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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12 04:42:59瀏覽1153|回應0|推薦48 | |
※代發小說,《紅樓夢》後續待補上。 雙心後記之三:我知者(卜香雯)上 小時候,每個人都說,我是個聰明的女孩。 不用爸媽叮嚀,我就能自動自發地讀書,並考得好成績;也無須老師關切,我曉得學生必備的本分,持續專心上課。 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遠近親疏如何分得明顯,就在於別人給自己的稱呼,譬如我父母喊自己的小名,不是「小雯」,而是「阿香」,這說明卜家的「香火」都落在了我身上。 當然,我還是同學們口裡的「小雯」,在朋友身邊我可以伏低做「小」,這是一種自保的偽裝,讓人覺得我毫無敵意。 反過來說,別人想什麼,我都能猜測出來,只是她們的小家子心事與青春期的煩憂,我總是不想聞問,因為我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是獨生女,從小朋友就不多,身邊的女孩子有著各式各樣的心事,在我看來很是幼稚單純,即便自己很早熟,我也不太在意大人們的事,或者同學們的想法,因為我要過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不去聽旁人的廢話,也沒心思干擾他人的言行,這是懂事以來唯一決定的未來。 我對萬事萬物充滿了懷疑的精神,願意自行探索,卻不在乎前人給的答案,自己得到的知識與結論,那就是屬於自己的智慧。 我也沒有信仰,只相信自己的雙眼與判斷,每當有人告訴我,天堂正在等著人們,我卻彷彿能預測地獄就在前方;篤信各種神明的母親喜歡到處參拜,一下子去道教的某某宮拜媽祖,轉個身繼續到某佛山仰望觀世音,接著還能捐獻給三太子的某間小廟,或者可以對一貫道任何有傳說的人物頂禮合十,但這些全都是我認定的妖魔鬼怪。 其實我是個很簡單、很理智的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必旁人督促,也能從眼神和肢體語言之中,領會出必須獲得的資訊。 多數女人相信命運,信命的人,都是無力與命運抗争而懼怕命運的人,因此塔羅牌受到歡迎,星座與血型分析也算迷信的一環,當人們將紫微斗數的命盤攤開在眼前,於是一種命運被許多星辰環繞,弄得暈頭轉向,貌似變幻莫測。 其實,天上或地下的未知數那麼多,既然此生可能永遠無法確實用科學來探索,何不將目光放回可以掌握的事情上面呢? 然而,母親可以去持續從那些神棍手中買來價值上萬的「神符」為父親「斬桃花」,更願意拿許多鈔票送給總是拿著武器傷害自己、類似精神錯亂的乩童,甚至於關注每天電視節目中一堆「大師」講解養小鬼、開運竹、做生基、測字算命的內容。 我一直被這種無力感糾纏,從小的時候,直到現在。 命運為何如此安排? 我不在意,只期待著自己能得著應該明白的事實,而非盼望命運能賜給我一個正確的答案。 不過,我懂得感恩,瞭解受到了他人的關懷與好處,自己也應該付出同等的代價,做出更多的回饋來持平。 凡事我都有所感,我想得多,做得多,卻總是說得少。 我感激絆倒自己的人,他們強化了我的韌性; 譬如我的爸媽。 父親只拜祖先,我對於那些給予自己生命的前人是景仰的,也許他們本身不值得敬佩,生殖也僅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性活動目的,然而沒有他們,也就不會有了我,所以這些祖宗牌位值得年節拿幾根香來插著,無聲地訴說著自己身為後代的恩情。 有一天,我也將教會自己的孩子,如此這般去禮敬自己的父母,並且繼續傳承下去。 即使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祖父母可能不是什麼值得尊敬的人物。 很多事情我並不想問,每當開了口,就是結束一切的時刻,所以行動與言語都會處於最後關頭,具有決定性的發展。 在很久以前,我就與自己的家人有些疏離,長輩們在男女關係上不清不楚,以從事商業的人來說,也算稀鬆平常,只是一直以來保密工作做得不錯,都沒有被發現而已。 事實上,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做過了什麼,早晚有被旁人知曉的一天。 我的爸爸本來是個中小企業主,很普通的一個男人,在家裡總是對媽媽溫聲細語,所以在我眼中,父親不像是長輩,而類似一位好友。 