少女褐色的乳尖,或者修剪體毛的長度,甚至是先洗個澡讓自己有心理準備,一切都在沒有開燈的房間內發生了。

張辛像個瘋子,門一關上就撲過來強吻,見我沒有掙扎,馬上進入最後的步驟,那動作快得連我都沒反應過來。

在他住著的租屋裡,我躺在一張小床上,尖銳又疼痛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結果換來張辛也「啊」了一下驚訝地喊出聲,然後彼此忍耐著不動了,我們都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愈緊張兩人都愈疼——還好房裡黑得看不見,或許看見了更疼。

我咬咬牙想使自己堅強點,男人同樣等不了太久,我掐著他堅實的背肌,他按著我的臀部,見我沒事更好,我認為跟他發生第一回關係也沒壞處,畢竟是自己暗戀了好幾年的人。

痛,很痛,還是痛,無論他怎麼動,除了痛,痛得我想哭,雖沒有反抗卻也哭得不行,這是張辛第一次對我用強,即便被強的人是情願的。

他大約同樣不好受,大概半分鐘也撐不住,當我們僵持在那裡的時候,就已經結束,卻賴在我身上不起來。

他只動了一下,臉上汗涔涔的,睫毛上有一滴搖晃的水珠,顫動著沒有落下,黯淡的燈光讓那滴汗珠,閃爍出晶瑩迷人的光暈;我盡量忍著,用大腿推了推他的腰,邊催促著他,無論是結束,或者是想辦法讓我別疼了,反正不管哪種都好。

我能感受到濕淋淋的黏膩,還有空氣裡淡淡血腥的氣息,沒想到沒過幾秒鐘,他又來了,疼得我咬住了他的肩膀,接著又草草結束。

不過,張辛並非容易妥協的男人,就在結束與開始的問題上,他一直很堅持,即使被我咬流血了,還是撐著弄了快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並不愉快,或許他很有快感,但我只有痛的感覺,痛快痛快,他做得我很痛又結束得太快,很快卻再接再厲!

他累慘了,我也痛得不行,可是我是個乖女孩,不能夜不歸營,所以努力撐著身體爬起來,在昏暗的室內撿了衣物,往他房間的浴室走去。

等我洗好戰鬥澡,張辛已經穿上長褲,赤裸著雄壯黝黑的身軀,坐在床邊望向燈光下的那攤血跡發愣。

我沒有說話,同樣穿妥衣裙,並且慶幸這傢伙沒有猴急得把相親的漂亮衣裳撕爛,只有絲襪破得徹底,然後準備要離開。

在我走出房門前,張辛叫了出來:「小雯,對不起!我無意中看見妳和那個男的很親密,今天是情人節,我氣壞了,怕妳……」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起自己多年來的心情,然後說:「叫我阿香。」

張辛有些發傻,我想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或許,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早已陷得如此之深。

「阿……阿香。」

聽見他的聲音,我不敢面對他,心臟倏地狂跳起來,彷彿緊緊地揪在一起,悸動頻頻。

張辛的聲音給我一種很特别的感覺,我不會談情說愛,因爲我是第一次談戀愛,不過他那麼喊人,感覺得出柔情,使人心頭一震,又震愕,又狂喜,我的臉蛋泛著桃紅,眼底有些熱淚,那種感覺好像終於發現了自己可以拋開桎梏似的。

我也有自己的夢,夢想有個男人好愛自己,爲我唱情歌……但情歌又怎比得上情人的親暱呼喚?

那遙遠似幻的夢好像已經呈現在面前,卻讓我情怯,那三年漫長的追求時光,我從沒忘記電影院的親吻,也記得推拒那些小禮物的不捨得,以及他長久以來的受傷神情。

大學三年,加上出國念書想他的兩年,五年多了,本來以為自己可以遺忘這個男人,卻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他,感受到真正的專一,曾經我張著一臉的茫然哀戚,日子一天度過一天,身心日夜飽受煎熬,無邊無際,只能想著父母那種婚姻,或者教授與師母的互相掩飾……

我用念書和工作來麻痹對張辛的愛意,午夜輾轉難眠時,思念卻又偶爾像出閘的猛虎那樣,猛烈伸出尖利的爪子,要将心扯得四分五裂……

回憶起大學時期,張辛做過不少浪漫的事,某年情人節他曾買過玫瑰花坐在我上課必經的路邊,等了幾個小時,結果那天剛好我不走那條路,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浪漫的時刻。

我常幻想自己大聲地對他說愛,而他呢?卻是化作實際行動。

比起他的作風,我實在遜色太多太多了,就連婚姻也精密計算,彷彿過的是別人的人生。

爸媽的過去怎能就算數了呢?

教授和師母的一切,哪會是誰忍到最後就赢了呢?

我回想著師母,記憶起母親的行動,她們是那樣急切而害怕,怕會被别人搶在前頭,怕丈夫會移情别戀,所以堅持著改變自己。

如何改變自己?

