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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阿蘇拉米加冕大度山國中晝王 李基茂相助番王提交換條件
2012/03/15 07:38:56瀏覽626|回應0|推薦27
一、1986~清水高中的才女~曾美華
西元1986年二月寒假,中華民國七十五年,大甲溪上游群山萬壑間,東勢林場的露營區。農曆大年初五,旭日初昇。宛如夢境般的一片金黃色耀眼晨曦,照耀在東勢林場蓊鬱群山間的山谷。萬綠叢中的鮮紅杜鵑花,花瓣的露珠晶瑩如珍珠般的映照著晨曦。潔白的百合花,開放在尚未有人走過的路邊,山路雖然泥濘;但這路邊的百合花卻有如出污泥而不染,不被塵俗所玷污。清晨略帶春寒的沁冷的空氣中,滿山種植的櫻花樹,滿樹綠葉間正開滿了一簇簇的粉紅色花朵;偶有晨風吹過,粉紅色的花瓣便如雪花紛飛,將東勢林場點綴的宛如人間仙境。「人間仙境」是由人所造除來的,正如「人間煉獄」也是由人所造出來的。由此可之,所謂的天堂與地獄,其實相距應不遠;或就只在人心的善惡而已。這個道理,其實也很容易體會,正是,當與心存良善的人在一起,通常便讓人宛如置身在夢寐中的天堂;而當與滿心惡念,行為乖張殘暴的人在一起,往往則宛如墮入夢魘的地獄。農曆大年初五,照民間的習俗,正是開工的日子。而對於即將參加大學聯考的高中生而言,所謂的開工,自是得開始讀書的意思。然而農曆大年初五這天,幾個來自清水高中三年六班的男生,可卻還沒有開工的打算。因為大年初五這天,這些個高中男生,可是約了女生,都還在東勢林場露營;一群人,正徜徉在這晨曦中,宛如人間仙境的東勢林場。背靠河谷的梯形山坡露營地,一頂搭得歪七扭八的帳蓬旁,只見身材高大,戴付金絲框眼鏡,外表斯文,但說話卻總帶點憨氣的徐嘉良;此時,正站在水泥搭的烤肉架旁,邊烤著幾塊昨晚吃剩的肉片,邊朝帳蓬裡的白標成,問說『喂~白標仔。土司和烤肉的東西,都吃完了,怎麼辦??~你還有沒有準備什麼吃的東西啊。不然~那中午我們要吃什麼??~要喝西北風ㄛ~』。

白標成,正在帳篷裡疊睡袋,整理東西,乍聽徐嘉良的話後,便以向來老不正經的玩笑話,回說『ㄟ阿良啊。我們出來露營,就是要學習在野外求生啊。不然怎麼叫露營。沒東西吃??~~後面不是就有一條溪嗎??~溪裡一定有漁啊。所以等一下,你就負責去溪裡抓魚來給我們烤啦。哈~』。白標成講的,當然是玩笑話,就算山溪裡有魚,卻豈又是徒手抓得到。顯然中午吃飯的問題,還是沒解決。於是蹲在烤肉爐旁,一臉睡眼惺忪的陳裕律,只見他滿頭像雜草的頭髮,梳也未梳,乾笑了幾聲後,隨口便出了個餿主意說『ㄟ白標仔啊。不然看我們班的女生,有沒有人住在這附近的啦。假如有的話,乾脆我們中午就去她家吃。就說要去她家拜年啊,然後就死皮賴臉,不要走。一直等到中午,這樣她們的爸爸媽媽,不好意思,一定就會留我們在她家裡吃飯啊。呵呵~~人家我跟顏程泉還有陳賜仁,大年初一那天,就是這樣去蔡湘鳳她家拜年。啊~蔡湘鳳的爸爸媽媽,就留我們吃午飯。還叫蔡湘鳳陪我們耶,多好啊~~』。陳裕律總是心直口快,藏不住話;這不,又把大年初一到蔡湘鳳家吃飯的事,拿出來講。當然,這或許,也總帶點高中男生間,彼此總喜歡談論自己跟女生有什麼"特殊關係"的炫耀心態。林忠與徐嘉良,昨日與陳裕律及顏程泉,從清水車站,搭公車到豐原,路上早知這事。不過聽得陳裕律,又講起,這時徐嘉良邊烤著肉,仍是滿嘴吃味的,帶著嫉妒的語氣說『唉呦~~說這樣啦。自己那麼厚臉皮,竟然跑去我們班的女生家裡吃飯。抗議啦。都沒找我去。嗚~~我要回去跟我媽媽講啦。說你們要去女同學家裡吃飯,都不帶我去啦。我要抗議啦~』。白標成,聽了陳裕律的話後,則果然是驚訝中,語帶心猿意馬的,便說『ㄟ阿嬤。你們初一那天,真的去蔡湘鳳她家吃飯喔。喔~假裝去拜年,然後就去女生家裡吃飯,這招很厲害喔。呵~~過年的時候,又不可以罵人,也不可以打人。所以他爸爸也不敢把你們趕出來。這招實在太厲害了。要學起來,要學起來。呵呵~那就看看,有沒有我們認識的女生,住在東勢這裡。然後我們今天中午,就殺去她們家~白吃白喝好了~』。

『啊~~可是東勢這裡,距離清水那麼遠。會有我們學校的女生,家住在這裡嗎??~』正當一臉惺忪的陳裕律,語帶疑惑的說著。正巧,剛去刷牙洗臉的蔡振佑,此時與他的女朋友阿美,一起順著階梯走回營地。碰巧,蔡振佑聽著了陳裕律,剛剛問話的話尾。於是蔡振佑,隨即接口,答腔說『呵~阿嬤。你們在講什麼??~幹嘛問~有沒有我們學校的女生,住在東勢這裡??!』。尚不待陳裕律回話,只見白標成,卻先已滿口興奮的,對蔡振佑說『ㄟ菜鳥啊。你認識的女生比較多,你一定知道,有沒有我們班,還是學校的女生住這裡??~呵~~他們說中午沒東西吃了。所以要利用過年,去女生家裡拜年,順便去白吃白喝啦~』。只見蔡振佑,想也沒想,大喇喇的,便回說『有啊。三年九班的曾美華啊。她家就住在卓蘭,就在東勢旁邊,隔著一條大甲溪而已啊!』。此時徐嘉良,乍聽曾美華之名,一時兩眼瞪大,整個人好似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一嘴興奮的直憨笑著說『曾美華??~~ㄟ才女耶。喔~~菜鳥,你怎麼知道她家就住在卓蘭??~~啊~~我們怎麼都不知道??~抗議啦~~我要回去跟我媽媽講啦。說你們知道曾美華她家住在這裡,都不告訴我啦。呵呵~』。卻見蔡振佑,先是拿著手裡的濕毛巾,捲成一條甩向徐嘉良,直灑得徐嘉良一臉濕。而徐嘉良也不甘示弱,從爐火裡挾了塊燒紅的木炭,就要丟蔡振佑。這時蔡振佑,這才邊躲,邊笑說『ㄟ阿良啊。白標仔~~你們不記得了喔。曾美華她家很遠,所以住在學校後面的宿舍啊。啊~高二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去宿舍找她們。啊~她不是有拿一堆桔子給我們吃嗎??~~啊~那時候她不是就有說,說她家住在卓蘭。啊那是桔子,是她家種自己種的~』。經得蔡振佑這一提醒,一時白標成似也想起,果真似有這麼一回事。

