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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平戶島山林中的惡夜追殺 松浦法印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2011/01/22 07:43:26瀏覽534|回應0|推薦1
一、1985~圓醮開葷~清水鎮家家戶戶辦桌請客
西元1985十一月深秋,台灣台中海線,清水鎮鎮平庄。鎮平庄,正在蓋一座大廟。近年來,也不止鎮平庄,正在大興土木蓋廟,或因台灣真是經濟起飛,百姓富裕了;或拜,近年來,風行民間的"大家樂賭博"之賜,讓許多的信徒都在廟裡求得"明牌",一夕暴富。因此,街市鄰里間,舉凡香火較鼎盛的,或是"大家樂"求明牌信徒多,紛紛也都將原本的小廟翻修,或改建成大廟。像是,離鎮平庄不遠的四塊厝,也正在蓋大廟,而且四塊厝的廟蓋得更大;廟前高聳的階梯上,還立個三門的紅色大牌樓,讓人仰望,感覺很是富麗堂皇。鎮平庄唯一的小廟,名叫「鎮元宮」,原本是夾擠在前庄與後庄的四合院民宅之間;而破舊的小廟,廟內也只有一張供桌,一尊燻黑的神像,空間大概就只有一般民宅的神明廳大。「鎮元宮」供的主神,據說是「國姓公」,而國姓公,即是被稱為延平郡王的鄭成功。事實上,鎮平庄的「國姓公」,當也算得上是一個,照顧百姓及神威靈驗的好神。因為每期的「大家樂」,國姓公,總是會應庄中信徒所求,開出所謂的明牌。當然,神開出的明牌,有很多形式,其實也不是真那麼"明";多半還得有賴虔誠信徒,以自己的智商,去"辨明牌"。譬如,有時廟裡香爐的香,會燒成彎屈狀,或有長短不一,而這可能便是國姓公,出的大家樂的明牌。或是,擺在神桌的沙盤,過了一夜,可能會浮現像是虫爬過的痕跡,而這也可能便是國姓公顯靈,所出的明牌。另外,國姓公的乩童,起乩,以毛筆寫在冥紙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符號與線條;這自更是庄中信徒,人手一張,神恩賜的明牌號碼。至於信仰更虔誠的,國姓公,會讓他晚上做夢,夢見明牌;而如此神的恩德、與特別眷顧,自就更不用說了。總之,國姓公開出的大家樂明牌,可謂五花八門。加之,庄中的善男信女們,對於領悟神跡的慧根不同,辨出的明牌,自也不同。因此之故,幾家歡樂幾家愁,每一期大家樂開獎後,總會有幾個幸運的人,特別受到神的眷顧,而簽中了大家樂的牌;並笑呵呵的,大讚國姓公開的明牌很準,領走庄中其他簽賭人的賭金。於今鎮平庄,新蓋的大廟,就在舊廟前的一塊空地上,除了屋頂琉璃瓦未鋪,廟牆未上漆,飛簷及簷下屋樑尚未彩繪圖案外;此時大廟也算是,已略見雛型。當然,庄內大廟,能蓋得這麼順利,多半還是多虧神明保佑,讓台灣,這幾年的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及經濟起飛,還有大家樂賭風盛行。鞭炮聲,鑼鼓聲喧囂,眼見各大小廟宇一片欣欣向榮,及大家樂組頭的家、門庭若市;而這,正是太平盛世的景像。更別說,這日,正是清水鎮,建醮,齋戒吃素七天後,舉辦圓醮開葷;及全鎮家家戶戶,大擺流水席,辦桌宴客的大好日子。至於鎮平庄,這日,除了家家戶戶,也都辦桌請客外。正在興建的大廟後方廣場,這日自也有簽中大家樂的信徒,特請了一棚布袋戲及一棚的歌仔戲,來熱鬧熱鬧,獻給神明看。所以,整個庄裡,這日傍晚後,可說熱鬧非凡。隨著日暮西沉,其他鄉鎮,受邀來鎮平庄吃辦桌的親朋好友,此時正也都從鄉村小路上,陸續的來到了鎮平庄。

圓醮開葷,清水鎮,舉鎮辦桌大宴客。這日,顏程泉,自也邀了班上幾個要好的同學,到家中作客,吃辦桌。清水大排水溝,經過秀水里後,便直流向大海。傍晚時分,三輛機車,正騎在河溝旁的小路上,經過秀水里後,路上除了樹林滿佈,便再荒無人煙;而三輛機車,騎在最前頭的,正是顏程泉。顏程泉,騎的是一輛鈴木九十的舊機車。至於,尾隨顏程泉之後,是同款的一輛鈴木九十的機車;而騎機車的人,則是陳裕律。只見陳裕律的機車後方,坐的人,則是陳賜仁。因為之前,沙鹿的北勢頭,拜拜請客,顏程泉才去陳賜仁家,吃辦桌;而這日,換成了顏程泉家辦桌請客,自是禮尚往來,也邀陳賜仁來做客。至於第三輛機車,騎著"野狼125"的,則也是同班的兩個好同學。由於顏程泉的家,住在偏遠的農村,不可能有公車經過。因此,除非是有機車,否則要邀班上的同學來家裡,還真是件難事。學校的校規,是有規定學生,是不準騎機車的,況且大家也都還沒考機車駕照。因此,這日為了到顏程泉的家請客,像陳裕律與另一個同學,也都是一早上學,便偷偷騎著機車,去放在學校附近。所以放學後,這才能又偷偷的騎著機車,往顏程泉的家做客。當然,建醮圓醮這日,是整個清水鎮,從街上到鄉村,都在辦桌宴客。由於班上,住清水鎮的也不少,所以班上的同學,多半也都有受邀,就近去吃辦桌。乃至陳裕律、陳賜仁及另兩個同學,當然是看在與顏程泉的交情上;所以這才會不辭千里,騎著機車,到顏程泉家的窮鄉僻壤,來做客。清水鎮,街上的熱鬧,就不用說了,三輛機車,初離開學校,經過街市之時,便已見到家家戶戶,已都在擺桌。只是經過了秀水里後,沿路卻只剩下荒涼樹林,竟不禁讓人以為到了另一個世界;而後經過中央橋,轉個彎,眼前所見更只有荒煙漫草的亂葬崗。此時,騎著機車,尾隨顏程泉之後的陳裕律,不禁都要把機車,騎到顏程泉的旁邊,開玩笑問說『ㄛ~顏程泉啊。你家怎麼這麼遠,不會是荒郊野外只有住你們一家吧。對啊~那晚上我們吃飽了,要回家,迷路怎麼辦?搞不好還會騎到墳仔埔去耶~』。顏程泉聽了,則笑著回答『不會啦~路很好認啦。反正只要順著這條臭水溝旁邊的路,就一定可以通到鎮上啦~』。

