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茵是老同學了，但卻不頂熟。那天小茵搬家請客，在她盛情邀約下，我也就去了。 

小茵的新家是個一房一廳的小套房，扣掉公共設施，我估計室內不過十來坪。房子不大，但裝潢得很雅緻，就像小茵給人的第一印象。那天聚會，連主人也只有五個老同學，倒還不至於轉不過身來。屋內沒有廚具，這頓晚餐全是外頭買來的。 

小茵是個有品味的人，準備了一箱彼德綠堡（Chateau Petrus）的紅酒，我認得這個名字，是法國波爾多的代表作。小茵在每個人的位子前都放著兩個杯子，一杯是大家好久不見乾杯用的，一杯則是先斟滿了放著，要我們晚點再喝。小茵說，紅酒是有生命的，「不同時間，有著不同的感覺」。 

餐桌上的菜，是樓下巷子裡一間川菜館叫上來的，普通的菜色，配上知名的紅酒，老實說，是有點不搭調。幾個老同學聊著吃著喝著，半箱酒就已經不見了。我想起那年小茵結婚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在宴會上把準備的紅酒喝得精光，一票半醉的同學，拉著新郎新娘到ＫＴＶ續攤。 

七、八年了吧！大家還是這個調調。老李滿臉通紅，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妳老公呢？」狹小喧鬧的房裡，突然靜默下來，四個中年男子，癡等著女主人講答案。小茵的臉沈了下來，泛紅的眼晴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因為傷感，淡淡一句「跑了！」然後淚就像块堤般傾洩而下。 

我坐在小茵邊上，她借用我的肩膀掩面而泣，一件襯衫濕了半截袖子。小茵順手拿起桌上的紙巾，丟向對面的老李，一句「幹！」脫口而出。老李活該被罵，莽撞的性子跟以前沒兩樣。小茵哭到一個段落，搶走我手邊另一杯紅酒，一飲而盡。這杯是我的「對照組」，我將無從體會紅酒的生命了。 

小茵細細地說著她的坎坷歲月，故事太長，大意是老公外遇，併上了小茵的姊妹淘。也許是壓抑太久了，小茵將她這幾年來的垃圾，一股腦全倒給了我們。話說開了，小茵反而感覺自在許多，從房裡搬出相本，小茵向我們一一指認，「這個是姦夫，那個是淫婦」；有時她說著說著就笑了，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一箱名酒，就這樣剩下了十二只空瓶。 

我沒說的是，一年多前，我參加一個女性朋友的婚禮，新娘正是小茵指著相本中所稱的「淫婦」，我其實記不得「姦夫」的長相，但我想，就是他吧！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