「曾美華」何許人也?~雖然曾美華,唸的是三年九班的女生班,沒被編入三年六班男女合班的升學班;不過,舉凡整個清水高中的學生,無論男生或女生,大概都無不知道曾美華這個名字。因為曾美華,可是清水高中有名的才女。至於曾美華,成為學校裡有名的才女,這應是自高二開始;不但學校自辦的刊物「鰲峰青年」,幾每一期出刊,都定會有曾美華寫的文章。而且曾美華,在學校師長的鼓勵下,還常將自己的文章,投稿到報章雜誌上;並屢屢亦被報章雜誌刊登。後來,學校老師認為曾美華,文采過人,孺子可教,便更予以悉心指導寫作;而曾美華也努力上進,並接受老師的建議,將自己的文章,拿去投稿參加文學獎的比賽。皇天不負苦心人,更不負學校師長的殷殷期望,曾美華,果然獲得了一個報紙辦的文學大獎。清水高中,在中部高中聯考的排名,幾乎是要從後面數過來的學校;而對這樣一個鄉下的普通高中而言,居然能有學生得到文學大獎,自無疑是學校的極大榮耀。於是學校,自在大禮堂的朝會中,大加表揚,自此曾美華,這個名字,自便也成為清水高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響噹噹的才女。事實上,曾美華,長得並不怎麼漂亮。皮膚有點黑,眼睛有點小,鼻子有點塌,一張像被漿糊黏起來的薄唇,常閉得緊緊的;而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她那一頭捲曲得像是蓬鬆的米粉的頭髮;以及臉上戴得那支有點老氣的,黑塑膠圓框的眼鏡。雖說曾美華的姿色,在有眾多女生的校園中,只能算是平庸;而若非是才女,恐怕經過一大群男生面前,也不會有一個男生注意到她。然而正就是曾美華,是清水高中有史以來,最有名的才女。所以儘管曾美華長得平庸,可自她有才女之名後,身價可就大不相同;恰有如一件平凡的衣服上,貼了一塊高貴的名牌標籤一樣。又如俗話說「女人一白可遮三醜」,但曾美華雖然皮膚有點黑,然而這才女的氣質,卻更厲害。因為才女的氣質,不但可以遮醜,甚至更能化腐朽為神奇,更讓曾美華成眾男生心目中崇拜的女神。『ㄟ她就是曾美華啦!!』自高二開始,每當曾美華,遠遠的經過,便總會有男生指指點點,幾可說是眾所囑目。乃至許多男生班的仰慕者,每當看見曾美華的身影,頂著一頭蓬鬆的米粉頭,打教室外遠遠的走過,自便也甘願拜倒在她清水高中女生制服的兩片裙下。當然,這些打高二開始,所謂的仰慕者,自包括白標成、蔡振佑、徐嘉良、林忠。乃至賴倍宏、葉啟明....由於眾星拱月,族繁不及備載。總之,或可將當時男生班的男生,全部都列入就是。


白標成似乎想起來了─清水高中的才女曾美華,似就住在與東勢鎮相鄰的卓蘭鎮。加之,剛剛又聽陳裕律說起大年初一,到蔡湘鳳家拜年做客的事;頓時白標成,更難免有爭勝之心,也想如法泡製一翻。帳篷外,只見白標成,霎時顯得興奮高亢,頓便對蔡振佑說『ㄟ菜鳥啊。好~好~,那我們今天,就去曾美華的家拜年,然後中午就留在她家吃飯,給她請客。呵呵~~快點,菜鳥,你那裡有沒有她家電話號碼。去打電話給她啦~』。說要去曾美華家拜年吃飯,蔡振佑頓亦顯得興奮,便從口袋掏出了他隨身攜帶的電話簿,翻找了一下。『ㄟ有啦。我這裡有曾美華家裡的電話。快點~誰要去打電話給她~』乍聽蔡振佑有曾美華家的電話,頓時林忠、徐嘉良,白標成一群男生,趕緊都圍了過來;個個兩眼發亮,臉上神情卻是"愛吃又假謙虛"。而後便是幾個男生,互相謙讓推託,誰也不敢去打電話;最後,索性就都推給了蔡振佑的女朋友阿美。因為阿美,是個女生,而且也曾跟曾美華同班過,算是同學;且白標成、蔡振佑之所以會認識曾美華,當初也是阿美介紹的。因此由她來打電話,自當是名正言順。旭日初昇的金黃晨曦,漸成普照山谷的明亮的朝陽,既有了計劃,眾人囫圇吞的隨便吃過早餐後。白標成說遊客中心,一定有公用電話。於是一夥人便浩浩蕩蕩,自露營區的階梯走下,人多勢眾好壯膽的,欲往東勢林場的遊客中心,打電話給曾美華。

時間約是早晨的八點多,時間尚早,東勢林場的遊客也尚稀落。雖說八點多,時間是有點早,不過鄉下的莊稼人,多半也都起得早;甚至多半都是清晨五、六點就起床。因此八點多打電話給曾美華,應也不算早。清晨的陽光灑在東勢林場的翠綠山坡間,只見一夥高中生,一路嘻笑打鬧的,來到東勢林場的遊客中心外,果見有公用電話。於是這蔡振佑的女朋友阿美,在眾男生萬般期待的包圍下,此時就算不打電話,可也難脫身。只是大過年的,突然打電話給曾美華,還說有一群男生去她家吃飯,這種要求,倒也令阿美有點難以啟齒。只見阿美有點勉為其難的,拿起了淺綠色的公用電話話筒,撥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了,響了幾次鈴聲,便有人接起。正巧便是曾美華的聲音。只見阿美,將話筒緊貼耳邊,臉上略帶尷尬的,便說『曾美華ㄛ。我阿美啦。新年快樂~~』。曾美華,在話筒那邊,似乎很高興,聲音高亢的回說『阿美ㄛ~新年快樂。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寒假妳都在做什麼,模擬考的範圍,妳都唸完了嗎??~』。阿美有點不好意思的,回說『沒有啦。書還沒唸完。不過我昨天,跟蔡振佑白標成,還有三年六班的男生,一起到東勢林場露營。所以今天還在東勢林場啊~』。『啊~對啦。蔡振佑~跟白標成,他們也在這裡。他們說要跟妳拜年啦~』畢竟突然要跑去人家家裡吃飯的話,阿美還是開不了口;講及此,卻見阿美來了招四兩撥千斤,便將公用電話的話筒,遞給的蔡振佑。蔡振佑,原本就是個膽子大的,在女生面前向來也個性坦蕩,不畏縮。接過電話筒,只見蔡振佑,索性大喇喇的,便說『喂~曾美華ㄛ。我是蔡振佑啦。新年快樂~』。這才講完"新年快樂"的客套話,忽見蔡振佑,臉上露出一抹詭異微笑,接著便毫不留情的捅了白標成一刀,拿著話筒便說『ㄟ曾美華啊。我們在東勢林場露營啦。可是白標仔,準備的東西不夠吃啦。昨天晚上烤肉就吃完了,今天早上大家就餓肚子了。所以白標仔,就威脅我打電話給妳啦。說中午要去妳家,給妳請啦,好不好??~~呵呵~』。

蔡振佑,還真不愧是好朋友,居然明目張膽的,擺了白標成一道;還把想去曾美華家做客吃飯的事,全說成是白標成的主意。『啊~~菜鳥。菜鳥~~你黑白講。你黑白講~』眼睜睜看著蔡振佑,拿著電話筒,對曾美華胡言亂語,這下白標成,可真是急得跳腳,猛在一旁做勢要踹,要捶蔡振佑;邊還手忙腳亂的,想搶過蔡振佑的電話。可蔡振佑,卻硬不把電話筒給白標成,邊以手格擋格鬥,還邊又講說『ㄟ曾美華啊。白標仔現在在我旁邊啦。他一直想搶我的電話。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啦。想知道中午可不可以去妳家啦。呵~~那我把電話給他,你自己跟他講啦~』。硬拉扯著,講完話,蔡振佑這才把電話筒,遞給了白標成。白標成接過電話,還不忘又做勢要踢了蔡振佑一腳,這才趕緊把話筒貼到耳邊,滿嘴忙著解釋說『ㄟ曾美華喔。別聽菜鳥他亂講啦。才不是我說要去妳家的。是徐嘉良啦。徐嘉良,今天一早就一直喊"哭夭",喊說他吃不飽啦。啊~菜鳥就說妳家住在東勢林場附近。既然我們都來東勢林場露營了,不然就去妳家拜年啦。啊~徐嘉良就說好啦,他要去妳家給妳請啦~』。這下,換徐嘉良跳腳了。因為白標成,為了給自己脫罪,居然把始作俑者,說成是徐嘉良。畢竟,這些個仰慕者,誰也不想在才女曾美華的面前,失的自己的面子。不過徐嘉良,個頭雖大,卻膽小如鼠,縱是跳腳,卻也不敢去搶白標成的電話,與仰慕的才女曾美華講話。只見徐嘉良,只是邊用一雙大手,猛的去掐白標成的脖子,似要置其於死;邊則憨聲憨氣的,直嚷說『啊~~壞朋友。你們這些壞朋友。呵~居然講我的壞話。我要回去告訴媽媽,說你們都欺負我啦~』。

『孔子說~要友直、友諒、友多聞。不要友奸佞,友"便祕"。呵~~啊你們這些壞朋友,都是友奸佞,友"便秘"。都想害我。嗚~~我要回去告訴我媽媽,說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啦~』這徐嘉良,一個大個兒,卻老愛裝小孩的樣子,開口閉口,更總故意把"我要回去跟媽媽講",當成他的口頭禪。當然,這徐嘉良,原本也老愛耍寶,逗得旁人哈哈大笑。譬如,他就愛把論語裡「子曰:"不友奸佞,友便辟"」的友便辟;故意說成是,友"便秘"。這「友便辟」,跟「友便秘」,雖說發音差不多,然而意思可差多了。何況這徐嘉良,把白標成及蔡振佑,說成是"友便秘",可說也是扮豬吃老虎;咬人不張嘴的,大大的損了白標成與蔡振佑。一時自不免,幾個人又是要混戰一翻。倒是電話那邊,聰明靈慧的才女曾美華,聽了蔡振佑與白標成的一翻話,大概也已猜到了幾個三年六班的男生,"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圖,便說『好啦~我知道的啦。那你們中午過來啦。今天我爸爸媽媽,剛好都要去親戚家拜年,只有我跟我弟弟在家。反正家裡也沒人在,冰箱裡也有很多菜。只要你們不嫌,那我就做幾道菜來請你們好了~』。白標成聽了,喜出望外。由白標成,再告訴幾個三年六班的男生,一時眾人更皆喜不自勝。畢竟,能到清水高中有名的才女家做客,而且還吃到才女曾美華,親手烹調的菜餚。老實說,這恐得三生三世吃齋唸佛,才得修來這福氣。...

