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第二十一回 公司議事顏思齊讓權楊天生 託重任李旦密委顏思齊建軍
2011/01/19 07:04:13瀏覽563|回應0|推薦6
「世道艱難,百姓流離海外,而我既為中華男兒,當立濟世助人之志。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海外浪跡,唯以此身殉道而已。~~顏思齊~~」

一、1612~公司議事顏思齊讓權楊天生
西元1612年初春,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九州平戶港。「海外經商,面對虎狼環伺,唯有自己有力量,才能自保。委屈求全,茍且偷安的順服,是不可能換到真正的太平~」中國建築四合院的西廂大廳,髮鬚花白的李旦,果決的凝眸,眼神充滿了剛毅。四合院的西廂大廳,由於在日本國,入境隨俗,所以,這是間糊紙拉門,鋪著矩木地板的和室大廳;而此時,氣氛嚴肅的和室大廳內,約有四、五十人,正面對李旦,成馬蹄型而坐。因為這日,正是李旦商號,每月一次,固定的議事日。所以平戶一地,李旦商號旗下,所屬的各店主、廠主,書記、總管,乃至船主,都得到李旦居所的這西廂大廳議事;因所議之事,都是商號的公共之事,所以又稱公司。「公司議事」主要是協調,各廠店間的貨物分配,或經營的衝突;當然更重要的,是決定整個李旦商號,商團未來的走向。於此,這日的「公司議事」,身為商團頭領的李旦,拋出了一個議題,此時,正要商號裡的這些頭人,說說自己的看法。至於李旦,所拋出的這個議題,正是他長久以來,惶惶終日,想實現,卻又無法實現之事;即是─「一、二年內,商號,決定要建造百艘的武裝大船」。西廂大廳裡的眾頭人,乍聽李旦的話,自都大感訝異。因為要建造百艘的武裝大船,這無疑,會耗費掉整個商團,龐大的資金與人力。而且一聽到,李旦,要建造這麼龐大的武裝船隊,商號的眾頭人,更感不安的是;他們的心底,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王直。因為李旦的義父王直,當年正也是在日本國,大造武裝戰船,然後率領日本國的倭寇,興兵海外,與大明國作戰;以脅迫大明國,開放海禁。當年的大海戰,無論是大明國的軍民,或王直的武裝船隊,皆死傷無數,鮮血染紅大海。及至王直,被誘騙回大明國,遭逮捕入獄,可海上戰事,群龍無首,卻越演越烈,延續了數十年。乃至倭寇,為患大明國沿海,至今也未歇。既想及此,商號中的頭人中,對於李旦,想大造武裝船隊,自不免,多有心存疑慮。

公司總書記,名叫張敬泉。張敬泉,本是漳州龍溪人,輩份與李旦相當,雖說不是結拜兄弟;不過他與歐陽華宇,卻情同手足。早年,當李旦,尚在呂宋之時,這張敬泉與歐陽華宇,二人,便是負責在日本國的商務。而且這張敬泉,是個極虔誠禮佛之人,可說頗具慈悲心腸,所以早年在日本國,經商之餘,他往往便也四處奔走;以為在日本國的唐人,謀取更公平的待遇。因此,張敬泉,此時聽李旦,說要建造百艘武裝大船,心下自是駭異,一時直言,便說『頭領~~現下,咱們商號的日本國,生意做得還算平順,且日本國的官府,對我們唐人也還算禮遇。這怎麼突然,說要建造百艘的武裝大船呢?~雖說,大明國,仍然對日本國實行海禁。不過這幾年來,我們也已經有一定的管道,可以把貨物先運到大員島,再轉運到日本國。如此,雖說麻煩些,不過大家倒也相安無事,不是嗎?~而且咱們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所以商號,為什麼,要大造百艘武裝大船,我實在是有點不明白~~』。張敬泉,話說得懇切,而或許這也是眾人心中的疑慮。因此李旦,便也藉此機會,說『嗯~~敬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擔心,我建造武裝船隊的目的,是跟義父王直一樣,要跟大明國做對吧~』。只見李旦,轉頭,順帶便向眾人,進一步解釋說『不~~其實,並非如此。事實上,我之所以想建造武裝船隊,最主要的目地,只是想自保而已。相信你們也都看到了,早些年,來到日本國的紅毛人,只有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與我們競爭。但這幾年來,荷蘭人及英國人,也已經都來到了日本國;而且這些紅毛人,他們來日本國的目地,絕對不只是單純的經商而已。沒有人比我對這些紅毛人,更了解。據我所了解,這些紅毛人的船隊,不管走到那裡,他們便是想要用他們的武力佔領,要獨佔當地的所有利益。所以,讓我最擔心的是,這些紅毛人,來到日本國後,他們將會用他們的強大武力,佔據整個大明國的海道。如此一來,我怕的,倒已不是大明國,實施海禁,或把我們當海盜。而是整個大明國的海上,海道要是被紅毛人掌控,屆時,我就怕,可能連海外,都會再也沒有我們生存的空間。所以居安思危,我們不得不及早做準備,以為因應~~』。

李旦的話才講完,議事聽裡,一時鴉雀無聲。畢竟李旦,曾身受紅毛人迫害,因此以他對紅毛人的了解,擔心,自不是沒道理。而眼見議事聽裡,眾人都不再回話,李旦炯然的眼眸,橫掃過眾人一遍,便直望向楊天生說『楊書記~~你向來足智多謀,對這事,有什麼樣的看法?說說看吧~~』。楊天生,首先便被李旦徵詢意見,正代表他在商號中,顯眼的頭人地位。且李旦,還誇楊天生足智多謀,於此楊天生,自不免想提出一番,可令眾人折服的見解。於是,只見楊天生,略思所後,便說『頭領~~顧慮的,不是沒道理。不過要建造百艘武裝大船,所費不貲。所以,小的認為,若是要,提防紅毛人,佔據海道,對我們商號的威脅。那小的,倒是認為,或許我們可以聯合日本國的浪人;或是與倭寇的船隊,加強合作。只要我們提供給他們、更多的武器,或是給他們更高的利潤。如此一來,這些倭寇及浪人,一來為了自己的獲利,二來又有我們商號給他們做後盾,那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定當會為我們效力。而且,就我們商號來說,這樣也就不必花費巨資,建造武裝船隊,因此這樣做,可說是兩相得利。所以,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嗯~~楊書記,說得有理啊。這真是個,兩全其美之計啊~~』『呵~~難怪大家都說楊書記,有頭腦。真是一箭雙雕的好主意啊~~』...。楊天生的話才講完,卻見議事廳裡,紛紛傳出讚頌之聲,果然眾人,似對楊天生的兩全其美之計,折服不已。只見張敬泉,亦直點頭微笑,甚至連李旦,對於自己是否要堅持,建造武裝船隊,表情似都感到疑惑。正當議事廳裡,一片讚頌之聲,可此時,廳內的下首末席,卻見有一人,突然說『頭領~~小的,另有看法~~』。李旦,望向右手邊,坐於末席之人,正是顏思齊;於是,便說『好~~顏思齊。你說說~』。『小的~~認為,商號,應該要建造自己的武裝船隊~』此話一出,議事廳裡,自又是一陣慫動,眾人紛望向顏思齊。