顏程泉,稱這條通往海邊的大河"臭水溝",其實一點都不為過。因為隨著台灣,從農業化走向工業化,這條上游的工廠越蓋越多;而且工廠,都把五顏六色的污水,直接排入河溝裡。所以這條大河溝的水,有時是紅色、有時是藍色、有時是綠色,有時整條河上,還覆蓋著白色泡沫。另外,居住在大河旁的社區,多也是把垃圾,直接就倒入河裡,或在河邊堆成垃圾場一樣的燃燒。因此這條河的河水,多半的時候都黑的跟墨汁一樣,甚至河上常常還飄著死雞、死鴨、死豬。由於偏遠的農村,也並無像街上的垃圾車,來收垃圾。因此鎮平庄的幾百戶人家,其實也都是如此,通常都把家中的垃圾,丟在大河旁堆成垃圾場;而這也無怪,這條大河會變成一條臭水溝。班上的幾個同學,都是第一次到顏程泉的家做客,所以當一夥人,騎著機車,隨著顏程泉,轉入鎮平庄內的小路後;而此時,他們自都會對這偏僻農村,又有更有驚訝的發現。且別說,村外的小路上,由於路旁盡是樹林與荒草叢生,所以難免會藏有許多的四腳蛇,蟾蜍及青蛙..等等;而這些無知的爬虫,常常在柏油路上跑來跑去,夜裡往往便會被機車壓死。所以村外的小路上,便常見蜥蝪、青蛙或蛇的屍體,在柏油路上被壓得血肉模糊;而一壓再壓,加上日曬雨淋,最後就變成只有一層皮貼在柏油路上。至於進入村庄之後,由農村中人家,普遍都有養雞養鴨、或養鵝,因此機車騎入村庄後,更得小心。因為這些雞鴨鵝,往往都會在路上走來走去,而騎機車經過,自得小心的閃避。正也是農村中,路上到處都有放養的雞鴨鵝行走,所以滿路上自也是都是雞屎鴨屎的,給人一種落後的感覺;因此,顏程泉在學校,縱有許多好朋友,可卻也都不太好意思,邀他們來家做客。三輛機車,彎入了鎮平庄的小路,或因這日庄內要辦桌請客,所以家家戶戶,也都略有打掃;且路上的雞屎鴨屎,似也清掃的比平常乾淨些。顏程泉,帶班上的同學回家做客,入庄後,見家家戶戶似也都已擺上桌子;而耳畔更似能聽見廟前,演布袋戲及歌仔戲的熱鬧聲響。乍聽廟前的熱鬧聲響,此時只見陳裕律的機車,又追了上來,且後座的陳賜仁,與陳裕律一樣,兩人都笑得滿臉興奮。『ㄟ阿泉啊。這是我代替陳裕律問的啦,不是我要問的喔。 陳裕律剛剛問我說,今晚你們這裡,有沒有跳那個~~那個~~就是跳那個脫衣服的啦~~』正是食色性也,原來,陳裕律及陳賜仁,會笑得如此興奮;正是兩人,這才聽到廟前熱鬧聲響,便就討論起了,不知是否會有脫乳舞可看。不過,顏程泉的回答,這可就要讓陳裕律及陳賜仁,兩人的希望落空了。只聽得顏程泉,回說『啊~~歹勢啦。我們這裡,還沒那麼進步。所以廟前都只有演布袋戲,和歌仔戲而已。沒有脫乳舞耶~』。畢竟鎮平庄,是個比較封閉保守的村莊,且幾乎人人都相識。所以就算廟前,真有表演脫衣舞,恐怕在眾長輩面前,而顏程泉,大概也不敢去看。

農村裡洋溢著節慶的熱鬧氣氛,顏程泉,騎著機車,帶著幾個班上的同學,回到了家。媽媽之前說,今天家裡要辦六桌請客,而顏程泉,早先也已跟媽媽說過,這天要邀同學來請客。由於客廳擺不下六桌,所以通常都是客廳擺三桌,另三桌,則擺在搭石棉瓦的前院。幾個人,將機車停在前院的紅磚牆外,顏程泉便帶著幾個同學進門。此時果見,原本總有點亂的前院,已打掃的乾乾淨淨,並擺上了兩張鋪著紅塑膠巾的圓桌。時間才六點半左右,家裡的客人,似乎都還沒人來,顏程泉帶著幾個同學,進入客廳。此時只見客廳裡,也已擺上三張圓桌,爸爸不在家,而媽媽則正在打電話催客。顏程泉的爸爸,是個純樸木納的農民,不抽煙、不喝酒、不嚼檳榔,只慣於在田裡工作,尤其不善與人交際。因此,儘管家裡請客,而顏程泉的爸爸,通常也都是還在田裡工作,要直到天黑才會回家。何況現下,辦桌請客,多有總鋪師來兜攬包辦,連桌椅杯盤,也都是總鋪師會送來擺好。因此顏程泉的爸爸,既不善於招呼客人,索性便等客人都到了,才回家;如此,或也可少了與客人面對面,卻無話可談的尷尬。因此每當家裡辦桌請客,顏程泉的媽媽,也常抱怨爸爸,說他都躲在田裡,不回家招呼客人;所以一些舅舅、阿姨,及姑姑、姑丈的,似也都不太愛來家裡做客。尤其姑姑、姑丈們,他們來鎮平庄做客,親戚又不是只有顏程泉家。有時媽媽拼命打電話,三催四請的,把姑姑、姑丈們,先邀來家裡做客。可是顏程泉的家裡,既沒人遞煙、倒酒,更沒人送檳榔,未免有點冷清。所以姑姑、姑丈們,雖先被媽媽邀來家裡,可後來,卻往往又會被煙酒檳榔滿嘴的叔叔,給拉去他們家。由此,媽媽,有時也會抱怨家裡的小孩,因為家裡的小孩,其實現在也算都長大了;可卻是都跟爸爸一樣,不會招呼客人。『阿伊呀~~我帶同學來。這是我們班的同學啦~~』媽媽正在打電話摧客,顏程泉,帶著幾個同學,走進客廳。媽媽見顏程泉,帶同學來做客,也很高興,不過看了看幾個陌生的臉孔,卻問顏程泉說『咦~~啊你不是說要帶蔡益昌,蔡進貴他們來,給我們請。啊~怎麼沒看到~』。原來之前,鎮平庄請客,顏程泉,也曾帶蔡益昌,蔡進貴及楊文興,幾個死黨回家做客。所以,媽媽也認得,那幾個顏程泉的死黨。只不過這日,清水鎮建醮圓醮,是整個清水鎮,都有辦桌請客,而蔡益昌,蔡進貴,楊文興,也都是清水人,自是家裡也都有辦桌請客。於是顏程泉,回說『喔~~蔡益昌他們家裡,也都有請客啊。所以當然沒來~~』。此時,陳賜仁,在一旁,也趕緊補充說『伯母~~我們四個都是沙鹿人啦。喔~~你們阿泉,在學校功課很好,人緣也很好咧。大家都很稱讚他咧~~』。陳賜仁,果然是比較世故,見了顏程泉的媽媽,立刻就稱讚顏程泉;而這果然,也讓顏程泉的媽媽,頗為高興。雖家中的客人,一個都還沒來,不過顏程泉的媽媽,倒也熱忱的,要顏程泉的幾個同學,先入座。只不過,距開桌,恐怕還要有段時間,而呆坐家裡,也沒什麼意思。於是,顏程泉,便說『阿伊啊。人客都還沒來咧。不然我現在,先帶我們這幾個同學,去廟那裡,看一看,再回來~』。