二、做客才女曾美華家
時間約上午十一點左右,正陽光普照的東勢林場,只見得一群高中兵分兩路。蔡振佑、葉啟明及賴倍宏,三個自己騎機車來的人,及三個女生,還有徐嘉良;只見這七個人一夥,逕往機車停車場去。因為清晨時,與家住卓蘭的才女曾美華,通過電話後。由於眾人並不知該如何,前往曾美華的家。因曾美華,得留在家裡洗手做羹湯,以備招待這些清水高中的同學;所以她便說,要叫他弟弟騎機車,到東勢林場來帶大家過去她家。但騎機車來東勢林場的只有三人,若再加上曾美華的弟弟,那也只有四輛機車而已;並不能夠將所有人都載過去。而且,由卓蘭到東勢林場,雖說僅隔一條大甲溪的河谷;然而若要騎機車的話,卻必須繞很遠的山路,似乎還得繞到豐原。四輛機車若分兩趟載人,來回可能得花上一、二個小時。不過從東勢林場到卓蘭,卻也是有捷徑的─就是直接橫越過大甲溪谷,徒步在滿是鵝卵石的乾谷中,走個數百公尺,到了對岸便是卓蘭。於是眾人便決定,由騎機車的蔡振佑等人,先載走幾個女生及徐嘉良,前往卓蘭的曾美華家。至於白標成、顏程泉、林忠還有陳裕律,則是將從東勢林場的後方,用徒步的,橫過大甲溪谷;而後四人到溪谷對岸後,屆時曾美華的弟弟,再帶蔡振佑等人,騎機車來溪邊接人。清晨時,在電話裡約的時間,當時,曾美華是說他弟弟,會在十一點半,到東勢林場的入門口那裡,來帶大家過去。由於當時,時候尚早,眾人便又在東勢林場,胡逛了一陣,及跑到一些山訓設施玩耍。及至,眼見時間已十一點多,於是蔡振佑一夥人,自便前往饑車停車場,欲騎機車出去,與曾美華的弟弟會合。至於另一邊,此時白標成與顏程泉等人,則是又走回了營地的山坡。因為這露營地的山坡,背後便是大甲溪河谷。而且在就林場最後方的茂密樹叢間,還有個鎖上的木柵門;且只要通過那樹叢間的木柵門,便可以直接走下大甲溪的溪谷。

樹叢間的木柵門,約一個人高,自然也是有上鎖的。不過對於這些高中生而言,學校的紅磚圍牆,比一個人還高,成日都在爬了;而此時,更那裡會因一個上鎖的木柵門,便認為那是不可通行的。況且這些高中生,可都還是來自鄉下的野孩子,原本也擅於攀爬。四個人,先是張望把風,看有沒人來,一見沒人經過;手腳俐落的,手搭腿蹬的,幾下子,便皆已爬過上鎖的木柵門。『嘻嘻嘻~~原來有這條小路可以走。那以後來東勢林場,就不用在門口買票了??~~只要不被抓到了就好了。嘻~~』沿著山坡小路,走下河谷,四人做賊心虛,卻是一路嘻笑不斷。而既要去曾美華的家做客,當走在溪谷之時,眾人的話題,則不免都又圍著曾美華繞。只聽得陳裕律,笑問白標成說『ㄟ白標仔啊。東勢跟卓蘭這裡,不是住很多的客家人嗎??~啊~曾美華家住這裡,那她是不是也是客家人啊??!』。「客家人」上歷史課時,顏程泉記得老師似乎講過,說是─「客家人,原本也是中國古代的中原民族。只不過因外族入侵中原,所以迫得客家人不得不離開中原逃難。且因為客家人,不管逃難到那裡,都像是外來的客人。所以才被稱為"客家人"」。白標成,聽得陳裕律問他曾美華是不是客家人,似乎也不太確定,搔著頭回說『應該是喔。因為卓蘭和東勢,這裡山上住的,好像很多都是客家人??~』。陳裕律,則接口,又笑問說『ㄟ很奇怪ㄏ。為什麼客家人,好像都住在山上??~像在苗栗那裡也是。難道他們都比較喜歡爬山嗎??~還是山上的風景比較好?~』。此時,對於陳裕律的愚蠢問題,林忠似有點聽不下去了,便口氣有點不耐的說『ㄟ阿嬤啊。老師在上課,你都沒在聽ㄛ。老師不是說,因為客家人,比較晚來台灣。啊~因為平地都有住人了。所以他們只能住在山地啊~』。但陳裕律聽了林忠的話後,原本的裝迷糊;頓時,卻像是忽然精明了起來的,回林忠說『ㄟ是這樣嗎??~~但是我怎麼好像記得,老師是說,客家人~他們是比較習慣住在山地。嗯~~老師好像是說,因為客家人,是外地來的客人啊。在大陸的時候,原本就都是住在山地。所以來到台灣後,也習慣住在山地!!~對不對~顏程泉??~』。

陳裕律,轉頭,忽大聲的問顏程泉。隨即顏程泉,便也回說『嗯~好像都對吧。老師好像說~客家人在大陸的時候,原本就是常常跟閩南人,同住一條溪。然後閩南人住在溪下游的平地,啊~客家人就住在溪上游的山地。所以閩南人開始坐船出海,啊~客家人也就都跟閩南人,一起出海。所以來到台灣,就閩南人還是住平地,啊~客家人還是住在山上。好像是這樣吧。老師不是說,閩南人跟客家人,就好像是難兄難弟一樣形影不離嗎。所以出海到海外以後,也是只要有閩南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客家人嗎??~』。「有閩南人的地方,一定就會有客家人」話雖是這麼說;可實際上,顏程泉對客家人,卻是相當陌生的,其他的同學,應也都是如此。因為清水及沙鹿,乃至台中海線一帶,似乎根本就沒有客家人的村落存在。所以顏程泉,讀小學的時候,在鄉下的國小校園裡,除一個校長是外省人外;其餘的學校師生,好像也都是閩南人。所以唸小學的顏程泉,也並未接觸過閩南人以外的人。及至上了國中,這時班上,學校裡,才突然出現許多,來自眷村的"外省人"同學。然而對於所謂的客家人,卻也仍僅止於耳聞,並未真的碰見。上了高中後。因清水高中有參加中部的高中聯招,所以學校的學生來源自又更廣,北至苗栗苑里,東及豐原東勢卓蘭,也都有人來就讀。因此及至上了高中,除了外省人外,顏程泉的視野,這才又擴及至所謂的客家人。只不過客家人,似並不像外省人,那麼容易辨認。因為外省人講話,多有個腔調,或是不會講台語;算起來也容易辨認。但是客家人,卻除非是客家人,願意說出自己是客家人;否則一般閩南人,根本就不會知道他是客家人。因為客家人,幾乎也都會講台語,混在閩南人裡面,根本無從辨認。所以這就變得有點詭異。因為顏程泉知道,學校裡應該有不少的客家人,甚至班上應該也有客家人;可是顏程泉卻始終不知道,到底誰是客家人。及至現在,白標成說,曾美華好像是客家人。而這時顏程泉也才知道,原來大家仰慕的才女,居然就是個客家人。