議事廳裡,只見顏思齊,接口說『其一,我們商號不能依靠倭寇的力量。因為日本國的倭寇,長年掠奪大明國沿海,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我們為了對抗紅毛人,所以供給倭寇更多的武器,可那憋倭寇卻必定,又會用我們提供的武器,去掠奪大明國。這樣一來,我們商號,豈不是助紂為虐。因此我認為,若僅是為了我們商號的利益,卻去加害我們自己大明國的骨肉同胞,這是極其不仁的行為。其二,即我們現有的船隊,海船的建造技術,多已落後紅毛人。不論是海船的速度,操控的靈巧,及武力,多已遠不如紅毛人的夾板船。甚至包括日本國,現下也在長崎,引進紅毛人的技術,建造武力強大的夾板船。所以我認為,我們商號也該,藉著建造武裝船隊的機會,引進紅毛人的造船技術,建造新一代的海船,以替換武力薄弱的舊海船。況且黑水溝凶險,而我們現下的海船,多是平底船,遇到風浪更是性命堪憂。所以我們應該仿照紅毛人,建造尖底的大海船,如此海船行於海上,也比較安全。而且就長遠來看,有了新的造船技術,將來,我們也才能在海上,與紅毛人對抗。其三,商號有了自己的武裝船隊,則往後在海上,我們就可不必在受制於人。既不必再依靠倭寇的船隊,為我們帶貨,亦也不必再擔心被海盜、或紅毛人劫掠。換言之,只要我們的武力夠強大,則我們可以以我們的力量,重建海上通商的新規則。如此,進可消弭大明國海的海盜及倭寇。而退,則可保我們商號的商船,不再被劫掠。這樣豈不一舉多得,且造福靠海為生的百姓蒼生。其四,每年我們商號,幾乎都有商船在海上被劫。至於這些失蹤的商船,究是遇到海上暴風而沉沒,亦或是被海盜、紅毛人所劫,殺人越貨,誰也不知道。只不過,這每一年的損失,少則數十萬兩,多則上百萬兩。而要是我們有了新建的武裝船隊,可以減少這些損失得話,如此,以這些減少損失的銀兩,用來支付建造武裝船隊的話;這應該還是划算的。所以,小的認為,商號未雨綢繆,應該要建造自己的武裝船隊~~』。顏思齊的話,口氣雖說得溫和,不過話裡卻軟中帶硬,條理分明,讓人不得不由衷佩服。尤其,說及「商號,不該勾結倭寇,為禍大明國百姓,為了貪圖自己的利益,卻為害他人~」之時,顏思齊,一派正氣凜然;而這,自讓原先讚同,想藉倭寇之力,以對抗紅毛人的頭人,頓時更感汗顏。

「商」為四民之末,而事實上,這些出海謀生人,當初之所以會冒死出海,多半也都是因家境困苦,無以為生;所以更都沒讀過多少書。因此,這些商號中的頭人,初時心中所想,多半也都只是,怎麼讓商號能夠賺錢,並未顧及長遠的發展;或想及「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聖賢之言,及民胞物與的胸懷。不過此時,利弊得失,經得顏思齊,一番陳詞後,而議事裡的眾頭人,似也茅塞頓開,頻頻的點頭。唯見楊天生,臉上的神色,恍若罩著一層黑氣,顯得似頗尷尬與不悅。畢竟楊天生,剛剛借倭寇之力的提議,與顏思齊的正氣凜然,相較之下,未免顯得有旁門左道。至於李旦,眼見眾頭人,似也都讚同顏思齊所言,於是當下,他便也拍板定案的說『好~~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商號~將建造武裝船隊。而且新的海船,要引進紅毛人的造船技術,以便日後能與紅毛人,在海上相抗~』。正說著話,忽見李旦,橫眉厲色,把手指向顏思齊,喝令說『顏思齊,剛剛你的話,說得自信滿滿。那我就將建造武裝海船的這大任,交託給你負責。二年內,你得負責給我,造出百艘的武裝海船。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只是個,光會空口說白話,卻百無一用的書生~』。眾人聽了李旦的拍板,頓時議事廳裡,自又是一陣嘩然。因為,建造百艘武裝大船的這重責大任,李旦,居然,把它交託給一個,才來到平戶,尚不及一年的年青人。況且,建造這百艘的武裝船隊,勢必便能掌控整個商號公司,龐大的資金與人力;而如此一來,這負責督造武裝海船之人,恐或就將是李旦,欽定的商號接班人。於此,眾頭人,乍聽李旦,指定顏思齊,負責督造武裝海船,一時怎能不感震驚與嘩然。『顏思齊?這個人是誰啊?我都還不認識他咧。怎麼可以把商號,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呢?』『是啊~公司裡的能人這麼多,怎麼會把這麼重大的事,交給一個新來的人。這置我們於何地啊~』...。正當眾頭人,面面相覷,低語交頭接耳,此時卻見顏思齊,低眉沉思,忽而鄭重的說『李頭領。小的~~有話說~』。『小的~~要向頭領,舉薦一個足堪重任,能督造新海船之人。因為小的,自忖,自己並沒這督造新海船的本事。所以希望頭領,能知人善任, 讓楊書記,來負責督造這百艘的武裝海船~~』顏思齊,此言一出,語出驚人,頓時議室廳裡的眾頭人,自又一陣嘩然,與滿臉的不解。甚至包括楊天生,此時,乍聽此言,原本黑氣沉沉的臉龐,忽而抬頭,瞬間兩眼發亮;可當他望向顏思齊之時,一付欲言又止的張望,卻又讓人看不透,他是感激,還是疑惑。....xxx