廟前,正在演布袋戲及歌仔戲,而鎮平庄只是個平凡的農村,很沒什麼地方好逛。所以開桌前的時間,顏程泉也只能帶幾個同學,到廟前去看看。『ㄟ顏程泉啊~~剛剛那個不是你媽媽嗎?啊~你怎麼叫她"阿姨"?!』幾個人這才走出門,卻見陳裕律,一臉鬼祟神秘,小聲的問顏程泉。乍聽陳裕律,突如其來的問題,顏程泉有點訝異,便說『"阿伊呀~",我們從小就是這樣叫媽媽啊。我們這裡的人,也都是這樣叫的啊。不知道耶,可能是日本話吧~』。陳裕律,聽了笑說『喔~~原來如此。我剛剛還以為,你媽媽是你的後母,所以你才叫她阿姨咧。呵呵呵~~不過聽起來,還是怪怪的。人家叫媽媽,不是都叫"阿母"嗎?呵呵呵~』。陳裕律,講話總是口無遮攔,不知輕重。陳賜仁一旁聽了,伸手大力拍了陳裕律的肩膀,說『喂~~阿裕啊。你來人家家裡做客人,還亂講話。人家古時候的人,叫媽媽,都叫"娘"。每個地方的稱呼,原本就不一樣啊。有什麼好奇怪的~』。另一同學,此時也提出了看法,說『對啊~可能是日本話啦。台灣被日本殖民統治五十年,本來就留下很多日本話啊。像叫老先生,我們不是也都叫"歐吉桑"嗎?然後叫老太太,我們也都叫"歐巴桑"啊~』。幾個人,一路討論著各種對媽媽,不同的稱呼,轉了個彎,又走不遠,便已來到了廟前。新蓋的大廟,還沒鋪瓦上漆,整座廟都還是灰色的水泥。由於廟前還堆著許多沙土,所以布袋戲棚與歌仔戲棚,都搭在廟後的一塊黃土空地。廟後的空地上,除了兩棚戲外,當然也還有一些像是賣竽仔冰,賣烤魷魚,或是抽布袋戲偶的小販。小的時候,農村沒什麼娛樂,每當拜拜請客,廟前演戲,總是全庄的人,都會擠到廟前看戲。所以整個廟前的戲棚下,總是熱鬧滾滾。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現在好像已經很少人,會再到廟前來看戲。此時布袋戲、歌仔戲,雖仍演得熱鬧,不過當顏程泉與幾個同學,經過戲棚前,卻見整個黃土空地上,並沒什麼人在看戲;唯有幾個老人,與小孩而已。當然,對於高中生而言,這布袋戲與歌仔戲,自也再挑不起他們的興趣;除非,是把那棚歌仔戲,換成脫乳舞,或許這才會讓他們興致勃勃。只是經過戲棚前,顏程泉卻突然發現,一個滿頭捲髮的女人,正帶了個小孩,在戲棚下看戲;而那捲髮女人的一張臉孔,竟似頗為熟悉。顏程泉,想了一會,忽而才想起,原來那個滿頭蓬鬆捲髮的女人,好像正是自己的小學同學。「王美滿」這個名字,忽然閃過顏程泉的腦海。

「王美滿」是顏程泉,唸小學時的同班同學,只記得她一頭蓬鬆的捲髮,總像是個鳥窩,而且還常常有頭蝨。顏程泉,依稀記得王美滿,似乎國小的時候,總是班上最高的女生,而且個性很兇悍。由於同樣住在鎮平庄,所以小學放學,排路隊回家,顏程泉也總與王美滿,排同一路隊。小學生,總是男生與女生對立,而且這王美滿又很凶悍,所以往往更成了頑皮男生的戲弄對像。小學的時候,顏程泉就記得,放學回家的路上,往往就常與家族中的堂兄弟,一起戲弄這王美滿;或用小石頭丟她的鳥窩頭,或用言語嘲笑她。至於這王美滿,個性既凶悍,卻又怎能讓其他男生,如此欺負她。於是母老虎發威了,便要追打欺負她的男生,而顏程泉便與堂兄弟們,嚇得有如跑給鬼追一樣,沿著田埂樹林慌亂奔逃與躲藏。小學的時候,總是日復一日,樂此不疲。不過後來,聽說這王美滿,國小畢業,就再沒升學。而且去工廠當女工,不到一年,她就跟男人懷了孕;於是便"奉子之命"結了婚。國小畢業,國中三年,再加上高中三年,顏程泉此時已是高三的學生。算算日子,顏程泉,似乎也已有五、六年,沒見過王美滿這個小學同學;而這有難怪,在戲棚下偶然乍見,竟有點認不出來。不過,王美滿那頭蓬鬆的鳥窩頭,顏程泉總是記得的。只是當年,顏程泉似乎記得,王美滿似乎長得很高,可現在看起來,卻竟覺得她很矮。可能是王美滿,國小畢業懷孕生子結婚後,就再沒長高了;而顏程泉,則是從國中才開始長高的。所以相形之下,王美滿也就變矮了,而且顏程泉,尚是個學生,而王美滿卻已是一付婦人的模樣。廟後空地的布袋戲與歌仔戲,既吸引不了高中生,而這自也不是顏程泉,帶同學到廟裡來逛的目地。其實,顏程泉帶同學,到廟裡來逛,除了看看鎮平庄新蓋的大廟外;當然,最主要的,自是要去看看,廟廊前的兩根龍柱。至於寺廟的龍柱,不多大同小異,有什麼好看的。當然,鎮平庄新蓋的大廟,廟廊的龍柱也與其他寺廟,並無什麼不同。不過,由於這間廟的兩根龍柱,是顏程泉的媽媽認捐的,所以龍柱下方有塊小石牌;而石牌上便刻有顏程泉家,三個兄弟的名字。畢竟顏程泉,年紀輕輕,才高中生而已,而自己的名字,就已被刻在廟廊龍柱的石牌上。乃至,如此名留千古之事,顏程泉怎能不藉機,以向班上的同學炫耀一翻。

二、蠻族與文明的混血
顏程泉,帶著幾個同學,自廟後繞到了廟前,到了廟廊的龍柱旁。此時,顏程泉,便找著龍柱下的石牌,對幾個同學說『ㄟ這根龍柱,有刻我的名字ㄛ。不然你們看~』。幾個同學,圍了過來,果在廟廊的龍柱上,看到了顏程泉的名字,紛紛臉露訝異的表情。陳賜仁,笑問說『喔~~阿泉啊。名字刻在龍柱上,名垂千古哦。你是你們這裡的大人物嗎?不然怎麼龍柱上,會刻你的名字~』。顏程泉,驕傲的回說『不是啦~因為這兩根龍柱,是我媽媽捐的。所以上面才會刻我們家兄弟的名字~』。陳裕律,接著問說『喔~顏程泉啊。那你媽媽一定很有錢喔。這個龍柱一定很貴吧。還一次捐兩根耶~』。顏程泉,照實的,回說『不是啦~~因為我媽媽上次簽大家樂,中過一次二十萬的。所以,可能就是把那次中大家樂的錢,捐出來蓋廟啦~』。眾人聽了,哈哈大笑,一個同學,便說『呵呵~~簽大家樂,問明牌。每次賺最多的,大概就是神明。因為簽中大家樂的,都說是神明顯靈,所以就捐錢給廟裡。然後"槓龜",沒簽中的,也都認為是自己不夠虔誠,所以也都捐錢給神明。所以,好像不管怎麼算,贏的都是神明。難怪台灣的廟,蓋得那麼多~~』。『對啊~對啊~贏的都是神明~呵呵呵~』畢竟都是受過教育的高中生,談起簽大家樂、向神明"問明牌"之事,大家倒也說的透徹。正如鎮平庄,這大廟能蓋成,大概也都是拜"大家樂"賭風盛行之賜。畢竟,拜"國姓公"之賜,簽中大家樂的人,當廟中的主事,要向庄民募捐蓋大廟;而其焉能,不因感謝神的庇佑,便大把簽中大家樂的錢,捐給廟方,以示自己信仰的虔誠。至於「槓龜」,沒有簽中明牌的人,自是認為這是因自己,信仰不夠虔誠,所以這才沒得到國姓公的眷顧。因此之故,當國姓公要蓋大廟,善男信女,自更該趁此機會,大力的捐助,以顯示自己的虔誠。眾人笑談一會,而顏程泉,既已向同學炫耀過,自己留在龍柱上的名字,一夥人便又自廟前,走至廟後。正往回家的路上走,經過戲棚前,顏程泉看見王美滿,仍帶著孩子在棚下看戲。經過之時,顏程泉便悄聲,對幾個同學說『ㄟ你們有沒有看見,剛剛那個頭髮捲得像鳥窩的女生~』。陳賜仁,回說『有啊~那個女生怎樣?』。顏程泉,又悄聲說『呵~那個女生,是我小學的同學。人家現在都已經當媽媽,孩子大概都五、六歲那麼大了。然後我們現在還是高中生,連女朋友都沒交過,真是太遜了~』。幾個同學聽了,都有點驚訝,有人便說『喔~拜託。那個女的,是你的小學同學。那不就跟我們一樣,差不多才十八歲而已。喔~~才十八歲,孩子就要上小學了。那假如她的孩子,也像她那麼早生小孩。這樣她不就二十幾歲,就可以當"阿嬷"了。~~天啊~~我們真的是太落伍了~』。乍聽"阿嬷"一詞,忽見陳賜仁,拍著陳裕律的肩膀,笑說『呵呵~~"阿嬷"在這裡啦。二十幾歲當阿嬷,有什麼了不起。人家陳裕律,現在還沒二十歲,就當"阿嬷"了。哈哈哈~~』。原來「阿嬷」正是陳裕律的綽號,所以此時,自不免又被同學,拿出來嘲笑,調侃一翻。