曾美華,既是家住卓蘭的客家人。換句話說,這可算是顏程泉,乃至陳裕律等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到客家庄做客。於此幾個高中生,自更不禁心生忐忑,分不清是因將到才女家做客而興奮,亦或是將到陌生的客家庄做客而不安。果然,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的陳裕律,半玩笑的,又開口說了『ㄟ~清朝的時候,聽說那時候台灣,不是有什麼"閩客械鬥"嗎??~就是閩南人跟客家人,都拿刀在械鬥。~而且只要一碰面,不分青紅皂白就砍了。呵呵~~這樣今天我們要去客家庄,去曾美華的家做客,會不會有危險啊??~會不會被砍啊~』。陳裕律講話,就是那麼有點瘋瘋的,常讓人摸不著頭緒。倒是林忠聽了,也喜歡與陳裕律抬槓,便回說『會哦。阿嬤~你會被砍ㄛ。所以你要小心點。要是你講話都那麼肖肖的。搞不好在吃飯的時候,曾美華就會到廚房,會拿菜刀砍你。所以你不要害我們ㄏ。不然我們會說~我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從那間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哈哈哈~~』兩山間的溪谷裡,但見四個人跳著,踩著溪谷的鵝卵石前行,一路的笑聲;不知不覺,便也已行至溪谷對岸的堤防。上了堤防,便是卓蘭,眼前所見盡是農田。只不過這裡的農田,位於山上,並不適合種稻,所以多是種植果樹;或是成片搭著竹架,種植攀藤類的,像是蕃茄或葡萄的農作物。四人這才剛上堤防,沿著堤防邊的空蕩產業道路,便聽到似有機車的聲音;一轉眼,果見幾輛機車,已出現在堤防邊的產業道路上。正是蔡振佑等人,騎著機車而來,另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生面孔,應便是帶路來的曾美華的弟弟。四人倒是沒想到,他們騎機車的,這麼快就來到堤防邊接人。不過這倒好,上了機車後,眾人便一路直奔向曾美華客家庄的家而去。

四輛機車,繞行於果園間的產業道路,轉了幾彎,又經過路旁的一長排竹林;便漸見到路旁有住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應是到了客家庄,只見一長排的二層樓、三樓加蓋著鐵皮的"樓仔厝",座落路邊;而其間或交雜著幾幢老舊的三合院,放眼所見,大概就如顏程泉家住的鎮平庄一樣。而要不說,誰也不知道這就是客家庄。隨後,四輛機車便在路邊,兩間連棟,前面有個院子,像是新建的樓仔厝前停下;而這,應便是曾美華的家。『ㄟ~你們來了喔。怎麼這麼快!!』早先到的幾的女生,及徐嘉良,已在客廳裡坐,聽到機車聲,便又出到門口相迎;但卻未見到曾美華。中午已將至,原來曾美華,尚在廚房裡忙,正為這群原本到東勢林場露營,卻突如其來的"職業食客",料理吃的。說這幾個高中生,是「職業食客」,還真是不過份。因為就是這群高中同學,原本在學校之時,就是誰家在大拜拜請客,便會成群的蜂擁而去;圍成一桌,白吃白喝一場的食客。而且,或許也是白吃白喝慣了,居然變本加厲,還會找藉口,就跑到還不算太熟的女同學家吃飯。大年初一,陳裕律顏程泉與陳賜仁,跑到蔡湘鳳家拜年,順便做客吃飯,便是一例。而今大年初五,又藉口到東勢林場露營,中午沒飯吃為藉口;居然又大喇喇的登門入室,到遠在卓蘭的才女曾美華家,做客吃飯。「職業食客」臉皮總是很厚的,一夥人厚著臉皮的嘻皮笑臉,走進了曾美華的家。『姊~~妳的同學都來了!!』剛入客廳,曾美華的弟弟,便向廚房喊叫。只聽得廚房傳來曾美華的聲音,回說『好了啦。飯菜我都快弄好了。帶他們來廚房這裡好了~』。一夥厚臉皮的職業食客,個個互擠眉弄眼,笑得一臉奸邪曖昧的,應著曾美華的聲音,隨即便也向後方的廚房走進去。

廚房的空間還頗大,一張杉木製的大圓桌,就擺在廚房裡,圓桌邊早已擺買了椅子;而大圓桌上,更是早已擺滿了十幾道豐盛的菜餚,桌中還放了一個火鍋,恰似除夕夜的圍爐一樣。廚房內,靠著最裡面的牆邊,是一排洗菜煮菜的流理台,此時更見曾美華的身影,圍著圍裙,正從瓦斯爐上的鍋裡,鏟起了一盤熱騰騰的青椒炒牛肉絲;而略帶辛辣味的青椒,隨盤裡的熱氣,更是飄得香味四散,頓讓人不禁想吞口水。『坐啊~~你們坐啊。你們也沒早點說你們要來,所以也沒準備什麼好招待的。而且我媽媽又不在。就一些冰箱裡的菜。我拿出來熱熱給你們吃~』手裡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青椒炒牛肉,曾美華轉過身,黑色圓框眼鏡下,笑得一臉靦腆,又忙著招呼大夥坐下。八個男生,三個女生,總共十一個人;再加上曾美華,總共十二個人。畢竟都還是高中生,於是但見主人與客人,人人臉上都難免仍略帶羞赧的,便逐一圍著大圓桌坐下。客套話,當然還是不可免,剛坐下,便聽白標成,略顯羞澀的說『ㄟ曾美華~不好意思ㄛ。今天來給妳請。又忘了帶伴手禮來。都是菜鳥啦~~是他說不用的啦~』。確實,若依照禮俗,過年的時候,到人家裡做客,總是要帶點伴手禮;不過畢竟是高中生而已,倒也沒注意這些,都是空手而來;倒像是,只是專程來曾美華的家裡,想白吃白喝一樣。不過聽了白標成的話後,卻見曾美華,仍是一臉含蓄靦腆的,只是笑著回說『不用啦。你們不是只是到東勢林場露營的嗎??~~還帶什麼東西來~』。聽了曾美華的客氣話,一時蔡振佑,倒坦率的,開玩笑的便又說『對啊~~要是有吃的東西的話。那大家就在東勢林場吃了。又何必來妳家,給妳請。呵~~還有啦。徐嘉良啦。他剛剛就一直說,要來吃妳做的菜啦。說妳是才女,做的菜一定很好吃啦~』。乍聽蔡振佑這麼講,曾美華臉上的神情,似又更不好意思,緊抿的嘴唇露出一絲微笑,卻似不知如何回答。而更不好意思的人,則是徐嘉良,但聽得蔡振佑,居然把他的私心話,當著曾美華的面前,給赤裸裸的講了出來。頓時只見徐嘉良,坐在角落裡,滿臉通紅,似恨不得掀起桌巾,鑽到桌下去躲起來。

眾人既坐定,隨即曾美華,便也逐一的,親手為每一個添飯。事實上,曾美華並不是一個活潑的女孩,而是一個沉靜含蓄、且保守內斂的女生;或亦可,她大概就是所有老師眼中,那種乖巧聽話的學生;而其氣質,更可說與在坐,這幾個好玩好動的學生,亦都大不相同。因此當圍坐在桌邊,頓讓顏程泉,有點大惑不解的是,想不通,像曾美華這樣文靜乖巧,又愛寫文章的氣質女學生;而她,到底是怎麼會跟蔡振佑及白標成,這種有點粗糙,又愛胡來的男學生,搭上線。這就像顏程泉也有點想不通,更始終搞不懂,為什麼每次楊惠惠,跟蔡振佑講話的時候,也總是眉開眼笑的;然而,當跟他講話的時候,楊惠惠為何卻總像是扳起一張冰冷的臉,讓人難以親近。『大家吃啊~不要客氣。這道青椒炒牛肉絲,是我自己做的ㄛ。你們吃吃看好不好吃??!~』為每個人盛好了飯,氣質才女曾美華,輕顰淺笑,讓大家動筷吃飯。這時,大家聽說那道青椒炒牛肉絲,是才女親手做的菜,自人人都先動筷;去挾那盤,正擺在曾美華面前的菜。圍著大圓桌,顏程泉,坐在曾美華的對面,亦伸長手,繞過桌上的那火鍋,去挾菜。唯獨,徐嘉良坐在顏程泉的右手邊座位,卻始終未見他動筷,去挾曾美華面前的那盤青椒炒牛肉絲;而且徐嘉良吃飯的動作,更著實奇怪。至少顏程泉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樣吃飯的。只見徐嘉良,一個身高一百八十的大個兒,挺直腰桿端正的坐著,手捧一碗白飯,端到了胸前;而他的頭,卻竟成近九十度的倒勾,一小口一小口的,悶不坑聲的,只用筷子挖著胸前的那碗白飯吃。