二、李旦暗渡陳倉授顏思齊建軍重權
平戶港附近,曠野屋舍錯落的平戶織造廠。數日前,李旦商號的「公司議事」中,顏思齊,將督造武裝船隊的重任,讓賢給楊天生,其實並不是沒道理。畢竟楊天生,原本即為李旦栽培的接班人之一,因此在商號中,他自有其一定的人脈與實力;於此,在調度商號的人力與資金上,及與商號的各頭人間的協調,自也比較容易。反之,顏思齊,去年春夏之交,才來到平戶,所以與商號中的頭人,或許連交情都談不上;更惶論,要獲得他們的全力支持。況且要是楊天生,從中掣肘的話,則督造武裝船隊之事,勢必更加的困難。「數日前的暗夜,以飛鏢夾帶匿名書信的人,曾指稱楊天生,可能是先前織造廠,被縱火的幕後唆使者?~不管這事是真是假,楊天生在商號中,有其一定的勢力,而倘或他要與我為敵的話。則就算李頭領,將督造武裝船隊之事,交託給我,恐怕將來督造船隊之事,也會困難重重。不如,就將督造船隊的重任,交託給楊天生,表明我並不想與他爭,而這樣一來,或許還有可能在商號中,與楊天生化敵為友。掌握商號的權勢,原本就不是我心中所想,所以我又何必與他爭呢?況且楊天生,確也是幹幹材,將督造武裝船隊之事,交託於他,必定也可不負所託~~~」草寮木屋內,正當顏思齊,思索著,日前公司議事之事。此時,屋外忽聽得敲門聲。顏思齊,開門一看,原來是一個李旦的僕從。值此深夜時分,僕從一見顏思齊,便說李旦有事要找,並要顏思齊,立刻到李旦的宅第去。當此深夜,李旦為何突然派人來找,顏思齊的心中,不免狐疑。不過既是李頭領找,顏思齊卻也不怠慢,立時便出了門,騎馬往李旦的宅第而去。

李旦中國四合院建築的大宅第,兩扇朱紅的大門已深鎖,經守門人通報,顏思齊方得入內。四合院的庭院內,西廂外靠牆邊,有一棵古榕。但見老榕樹橫枝垂下的氣根、有若老人鬍鬚般的濃密,且其樹幹斑駁糾結,更有如數條虬龍纏繞;由此可見這棵老樹,或有上百年之齡。此時,當顏思齊,步入宅第庭中之時,正巧見到李旦,正獨自佇立於古榕之下;且直抬頭,仰望著古榕的落葉紛紛。顏思齊,順其自然的,舉步便向李旦走去;不過李旦,卻仍直抬頭仰望古榕。及至顏思齊,走到了李旦的身邊,此時,卻才聽到李旦,似喃喃自語的嘆說『唉~~這棵老樹,少說也有上百歲的年紀了。人家說這老樹,吸收日月精華,經歷上百年,最是有靈性的了。但庭中的這棵老樹,去年冬天落葉後,到今春竟再沒長出新葉。而且還不斷的落葉,竟是已枯死了一半呢。你說~這百年老樹,竟莫名的枯死了一半,這是不是~一種不祥兆啊?~難不成,竟是又要天下大亂了嗎?唉~~真是讓人寢食不安啊~~』。自古以來,當人們面對周遭環境變化,而感無能為力之時,總會將希望寄託於鬼神之說。至於顏思齊,乍聽李旦的話,一時也只認為李旦,或是面對老樹的枯死而感嘆。因此,顏思齊便說『李頭領~~這棵老樹,樹根依然穩固,枝幹也依然強壯。縱然現在落葉枯黃,但過些日子,吹南風之時,或許它還是會再繁茂的生長~』。李旦,望了顏思齊一眼,兀自又說『是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這棵老樹,盤根錯節,長了百年,就算狂風暴雨吹襲,或寒冬降雪,它也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枯死的。可就怕,要它是從樹幹裡面腐爛的話,那外表看來再強壯,恐也終究是救不活的~~』。兩人佇立老樹下,顏思齊,從未見到李旦如此多愁善感。況且,李旦身為唐人頭領,往日也總是以長輩的冷峻態度,來對他講話。不過今日,李旦倒似把顏思齊,當成了朋友般,講話的口氣,竟頗為和藹。繼之,只聽得李旦,似有感而發,口氣溫和的又說『顏思齊~~你將督造武裝船隊的重任,讓給楊天生。你有度量,這是好事,算我沒看錯你。唉~~我老了。很多事,都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咱們商號,將來要枯要榮,也都只能看你們年輕的這一輩,要怎麼做了。要齊心合作,讓出海謀生的唐人,都能有口飯吃。還是要爭鬥個你死我活,各圖各的,讓商號分崩離析,這也都只能看你們了。呵~~你懂我的意思吧。你懂得退讓,不與楊天生爭,其實這正是我想看到的~』。

李旦的話,說得懇切,連顏思齊聽了,也不禁動容。因為就一個頭領而言,這樣的私心話,原本是不該對一個下屬說的,可李旦,既對顏思齊說了這樣剖肝輸膽的話;或許正也表示,他已不把顏思齊,當成一個普通的下屬。正當顏思齊,受寵若驚,尚不知如何應對,此時,忽而只見李旦,向門邊的僕從喊說『來人啊~~備馬,我要出去一趟~』。而後,只見李旦,轉個身,便又對顏思齊說『嗯~~顏思齊。現在楊天生,既接了督造武裝船隊的職責。那他空下來的港口書記一職,就由你來遞補上吧~~』。顏思齊,乍聽李旦,要他接任港口書記的職務,不禁大感意外。因為平戶港,負責港口貨物進出的工作,正是李旦商號,海上事業的根本;而這不可不謂,是個重責大任。此時,卻聽李旦,接口,又對顏思齊說『港口的工作,事務繁雜,面對的人多,正好也可磨練磨練,你與人應對的能力。還有~~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那你大膽的就放手去做吧。或許在公司裡,我不便太偏袒於你,可私底下,我會全力支持你的。對了~~另外,你織造廠的 工作,你就找一個你信得過的人,去接替你的職務。這樣一來,你也就不會顧此失彼了~』。正說著話,此時僕從,也已將馬匹,牽到了宅第門口。於是,只見李旦,邊舉步走向門口之際,邊又對顏思齊說『顏思齊~~今晚,我要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不要多問,你騎馬跟我來,便是~~』。