鎮平庄裡,早婚,或是像王美滿那樣,國小畢業,就沒再升學的,其實很多。畢竟,台灣早期的農村,這原本也就是常態。就以顏程泉的家族來說,像阿公、伯公、叔公那一代,由於生於日本殖民統治時代,所以根本就沒有人,上學唸過書。因此阿公那一代,都是既看不懂日文,更看不懂漢文的文盲;而且也都是十七、八歲或十八、九歲,便結婚,一生便都在鄉下的田裡渡過。至於,到了爸爸、阿伯、阿叔的這一代。此時二次大戰後,日本已戰敗投降,並將台灣這統治了五十年的殖民地,再交還給中國。後沒隔幾年,中國國民黨,又在大陸被中國共產黨的紅軍打敗,撤守台灣。兵荒馬亂的時代,雖說中國國民黨撤退到台灣後,亦開始在這所謂的"反共復國基地",實行國民小學的義務教育;不過顏程泉的爸爸及阿伯,卻還是沒上過學,倒是幾個叔叔,似有上過小學。顏程泉的爸爸,二十歲左右結婚,經過媒妁之言,娶了顏程泉的媽媽,據說兩人結婚前,只在相親之時,見過一次面;而顏程泉的媽媽,是有唸過小學的,所以以下嫁來形容,也並不為過。事實上,中國國民黨,自撤退到台灣,近四十年來,由國民小學的六年義務教育;於今也已變成,到國民中學的九年國民教育,然而鎮平庄這農村,教育上卻鮮少有進步。因為農村之中的農民,觀念中,多半都有「讀冊~沒路用」的想法。所以庄裡,常聽見大人這樣說『啊~~讀冊沒路用啦。賺錢給囝仔,去學校上學。還不如就早點,給囝仔到田裡,去種田;還是到工廠裡,去吃頭路賺錢,比較實在~』。因此之故,庄裡,顏程泉的小學,多半也都只小學畢業,便沒再上國民中學。而上國民中學的,既已是少數,當然像顏程泉這樣,經過高中聯考,再考上高中的人,更是鳳毛麟角。由此,在這不重視教育的農村之中,像顏程泉一家的幾個兄弟,自小一向功課優異,更可說是奇葩或異類。天色已黑,時間約莫七點,客人已陸續來到鎮平庄,原本空蕩的鎮平路,此時也已車輛往來,人群熙攘,好不熱鬧。由廟裡逛回家,顏程泉就與幾個同學,坐在前院的一張圓桌,而厝內,媽媽娘家的幾個舅舅、及阿姨們;此時也都已陸續來到,坐在客廳裡聊天。另外,喧嘩聲驚人的姑姑、姑丈們,由於滿庄裡都是親友,往往一下子這裡邀,一下子那裡請;所以,似總是厝內厝外,不斷的進進出出,四處與人熱絡招呼。

顏程泉的媽媽,娘家在鄰近的梧棲鎮;有六個舅舅,三個阿姨。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個人民普遍教育不高的年代,或因重男輕女之故,所以顏程泉的媽媽,只有國小畢業,但顏程泉的舅舅,多半卻都唸到大學畢業;而且唸的大學,都是台灣首屈一指的國立大學。因此顏程泉的舅舅,現在的工作,多是當政府的公務員,高中老師,或是在大公司上班。媽媽娘家的兄弟,個個是如此有學問、與愛唸書,相較於爸爸這邊的兄弟及堂兄弟,頂多都只有國小畢業。於此,這也難怪媽媽,私下常對小孩說『好在~~你們都遺傳到"後頭厝"的舅舅,所以才比較會唸書。不然,如果遺傳到你們爸爸這邊的種,那就糟了。你們鎮平庄這邊,沒人會唸書。像你們叔叔去學校,老師都叫他趴著睡覺,只要不要吵別人上課就好~~』。確實,顏程泉的舅舅,個個都是充滿文明氣息的斯文人,講話客氣,且對人有禮貌;而與鎮平庄這邊,講話粗聲粗氣、滿口三字經的叔叔相較,更像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顏程泉還記得,小的時候,有時舅舅來鎮平庄,偶而還會買「世界偉人傳記」「愛麗絲夢遊仙境」..之類的文學名著;送給顏程泉兄弟看。至於鎮平庄的叔叔們,顏程泉對他們的深刻記憶,大概就是每年冬天到的時候,庄裡總會有很多狗,無緣無故的消失。因為據說狗肉很補,猶其對男人的性能力,更補。所以個個叔叔,都愛吃狗肉。顏程泉更記得,有一回冬天的深夜,叔叔們,又拿著麻布袋,呼朋引伴要去抓狗。由於怕人手不足,抓不倒狗,所以還把小孩子也找去一起圍補。當晚,顏程泉記得,眾人在庄內的暗巷裡,圍補到一隻狗後;而當狗慌亂的,剛竄進麻布袋,立刻便有叔叔,用扁擔死命的狠打。麻布袋裡的狗,在扁擔的毒打下哀嚎,起初還會亂竄,不過當鮮血滲出麻布袋,裡面的狗就再也不動。可叔叔們,還是怕狗沒死透,所以又把麻布袋裡奄奄一息的狗,拖到河邊;而後再用長竹竿,將麻布袋裡的狗,整個都壓到水底去溺死。之後,原本一條活生生的狗,被剁成了鍋裡一塊塊的香肉,而後又進到叔叔們的肚子裡;而這從一條狗,變成狗肉,其實也不過,就是幾個小時的事。雖說鎮平庄的狗,多半也都是人家家裡養的,而狗無緣無故的消失,人家多半也都會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誰也不敢明言的講。因為叔叔們,用來補狗的"血腥麻布袋",可不止是,會用來"罩狗"狠打而已;偶還聽說,有的時候,他們也會用那血腥的麻布袋、從背後"罩人"。所以,悄悄的....講句老實話,顏程泉覺得,鎮平庄裡,多半的叔叔們、說他們是半開化的野蠻人,並不為過;而且後來,有些堂兄弟,漸漸長大,耳濡目染下,也都加入了"蠻族"的行列。當然,叔叔和堂兄弟們,除了野蠻血腥外,更是吃喝嫖賭,無一不通。換句話說,鎮平庄這邊爸爸的家族,族中親友,嘴裡多是有長獠牙,且對人一口咬下去,都是會見骨的。或因如此,所以自小,當顏程泉兄弟,與叔叔或堂兄弟們鬼混,回家後,總難免會被媽媽責罵。於是,雖說是鎮平庄內的同一家族,可顏程泉兄弟,隨著年紀增長,反而卻是與庄內的叔叔或堂兄弟,日漸疏離;甚至變得很陌生。