餐桌上滿席客家菜的豐盛佳餚,然或許是因,到氣質才女家做客,讓徐嘉良這個大男生,難免有點羞怯;又或是面對仰慕的才女,與其同桌吃飯,讓徐嘉良難免有點放不開的矜持。總之,就見徐嘉良,始終未曾動手去挾菜,光就只安靜無聲,默默低頭的,吃著手中那碗白飯。而其臉上一付怯生生的模樣,更是像極了─真不知該說是像古時候的新嫁娘,初次嫁到夫家與公婆同桌吃飯,所以羞怯;還是該說,像是古時候被賣掉的童養媳,因飽受虐待,所以總一付膽怯委屈的躲在角落,孤單的扒白飯吃。然而,這時圍的大圓桌而坐的高中生,其實也不止是徐嘉良,變得很怪異;而是大家似乎都變得很安靜。除了蔡振佑與白標成,以及阿美,偶而會與曾美華交談外,其餘的人,幾乎都不太講話;就算是講話,包括總是口無遮攔的陳裕律,此時似也都變得輕聲細語,溫文有禮了起來。畢竟是到氣質才女家裡做客,還與才女同桌吃飯,而為了留給才女一個好印象;所以這些平常胡天胡地、張牙舞爪、又愛喧鬧的高中男生,怎能不都溫文儒雅了起來。

陳裕律靜靜的吃飯,林忠靜靜的吃飯,徐嘉良更是有如一個新娘子般含羞帶怯的吃飯。兩個嘉陽工商的女生,因與曾美華不熟,自也少了聒噪。餐桌上一片祥和與溫文有禮,然而卻見有一人,不時半站起身,伸長了手,到餐桌對面的另一端挾菜。正是顏程泉,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不斷伸長手橫過整個桌子,到曾美華面前,去挾那盤青椒炒牛肉絲。也不知是因剛剛,曾美華說那盤青椒炒牛肉,是她自己做的,所以顏程泉總覺得那盤青椒炒牛肉,特別好吃。還是顏程泉,因為是鄉下的做田人家,從小不可以吃牛肉,也從未真的吃過牛肉;所以今日乍吃到牛肉,才知道原來牛肉炒青椒,這麼好吃。事實上,顏程泉也並不是沒吃過牛肉。雖說從小父母都不準小孩吃牛肉,總說種田人都靠牛耕田;而牛替人耕田已經很辛苦了,人怎麼還能去殺牛吃牠的肉。不過自從鄉下的雜貨店,販賣的保麗龍碗裝泡麵中,出現了所謂的牛肉麵。自此,顏程泉吃過一次那種帶著辛辣味的牛肉麵,便深深喜歡上那泡麵中牛肉的味道。雖說那泡麵裡,所謂的牛肉,其實也就只是調味包中,一小塊像是厚紙板的東西。縱然,僅僅只是一小塊,不及鼻屎大,像厚紙板的牛肉;但每當媽媽看見小孩,在泡牛肉麵的泡麵,總還是難會叨唸幾句;總說吃了牛肉,將來頭腦會變笨,會變得不會唸書。因此顏程泉,可謂從小到大,並未真正的吃過牛肉,及至大年初五這日,到曾美華家做客;而這才吃到真正的牛肉。「奇怪,為什麼我們家種田,就不准吃牛肉。但曾美華她家也是種果園的,但她們怎麼就可以吃牛肉??~真正的牛肉,原來這麼好吃。炒青椒裡,好像還加了點沙茶醬。真的很好吃!!~」因為覺得牛肉好吃,所以顏程泉,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半站起身來,一直伸長手去挾那道菜。及至最後,連曾美華也發現了。於是曾美華,一慣笑得靦腆的,便對顏程泉說『嗯~你那麼喜歡吃這盤牛肉,那就把這盤牛肉端過去好了。不然你一直站起來,這樣也很麻煩!!』。說著,曾美華果站起身,放下碗筷,騰出了兩手,便將那盤青椒炒牛肉,端的起來,要遞給顏程泉。第一次到才女曾美華家做客吃飯,結果顏程泉,卻因忍不住牛肉的美味,不斷伸手挾同一道菜;挾到最後,連曾美華都把整盤菜,要端到顏程泉的面前來。一時間,顏程泉還覺得頗尷尬,不過卻也趕緊站起身,伸手去接。正當顏程泉,伸手去從曾美華的手中,接過那盤青椒炒牛肉絲的同時,碰巧也碰到了曾美華的手;霎時,顏程泉更只覺才女的纖纖小手,真是又軟有溫暖。

整盤的青椒炒牛肉絲,端到了顏程泉的面前後。此時曾美華,自亦見到了坐在顏程泉右手邊的徐嘉良,那一付怯生生像新娘子吃飯的模樣。且見徐嘉良,倒勾著頭,默默一口一口吃著的,竟只是碗白飯。於是曾美華,便也略帶羞澀的,對徐嘉良說『徐嘉良,你怎麼好像都在吃白飯。挾菜吃啊。不要不好意思啦~』。白標成,這時見了徐嘉良,那像小媳婦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亦不禁笑說『ㄟ阿良啊。你在幹嘛??~看你那樣,真的很像古時候人家人裡的童養媳耶。是有人苦毒你,不讓你吃飯~是不是??~』。蔡振佑,隨之亦笑說『呵呵~阿良啊。你這麼害羞客氣,不自己挾菜,那你是不是想要等曾美華,挾菜給你??~』。『呵~曾美華,不然妳挾菜給他好的啦~』乍聽蔡振佑這麼講,頓時徐嘉良,更是羞得一陣臉紅,直從脖子紅到臉上。餐桌上,這時眾人也都笑了,於是徐嘉良滿臉羞紅的,帶著憨氣,直說『有啦~有啦。我有在挾菜吃啊~真的有啦~』。青春歲月的故事裡,總難免有些青澀與荒唐。第一次到才女曾美回家做客,雖說幾個高中男生,難免因對面對才女的情怯,而行為舉止上有些怪異。然而畢竟能到才女家客,而且還吃到了才女親手做的菜,這對這些高中男生而言,卻又是多麼難得的事。光憑這點,待得下學期學校開學後,這些個曾到才女曾美華家做客的人,可又能向其他的男同學,大加的炫耀了。....


「1986年2月x日高中記事:記得上一期的學校"鰲峰青年"期刊中,有一篇曾美華寫的文章,標題是─"我是我心中王國的國王"。記得裡面的內容,似有句,寫到"...雖然在我內心世界的王國裡,我是個國王,我可以在幻想的世界裡,擁有權柄,也享有財富;但身為國王的我,卻仍有許多的無奈與悲傷。就如在人的內心世界裡,總充滿矛盾衝突一樣,於是讓身為國王的我,也不禁迷惘─我的國王在我心中思索著,我究竟該如何來打造我內心的王國。.....靜默無語的背後,隱藏著深刻的自我...."。唉~平平十八歲,相較之下,曾美華真的是一個很也內涵的女孩子。難怪到她家做客,同桌吃飯,我們在她的面前,似乎都變成了膚淺的小孩一樣。更別說那兩個嘉陽工商的女生。雖然白標成說,其中一個嘉陽工商的女生,是以前他們沙鹿國中的校花。只不過就算是外表漂亮的校花,可是在氣質才女曾美華的面前,充其量,似也只是庸脂俗粉而已。...」「畢竟人家曾美華,很有才華,可以用文字在她的內心打造一個世界,而且還成為她內心世界的國王。不像我們。大學聯考已近在眼前了,還是收收心趕快開始準備唸書吧。畢竟~~我們都是能在外面的世界,汲汲營營的當個無名小卒而已。不~~至少睡覺做夢的時候,我也有個自己的夢中世界。搞不好,下一期的鰲峰青年,我也可以寫一篇─"我是我夢中王國的國王"來投稿....」。「我是我夢中王國的國王。這可該怎麼下筆好??~?~」。...X X X


