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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孤獨裡哭泣?(六)陌上花-1
2007/10/03 23:58:49瀏覽640|回應0|推薦46

斜開在屋頂的窗格是鐵製的欄杆,可以瞥見冬日的夜空,這晚仍舊躺在地上無法入睡,柔柔的月光灑落我身,一片純然銀白。

已經將近五更天,我盤膝坐了起來,冷風灌進室內,鼓動我破爛的衣衫,風將衣襟撲拍得獵獵作響,而我的滿頭長髮也隨之飄散開來。

也是那樣的一個清晨,母親離開了人世,死亡對久病之人是一種善意的解脫,那晚娘在床上沒了呼吸,睡眠之中得著安寧,這世間少有人能夠如此幸運。

我和大姐卻得不著如此的安寧。

當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那人站在渡口,身後跟著一個小廝,他的雙眼亮如黑夜裡的星辰,他的笑聲豪邁而洪亮,腰上隨便繫著一塊白底青的玉佩,黃銅釦的腰帶和潔白的牙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還記得,那年他是上京應考的舉人,年方弱冠,而我只是一個小女孩;人生豈能只如初見,倘若能夠回到那個時候,有機會的話,我會不會隨他走呢?

他習慣性地扶了扶官帽,和我印象中有著同樣的動作,即使歲月流逝,他可能不記得了,曾有那樣一個女孩幫過他扶正冠冕。

堂上響起一陣「威武」之聲,刑部侍衛隊的都統將我拘提上殿,拘禁多日沒有梳洗,讓我渾身髒污惡臭,已再沒了當年的美麗,這麼不堪入目的女子,在他人眼中自然有蛇蠍般的心腸,像我這樣卑微的女子,怕是誰都認定有罪的。

原來,人生是這樣荒唐的際會,他已成了正二品刑部尚書大人,而我卻是堂下待審的惡性女犯。

「犯婦高喬氏,」他的聲音沉穩動聽,而這也是五年後第二回聽到他喚我:「妳可知罪?」

我搖頭,保持漠然的神色。

在這當兒,我還能說什麼呢?這轟動京畿的殺人案,待仵作共同驗屍之後,想必這件案子在他和眾人眼中,已是清透若水的了,我滿身塵埃,他卻端坐如明鏡台,認識他十年了,他卻始終不記得我,我瞧著他,只是悲哀不語。

我曾是繼父的一個侍妾。

我娘是他的二房姨太太,而我大姐則是第三房小妾,繼父相當有錢,他當官多年,算上通房丫頭,姬妾不知凡幾。

娘出身貧寒,曾是船家之女,嫁給另一個船家之子,爹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錢塘颳起大浪翻了他的船,娘為了養活咱姐妹倆,只有輾轉上京依親,沒想到被遠房表親的繼父看上,就此收入府中,成了看人臉色的側室。

姐姐比我大了三歲,當年我們母女三人,以為會在京城過上幾年舒心日子,沒想到只有那麼五年,然後又過了幾年,我先後看著娘和大姐撒手西去。

我對繼父的印象,最早是他那身緋色孔雀袍子(明代三品文官朝服),我知他姓高,和朝中的東廠公公關係良好,又是大官,只記得他瞧著大姐怪笑了一會兒,沒怎麼注意我,卻不時和身邊的眾多嬖妾孟浪調笑。

進了高府的日子還過得相當平穩,可大姐十五歲那年,正到了待嫁之時,母親本想找了合適的人家將姐姐過門,就沒想到,那天我和娘出門採買禮品回來的當兒,見到姐姐一個人倒在屋裡,不知怎地,慘白著臉暈在床頭。

剛找了大夫來,說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我和娘親心中駭然,本不確定是怎麼回事,娘說她曾跟繼父提起作嫁之事,沒想到繼父嚴令申斥了幾句,說是打算收了大姐作三姨太……

這下子,我們娘倆都明白了。

美麗溫柔的大姐說,那天她正在後花園賞花,沒想到丫鬟都不見人影,繼父忽然出現在她身後,順手一推,便拉著她倒在了花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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