庄內的道路,又回到深秋的冷清,唯見幫辦桌"總鋪師"端菜的人,匆匆行過路燈下;而家家戶戶,此時則屋內喧騰,滿桌大魚大肉陸續端上桌,賓客盈門杯觥交錯。只見顏程泉的家裡,客廳三張桌,及前院的三張桌,約也已都坐滿人;當然,大人多半坐客廳,而小孩子則坐在前院。這晚,顏程泉邀班上的同學回家做客,自是坐在前院,比較自在。事實上,顏程泉也不喜歡,與大人們同桌坐在客廳。因為要是跟姑丈們坐同桌,那姑丈們,必定會拼命灌你喝酒。因為這宴客之時,划酒拳、拼酒,原本就是台灣辦桌請客,必有的習慣。至於,要是跟舅舅們坐同一桌,雖說舅舅們都不抽煙喝酒,可是舅舅們卻會問你很多事。包括像是─「現在在學校的功課怎麼樣?」「這次期中考考了第幾名?」「對於考上大學有沒有把握?」...。總之舅舅們的問話,大概就是跟老師在問話,沒什麼兩樣,讓人回答起來總覺有點壓力。雖說顏程泉,總不喜歡跟長輩們坐在一起,尤其問起功課的事,更總讓人如坐針氈;不過媽媽,倒是最喜歡與親戚們,談論小孩功課的事。家中請客,卻不見長輩們最重視的長子顏程隆,不管姑丈或舅舅們,當然必定會問起。於是此時,媽媽必定會滿臉的笑容,帶點無奈卻又似誇耀的說『啊~~阿隆。伊就在台北讀大學,也沒放假,所以不能回來啦。庄內也沒人讀過大學。台北那麼遠,那有辦法請客就回家~~』。姑丈及姑姑們,聽說顏程隆在台北唸大學,無法回家吃辦桌,隨後必定會誇讚說『喔~阿隆。有夠會讀冊的。咱鎮平庄,幾千人,伊是第一個讀大學的咧。喔~阿兄~阿嫂啊,你們實在是"歹竹出好筍",咱鎮平庄都沒一個人會讀書的,只有你們的囝子會讀書。你們實在是有夠會教子的,教得每個囝仔都那麼乖,又那麼會讀冊~~』。至於舅舅們,則必定會說『ㄛ~~阿兄,阿姊啊。擱等幾年,等阿隆大學畢業,你們就不用種田,種得這麼辛苦了。你們這些囝子每個都很懂事,以後都不用你們煩惱了~~』。既談起顏程隆,親戚們,隨後當然也會問起顏程泉與弟弟。由於顏程泉的功課,向來在清水高中名列前茅,考上大學應不是問題;而弟弟也是。所以每當親戚們,問起小孩的事,言語中充滿誇讚,而此時顏程泉父母的臉上,總是笑得合不攏嘴,似頗有榮光。至於,對於顏程泉,在學校的調皮搗蛋與桀傲叛逆,通常父母在家裡,都是不會知道的。畢竟,媽媽希望顏程泉兄弟們,都像娘家那邊的舅舅,個個會讀書、且有教養;而家裡的兄弟,確實也都像舅舅。而且,顏程泉兄弟,個個皮膚白淨,長相斯文,更是連外表,都長得比較像媽媽娘家的舅舅;而不是像爸爸這邊的家族,多是皮膚黝黑粗糙,且外貌粗曠,面目猙獰。縱是如此,可"蠻族"的血統,卻仍在顏程泉的血管裡,有如地底岩漿流淌,似隨時都湧蕩在胸口,狂暴的等待著噴發。於是,披著乖巧聽話的文明外衣下,事實上,顏程泉卻總覺得,似有獠牙,掙扎著,像是要從自己的嘴裡長出來。....


三、夢魘~~1612平戶山林的惡夜追殺
鎮平庄的夜已深,北國吹來的冷風,充滿深秋的蕭瑟;而熱鬧的辦桌請客,人散後,清水鎮的建醮,亦到了最後一夜。陸上、海上,及飄蕩山林、河流的孤魂野鬼,應也在這建醮的最後一夜,隨著醮樓的燈滅;而被超渡往冥府,重入六道輪迴。只不過窗外北風,橫掃竹林,發出的"沙沙"聲響,卻猶如無數兵士夜襲,正銜枚疾走。於是,熱鬧過後的淒冷村庄,當顏程泉,因請客之時,喝了幾杯酒,頭痛欲裂的躺在床上;而此時,身體以入睡,但腦海卻又似清醒之際。寤寐之間,顏程泉只覺自己的腦海中,似又有許多的畫面翻騰;恰似一場兵荒馬亂的夢,在一個遙遠的年代上演。「...現在是日本的戰國代,一處四合院大宅裡,有一個老人告訴我,說日本官兵,即將搜山抓逃犯。突然我想起,我在山上窩藏了許多的逃犯。這些逃犯,其實都只是一些老弱婦孺,只因為信奉天主教,所以被日本官兵追捕。於是我想起,我得趕快到山上,帶他們逃離....」。

「...一座島嶼的山內,我似正在一片暗無天日的樹林間。樹林內還有許多人,多是老弱婦孺,而且人人的心中都充滿恐懼,慌亂的跟隨著我奔逃。因為樹林的後面,有著如同豺狼般凶狠的日本官兵,正在追殺我們。黑夜的恐懼感,讓我在黑森森的樹林裡,如猛獸般的露出了獠牙。我拔出腰間的長刀,瘋狂的砍殺日本國官兵,因為我得保護這群老弱婦孺,逃離日本官兵的魔爪。暗黑的樹林裡槍聲大作,有很多人受傷倒下,日本官兵有如成群的豺狼般,不斷蜂擁而至;我瘋狂的揮刀砍殺,卻仍寡不敵眾。而且被我砍殺而死的日本官兵,居然黑幽幽的像幽靈般,慢慢聚集變成一隻巨大的怪獸,再次向我攻擊。...而我記得我的名字,似是叫顏思齊。....恐怖的巨獸,嚎嘯聲驚天動地,我把亮晃晃的長刀刺入牠的心臟,竟也殺不了牠。驚恐加上奮力的博鬥,讓我的心臟跳得很快,我已力竭倒地,無力再戰。不過樹林裡,被日本官兵殺死的老弱婦孺,此時他們的亡魂卻也慢慢的飄蕩聚集,且蜿蜒形成了像一條黑色的巨蟒。...被殺而死的亡魂,因仇恨的匯聚,分別形成了巨獸與巨蟒,彼此在黑色的樹林裡纏鬥。血腥與憤怒,仇恨與死屍遍佈,地獄的景象浮現在半空中,而我更發現這黑色的樹林竟是無邊無際,讓我想逃也逃不出去.....」。遙遠年代發生的故事,恰似物理學的"物質不滅定律",即使時間過往,卻也不會消失。因為,據說"人的靈魂亦不滅"。所以古早時代,所發生過的事,其實也並未消失;只是化成了夢境,存在人的靈魂深處。而且,這些遙遠年代構築的夢魘,隨時也都會在人的夢中,被喚醒。....X X X