三、1613~中晝王加冕
西元1613年春,明朝萬曆四十二年,大度山國5432年,聖山大度山的王社。阿蘇拉米,"大度山國"干仔轄王族的長子,終於回到聖山;並有如其父親般,繼承了中晝王的王位。這日的聖山王社,恍若重獲中晝神庇護般的陽光普照。議事公廨的大茅屋外,祭祀廣場的一片和煦陽光下,但見聚滿的來自大度山國各部落村社的人。因為這日,正是"干仔轄‧阿蘇拉米",歷盡蒼桑,重回聖山後,將加冕為大度山國中晝王的大喜之日。廣場的北邊,齊聚著一群膚色黝黑,頭上齊額的髮像頂著黑碗,渾身飛鳥走獸刺青的勇士,正是來自大甲溪北岸的道卡斯族勇士。廣場的南邊,則站著一群手臂上,串著成串鐵環或竹環,或頭挽雙髻,或雉髮留辮的勇士;而這些勇士,則是來自大度溪南岸的巴布薩族人。另外,尚有些頭穿骨簪,掛著鐵環的大耳及肩,膚色黝黑的洪雅族人;而這些洪雅族人,多是來自大度溪三社對岸,尚未脫離大度山國的阿束社及半線社。當然,祭祀廣場上,來觀禮,慶賀阿蘇拉米繼任為中晝王的,最多的,還是來自各村社的巴布拉族人。巴布拉族人,道卡斯族人,巴布薩族人及洪雅族人,男男女女,幾把整個祭祀廣場,擠得滿滿。迎著燦爛陽光的議事公廨,茅屋門口,只見阿蘇拉米及幾個來自各族的議事長老,終於緩緩步出了茅屋;準備行加冕之禮。眾人引頸期盼中,首先是由道卡斯族的大甲西社頭目,道卡斯武大,手捧一串以珍貴白螺殼、磨成寸許的小塊、再串以紅線的"哈達"圍項,準備獻給新任的中晝王;以祝福大度山國在新任的中晝王領導下,能趨吉避凶,國勢昌隆,風調雨順,且百姓和睦。只見道卡斯武大,在今日的加冕盛禮上,齊額如覆碗的髮上,還戴了一頂剖開竹片,將竹白串以麻線及紅線的"竹節帽"。畢竟,若非道卡斯族的鼎力相助,那阿蘇拉米,今日恐也難以重回聖山大度山以繼任中晝王。所以道卡斯武大,可說居功厥偉,且更因此,在魯狗六逃離大度山後;而道卡斯武大,亦被推舉為"長老評議會"的新任長老頭。議事公廨前的燦爛陽光中,只見已位高權重的道卡斯武大,手捧"哈達",進獻給阿蘇拉米之時;而同時,只見其嘴裡,亦朗朗而頌的,唱起了讚頌歌:

『仁慈的干仔轄,你已如同旭日普照回來了。勇敢的干仔轄,你已回到了聖山大度山。
就像中晝神以燦爛的陽光驅走了黑暗,生活在大地的子民,從此將不再有仇恨與苦難...』
善良的干仔轄,你就像中晝神~帶我們走過了沒有星光的凜冽冬夜。所以我們奉你為中晝王。
從此人們不再用竹林與圍牆彼此阻隔,讓我們就像一家人般的和睦,不再分彼此...』。

道卡斯武大,以其蒼老的嗓音,唱完讚頌歌後,上前一步,便將其手中的"哈達"進獻給阿蘇拉米。此時阿蘇拉米亦略低頭,讓道卡斯武大,將那成串白螺殼磨成的圍項,戴到了他的脖子上。繼之,只見阿蘇拉米,便也已渾厚的嗓音,吟唱起了對中晝神的祝禱詞:

『中晝神啊~~我以中晝王之名,求你賜福普照大地。
神聖的土地負載著我們祖先的記憶,粼粼流水潺潺低迴,更有如我們祖先的聲音在耳畔叮嚀。
所以我聽到祖先們對我說─我們來自大地屬於大地,就像跟亙古永恆都跟我們的祖先在一起;
而我們的子孫,也都將再來自大地,就如同我們一樣~』。

『中晝神啊~~所以我以中晝王名,向你祈求。
請讓大地養育的萬物,都能仰受你的恩典,讓微風拂過的草原,閃耀你的光茫。
而我們也都將如草原的草一樣,向你低頭敬畏臣服。
中晝神啊~所以我祈求你~讓我們的族人,在你光輝照耀的土地上,永遠生活的幸福平安..』。

阿蘇拉米,身穿巴布拉族人傳統的達戈紋布短胴衣,敞開結實的胸膛。且見耀眼的陽光,照在阿蘇拉米的臉上,讓其這幾年來,飽經風霜與流離之苦的眉目間,神情更顯堅毅。陽光普照的議事公廨前,祭祀廣場上,在阿蘇拉米的歌聲中,氣氛一片詳和;正猶如數年前,阿蘇拉米及族人,尚未被西班牙的貓眼紅毛人,擄往海外當奴隸的情景。只不過當時,每在聖山王社的祭典中,站在議事公廨前的,總是阿蘇拉米的父王及母后;還有他的牽手阿得柳絲,一家人享受著人間天倫。然而今日,縱使加冕之禮依然隆重,而阿蘇拉米,亦已繼任為中晝王;可是在他的身邊,卻幾再沒也家人的陪伴。「阿瑪、阿伊,已在數年前,貓眼紅毛人的劫掠中,不幸過逝。而我摯愛的牽手阿得柳絲,現在又被魯狗六,擄往其巴宰族領域,生死未卜。就算我繼任了中晝王,卻也只是孤單的一個人。眼前的聖山王社,雖如同以往,但站在這塊沒有親人陪伴的土地上,卻竟是讓我感覺如此的陌生!!」吟唱對中晝神的祝禱詞中,乍想及此,一時阿蘇拉米竟忍不住心中的感傷;而深邃的眼眸,映著耀眼陽光,頓更閃爍著猶如珍珠破碎灑落的晶瑩淚光。事實上,當此加冕王位的重要慶典上,雖說廣場的陽光下,萬眾祝賀,一片祥瑞歡騰有如樂土;然而阿蘇拉米的內心,此時卻似猶墮入地獄的一片黑暗與淒苦。『中晝神啊~所以我祈求你~讓我們的族人,在你光輝照耀的土地上,永遠生活的幸福平安..』尤其,唱至祝禱詞的最後,當阿蘇拉米唱到此。頓時,在阿蘇拉米的內心中,卻竟猶似浮現自己摯愛的牽手阿得柳絲,猶似置身在黑暗的地獄深淵中受苦受難;且引頸企盼的渴望著,能被救贖以脫離地獄苦海。然而,當此重要的加冕典禮,阿蘇拉米卻也只能強忍心中悲苦。正是,縱是身為國王,擁有了權柄與榮耀,可榮耀的背後,那無數的辛酸,卻更無人能體會。

加冕典禮仍然繼續,待阿蘇拉米,唱完對中晝神的祝禱詞後。巴布拉族護衛中晝王,三家古老王族,牛罵社的干馬轄家,沙轆社的干仔旱家,及水裡社的大宇家;只見其三家頭目,"干馬轄‧牛造"、"干馬旱‧阿得茍讓"及"大宇‧巴薩朗",便依次走到了阿蘇拉米之前。當然,要不是三家古老王族的鼎力相助,此次阿蘇拉米回到大員島,又如何能重登中晝王之位,甚至連再返回聖山王社,都不能。而此,自古以來護衛中晝王的三家,在此次驅逐魯狗六的聖山戰役中,確實也都盡到了護衛中晝王之責。於今新任中晝王阿蘇拉米,終於加冕登位,而這賦予中晝王權杖及王冠的重責,自得亦由這古老的三家王族,來授予給阿蘇拉米。正如自古以來,大度山國的中晝王,也都得由這三家古老王族認可,這也才能算數。首先,只見牛罵社頭目"干馬轄牛造",上前,手捧一頂以竹條及紅線編成的竹箍頭冠,戴到了阿蘇拉米的頭上。竹箍頭冠的前方有個圓形,正代表著日正當中的太陽,亦即中晝神的象徵。而中晝神,帶給大地溫暖,並化育天下萬物,正也是大員島的居民,自古以來所最崇拜信奉的正神。阿蘇拉米戴上象徵中晝神的王冠後,緊接著,沙轆社的年輕頭目"干仔旱‧阿得茍讓",手持幾根閃亮的雉雞羽毛,走上前;便將手中象徵祖靈護佑的雞羽,插到了阿蘇拉米的竹箍王冠後頭。既有祖靈護佑,又有中晝神的力量加身,此時的阿蘇拉米,自便已成為大度山國的中晝王。而於大度山國而言,其實中晝王,便是中晝神的化身,來到人間,且擁有土地祖靈的護佑;以代替中晝神及祖靈,在人間照顧百姓。而人間多是非紛爭,所以中晝王既代表中晝神及祖靈,來到人間,自得賦予權杖;以讓中晝王能憑此權杖的力量,來管理天下萬物及眾百姓。於是,當阿蘇拉米戴上圓箍王冠,及插上雞羽後,此時只見阿蘇拉米的摯友,水裡社頭目"大宇‧巴薩朗",佇著柺杖上前;隨即,便將一根老籐所雕成的,象徵統治權力的權杖,遞給了阿蘇拉米。

中晝王"干仔轄、阿蘇拉米",接個權杖後,頭頂插著閃爍著陽光的雞羽王冠;頓便又吟唱起祝禱詞,以回禮。陽光普照的祭祀廣場,只見阿蘇拉米,以低沉的嗓音,唱著:

『大地流淌的河流~是我們祖靈的血液。大地嶙峋的岩石~是我們祖靈的骨頭。
大地茂密的樹林~是我們祖靈的頭髮。大地綿密的草原~是我們祖靈的皮膚。
大地得子民啊~~我們的祖靈始終都跟我們在一起,保佑我們和樂又安康。
大地呼嘯的風聲~就像是祖靈在對我們呼喚。他們說~會永遠保佑在這塊土地上的子子孫孫...』。


中晝王的加冕典禮,到此,可說已告一段落;不過祭祀廣場上的慶典,尚未結束。因為,慶賀中晝王登位,連著三天三夜的歡宴歌舞慶典,此時才正要開始。況且大度山國,在巴宰族魯狗六的宰制下,已多年沒有中晝王;而今日這才又有中晝王繼位,怎不讓人可喜可賀,自更得大加慶祝。當然,慶賀中晝王登位,要歡宴歌舞,自不能忘了祖先。於是阿蘇拉米,唱完祝禱詞後。此時只見牛罵社頭目"干馬轄牛造",轉過身來,便大聲的唱起了,誠請祖先來同歡樂的歌。只見干馬轄牛造,舞著雙手,滿聲喜悅的,便唱說『誠心請祖靈啊~~誠心的請祖先來。我們有了新的中晝王,我們中晝王,是個英勇的中晝王。所以你們來了請跟我們一起喝酒。請你們來了請跟我們一吃菜。請祖先~保佑我們年年好收成,保佑我們捕鹿豐盛。誠心請祖靈啊,誠心請祖先來。請你們保佑中晝王,保佑人民和樂又安康..』。干馬轄牛造,正以興高采烈的歌聲,唱著迎祖靈來同歡樂的歌。此時祭祀廣場上,來自各村社的各族之人,亦紛紛開始手牽著手,男女交雜的,由內到外漸圍成了幾個圈;且見人人,隨著干馬轄牛造的歌聲,亦引吭高唱,並踩著一前一後相同步伐,跳起了舞。唱罷迎祖先的歌,只見"干馬轄牛造",便對在祭祀廣場的眾族人,大聲的說『來自各村社的好朋友們。大家盡情的跳舞,大家盡情的唱歌。大家盡情的吃肉,大家盡情的喝酒吧。大度山國已經好幾年,沒有中晝王了。今天是新中晝王登位的大喜之日,值得大家好好的慶祝慶祝。各位朋友~~我們的祖靈,現在也將來跟我們同樂。所以大家要盡情的歡樂,好讓我們的祖靈們,也能感受到我們的歡樂。祖靈們高興了,自會讓我們年年生活的安樂,土地有好收成,獵鹿更會大豐收啊~~』。

四、李基茂相助番王的交換條件
聖山王社的祭祀廣場上,燦爛的陽光下一片熱鬧喧騰,巴布拉族人、道卡斯族人、巴布薩族人與洪雅族人;皆不分彼此,圍成了圈跳舞唱歌。其間,更見有王社的未婚貓女們,以口嚼親釀的糯米酒,裝在竹筒裡,熱情的邀約來自他族他社的勇士,共飲喝打喇酥,以慰勞犒賞其英勇。而未婚的麻達,亦吹鼻蕭,或是口笛,來向貓女們示好求愛。亦有婦女在石臼裡,放入蒸熟糯米,以木棍搥搗,將糯米搗成餅餌狀,以食用,稱之為"都都"。總之,整個聖山王社,在中晝神的陽光照耀下,可說一片和樂融融,宛如是片人間樂土。而這三天三夜的慶典,聖山王社的人,便也都將沉浸在這歌舞的歡樂中。與往常的慶典不同的是,今日中晝王加冕的慶典上,除了來自大度山國,各村社部族的人外;其間竟還有一二十個,身穿唐山人藍布衣衫的人,夾雜於其間。原來,這些身穿藍布衣褲的人,正是來自笨港的唐山人。正是昨日裡,阿蘇拉米專程派人到笨港,去送謝禮給顏思齊,以感謝其在海外搭救之恩;並邀其來聖山,以參與加冕的慶典。不過由於顏思齊,公務繁忙,且又即將率船隊往南洋,不克前來。於是,便派遣了鄉紳李基茂,率了一隊唐山人,帶著許多的布匹、瓷器及厚禮,前來大度山,以恭賀阿蘇拉米加冕登位為大度山國的王。此時,李基茂一行唐山人,躬逢大度山國番王加冕的盛會,可說亦是人人欣喜。眾人只見,陽光下的黃土土埕,廣場邊,還有以竹竿高架成三腳,再綁以麻繩的盪鞦韆;而一些番人男女,則盪著鞦韆唱著歌曲,似在互傳情意。另還有整隻的山豬,掛在火堆的竹架上,烤的肉香四散;一條條的鹿肉,及一條條溪裡捕來的魚,也正串在竹棍上,放在火堆旁烤得讓人垂涎。正是台灣島的番人,樂天知命,鼓腹而歌;雖無知無文,卻猶似葛天氏無懷氏之民。時而,更不時有年輕的番女,前來與唐山人,臉貼著臉的敬酒,或送上烤得肉香四溢的山豬肉、或是鹿肉;而這在在,更都讓這些遠來的唐山人,感受到台灣,果然就如自古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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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寫到這裡,似乎已可劃下一個美好的結局;然而,事實卻不然。正如陽光的後面,總會有陰影;正如太陽下山後,總會有黑夜帶來黑暗。正如聖山王社的祭祀廣場,雖是一片和樂,人們歡笑歌舞;然而經過日前的戰火荼毒後,整個聖山王社,事實上卻是處處屋倒牆傾。乃至草原與樹林,更儘是被大火燒過的槁木死灰,與殘破不堪的景象。尤其聖山的北路"牛頂頭"山脊,及通往沙轆社的西坡,因為巴宰族人為阻阿蘇拉米及同盟勇士返回聖山,所以放火燒山;以致往日林木青蔥蓊鬱的聖山,而今卻有幾有半座山都在獠原野火後,成了寸草不生的淒涼光景。至於聖山王社的南邊,原本一片水草豐富,鹿群聚集的草原,今也都成了大火燒山後,殘留一片萬物滅絕的火燒坪。正如阿蘇拉米,縱然在中晝神的陽光庇佑下,加冕成了大度山國的中晝王;然而,當處於祭祀廣場與民同樂,他的內心卻始終仍是一片陰霾與黑暗。因為阿蘇拉米的心中,無時不刻始終都想著,被魯狗六擄往巴宰族領域的牽手;亦是他的王后阿得柳絲。

「阿得柳絲啊~~我是多麼的想念妳。在這沒有妳的大度山,我也將只是個孤獨的國王,終日也將只是寂寞的虛度人生。活在日落後的淒慘陰霾當中而已~~」慶典歡樂的氣氛,卻反加深阿蘇拉米的愁緒,讓阿蘇阿米滿腦海揮不去,盡是阿得柳絲的身影。「阿得柳絲~~我的牽手。昔日陽光下的歡笑,我怎能忘記你站在滿是小米穗的草原中。微風吹拂草原,而妳腰掛竹簍,彎身摘著那金黃色的小米穗。當我獵鹿回來,你撩撥著被風吹亂的長髮,回眸望向我。當時夕陽下天邊一片火紅的雲朵,襯托著你站在草原中的婀娜身影,是多麼讓我難忘。只是昔日我們在大度山的歡笑,而今是否也像是夕陽日落,殘留在我心中一片無盡的黑暗啊」慶典中看著族人的歡樂,此情此景,不知怎的,卻總讓阿蘇拉米,更想起與阿得柳絲的昔日之情;而今日昔比,不由得讓他的心中亦更悲苦。「阿得柳絲啊~~我總是夢見妳被囚禁在一個黑暗潮濕的山洞裡,我總是夢見妳飽受巴宰族人的欺凌,以哀求的眼眸,殷殷期盼的向我伸出顫抖的手;渴望著我去救你。但我~~我雖然已身為大度山國的中晝王,卻更身不由己啊。因為長老評議會的長老們,認為聖山正百廢待興,所以並不願再派勇士,深入巴宰族人的領域;以去解救那些被巴宰族人,所擄去的婦女。而巴宰族人的領域,群山萬壑,山高水深,沼澤氤氳,是如此凶險;就算我阿蘇拉米,想獨自去找妳,卻又如何能找到妳。渺茫茫的夢境啊~~在那萬壑群山間,我始終感到無能為力....」日落後的祭祀廣場,眾族人升起篝火,繼續的跳舞歌唱,吃肉喝酒,直比白日裡還要熱鬧;然而此時,卻見阿蘇拉米,獨自默默的離開了,與民同樂的祭祀廣場。