四匹馬,一個李旦,一個顏思齊,另外還有兩個僕從,離開李旦的宅第後,一路便向後山茂林間的小路而去。山間的霧氣迷漫樹林間的小路,雖是暗夜夜,不過顏思齊對於眼前的山路,仍是有點眼熟。因為顏思齊,去年,搭乘倭寇的海船,初來到平戶之時,似乎便曾走過這條山間的小路。因此顏思齊,約略也知道,在這座山的茂林深處,有一所黑屋;而那隱密的黑屋,似便是李旦建來,專為與日本國的浪人及倭寇,秘密見面的地方。至於李旦,與日本國的浪人及倭寇見面,為何要如此神祕,這自也不是原因。因為平戶長崎一帶,聚集的數萬浪人,幾都是德川幕府的死對頭;且浪人們彼此串連,更無時不想舉兵起義,殲滅德川家。雖說李旦,是因獲得德川幕府的信任,賜以「朱印狀」,這才得有特許之權,可在日本國經商。然而,身在平戶長崎,這反德川幕府勢力龐大的地方,李旦若想在此安居及做生意;當然,卻也不能不,得與當地的浪人來往。正是如此矛盾的環境之下,李旦,既不能光明正大,與浪人倭寇見面;因此便在隱密的山間,建了一所黑屋,以秘密的,私下與日本國的浪人見面。果不其然,一行四人,在漫著霧氣的山間的小路,走了約半個時辰,此時四匹馬,便在一處樹林前的空地駐足停步。樹林間,只見有一處,恍若農家屋舍,頗不起眼的屋舍入口,而這地方,顏思齊,去年,初到平戶的當晚,便曾與倭寇來過,所以並不陌生。兩個隨從,留在屋外把風,李旦敲了門,黑屋內的管家,隨即便來開門。這樹林內的黑屋,原本就是建在山間,以掩人耳目的秘密居所。所以進門後,屋內的擺設,牆上掛著風乾的蒜頭瓜果,牆腳堆著農具,一切正如一般農家。及至,李旦帶著顏思齊,又屋內深處走,經過了一道恍若崁在牆上的密門;而後,裡面便是一間和式大廳。

顏思齊,初入大廳,便見燭火通明的大廳裡,此時已端坐著四個人。四人原本盤腿而坐,而一見李旦到來,四人便身體前傾,雙手握拳,抵著膝前地面,且俯首,向李旦行禮,態度頗為恭敬。『大家免禮~~』走入大廳,李旦向在座的四人,點頭示意後,便就上席之位而坐;而後,又示意讓顏思齊,坐於他左側的位置。此時顏思齊,細看坐於對面的四人,只見其中兩人頭頂雉髮,應是日本國的浪人或武士;而另兩人,看來則應是唐人。唐人中的其中一人,顏思齊,頗為眼熟,似乎之前已見過。顏思齊,尚想不起此人是誰。而此時,只見李旦,坐定後,指著眼前的四人,便說『顏思齊,現在在座的四個人,可說都是忠誠,可信賴之人,也可說是我的心腹。所以今晚,帶你來這裡,我就是要介紹他們,給你認識。而且往後,我就讓他們四個人,都聽命於你~』。隨即,只見李旦,指著四人,便對顏思齊,逐一介紹說『在我左手邊的第一個人,他是個日本國的朋友,名叫岩田正信。岩田,他與平戶長崎一帶的浪人,關係相當親密。因此他對日本國的政局,可說掌握的相當清楚。而他就在平戶港附近,開了間武道館。至於這二位,也是個日本朋友,叫崗山信雄。崗山,他是個日本國的船主,常往來於長崎平戶間。所以往後,顏思齊,你若想與日本國的浪人連繫或見面,大可找岩田與崗山,為你安排。至於這第三位,他叫李俊臣。李俊臣,住在唐人町,開了間藥材店。因此對於唐人町發生的事,他可說無所不知。再這最後一位,他叫林福。林福,他的武藝高強,雖說表面上,他只是商號裡的一名工匠。不過實際上,他是我安排在平戶港的一個眼線。因此透過林福,我對平戶港發生的事,可說無所不知。因此顏思齊,若你想真正的了解,唐人町與平戶港發生的事,大可找李俊臣及林福,來為你私下調查~~』。

李旦,逐一為顏思齊介紹四人,而顏思齊,亦逐一與點頭行禮。而當李旦,介紹及林福之時,說他是商號中的一名工匠。此時,顏思齊這才想起,當初建造織造廠之時,確似曾看見叫林福之人,隨著楊天生,前來幫忙建造織造廠。;而且他似乎還有個綽號,大家都叫他「深山猴」。「原來,這看似平凡之人,卻竟是李旦,安排在平戶港的眼線。由此看來,李旦對於商號內的一舉一動,恐怕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也難怪,身為商號及唐人頭領,面對這上萬人,總難免有人要欺上瞞下。所以李旦,在唐人町及平戶港,安排下眼線,這倒也不失是個掌握實際狀況的好方法。所以,自我到平戶港後,這一年來的一舉一動,其實也都全在李旦的掌握之中嗎?」想及此,顏思齊不禁打了冷顫,這才知到道李旦的本事。隨之,介紹完四人後,李旦便又向四人,介紹顏思齊,說『這是未來商號裡,港口的書記,他叫顏思齊。不過,我還有更重大的任務,要交託給他。所以,今後,你們四人,就聽從顏思齊的命令,來行事。假如有發生什麼重大之事,就直接向顏思齊匯報。知道嗎?』。聽了李旦話後,只見四人恭敬,齊答『是~~頭領~~』。將自己的心腹眼線,介紹給顏思齊後,李旦隨即,便說『好了~~沒事。你們四人,可以先走了。我與顏書記,尚有要事要談~』。待得四人,魚貫離開了大廳,此時廳中只剩李旦與顏思齊。而此時,只聽得李旦,便問說『顏思齊,你知道。我為何將那四人,介紹給你,並要他們今後聽從你的命令嗎?』。顏思齊,回答說『頭領~應是希望,我更了解日本國的局勢,以及了解商號內的情況吧~~』。李旦聽了,點點頭,又說『嗯~~不過這只是最基本的而已。其實,我要這四人,往後聽命於你,最主要的,還是我有一個更重大的任務,要交託於你負責~』。