西元1612年夏,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時代,九州平戶島。唐人町的黃土街道,豔陽下的人潮熙攘,只見一隊頭頂雉髮的日本武士,腰插長刀,雄糾糾的騎著馬,正朝著李旦的四合院大宅而去。『老爺~老爺,城主大人,來找你了~~』大宅門口的童僕,遠遠看見日本武士前來,便慌忙奔入院內通報;隨後,便見李旦,趕忙親自來到門口,迎接,騎馬而來的日本武士。原來這隊武士中,為首的一個老武士,名叫松浦法印;而松浦法印,正是平戶城城主松浦隆信的爺爺。松浦法印,年歲約與李旦相當,都已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且兩人交情匪淺。由於,日本國的九州平戶島,原本只是一偏遠荒涼的海島,而其今日,之所以能繁榮,且不亞於,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戶城。其實,這都是有賴李旦在平戶的開港,與海外經商,所帶來的龐大財貨,這才讓平戶能如此繁榮。因此,平戶城的松浦氏一族,與李旦的關係,自有如唇齒相依,彼此依賴深不可言。這日,李旦見松浦法印,親自前來舍下,自親迎到門口。松浦法印,雖已上了年紀,不過生於武家,身體倒也硬朗。只見他立馬於門口,下了馬後,便命令貼身的隨從,在門外等候;單只他一人,與李旦進入了屋內。李旦,不知松浦法印,因何突然前來,原本想將松浦法印,迎至西屋的大廳奉茶;邊走,便邊說『松浦大人~~今日有何貴事,怎得勞駕你親自前來呢?大凡有事想找我,你只要讓人,來吩咐一聲就好,我李旦自幫你辦的周到。這大熱天的,怎能勞駕你親自登門。屋外天氣熱,快請大人,跟我到廳裡奉杯茶吧~~』。不料,松浦法印,這才走至院中,便駐足不前,且神情詭異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悄聲,對李旦說『李頭領~~有麻煩事了。我今日藉著路過,來你這裡,不能久留,只想來提醒你一下~』。李旦,見松浦法印的神情有異,且說有麻煩事,一時也驚住。只見松浦法印,眼尾橫掃四周,接口又說『唉~~德川幕府的眼線,無所不在啊。現下居然有人,向幕府密告,說我松浦家,背地裡違抗幕府的禁教令,還縱容天主教藏匿在山中。所以為了取信幕府,我不得不發動官兵,大規模的搜山抓補天主教徒。唉~李頭領,你也知道我的難處啊。現下德川幕府,無不視我西國的諸侯為眼中釘,只要一有機會,便會藉機剷除。長崎肥前的"有馬晴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不得不謹慎。至於,抓捕天主教徒這一事,希望李頭領~~你也要謹慎才是啊~~』。簡短的講完話,但見松浦法印,眉頭深鎖,似心事重重;且似也不敢久留於李旦宅中,轉身又要走。至於李旦,乍聽官府要派大兵搜山,抓捕天主教徒,當下自也大吃一驚。於是李旦,自也無心留松浦法印,只是親自將其送至門口,又見其騎馬離去。

松浦法印,對於德川幕府,怎能不感恐懼,因為關原戰後,已有許多的西國諸侯,都已被德川家康所藉機誅殺;而松浦法印,為了保住松浦氏一家,甚至還親身到江戶城,去當人質。及至四年前,松浦法印的兒子,突然猝死,而德川幕府,這才將老邁的松浦法印,給放回平戶。只不過,誰知道,德川家康這老奸賊,將松浦法印給放了回來,是否也只是想藉機;找個藉口,再將松浦氏一族,給連根拔除。由此,松浦法印,怎能不事事謹慎,與心頭沉重。至於李旦,乍聽松浦法印的話後,又怎能不頓感心驚肉跳。因為德川幕法,下令禁教之時,早已嚴令說─「凡是窩藏天主教徒者,與天主教徒同罪~」。畢竟李旦,年輕時在呂宋經商,而為了,與後來入侵呂宋殖民的西班牙人和平共處;所以,當時李旦,即已曾受洗為天主教徒,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至於李旦,既是天主教徒,自是有可能被日本官府懷疑;因同情天主教徒,而窩藏天主教徒。雖說李旦,並未窩藏天主教徒,可讓李旦頓感恐懼的,是他早已知道,顏思齊就在他山上隱密的黑屋裡,窩藏天主教徒。因此,只待松浦法印走後,而李旦,便也匆匆喚人,騎馬去港口;命其十萬火急,將顏思齊找來。四合院的大宅,李旦的家樸,受命後,快馬奔過唐人町;後便向港口的黃土路上,直奔騰而去。不消一刻鐘的時間。豔陽下,曠野與樹林的黃土路上,便見兩匹快馬,馬蹄踢飛塵土;自港口的方向,直奔向唐人町的路而來。其中,騎在前頭一匹馬之人,自是顏思齊。雖說,顏思齊,尚不知李旦有何十萬火急之事,要找他,不過見到前來通知的家樸神色慌張;一時,自也讓他不禁心懷忐忑,立時自港口,策馬狂奔,往唐人町的李旦大宅。

顏思齊,將搭救的天主教徒,窩藏在山中的黑屋;而這事,李旦怎會不知道。畢竟李旦,身為平戶的唐人頭領,不管在港口,或唐人町,皆佈有眼線。何況山中的黑屋,原本就是李旦私下面見倭寇、及浪人的處所;而黑屋的老管家,又怎不會將顏思齊藏匿天主教徒之事,告知李旦。此等大事,事實上,在顏思齊將天主教徒帶至黑屋的當夜,而黑屋的老管家,便也已將此事,秘密告知李旦。由於李旦,曾受洗為天主教徒,所以對德川幕府嚴厲禁教,且補殺凌虐天主教徒,亦頗感同情。縱然平戶長崎的天主教徒中,亦有頗多浪人頭人,與李旦頗有交情。只是礙於自己的唐人頭領身份,李旦卻也並不敢,公然違抗德川幕府,對受難的天主教徒,便施以援手。於此,顏思齊暗中救助天主教徒,這倒也合了李旦之意。於是,當顏思齊將天主教徒藏於山中後,隔日,便也欲向李旦告之此事。不過當下,李旦,卻阻止了顏思齊,將此事說出。當時李旦,只對顏思齊說『你做的事,不必告訴我。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而且你雖是我公司中人,但我也並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當時李旦,對顏思齊所說的話,語意中自帶有玄機,而其道理,無非是想與顏思齊,劃清關係。顏思齊是聰明人,自聽得懂李旦話中之意─即是李旦,私下讚同他搭救天主教徒之事,不過這事,要是被官府所知,不幸出大事;而屆時李旦,也將會說"自己完全不知情",並把這事擺脫的一乾二淨。縱使李旦,不想涉入天主教徒之事,以免讓整個商號陷入險境。只是松浦法印,即將發動大軍搜山,抓捕天主教徒;而此時李旦,卻焉能坐視不管。豔陽下的唐人町,只見顏思齊,快馬奔到李旦的大宅,隨即,即由家僕匆匆領入門。顏思齊,原本以為李旦,有何急事找他,不過當進入院中,卻見李旦正一派幽閒的,坐在西屋大廳喝茶。顏思齊,匆匆入廳,正想問李旦,找他有何急事。不過卻見李旦,身穿家居便服,邊輕鬆的搖著扇子,邊似隨口的說『嗯~~找你來沒什麼事。只是想知道港口那邊,近來的商務如何?』。顏思齊,正想回答李旦的話,然而,卻見李旦,望著屋外的豔陽,隨口又打岔說『唉~~這大熱天的。聽說近日松浦法印,就要發動大軍搜山,抓補天主教徒。這麼大熱天,勞師動眾的,我看兵士可都要熱壞了。就這麼吧,有空的話,你就備一些糕點茶水,當兵士門搜山的時候,你就給他們送去。這樣,也算是我們商號略盡薄力,慰勞官兵們搜山的辛勞~~~』。

