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面上飄進幾片大樹落下的黃葉，已經有點涼了，是秋了吧！健身房附設的這座室外泳池，只有標準池一半大小，平常人就不多，現在更少了。就像10月天，有點涼，有點蕭瑟。 

Rick是這裡的救生員，平常幾乎沒什麼事情，也還好沒事，這是幸福。那天，泳池只剩下我一個人，嚴格來說，是我和Rick。從我來那一刻起，Rick就拿著筆在一張紙上無目的地畫圈圈，我突然想起那首圈兒詞：相思欲寄從何寄，畫個圈兒替………。自己一邊游，腦海一邊映出爛漫的畫面。在泳池裡作夢，是我多年的習慣，有時順道會把痛或氣，全都丟進水裡。 

到我游完上來，Rick還在畫，我沒管自己一身濕，用手拍拍他：「怎麼了？」Rick抬起頭看看我，勉強擠出一聲：「Candy出國了。」我其實一整個沒進入狀況，但還是努力延續著話題，我問他，「Candy不回來了嗎？」話才出口，就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但也收不回來了。Rick茫然地應了一聲，「下個月才回來」。我心裡念著，嘴裡沒說：下個月又不是多久，這些小孩還真不耐寂寞。 

Candy是這間健身房的教練之一，別以為女健身教練就一定得像個男人婆。Candy真的不是。她體育系畢業、個頭嬌小，胸部大過肌肉，長得算是甜，只是有點兇。Sars那年我加入這間健身房的會員時，附贈了幾堂入門課，教練就是Candy。嚴格來說，我並不喜歡她，因為她常念我，「先生，撐住，才一下下就累了？這樣怎麼練啊！」倒不是因為男性的尊嚴被挑戰，而是她那不耐的語氣，讓人覺得受傷。 

也許真是悶得慌了，Rick終於願意打開話匧子，說說他與Candy的故事。我才知道，Candy根本不是Rick的女朋友，嚴格來說，只是曖昧的對象。Rick有事沒事會端杯咖啡，或買個附近知名的蛋糕給她，Rick總會找些話題去與Candy聊聊。他們不是不來電，連外人都看得出Rick對Candy的好。Rick有型有款，絕對配得上女方，差的應該只是「告白」這個程序。 

「你沒有勇氣問她要不要與你交往嗎？」我跟Rick說，「如果你不急著結婚，就這樣也很好啊！」Rick搖搖頭說，「我覺得她變了。」我不經思索回了一句，「變好還是變壞？」話才出口，我又覺得自己有點失言。Rick似乎不想理我了，跳進泳池，去清理那些不速之客的黃葉。 

這個故事，從頭到尾就像沒發生一樣，男方沒跟女生說過；女生到底願不願意也不知道，或是她根本因為等不到告白而放棄了？誰知呢！人生路上，本來就有很多「沈佳宜」吧！ 

我拿起Rick放在桌上的紙筆，默寫完整的圈兒詞，「相思欲寄從何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你須密密知儂意。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還有那數不盡的相思，把一串圈兒圈到底。」放下筆時，突然感覺會不會太老派了，總想著愛情路上該有的起承轉合。 

好久沒看到Rick了，不知圈兒是圓了，還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