我曾恨自己一籌莫展,怕自己無可奈何,憂慮父母嫌棄張辛給不起優渥的生活,可我其實並不在乎的,哪怕是郝先生那樣的男人都做不到,即便與我在觀念上片面合契,卻還是必須防範對方的心機,不是麼?

我不曉得別的女人夢寐以求的是什麼?

縱然第一回的感覺不滿足,這對我而言是次之;兩心相契,心心相印,纔是我該追求的目標。

家人……

多美好的名詞啊!

我曾無數次想像,能夠一家和樂融融,也好想擁有自己的孩子,總忍不住幻想著,我的孩子長什麼樣子?有沒有可能也會在某一天,孩子長得像爸爸多,還是像媽媽多?

有些默契,我想張辛能懂,他從我的背後摟了過來,然後歉聲說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妳,這兩年來寫了多少信,妳都沒有回……」

想起心機與感情同樣比海深的父母,我只能無奈地笑了笑:「我沒收過你的信,從來沒有。」

張辛有些手足無措,站在他這狹小混亂的房間裡,我細細觀察,看見檯燈底下壓著的信封,舊型的二手電腦,旁邊報紙的求職專欄,還發現退伍回來的幾件軍服耷拉地扔在旁邊,還有他那張滿是皺摺的床單上,兩人一起留下的痕跡,忽然想要給他最後一次考驗。

「你在找工作吧?我希望你能去一家公司,無論怎樣都得進去。」

張辛看似有些迷惑,因為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家庭,也不會有人曉得公司的打工小妹就是老闆的女兒,這是我跟爸媽一開始的約定。

本來以為他會詢問,可是張辛沒有,他從來不問我,就像我也從來不過問他的事一樣,我們有這種默契,一直到了婚後。

那天,在他租屋的小房間門口,張辛轉而細細地吻了我,用溫柔的眼神,配合溫柔的動作,讓我深深迷醉其中,不可自拔。

如果他願意為我付出,為我努力成為一個值得的對象,我想自己的家人肯定能夠接受他。

多年以後,當我生產後跟他聊起這段往事,他饑渴得吸吮完一邊的乳房,換另外一邊,滿意地望著那堅挺的乳尖滴下初乳,不斷交換吸吮,直到雙乳都沾滿唾液,閃動著亮光爲止。

那感覺同樣很痛,本來我想打退奶針,又想到應該餵女兒母乳,那漲疼的感覺就變得很舒服,像是因爲渴望而痛。

我多年不孕,用了各種方法想懷上孩子,過了十多年纔實現所願,本來很高興的,後來在醫院的個人病房裡,看張辛捧著漲奶的乳房吸吮,有點羞紅臉,而他半瞇起雙瞳,像一隻慵懶的肥貓,舉止輕佻,要不是平常工作時正經八百,地點也不是分娩過後的醫院,我可能會因爲這項認知而感到腼腆。

張辛調笑著說:「真香,都不想分給女兒吃了。」

我伸出手推開他:「别一直吮著……跟女兒搶什麼?你又不是小孩子……」

他失笑,眼底帶寵溺與激愛,耍賴般地輕聲說:「我就是想當小孩子,當阿香最大的兒子……」

不需要威而鋼,不需要色情書刊,我們從不避孕,就是因為夫妻感情良好,他随時都有慾望,所以有了女兒之後,張辛歡天喜地讓爸媽瞧了孫女,正沉浸在與家人共享天倫的情境裡,我也很少看他笑得那麽開懷,像個天真未鑿的孩童。

即使他前一陣子胖得利害,應酬多了的中年男人,總免不了發福。

「女兒要吃奶,你少鬧我。」

他戲謔的眼神在笑:「不給老公吃?」

我有點受不了他這種喜歡說葷笑話的個性,都老夫老妻了,這種問題也能說出口?

我寵溺地摸摸他的頭髮,警告道:「吃吃吃,過個年就胖了三公斤,再鬧就成豬公了。」

「真的?」

望著他有些憂慮的表情,我安慰道:「別怕,我寧願你變成胖子,也不要你搞成瘦竹竿那個樣。」

「妳不在乎我變胖?」他揚揚眉毛。

「嗯,今晚我下廚做菜,把你養得更胖一些,這樣就沒有女人敢覬覦你了。」

「妳啊……」

張辛捏了捏我的耳朵,就像那年在他的小房間吻我一樣的動作,讓我能深刻感受到被他重視的感覺……

(待續)

前文請參照:

雙心(代發,上)雙心(代發,中)慎入!雙心(代發,下)慎入!

雙心後記之一:不知我者(代發,上)慎入!雙心後記之一:不知我者(代發,下)慎入!

雙心後記之二:知我者(代發,上)雙心後記之二:知我者(代發,中)慎入!雙心後記之二:知我者(代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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