顏思齊,乍聽李旦說,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託於他;一時也不知其理。只見得,李旦抬頭張望了大廳四周,確定無人,這才接口,謹慎的又說『嗯~是這樣的。雖說商號,現下要建百艘的武裝船隊。可船隊建造完成後,若仍只是由現下商號中的平民百姓,充當船員。如此一來,就算船隊有再好的武裝,恐怕也只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而萬一在海上,遇到紅毛人的劫掠,我們船上的平凡百姓,又怎敵得了紅毛人的軍隊武力。所以我要你秘密,為我執行一個任務。那就是,我希望你能為商號,訓練出一支,號令嚴明的海上軍隊。而且這支軍隊,就是往後商號那百艘、武裝船隊上的船員~~』。顏思齊,乍聽李旦,居然是要他組織訓練一支軍隊,不禁大感震驚。正要推辭,不過卻聽李旦,又說『商號之中,是再沒人,比你更有遠見的。所以要是你成不了此事,那恐怕商號中,也再無人能成就此事。而且這件事的成敗,或將關係到商號,未來的存亡。因此我也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了。如今我都把話,講得這麼清楚了,再來倒想聽聽善,你的意思如何?』。顏思齊,乍聽李旦,要他組織訓練軍隊,原本是想推辭。可是聽李旦說,此事的成敗,或將關係到商號的存亡,而顏思齊,自也知道,商號的存亡;自也將直接牽扯到,現下居於日本國,數萬唐人的生計。況且李旦,話說得如此懇切,而當初,顏思齊,亦主張建力商號自己的武裝船隊。因此總總,顏思齊心想,若自己推辭這重任,倒顯得自己,似乎成了個空口白話,不負責任之人。於是臉色沉重的略思索後,顏司齊便說『頭領~~對於這件事,小的,自當戮力以付。只不過現下,承蒙頭領抬愛,交託如此重責大任。一時,小的,倒也還沒什麼盤算。待得小的,回去詳加籌畫後,再告知頭領為是~~』。

顏思齊,既已答應,接受李旦交託的任務。只見李旦,臉上原本凝重的神情,蒼桑面容一時似也輕鬆了不少,便又說『顏思齊,我不會看錯人的,你定能成就此事。不過,這事,事成之前,你得辦得隱密。當然你可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與你謀劃此事。除此之外,儘量別把這事洩露出去。畢竟,咱們寄人籬下,在日本國練兵,總不是件好事。二來,此事,若在商號中傳揚開來,難免又要引起紛爭。所以對這件事,你得秘密進行才可以。知道吧~』。隨後,只見李旦,又伸手自懷中取出一物,遞給顏思齊,後說『這東西,你拿去。這東西叫"天龍羅盤"。這是我義父王直,留下給我的東西,而日本國的倭寇,也都認得這東西。所以倘若日本國的倭寇,不肯聽命於你,你便可以向他們出示此信物。因為只要你拿出這"天龍羅盤",直接便可代表我的身份。如此那些倭寇,多少也會聽你的~~』。顏思齊,接過李旦遞給他之物,並未細看;不過只覺那物,的確像是一個羅盤。雖聽李旦說,只要有信物,倭寇定當會聽命於他,不過顏思齊,對於李旦所交託,建立武裝船隊的重任,卻仍心懷忐忑。畢竟建立一支武裝船隊,這可不比經商。甚至武裝船隊建立後,顏思齊自當也知道,屆時,或許他更得帶領船隊出海,以面對海盜,或紅毛人船堅砲利的挑戰。於此,手握那"天龍羅盤",此時顏思齊的心血,更如黑水溝的浪潮澎湃。.....X    X     X

三、1985~夢魘中地獄初探
西元1985年十一月深秋,台灣台中海線,鎮平庄的深夜。正唸高三的顏程泉,正坐在書桌前的檯燈下,寫著幾天前,所做的詭異的怪夢。「地獄,據說是個囚禁亡魂,充滿恐佈與痛苦的地方,但我似曾經夢見,我到過地獄。數日前,做了一個怪夢,略述於下:...黑天暗地的左邊是一條黑色的大河溝,我騎著機車在河溝旁的農路上,夜已深我正從學校,要回家。因為這晚,去陳賜仁請客,喝了點酒,所以我感覺頭痛欲裂,又有點暈眩。路旁一間紅磚砌的小屋,是個老舊的抽水站,過了抽水站的小屋後,便是一段上坡路。我騎著機車在上坡路上,忽然看見前方,成排的木麻黃樹下,有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牽著一條水牛。農路很小,牛擋住了我的路,所以我只能停下機車,按叭叭。身材異長高大之人,回頭看向我,忽然我覺得大腦暈眩,好像看到鬼一樣的背脊發涼。因為我記得,我似乎曾經在夢裡,見過這個男人;而且他還說,他是我很久以前就死掉的阿祖。阿祖頭纏黑布,黝黑皮膚,粗曠的臉龐,有點像是番仔。農曆七月,是民間傳說中鬼月,聽說鬼月之時,陰曹地府的鬼門會開開,好讓亡魂來到人間,享受人們的香火祭祀。不過現在並不是七月的鬼月,卻不知阿祖為何會出現。於是我問阿祖說"阿祖~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而且現在又不是鬼月,為什麼還會在這裡放牛?"。阿祖低沉的聲音,回答說"猴囝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咱祖先的事嗎?還把廳裡的神祖牌位,搬上搬下的,說要找祖譜。~我實在被你吵得不得安寧,所以今晚,我是特地在這裡等你。要帶你去陰曹地府,找咱們祖先的~"」。「阿祖要我去陰曹地府,目蓮救母的故事,頓時浮現在我的腦海。所以我想,或許我該先回家家,去帶點冥紙或香燭的,好沿路灑給陰間的小鬼當買路錢。阿祖說不用,只問我有沒有帶"暗暝匕首"來。"暗瞑匕首?是什麼東西?"這讓我突然想起了,先前我在鰲峰山鬼洞裡,撿到的那把烏黑像廢鐵的匕首;可是我怎麼可能會將那東西,帶在身上。我說沒帶,阿祖卻要我找一找。於是我在書包裡翻了翻,竟然發現那把像廢鐵的匕首,就在我的書包裡,而且整把匕首還散發著像是鬼火的綠光。烏雲密佈的天空似有沉悶的雷聲,忽而我的耳畔似更聽到鬼哭神號的恐怖聲音,而散發青燐燐綠光的匕首,讓人握在手裡,更是有一股寒意恍若直滲入骨髓。"猴囝仔~~把匕首給我,我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阿祖說著,搶過我手中的匕首。隨後,我看見阿祖拿著那"暗瞑匕首",往路旁的一棵木麻黃樹上一劃;頓時木麻黃樹上,出現一道裂縫。樹上的裂縫有如黑洞般,不斷將四周之物往內吸入,看起來很恐怖,不過阿祖,卻要我趕快跟他跳入那樹上的裂縫中。因為阿祖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其實不是人間,而是六道輪迴中的"餓鬼道"。黑暗中鬼哭神號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我往四周看,果見有許多長相醜陋恐怖的鬼魅,或是缺手斷腿的、從河裡爬上來,或是兩眼翻白如殭屍的、從草叢裡冒出頭;且這些鬼魅,正由四面八方不斷向我走過來。現在並非七月,怎會有這麼多的孤魂野鬼,在外遊盪?~~餓鬼道的餓鬼,聽說這些鬼魂永遠都吃不飽,所以看見什麼就吃什麼,甚至大鬼吃小鬼,彼此吞食,很像是人吃人的貪婪社會。由於我只想趕快逃離餓鬼道,不想被那些鬼魅抓到,於是便與隨著阿祖,縱身一跳,進入了木麻黃樹的那裂縫中。頓時,身體便有如一縷青煙,被抽油煙機吸進去一般,頭暈目眩的旋轉。陰曹地府,或是地獄?我不知道,我會到什麼地方?....」。「阿祖已經不在我身邊。原本我以為我會到陰曹地府、或是地獄,不過不是。紅磚牆瓦厝的舊家三合院,神明廳外的稻埕上,有個帆布搭蓋的棚架,我正站在稻埕上,望著那帆布棚。帆布棚的中央,放置著一張四方形的木桌,木桌後方白布覆蓋兩階神案,神案上只見黃菊花、白菊花,花團錦簇的圍攏著,一張玻璃裱框的黑白半身相片。我看見黑白相片裡的人,正是三叔公。三叔公,三、四年前,突然死了,所以在舊厝的稻埕,辦喪事。....」。

