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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25 14:35:05瀏覽2888|回應8|推薦102 | |
凌晨四點,街上只有這家賣水果的小攤還亮著燈。我想到好幾天沒吃水果了,停下車,挑了幾個蘋果、橘子和香蕉,都是懶人適合吃的。結帳時,和老闆娘四目相望,兩秒鐘後,我想起來了,她是芳姨。 芳姨的故事,讓時空拉回廿幾年前。那時,我還在高雄服役,芳姨是部隊中的理髮師。我還記得,她總愛開玩笑說我的髮質太硬,「剪我一個頭,要磨一次刀」,剃個頭30塊錢,還不夠她成本。 退伍後,我一直沒再見過芳姨,但當時,我常帶著剛入伍的新兵去她那裡光顧,我們是很熟的。買水果結帳時,我認出芳姨的同時,她也認出了我。時間太久了,她早已忘記我的名字,只猶豫地喊出,「你是排長?」廿幾年了,她老了,估計也六十多了吧!輪廓依舊,但多了些蒼老的縐紋。 芳姨始終沒有成家,在部隊擔任理髮師時,就很努力賺錢,晚上,還在營區附近一家茶室兼差。這間茶室,其實就是做黑的,芳姨也算是裡面的紅牌,就寢後,不少大官小兵又會在那裡相遇,我常聽小兵說,「昨晚我又碰到副連仔了」。這場面應該是尷尬的吧!只是天亮之後,長官部屬卻又如楚河漢界,維繫著嚴明的軍紀。聽多了他們談著茶室裡的故事,新鮮又有趣;但我發誓,我一次都沒去過。 芳姨說,她在這裡賣水果賣了五年了,去年開始,半夜的場子,就由她來顧。我很少經過這條路,所以也一直沒遇過芳姨。芳姨高興地與我談論著軍中的總總。她說,十年幾前營區改建拆了,她也沒了工作。上台北後,開了間家庭理髮,生意並不好。這也難怪,以前我給她剪髮時,剪完總還有幾根翹在外面,自己還得再修一下。芳姨知道我清楚她的過往,也不避諱地說,「老了,要賣也沒辦法了」。她自己笑了笑,語氣中有些悲涼。 芳姨與我聊天中,提到了一個人,我們都忘了她的名字,但還記得她的綽號叫貂嬋。貂嬋當時還是夜校的學生,白天在營區的彈子房打工。我當時球打得不好,一盤總得花上好十幾分鐘;混熟了,她總是算我便宜一些。她叫做貂嬋,還是我幫她取的。有一句話說,「當兵當三年,母豬變貂嬋」,營區中的貂嬋,有點微胖,但長得並不醜,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以「貂嬋」稱呼她。日子久了,整個部隊都這樣叫她,她也不以為意。現在想想,自己年輕時還真是缺德。 芳姨說,鄉下地方沒什麼工作機會,貂嬋畢業後還就一直留在營區,十幾年前,貂嬋嫁給了一個士官長,之後,就再也沒她的消息了。好久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貂嬋」這個綽號?還記不記得是誰幫她取了這個綽號? 我跟芳姨聊到天將微明,芳姨看出我買的是「懶人水果」,她好心地替我削了兩個蘋果,說什麼也不肯收我的錢。我覺得她賺錢比我辛苦,拿了張千元鈔票,塞到她錢包,「妳拿去吧!就當我是預付的,過幾天,我還會來」。 回到家中,芳姨的影子還在我腦裡盤旋。當年,老士官長老許愛上芳姨,對她極好,總是噓寒問暖,卻從沒對芳姨表達過什麼。老許是伙房,算是我的部屬,他常自己削了蘋果,拿去給芳姨。我對這一段知之甚詳,但他始終沒去過茶室捧芳姨的場。老許雖然有點年紀了,還依然有著純純地愛的夢想,他不想用錢,去買一個人。 老許後來怎樣了,我沒問芳姨。我不相信一個男人這樣對她,芳姨會沒有一點感覺,芳姨現在後悔了嗎?只是,該不該問她這段往事,我還有點猶豫,或許,下次買水果時,芳姨會自己跟我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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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