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府（蒲州，今山西省永濟市蒲州鎮）的少尹（府尹的副手）李瀚，在唐朝、唐代宗李豫、廣德二年時過世了。

李瀚過世後的第七日，家人們剛舉辦完頭七法事，忽然在中門處見到李瀚獨自騎馬從大門進入。僕人們趕緊行拜禮迎接，扶著李瀚下馬，在西側迴廊處就座。李瀚的兒子們前來拜謁並哀傷的哭泣，李瀚對他們說：

「生與死都是命中註定的，為什麼要為此傷心呢？如此只會攪亂亡者的心情罷了。」

之後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仔細交代了家事。

李瀚生前先迎娶了項某（註）的妹妹項氏為妻，生有四個兒子。項氏過世後，李瀚再娶了河南府竇滔的女兒竇氏。竇氏模樣美麗，也特別為李瀚所疼愛。眼下李瀚頭七回魂見家人們最後一面，那竇氏卻害怕得不敢走出房門見亡夫一面。李瀚派人去叫竇氏前來，對她說：

「妳我雖然生死相隔，但妳我之間的恩情卻應是未曾有所改變，妳又為何因為害怕而不出來見我一面呢？我每次在地下聽見妳的哭聲，都令我感覺到極度的淒涼傷心。又為妳的陽壽也沒有多長，大約在我死後不到二年妳也會離世而感到悲傷。人活著終須一死，妳也不必為了在人間多活上一、二年而高興。妳我情義深重，如今若能一同離去，豈不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嗎？妳的意下如何？」

竇氏聽了之後，剛開始還是沒有說些什麼。李瀚就嘆了口氣，說：

「妳就算不想答應也已經來不及了。後天，我將會派遣車輛與騎兵來此迎接妳上路，希望妳不要拒絕才是。」

便又呼喚眾婢女們前來，對其中四人說：

「妳們四人一直以來都是負責服侍娘子（竇氏），後天也最好跟著一起去。」

然後拿了一些竇氏的衣服，親自分成了數份後裝入幾個布袋中，交給四名婢女，說：

「後天妳們可以拿著這些跟隨著娘子一同前來。」

又對兒子們說：

「我雖然先與你們的生母（項氏）結婚，然而我在地下卻一直沒能見到她一面。所以你們就不好再將你們的生母與我合葬，但你們可以將竇氏與我合葬在一起。若是違背了我的遺言，上天會懲罰你們的。」

交代完畢後就起身要離開，家人們恭送李瀚直到大門外，見李瀚上馬後揚鞭出發，先向東行後再轉向西去，然後就不見蹤影了。

到了後天，有車輛、騎兵來到李府門前，其他人都沒看見，只有那四名婢女能見著。四名婢女就為竇氏梳妝打扮好，帶著李瀚之前所選好的衣服，與家人們告別後，主僕五人便各自倒地、氣絕身亡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網路版原文此處「項」後似乎是缺失一字，待查。

改編自 《廣異記》

原文：

《廣異記》．卷五．李瀚

河中少尹李瀚，以廣德二年薨。初七日，家人設齋畢，忽於中門見瀚獨騎從門而入。奴等再拜，持瀚下馬，入座於西廊。諸子拜謁泣，瀚云：

「生死是命，何用悲耶？只攪亡者心耳。」

判囑家事久之。瀚先娶項□妹，生子四人，項卒，再娶河南竇滔女，有美色，特為瀚所愛。爾竇懼不出，瀚使呼之，逆謂之曰：

「生死雖殊，至於恩情，所未嘗替。何懼而不出耶？每在地下，聞君哭聲，輒令淒斷。悲卿亦壽命不永，於我相去不出二年。夫妻義重，如今同行，豈不樂乎？人生會當有死，不必一二年在人間為勝。卿意如何？」

竇初不言，瀚云：

「卿欲不從，亦不及矣。後日，當使車騎至此相迎，幸無辭也。」

遂呼諸婢，謂四人曰：

「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從行。」

復取其妻衣服，手自別之，分為數袋，以付四婢，曰：

「後日可持此隨娘子來。」

又謂諸子曰：

「吾雖先婚汝母，然在地下，殊不相見。不宜以汝母與吾合葬，可以竇氏同穴。若違吾言，神道是殛。」

言畢便出。奴等送至門外，見瀚駛騎走，而從東轉西不復見。

後日車騎至門，他人不之見，唯四婢者見之。便裝束竇，取所選衣服，與家人訣。遂各倒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