鎮平庄的暗夜,秋風吹得窗框喀喀響,而數日前,顏程泉的怪夢,今晚似仍在腦海中,繼續盤旋。「舊家三合院的稻埕,正在辦三叔公的喪事。神明廳外搭著個帆布棚,我不太敢走進那辦法事的帆布棚裡。因為那帆布棚內的左右兩邊,各掛著九幅圖;而那總共十八幅圖,據說就是十八層地獄的景象。家族中有長輩過逝,辦喪事之時,自是家族中的所有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得到場,披麻戴孝。三叔公的棺材,就放在神明廳的中央,門口雖然有大把的燻香,卻還是難掩屍臭味。我看見三個師公,正在帆布棚內頌經,辦法事,超渡亡魂,以引渡三叔公的靈魂,前往極樂世界。其中中間的那個身穿黃色道袍,而旁邊兩個則穿黑色的道袍。我聽著三個師公,辦法事時,滿嘴裡嘟噥嘟噥的,也不知在唸些什麼?,忽而想起,據說阿公和三叔公他們,年輕時,每遇農閒,為了謀生,也曾濫竽充數去當過辦喪事的師公。而且據阿公說,其實當師公辦法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唸什麼,只是滿嘴嘟噥嘟噥跟著亂唸而已。我很怕看見棺材,因為人死了,會變成鬼很恐怖。所以民間的習俗,才要辦法事超渡亡魂。我與其他親屬一樣身穿白麻布孝服,頭綁白麻布帶子,坐在帆布棚內,聽師公滿嘴胡唸的辦法事。可是我根本不相信,光憑這些師公,滿嘴嘟噥嘟噥的唸,這樣的辦法事,便能超渡亡魂,前往極樂世界。我坐在帆布棚內,偶而太無聊了,視線便難免會移到帆布棚兩旁,掛的十八層地獄圖上。冗長的辦法事,往往得從早上,一直辦到深夜;於是我滿腦子裡,都是十八層地獄,各種酷刑的恐怖景象。三叔公死了,不知道會不會下地獄?我不知道;但我很害怕,我死了會下地獄。我聽說人死了,亡魂會下地獄,那是因為他在陽間做了壞事,所以亡魂才會被囚禁在地獄,受懲罰。忽然我想起,前兩天,我在田裡的河溝旁,用木棍及石頭,打死一條大蛇。大蛇被我打得遍體鱗傷,白肚不斷翻滾,臨死前,牠的兩個眼睛,似還充滿仇恨的直盯著我,讓我毛骨悚然。而且我不止打死蛇,從小到大,我在田裡打死不少動物。譬如,用彈弓打死樹上的麻雀,用磨尖的鋼條、刺死河裡的魚蝦,設陷井夾死田鼠,用火燒死一大群的毛毛虫.....。我似乎做過很多的壞事,萬一牠們要找我報仇,那我一定會下地獄.....」。這黑夜,顏程泉,原本以為自己是躺在床上睡覺,不過醒過來之時,卻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條長滿雜草得爛泥溝裡;而且爛泥溝裡,還有滿是長長的毛毛虫,不斷的蠕動,爬向他的身體。此時顏程泉,望著身邊,滿是紅黃色彩斑斕的毛毛虫,爬到自己身上,讓他恐懼極了;於是拼命的掙扎,想爬出爛泥溝。可當顏程泉,拼命抓住溝旁的長草,想爬出爛泥溝,忽而他卻發現,他手裡抓的,並非是雜草,而是一條一條的長蛇;而且這些蛇,似乎早都已死掉,只剩下腐爛的屍體。且讓顏程泉,更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腐爛的蛇,居然還以兩個充滿冰冷仇恨的眼睛,直盯著他。顏程泉,慌得放手,又跌入爛泥溝底,而爛泥溝底,則滿是個種動物的屍體,有麻雀,有魚蝦,還有蟾蜍及老鼠....。 爛泥溝裡,一條條長長的毛毛虫,又不斷爬向他的身體,顏程泉害怕極了,可卻又無處可逃。無助的面對這恐怖的景象,忽而顏程泉,又想起,自己可能只是在做惡夢。「聽說做惡夢之時,唸佛,便可以逃出惡夢~~」心下想著,顏程泉,定下心來,果也閉上眼,開始唸起佛號─「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佛號之聲,穿入耳膜,盪漾四周,當顏程泉再次睜開眼,果發現自己,已不身陷恐怖的爛泥溝裡;不過,詭異的是,顏程泉居然發現,自己竟是,獨自站在舊厝三合院的神明廳前。點著兩根白蠟燭的神明廳裡,正停著一付棺材,顏程泉想起,這似乎是三叔公的棺材;轉過身,顏程泉,果發現自己,正站在三叔公靈堂,辦喪事的帆布棚裡。這三叔公的喪事,似乎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可現下,顏程泉看見靈堂,做法事的帆布棚裡,兩旁仍掛著十八層地獄的圖畫。燈光昏沉的帆布棚靈堂內,有隻巨大的蛾,忽然飛到了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幅圖上;而此時顏程泉,出於好奇,視線自也隨著那隻蛾,停到了那幅地獄的圖上。只見這第一幅圖,下方的文字註解,寫的是─「拔舌犁地獄」。畫裡,四面火光,男女皆赤身裸體,地獄裡張牙舞爪的鬼卒,正已皮鞭抽打著亡魂;而且還用鐵鏈,將男女亡魂的舌頭刺穿,長長的拉出來。不止於此,獄卒,還把亡魂拉出的舌頭,以鐵鏈綁在一張牛耕田的犁上,並讓男女亡魂,以舌頭拖著犁耕田;其狀慘不忍賭。顏程泉,正在站地獄景象的畫前,看著畫,忽而不知不覺,周遭竟像是著火般的,泛著紅色火光。顏程泉,猛的驚覺,回個神來,而此時卻驚見,自己竟是,猶如站在四面八方,盡是火海之中。顏程泉,發現自己是置身,在一赤紅的大岩石上,而巨岩之下,通紅的火海之中,則見許多赤身裸體的男女;而且這些男女的舌頭,盡被鐵鏈長長的拉出,滿嘴鮮血淋漓,哀鴻遍野。「這裡就是地獄?但我怎突然,來到了地獄?」站在巨岩之上,俯視岩石下的地獄慘狀,頓時顏程泉的心中,充滿了惶恐。地獄總是漫天的黑暗,唯見赤紅的火光燃燒大地,遍地的淒厲哀號聲中,顏程泉,忽而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猛得回頭看。此時顏程泉,忽然發現,原來是阿祖,不知何時又出現。只聽得阿祖,說『猴囝仔~~這裡就是地獄。這是第一層的地獄,叫做"拔舌犁地獄"。而死後,亡魂會到這層地獄的,多是因生前,喜歡講謊話,以詐騙之術,傷害他人,圖謀己利的人。至於這第一層地獄,是以人間的三千七百五十年,為一年;而那些陽間的騙子、或金光黨,來到這層地獄,則需在此忍受"拔舌犁地"的痛苦,一萬年。假若,換算成人間的年歲,就是一百三十五億年。也就是說,陽間的那些騙徒,縱是一時詐騙他人成功,而獲得權勢或錢財,但是他死後,卻得下地獄,被地獄的鬼卒,以鐵鏈拔舌犁地,一百三十五億年。所以在陽世,就算能以詐騙之術,圖得一時的富貴榮華,但相較於死後百億年的拔舌痛苦;其實,這還是一點都划不來的~~』。