他聰明和善、體貼入微,從來不會有任何過頭的舉動,因此母親諒解他工作繁忙,無法長時間在家裡陪伴,卻沒想到他在外頭有了小老婆。 她憤怒難當,打電話給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阿姨姨丈、叔叔嬸嬸、舅舅舅媽……當一個女人發狂時,有一種心態就是昭告全天下,讓大家都來評評理,喳呼著要親朋好友都來審判,這就是我母親做出的最愚蠢決定:家醜外揚。 每個人的面子都很重要,特別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商人,以及一名友善好客的鄰居,我被那一陣子的鬧劇搞得寢食難安,父母也到了離婚的最後關頭,母親哭鬧著,父親等待著,卻總是悶不吭聲。 當全家都在責罵他的時候,我卻有些心疼這個男人。 如果有一個完美的家庭,我相信這樣的男人不會出軌,家庭主婦無法明白職業婦女的辛勞,更沒有辦法曉得男人出外打拚的疲憊,外在的原因其實占了大部分,一個嘮叨的管家婆更是讓男人心煩,可是,卻沒有人看到這些因素。 母親天天挑剔發火,動不動就說他的不是,認為男人花心就算了,竟然近水樓臺跟秘書開房間,出了汽車旅館便罷,還花錢買了房子給那個第三者,要不是爲了孩子,她早就離婚了。 那個孩子就是我,一個在餐桌上吃著速食外賣當晚餐的國中小女生。 在高中之前,家中再也沒有溫暖的晚餐,更缺乏溫暖的時光,我的心中徹底體悟到一股寒冷,就爲了兩夫妻的長年冷戰。 父親忍氣吞聲,堅決不願意離婚,我知道他捨不得自己,一般的民事官司判決,小孩總是歸給母親。 全家的親戚也對媽媽禮讓有加,家族企業人人知根知柢,就怕捅漏了彼此的簍子,更惟恐她一咬牙離了婚,帶走了孩子,讓素來疼愛妻女的爸爸無法接受。 說到底,媽媽又何嘗想要離婚呢? 面對心口不一的女人,還有默默認錯的男人,有一次我實在看不過去了,三個人好幾年沒有在一起吃飯,媽媽又在客廳裡數落爸爸,總說要不是爲了我,她馬上就離婚了。 每個月的零用錢,多了三餐的份量,但是母親未眠的哭聲,或者加班回來到書房躲著、半夜裡門縫搖晃的燈光,都讓我每天每夜覺得刺耳又刺眼。 作為每次爭執或冷戰的主題人物,或許更像是個離婚獎品,我真的很憤怒,更加覺得那些道德倫理的觀念全是幌子,只知道不想讓心愛的父親受這樣的氣,於是走到兩人面前,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告訴他們:如果放不下外面的女人,就自己想辦法解決,看看對方要錢還是怎樣,總有個滿意的數目,大不了就大家一起坐下來談談,看看是分居好,亦或分手聊聊贍養費,或者乾脆來唱曲《雙人枕頭》,反正家裡房間夠多,我也不在乎是否多住了個『阿姨』;至於母親,她不會也不願意離婚,如果真是爲了我,就不會在我面前天天說這樣的話,三年都不願分開,只是因爲她沒有一個人獨自面對生活的勇氣。 以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而言,爸媽都很吃驚我會這麼介入這場風波,平時我實在是個乖巧的孩子,卻能有這樣大膽的說法。 父親問我:「阿香,妳真這麼想?」 我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又對母親說:「現在主動權在媽媽手裡,選擇離婚或者好好生活,大家都會過得快樂些,但是今天話說開來,決定怎樣處置那個女人,要看爸爸和她自己想怎麼辦。既然媽媽不想跟爸爸分手,爲什麼還要這樣哭鬧不休,天天讓親友們看笑話?」 見母親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我繼續說道:「爸爸那麼辛苦賺錢,常常要加班應酬,媽媽只會在家裡當主婦,為什麼不一起過去公司幫忙,也省得讓那些『阿姨』有機可趁,這樣不是更好?」 我承認自己心中的砝碼偏了點,一番話更可以說是對母親的威脅,這樣做也是為了讓情緒化的女人鎮靜下來,女兒僭越了父母之間的問題,看似有些不妥,或許長輩的事不應該插嘴,但這卻是我做過最好的事,可能還是一生之中最勇敢的決定。 結果還不錯,媽媽依然有些怨恨,但總算和睦了許多,經過時間洗禮,出軌的事過去了,那位「阿姨」拿了錢悄悄消失,分房的夫妻回到了彼此身邊,等公司上了軌道,學會在婚後談戀愛的父親,常常一起藉著出差的活動,進行二度蜜月的甜蜜日子。 許多女人不瞭解男人,他們可以承擔工作壓力,卻無法忍受一個人的孤獨,因此夫妻最好盡量在一起,如此除了生活沒有縫隙,心中也不會產生不安的感覺。 