「松浦法印,近日要發動大軍搜山,抓補天主教徒!!」乍聽此言,顏思齊陡然一驚;當下,立刻明白,李旦何以十萬火急找他來。事態緊急,當下顏思齊在無心久留,隨即便對李旦說『李頭領~~我突然想到港口那邊,有件急事要辦。不能耽擱~』。李旦,心下明白,亦不再留顏思齊。於是顏思齊,隨即便也告辭,離開李旦的大宅。顏思齊,離開唐人町後,並非騎馬回港口,反而是快馬加鞭,更策馬往山裡去。因為這一陣子,顏思齊,陸續偷偷帶領天主教徒,往山上的黑屋躲藏,人數早已超過百人。所以顏思齊知道,若是沒事先想好對策,等到平戶城主松浦氏,真的發動大軍搜山的話,則勢必造成慘重的死傷。...

四、1612~「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平戶島的山林間,這夜份外的寂靜,似連藏於草叢林間的虫鳴蛙叫,都能感受到氣氛的肅殺而噤聲。烏雲漫天遮蔽弦月與星光,讓溼熱的山林中黑的,有如每吸一口氣都會將沉甸甸的黑暗與恐懼,給吸入肺腑之中;不過黑天暗地的夜晚,正也是躲避官兵,潛逃的好時機。這日午后,顏思齊早已來過山上的黑屋,並將松浦氏即將派兵搜山之事,告知了躲藏在黑屋中的天主教徒;並且與其商討對策。上百個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聽聞此事,皆惶恐不知所措。不過當下,也有人說,他知道有一批浪人,在一處偏僻的漁村裡,收留了不少被迫害,而無家可歸的天主教徒。由於事出緊急,又無更好的對策,所以當下,眾人便也決定,就趁這夜,潛逃往那偏僻漁村,尋求浪人的軍隊保護。長崎平戶一帶,聚集的數萬浪人,多半都是豐臣幕府的舊屬,而其散佈的兵眾之多,更是平戶城官兵的數倍。其實,包括平戶城主松浦氏,亦是豐臣幕府的舊臣。所以,這些被迫害的天主教徒,若能得到浪人軍隊的保護,則就算是平戶城的官兵,恐也不敢正面與浪人軍隊衝突,再對其抓捕加害。因此,撤退往那浪人軍隊的偏僻漁村,似個不錯的對策。由此,待這夜,夜深時分,顏思齊,便也帶著信過的手下李魁奇,劉香、陳衷紀、何錦及張弘,前來山中的黑屋;以保護及協助,這上百天主教徒的撤離。黑天暗地的黑屋外,但見零星的火把及燈籠,寂靜的照著上百條人影,陸續自看似農舍的黑屋門口走出。隨後,這上百條的人影,隱約扶老攜幼,便成一條的人龍,往山林間一條漆黑的小路走去。

黑天暗地的山林內,盡是參天老樹,茫茫的夜色罩著薄霧,長長人龍經過之處,唯見遍野叢草被踩成一條路。老弱婦孺因心中恐懼而沉靜,只有虫鳴聲唧唧,蛙叫聲不絕於耳,然而黑夜裡的人龍,有如長蛇般的撥草前進;偶而,卻仍會驚起樹林中的棲鳥,成群振翅而飛,聒噪聲頓讓人滿臉驚懼。畢竟,眾人趁夜潛行撤離,就是想用夜色掩人耳目,可這林中群鳥聒噪驟飛,豈不更曝露了自己的行蹤。確實,這上百老弱婦孺的撤離,雖藉夜色隱於樹林間,不過卻已曝露了行蹤。因為,有些貪功的官兵,其實早就在山中設立哨站,埋伏林間,準備抓捕藏身山中的天主教徒。『呱呱~呱呱...呱呱~~.』林中群鳥驚飛處,埋伏山林的官兵,已有警覺,便有如成群獵捕的豺狼;悄聲藏於樹後或草叢,漸向老弱婦孺的人龍,自四面八方合圍。狼群伏身躡腳行走,乍見獵物,個個露出獠牙,使得山林間的氣息,隱約飄著獸類的惡臭。此時,李魁奇、與劉香,由於長居於大員島魍港的荒野,對於周遭氣息的異動,特別敏銳;因而兩人,走在人群的最前方開路,已隱約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遂停下腳步。『附近,好像以人埋伏,大家提高警覺~~』李魁奇,說著,遂拔出腰間長刀;而劉香,也已兩斧在手。前方停下腳步,何錦慌的,立時從人群之前,奔到人群之後;去提醒,護衛在人群之後的顏思齊,陳衷紀及張弘。危險將臨的氣氛,肅殺的山林,似連樹木的樹葉飄落,都能聽見其聲響,而此時顏思齊等人,亦都已拔刀在手。『張弘兄~~請你到前頭去。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在前頭開路,帶著人往前跑就是。至於後面,就交給我和衷紀兄,來斷後就是~』肅殺的氣氛,凝重的幾讓人要窒息,正當顏思齊,交代鐵骨張弘,往人群前頭去。『砰砰砰砰~~』茫茫夜色的林中,此時,卻忽而一陣槍聲大作。『啊~~啊~~』哀聲慘叫聲中,瞬間似有多人,已被槍彈擊中。陳衷紀,隨之大喊說『有官兵埋伏~~大家快趴下~』。眾人伏低於草叢,待槍聲過後,忽而四面八方的樹林草叢間,躍出一條一條的人影。参天的山林裡,頓時,殺聲震天,一條條的人影,有如成群的豺狼咆哮,手持長刀直撲過來。『殺啊~~你們這些叛國的天主教徒,往那裡逃。殺啊~~~』果真有官兵埋伏,上百個老弱婦孺,頓時慌亂不知所措。