「地獄,原來真的存在~」望著眼前的淒慘萬狀,顏程泉驚駭不已。顏程泉,只記得,先前阿祖,似乎是說要帶他卻找祖先,可卻不知道;阿祖為何,要帶他來地獄。於是顏程泉,驚惶的,問說『阿祖~~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祖先的嗎?為什麼你帶我來地獄?難道~~難道~~我們的祖先,現在在地獄嗎?』。黑雲下遍地紅火的地獄,赤紅的巨岩上,只見阿祖,嘆了口氣,回答說『是啊~~~我們的祖先,當然在地獄。而且是在很深,很深的地獄深處。所以如果你想找到我們的祖先,那就得走過十八層地獄。尤其,是我們顏氏的開台祖,他更是在最深的地獄裡~~』。聽了祖的話,顏程泉,驚駭不已,便又問『阿祖~~我們的開台祖先,到底生前,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不然為何會被囚禁,在那麼深的地獄裡?難道~~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嗎?』。只見阿祖,皺著眉頭,滿臉苦悶神色,回說『這事,是很複雜的事,並非我現在用三言二語,就能說清楚。所以如果你想知道這件事的原委,那你就只能,走過十八層地獄,到最深層的地獄,去問他吧。唉~~我只知道,我們顏氏的開台祖,在歷史上,被稱為"惡名昭彰的海盜"。或因如此,所以怎能不下地獄~~』。阿祖的話,頗讓顏程泉,感到震驚。不過以前的祖先,身在地獄受苦是一回事,可此時,顏程泉最擔心的,是自己正身在地獄,又是否自己也會一直被困在地獄。地獄裡燥熱的氣息,滿是黏膩的惡臭,顏程泉,可不想永遠被留在這個地方。於是顏程泉,趕緊又問阿祖,說『阿祖~~我現在還在唸高中,我明天一早還要去學校上課。而且現在距離也只剩下二百多天了。所以我不能太晚睡,我明天還要早點起床寫作業,因為我有很多作業都沒寫。所以能不能讓我快點離開地獄?』。顏程泉,心裡記掛著很多作業沒寫,所以說想起個大早寫作業,這倒不是假話。畢竟此時,身在"拔舌犁地獄",顏程泉心裡也害怕,要自己說了謊,將來死後,恐也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因怕阿祖,不相信,於是顏程泉,指手畫腳,再三強調,又說『喔~阿祖,你那個時代不用唸書,真好。所以你可能不知道,現在的高中生,一天到晚都在考試,壓力真的很大。不騙你,其實就跟在地獄差不多~~』。阿祖聽了,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只一張臉越來越黑,冷冷的說『猴囝仔~~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從何處來,就往何處去吧~』。漸漸的,阿祖,整個人都越變越黑,最後竟成了一個黑影般的消失,卻獨留顏程泉,仍在地獄的巨岩崖邊。顏程泉,這下可慌了,因為他只記得,當時他似乎是站在三叔公帆布棚的靈堂內,望著一幅地獄的圖象;而後,不知不覺,猛然就發現自己身在地獄。如此,照阿祖說的「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顏程泉心想,那豈不是得要拿一張家裡的照片來看,這才會再會到家裡;可此時顏程泉的身上,又沒帶相片,如何能離開地獄回家。