聖山東邊的夜空,一彎弦月初昇,灑下滿山的迷離與晦暗不明。晦暗的心情中,只見阿蘇拉米,離開熱鬧喧騰的慶典後,猶似獨自踱步般的;便朝祭祀廣場下方"議事大道"的下坡路走去。老樹成蔭的"議事大道"兩旁,原本有許多的茅屋錯落,不過經得巴宰族人逃離大度山前的放火荼毒;此時,"議事大道"兩旁的屋舍,多已被燒或傾頹,更添夜晚的淒涼慘澹。正當阿蘇拉米,踱步於議事大道的濃蔭路上,感傷於眼前,歷經一場烽火後的滿目蒼涼;而正就此時,忽卻聽得背後似有個腳步聲,踩著滿地的落葉聲響走近。月影迷離,難辨臉孔,不過當阿蘇拉米回頭,卻見由上坡路上,迎面而來的;應是一個身穿唐山人衣衫,頭戴四方帽的唐山人。待走近,仔細再看,原來,正是來自笨港的唐山人頭人李基茂。只見李基茂,方走近阿蘇拉米,立時便拱手為禮,說『大王啊,慚愧啊。之前我們唐山人不知道,原來你是一國之王。如果先前有怠慢之處,還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見怪才好!!』。同安鄉紳李基茂,昨日下午,便奉顏思齊之令,帶了一隊唐山人,扛著背著賀禮,來到大度山,亦已見過阿蘇拉米。當然李基茂所言,先前若有怠慢,自是指當阿蘇拉米與其族人,搭上唐山人的海船,渡過黑水溝,欲回大員島的事。至於阿蘇拉米,昨日已見過李基茂,自亦知其為唐山人的頭人,且是受顏思齊之命而來。於此阿蘇拉米,亦不敢怠慢,謙虛回說『李先生~言重了。若不是你們顏統領的幫忙,恐怕我跟我的族人,難免會死在海外,還回不到大員島呢。這份大恩,正如你們唐山人說的,讓我阿蘇拉米"沒齒難忘"啊。又何有什麼怠慢之說。倒是李先生,帶著唐山人,攜來這麼多禮物祝賀我,讓我有點過意不去呢。只希望我們族人,能好好的款待各位,沒怠慢了你們才好~~』。

同安鄉紳李基茂,原是個精明的人,不但是個秀才,又曾在縣衙中當過師爺;因此更是善於察顏觀色,體察上意。正因今日,是阿蘇阿米加冕為王的大喜之日,可李基茂,從側面觀察;卻發覺阿蘇拉米,似成日眉頭深鎖,縱展笑容也是苦笑,渾然並無喜悅之情。「欸~這番王,怎成日愁容滿面,眾番都在唱歌跳舞、喝酒吃肉。怎卻見他獨自離開,難不成心中有什麼難處?~嗯~我唐山人來到這島上開港建寨,少不得也得拉攏這島上番人的勢力,也才能長保平安順遂。況且這番王~他的番國,就在笨港北邊。倘能拉攏拉攏他,對我唐山人往後在島上,應有助益。就像俗話說的~"來到別人的地頭,總得拜土地公"...」說李基茂精明,正也在此,總是思慮周詳,且知道權衡得失,懷柔對人;不愧在月泉港經商之時,人人便都敬稱他為茂哥。茂哥既有了拉攏阿蘇拉米的心思,成日,自便想找個機會,盼能與阿蘇拉米,單獨的講幾句體己話。不過這日,是阿蘇拉米加冕為王的大喜之日,眾番無不鎮日,都圍繞在阿蘇拉米的左右。及至這時,眼見阿蘇拉米,單獨離開了祭祀廣場的慶典,而這才總算讓李基茂找到了機會。因怕番人又來尋阿蘇拉米,於是講了客套話後,李基茂,便也單刀直入的,直言對阿蘇拉米說『大王啊~~我是個有話直說的人。今日是大王的大喜日子,可我卻見大王,好像整日都是愁容滿面,恍若心事重重。所以不知大王,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無法解決?』。『對了~我們顏統領派我送賀禮來的時候,還對我千叮嚀萬交代的。統領說,大王是他的義兄。所以大王的事,便是我們顏統領的事。所以假如大王,遇到了什麼難事,儘可告訴我。假如是我能力能做到事,我定會盡力為你排解!!』李基茂對人講話總言語誠懇,態度敦厚,縱使是人的心中有道銅牆鐵壁,往往也都會自然而然的,卸下心防,與其交心。況且大員島人,原本多樂天知命,為人坦率,亦無城府心機。於是聽了李基茂的懇切之言後,一時阿蘇拉米不禁大為感動,而壓在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頓時似也鬆動。於是阿蘇拉米嘆了口氣,便回說『咳~~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顏統領。可現下我遇到的事,這事真也是件難事啊~!!』。

議事大道的濃蔭下,阿蘇拉米,原本有苦難言。於是阿蘇拉米,索性便把當初,由海外回到大員島後,所發生的事,簡單扼要的,全都告訴了李基茂
─從阿蘇拉米,號召族人返回聖山王社,及至返回聖山王社後,許多巴布拉族婦女及其牽手阿得柳絲,卻被巴宰族人擄往其巴宰領域;但長老評議會,卻又認為進入巴宰族領域救人太凶險,得不償失,所以不願派勇士去救人。事實上,長老評議會的組成,並非只有巴布族人,另還有道卡斯族人,巴布薩族人及洪雅族人。且由於,除了巴布拉族人的婦女被擄走外,而他族的婦女並未被擄走,也未在戰禍中蒙受財產損失。因此,當將解救巴布拉婦女及王后阿得柳絲之事,付之於公議,而長老評議會裡的多數長老,自是皆認,派勇士到凶險的巴宰領域去救人,會得不償失。畢竟,受害的只是少數的巴布拉族婦女,而評議會裡的他族長老,自也難免做出事不關己的決定。正是如此,才叫阿蘇拉米更扼腕。因為將事情,付諸公議的結果,換來的,卻是將要犧牲那些被巴宰族人擄去的婦女,以及不顧王后阿得柳絲的生死。雖身為中晝王,可卻連自己的王后牽手也保護不了;而這也讓阿蘇拉米,更感無奈。至於此時,仔細的聽了阿蘇拉米的話後,頓時卻見李基茂,拍腿跺腳的,直婉惜的說『唉呀~~大王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顏統領呢??~~假如我們顏統領知道~大王你遇到這樣的難事,他豈會坐視不管。而且現下,我們顏統領的船隊,麾下有幾千兵勇,要解決這事也不難啊。大王啊~不是我說啊。這事你該早點,讓我們顏統領知道,才是啊。到時,他定會派兵來幫助你的。怎能連自己的王后被擄了,還不去救她呢??~~天下那有這等事啊~』。

「唐山人~會來幫我救回阿得柳絲?~唐山人~會造很大的海船,也有很厲害的火槍及大刀。假如唐山人真的願意幫我。那到巴宰族人的領域,去救回巴布拉族的婦女及救回阿得柳絲,或許也就將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我該讓唐山人幫我嗎?~我身為大度山國的中晝王,該讓唐山人帶著他們的火槍,登堂入室進入到我大度山國的領域嗎?~這後果有會如何??...」眼下李基茂,雖然口口聲聲的說,唐山人願意幫忙他救回王后及被擄走的婦女;可阿蘇拉米,頓時卻顯得猶豫了。只聽得李基茂,敦厚懇切的,繼之又說『大王啊~~就算我們顏統領,已率船隊往南洋去。但這事我也能做主的。只要你點個頭,我立刻便可以從笨港,調一支火槍隊,過來幫你的忙;聽你的命令,任你差遣。只是~~大王啊,你也知道,我們唐山人來到這島上開港建寨,其實也不容易啊,也有很多的困難啊。像是我們在笨港魍港,幾千人的吃食米糧,都得自大明國用船運過來。而這海上有多凶險,相信大王也是親身經歷過的;死活全得看天啊。還有那些紅毛人,更是仗其堅船利砲,不時在海上劫掠;萬一整船的吃食被劫走了,那我們可就得在這腦上給活活餓死了。唉~~這些困難,我們顏統領,或許不好意思向你開口。可今日我來到貴國,這才發現貴國的土壤肥沃,物產豐富。所以我就想,假如我們唐山人,能與貴國百姓,互相做買賣,用我們的布匹器物,來交換你們的穀物鹿肉;而這豈不是兩相得利之事。這樣一來我們唐山人的吃食,就不必全海上運來;而貴國的百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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