鐵骨張弘,手持一柄大鐵槳,由人群後往前奔,邊跑,邊大喊說『大家,快跟我走~~』。原本扶老攜幼的人龍,頓時亂成一團,腳步凌亂的,紛隨著張弘往前跑。至於顏思齊,陳衷紀,何錦,則長刀在手,正面與官兵迎戰,且戰且走。上百天主教徒中,自也有不少的男丁與老武士,此時自也立刻拔刀,與官兵展開廝殺。鐵骨張弘,李魁奇及劉香,帶著天主教徒往前跑,一路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幾殺紅了眼。無奈官兵的人數,委實太多,殺過一波後,卻又衝過來一波,有如浪潮般讓人難以擺脫。至於斷後的顏思齊,及陳衷紀等人,亦同樣陷入苦戰。況且官兵,又有槍手埋伏在暗處,不時暗中開槍,讓形勢更為凶險。當然,以上百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及顏思齊等人,就算再勇悍,卻又怎敵得過為數眾多的官兵。而為了保護上百老弱婦孺,顏思齊,亦已顧不得傷人性命,只是瘋狂的揮刀砍殺。黑天暗地的山林,参天老樹間,忽見似有一大猴,敏捷的飛躍林間。且大猴飛躍過之處,但聽得藏於樹林暗處的官兵槍手,發出慘叫聲。顏思齊,瞥見那飛躍於林間的大猴,隱約知道,似正是那屢次出手相助,卻始終不露臉的忍者;此時又來出手相助。果然,但見那身手敏捷的身影,穿梭林間,飛躍到顏思齊等人附近之時,便朝官兵,丟出了許多炸藥。『轟~~轟~~』炸藥轟然之聲,四起之時,山林間煙霧瀰漫,正是擺脫官兵逃走的好時機。顏思齊,立時對陳衷紀及何錦,喊說『陳兄~~何兄。快帶人撤走。我隨後跟上~』。陳衷紀及何錦聽了,砍倒眼前的官兵後,立時帶著正與官兵廝殺的天主教徒,往前奔。正當顏思齊,轉身亦欲往前奔,可時瀰漫的霧中,卻見一官兵,舉起手中火槍;且正瞄準了顏思齊。『砰~』一聲槍響,顏思齊茫然,心知自己再躲不過這一槍。可瞬間,顏思齊卻竟見那神祕的忍者,飛身到他的身前;且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那槍。更見那忍者,中槍倒地之時,隨手拋出苦無,將那官兵射倒。顏思齊,驚駭不已,趕緊趨前,扶起那忍者。頭臉包覆的忍者,只露出雙眼,顏思齊仍不知,此人究為何人,卻見他左肩中槍,鮮血狂湧。只是這忍者,儘管身中槍傷,卻仍猛得推開顏思齊,說『顏兄~~快走。我只是受一點小傷,沒關係~』。

忍者,居然稱顏思齊為「顏兄」,顯見是相熟之人。且就算不是相熟之人,此時救命恩人,身受重傷,而顏思齊卻又怎能,將之棄之於不顧。況且那忍者,似血流太多,一時竟又屈身跪地。於是顏思齊,扶起那忍者,且戰且走。只不過才走沒一段路,瀰漫的霧散,此時卻見官兵,又已成群如豺狼圍攏過來。眼下似已無逃生之路,正見官兵舉刀砍殺過來,說時遲那時快,顏思齊,此時卻見身邊的老樹上,大鳥般的躍下一個壯漢。身材魁武的壯漢,手持一柄四尺多長的木劍,這才從樹上躍身下地,正當官兵湧至,卻見他手中木劍,左一劈,右一掃;而十多個手持長刀的官兵,頓時,竟哀聲慘叫的倒地。壯漢,雙眉入劍,神態威武,此時回頭,立時對顏思齊說『援兵馬上就到了。你們快走,這些官兵,我來對付~』。顏思齊,雖不知眼前,這神威凜凜的壯漢,究為何人。不過但見壯漢的身手,居然只用一柄木劍,在一招一式間,就能將十幾名官兵打倒;由此顏思齊,自也知道,此人武術不凡。至於壯漢,所說的「援兵馬上就到~」;此時更讓顏思齊,一頭霧水。官兵轉眼,又蜂擁而上,不由得顏思齊詳問,只是扶起傷重的忍者,且戰且走。及至,逃至茂密樹林的邊緣,此時樹林的另一邊,忽而又傳來震天的殺聲,顏思齊張眼望去;但見茫茫夜色中,似又奔出另一批武士,且人人手持長刀,直衝入官兵之中砍殺。「援兵!!真的來了。剛剛那壯漢所說的話,是真的。只是,又怎會有這些援兵趕到?」見有大批援軍趕到,顏思齊頓時鬆了一口氣,可他卻也想不透,這些援軍究竟是誰所找來。至於,這些官兵,自也料想不到,因何這山林裡,會突然出現這麼多武士,前來搭救天主教徒。事出突然,官兵應變不及,面對天主教徒援軍,幾次的衝殺下,轉眼兵敗如山,紛紛慌亂逃離。至於天主教徒的援軍,見官兵逃離,亦不再追趕,只是紛紛四下尋找,受傷的天主教徒搭救。此時,顏思齊,只見剛剛出手相救的那壯漢,倏忽又奔到身邊,且一肩扛起重傷的忍者,說『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有什麼話,咱們到村裡再說~~』。

壯漢說著,便健步如飛的奔去,儘管肩上扛著一個人,卻依然步履雄健,毫不遲緩。而其後,更見有大批的武士,或猜攙扶或護衛著,那上百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眾人一大條黑龍般的,匆匆行過山林,趁夜涉過野溪,一路沒休息的,直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及至,耳邊聽到雞鳴聲,似天將黎明,而此時,顏思齊的耳畔,更是聽到陣陣低沉的海浪聲。果不其然,翻過一個山頭後,晨曦的微光下,顏思齊乍見眼前,果是一片大海;而三面環山的山腳下,則見似有個隱密的漁村。於此顏思齊猜想,自己應是已從平戶島的東邊海港,翻過了茂密叢山;而此時,已來到平戶島荒涼的西邊海岸。後沿路聽見,隨行護衛的武士談起,而顏思齊,這也才知道;原來這些前來搭救的武士,多是居於平戶及長崎的浪人與倭寇。據這些浪人及倭寇說,是因前日午后,有人秘密通報他們─說是官兵將在平戶島的山中,殂殺一批天主教徒,所以盼他們能相助。平戶長崎一帶的倭寇,及有頭臉的浪人,私下多與李旦商號有往來,因此不問可知;這秘密去通報倭寇及浪人,尋求相助的,當也正是李旦,暗中所籌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或也正是如此,平戶城主松浦氏,迫於德川幕府的壓力,不得不派兵搜山抓捕天主教徒;可事前,松浦法印,卻將搜山之事,告訴了李旦。因松浦法印知道,李旦,私下與平戶長崎一帶的浪人及倭寇,都有連絡及交情;而其中,自也難免有天主教徒。數萬的浪人及倭寇,聚集在平戶長崎,而松浦法印,自也不敢得罪,這些豐臣幕府的舊屬。由此,平戶城的松浦氏,便透過李旦,以「明處抓人,暗中縱放」。晨曦的光茫,已照亮碧藍大海,顏思齊,眼望陣陣白浪拍打海岸,度過生死交關的一夜,頓更讓人恍若隔世;而來到平靜的漁村,心中更唏噓不已。

海邊的這漁村,原來正是浪人軍隊,收留天主教徒的村莊。眾人已來到漁村,有浪人軍隊保護,生命自再無憂,當下,自是先搶救受傷之人。茅草屋內,顏思齊,自是心繫那用身體為他擋槍彈,而受槍傷的忍者。此時,當那忍者,將矇臉的黑布取下,而顏思齊這也才驚覺,原來這神秘的忍者,竟就是李旦商號中的工匠,綽號叫"深山猴"的林福。原來,這林福,原本就是個忍者,而其實他也正是李旦的心腹,潛藏於港口的眼線。正是林福,受李旦所囑咐,必須暗中保護顏思齊。因此,每當顏思齊遇難,而林福,便也總以忍者的身份,出面相助;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擋槍彈,來護衛顏思齊。至此,顏思齊,對於林福的赤膽忠心,怎能不心生感激。乃至對日本國忍者及武士,對雇主的盡忠職守,此時顏思齊,更另有番點滴感受。眼見林福,肩上的槍傷,已獲妥善治療,而顏思齊,這也才走出茅屋外。正巧,卻見那林中相救的壯漢,此時亦在屋外,於是顏思齊,趨前致謝。兩人英雄惜英雄,互道姓名,而此時,顏思齊,這也才知道,原來這神威凜凜的壯漢;正是日本國一個知名的劍士,其名叫「宮本武藏」。....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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