有時候很同情男人,他們有撐起一個家的重責大任,繁瑣的問題太多,更多複雜的事情也會限制住自己,情緒無從發洩,不像女人可以大聲哭泣,或者找朋友傾訴,畢竟在工作場合上,幾乎難以交上單純的同儕。 在他們發洩性慾的時候,其實應該是紓解生活中的壓力吧? 當年的我就已經明瞭,一個聰明的女人要當丈夫的助力,而不是阻力,既然想要在商場上爭鬥,最好的方式就是一起當戰友。 這個看似清楚容易的答案,其實只是類似小組寫報告的活動,大道理講不完,絕佳的解決手段,就是找個人共同承擔。 幸福或許就是這麼容易,找一個能和自己一起過活的人,不在纏綿的月光下,也不存於午夜的睡夢裡,那是精心的耕耘和算計,如同知識的寶庫,一點一滴學習而來,就像智慧的閃光,必須努力去攫取,而非等待他人的給予。 我的高中生活過得很快樂,除了家庭和睦之外,考試也十分順利,進入大學之後,生活過得平淡無波,直到我遇見了張辛為止。 張辛是我的大學學長,為了在日後幫助父母的家族事業,我選擇了商學系,也跑去公司裡做暑期打工,學習實務經驗,免得自己無法承接將來繁重的工作。 大學生活很單純,或許可以說是男男女女談戀愛的天堂,功課輕鬆不論,課外活動多得煩人,我長得普通,身材外貌都很平凡,對於聯誼也沒有興趣,幾乎算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一個沉默存在。 後來,系上的教授約了同學們一起出遊,選擇的地點很常見,阿里山與溪頭的四天三夜之旅。 第一天忙著趕時間,不太記得做了些什麼,只能回憶起人人搶著麥克風唱流行歌曲,吵著鬧著就一路半睡半醒坐遊覽車到了目的地;第二天的杉林溪是重點,此地位於溪頭往阿里山的中途,隸屬南投縣竹山鎮,氣候涼爽,風光明媚,比溪頭還要讓人喜歡。 台灣中部的山巒疊翠,此地古木參天,景色如畫,饒富意境,特別是杉林溪有名的青龍瀑布區,可以看到奇特的壺穴,從高處往下一瀉數里的瀑布更是水勢驚人,即使曾經跟父母去過許多國外的旅遊勝地,我依然喜歡台灣的風景區。 來到此地之前,正巧下過大雨,所以瀑布猶如萬馬奔騰,平鋪直下,有如一條銀白的絹絲簾幕,在陽光下散發出炫麗的水波光澤,雖不是澎湃洶湧,卻别有一番靜謐之美。 我跟幾個同學跑去噴濺水花的瀑布旁邊,弄得渾身溼透,結果腳底一滑,跟朋友們摔成一片,弄得滿身泥水淋漓。 始作俑者是他,張辛跟幾個男生打鬧,無意間推倒了旁邊的人,當時我對這位學長沒有太多印象,卻永遠記得,自己被那雙寬厚的手扶起來的時候,他用一雙滿是愧疚的眼睛,潮濕而明亮地瞧著我,然後掏出口袋的一條手帕,幫我擦著頭髮上的泥巴與水漬。 重新站到陽光下面的時候,我忽然有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彷彿一切都虛無縹緲,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一會兒在大海上飄,一會兒在雲裡搖晃,那種感覺有點像是腦震盪,但我始終不認為自己會「一見鍾情」。 一連幾天,天天都像在夢中,張辛清澈的目光纏繞著我,使人心煩意亂,讓我無法享受自己的阿里山之旅。 過了幾天以後,我努力調適自己,想要忘記那個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學校這麼大,同系的學生也不會常常遇見,有的蹺課,有的選修,還有年級的區隔,碰上的機率不大。 結果,只不過一個多月,張辛又出現在我面前,還記得那一天下了大雨,他背靠在教室門口等著,本來以為他要找別人,正打算面無表情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張辛叫住了我,而那一刻,我的心跳了起來,怦然不止。 什麼是追求者? 他就是追求者。 雨天裡要與女孩共撐一把傘,這是屬於作夢似的浪漫,明明自己的肩膀濕透了,也要把傘悄悄移向我的這一邊。 在等待的過程中,張辛想的沒有別人,而是我。 然而,我是個理智的人,不是那些傻氣的小女孩,總要替家裡傳宗接代,我要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還要能接受屬於我的種種挑戰。 否則的話,他哪裡配跟我站在一起戰鬥? 我做的第二件勇敢的事情,就是不斷拒絕自己喜歡,或者他也喜歡我的男人。 (待續) 前文請參照: 雙心(代發,上)、雙心(代發,中)慎入!、雙心(代發,下)慎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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