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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25 22:58:11瀏覽2797|回應1|推薦75 | |
阿遠柱著柺棍,他又來了;每年他都一定從南部來我們家拜年,幾十年沒變;這份情,真的彌足珍貴;但他的故事,卻讓人不勝唏噓。 阿遠大我將近四十歲,但依輩份來算,我叫他表哥;雖然他的大兒子比我還年長些。阿遠哥出身行伍,退下來之後轉任鄉下一所國小教師,過著簡樸的日子。有妻、有子、有女,照說是再平凡不過的了。但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沒見他過過一天清閒日子。 阿遠哥的兩個兒子,與我年紀相仿,他們兩兄弟都從不錯的大學畢業。在我們那個年代,沒有重考可以上大學,成績算是可以的,但偏偏成績與成就不成正比,讓阿遠現在即使已經視茫髮蒼,還在還一輩子都還不完的金錢債。 小光,是阿遠的大兒子,從大學開始就迷上賭博;阿遠那時還在坐慢車的時代,小光從北部南部來回就都是搭莒光號了。小光在一個規模頗大的民營企業工作快廿年了,阿遠說,「小光一毛錢都沒辦法拿回家」,原因就在於他的好賭。都年近半百的人了,小光家裡開支,全都是靠罹癌老婆微薄的待遇。 阿遠搖搖頭說,更扯的是小定。小定學的是經濟,但諷刺的是,他最搞不定的,就是他自己的經濟。小定曾在一家證券公司做營業員,那是股票市場衝上萬點最意氣風發的時代。小定受不住金錢誘惑,一把押下自己財產不說,還把客戶的錢一併盜用。開徵證所稅事件,一夕風雲變色,讓小定留下一個不止千萬元的錢坑! 所有的債務,全部壓到了阿遠哥一個人的身上。千「金」重擔壓肩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阿遠走投無路,只好從學校退休,數百萬退休金再賣掉家中的房子,都還搞不定小定桶出的樓子。阿遠哥又找了一個大樓管理員的工作,而遠嫂只能做些家庭代工。糊口都有困難,但又能怎樣。 阿遠老了,已經老到不能再當管理員了。每年我們只見一次面,他一次比一次衰弱。這次,他已是嚴重重聽,我幾乎是扯著嗓子與他說話,沒變的,是他身上的債務。不成材的小光,連自己家都顧不來,何況是老爸阿遠。敗家小定,離開證券公司後,又找了房屋仲介工作,聽說又虧了一屁股。阿遠說,「我已經不好意思再告訴你們了」。是啊,真慘,一輩子都在做「孝子」。「養兒防老」是誰說的?對阿遠而言,寧可膝下無人。 阿遠在我們家裡吐了幾個小時苦水,離行前媽媽塞了一個紅包給他,他極力推辭著,幾乎落下淚來。我到近幾年才知他的悲慘境遇,但在阿遠最困難的時候,他從沒向我們家開過口。這份骨氣讓人嘆息,也讓人尊敬。 我突然很想趕快再過年,讓我再看看他,也許可以多幫幫他;我又很怕再過年,怕他已老得來不了台北。或許,明年可以換我到南部向他拜年,希望他不要老得不認識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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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