「這地獄是真的?還是因為功課壓力太大,所以我做惡夢?只是究竟我該如何離開這地獄?」情急之下,顏程泉也只能低頭,往地獄的岩下張望;或希望能在那千千萬萬,被鐵鏈拉長舌頭,滿嘴鮮血的亡魂中,找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可以問路。所謂病急亂投醫,忽而顏程泉,才想起了,這裡是"拔舌犁地獄",即這裡的亡魂,都是生前善於詐騙他人;所以死後才會來到這層地獄。忽而顏程泉,又聯想起,自己常常一大堆做業沒寫,本想早底起床寫作業,可早上又說過頭。於是,那只好早點到學校,借別的同學的作業簿來抄。可同學的作業,答案居然都是錯的。於是顏程泉,還被老師發現,居然抄別人的作業來哄騙他,而罪加一等。"請鬼拿藥單"即是如此,所以顏程泉,即時醒悟這點,寧願作業沒寫,也不抄別的同學的作業;而這才終得沒誤入崎途,在地獄越陷越深。顏程泉,站在地獄巨岩的崖邊,苦苦的思索、剛剛阿祖講的話。「對了~~這是個夢,夢的最初,我是在回家路上,在河溝北的農路遇見阿祖。而且當時阿祖,還向我要了那把詭異的匕首。然後阿祖,用那把"暗瞑匕首"在一棵木麻黃樹上,畫了一刀。隨後樹上就出現一個黑洞,且那黑洞還不斷把四周的東西,都吸進去。對了~~是這樣,或許我也只要用那把匕首,在這岩石上畫一刀,我就能從地獄,回到我來的地方~」想及此,顏程泉,趕緊在身上,四下摸索;而果然,顏程泉,就在他的腰際,摸到了那把詭異的匕首。形狀不規則且詭異的匕首,仍散發著駭人的青綠光茫,於是顏程泉,立時拿著匕首,便往身旁巨岩的岩壁,大力一劃。瞬間,顏程泉果見,岩壁上出現一道裂縫,裂縫猶如黑洞般的,不斷將周遭的景物吸入。由於急於離開地獄,此時,顏程泉想也沒想,便往黑洞裡,縱身跳入;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與頭暈目眩,恍若自己的身體被拉得像麵條一樣長的,穿過黑洞。瞬間顏程泉,似乎真的離開了地獄,可卻又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空氣中滿是腐爛的怪味,天地間依然暗澹無光,時而耳畔不斷傳來,有如鬼哭神號的狗哮狼號聲;而周遭,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景物,讓我依然不知身在何處。遠處我看見有燈光,當我走近之時,卻發現那是路邊,搭著的一個帆布棚;而帆布棚內,似是一個靈堂。三更半夜的,家家戶戶都已門窗緊閉,路上毫無人影,不知為何卻有人在辦喪事?~~我很害怕看見路邊,有人搭靈堂辦喪事,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只好硬著頭皮,走向那路邊的靈堂,去問路。這是個盛大的喪禮,靈堂搭的很大,顯然死的,是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不然就是黑道大哥。很大的帆布棚靈堂裡面,站滿了身穿白衣或黑衣的人,靈堂外還有很多的黑頭轎車。喪家正在燒紙錢,冥紙堆積如山,還有紙紮的豪宅、紙紮的僕人、紙紮的黑頭車。其實我不相信,辦喪事時,燒這些冥紙及紙紮的房屋,死後的人,便能有豪宅,有錢財。只是民間的習俗如此,所以大家也都有樣學樣,跟著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以免被人說不孝。尤其台灣的民間習俗,似總是越是壞事做盡的人,越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辦喪事時的排場,越是特別的盛大與虛榮。譬如一些地方角頭、黑道大哥的喪事,總是萬人空巷,冠蓋雲集。而我看過最大的喪禮,大概就是"先總統  蔣公"死掉的時候,那更是舉國震悼,還有三軍儀隊表演。...我正想走過去靈堂問路,可此時去我看見,圍在靈堂的四周,有許多缺手斷腿的、翻白眼的、沒頭的"鬼"。且一見人家燒紙錢,那些鬼,便圍過去竟相搶奪香灰與紙錢;甚至彼此打成一片的爭奪利益,更互相以尖牙利齒,彼此啃咬了起來。更詭異的景象是,有些鬼頭很大,滿頭的爛瘡流膿,但脖子卻跟針一樣的細,而且當他們手裡,捧著東西要吃的時候;一張開口,嘴裡便會噴出火來,把食物都燒成灰。所以他們永遠都吃不到東西。"餓鬼道!"忽然我想起了,我曾經在從廟裡,拿回家看的經書上,看見過這樣的鬼。頓時,看見這景象,讓我嚇得全身發涼。不止如此,當我再望向靈堂裡面之時,竟發現靈堂內滿滿的人,但每個人的臉,居然都白得跟紙一樣;而且不止臉白得像紙,是整張臉的五官都沒了,整張臉就是一張白紙。"鬼啊~"我嚇得落荒而逃,一直逃,一直逃,在暗夜中,一直沒命的逃。我跑了很遠很遠,我跑到了一處曠野,這裡像是一處稻子收割後的稻田,而且稻田的盡頭,有一座燈火輝煌的城~」。「燈火燦爛的城,約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底下寬,上面窄,像座金字塔;而且整座城都是由一格一格,有如彩繪的布袋戲棚,所拼湊而成。頓時,我想了起來,這不就是建醮的"醮樓"嗎?"對啊~~清水鎮,現在正在建醮大拜拜,既然看見了超渡陽間亡魂的"醮樓",所以我應該已經回到清水鎮了~"想及此,我又往四周看,果然看見很多的房子,而且家家 戶戶,門口都掛著一盞大紅燈籠;而且燈籠上,寫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我沿著滿路的紅燈籠走,漸漸的,我忽然認得了路....」。鎮平庄的暗夜,暗夜中的房間,顏程泉倘在床上,魂歸來兮,蕩悠悠的睜開眼,自夢魘中甦醒。

暗夜的屋外秋風忽忽的吹,窗框直喀喀響,而回想這一整夜得怪夢,顏程泉只覺自己的胸口,心臟仍噗通噗通,擂鼓般的直跳。因為,夢魘中的地獄,恐怖的景象是如此清晰。況且顏程泉還記得,夢魘中,神出鬼沒的阿祖說─「我們的開台祖先,現在還被囚禁在十八層地獄的最深處~」。「假如這夢是真的,那為什麼我們顏氏的開台祖,會被囚禁在地獄的最深處?...」躺在床上,顏程泉滿腹的疑惑,只是想著想著,迷迷濛濛間,人卻又意識矇矓的睡著。....xxx

四、清水鎮建醮,齋戒
翌日清晨。由於,正值清水鎮,七十幾年來,唯一的一次「建醮」。所以整個清水鎮,已於昨日開始,全鎮便得吃素,齋戒一個星期。何謂「建醮」?學校的老師,似乎曾說過─「建醮」就是像是辦水陸大法會一樣,是要超渡陽間的孤魂野鬼、或無主孤魂;好讓他們能重回陰間輪迴,也好早日能重新投胎轉世。所以「建醮」跟「中元普渡」,是不太一樣的。因為,七月的「中元普渡」開鬼門,主要是要讓陰間好兄弟們,可以來到陽間,好享受陽間人們的祭祀。「建醮」似乎是個很熱鬧的民間習俗,不止要吃素齋戒,而且在清水鎮,還建七座的醮樓;另外等到齋戒第七天結束,整個清水鎮,全鎮家家戶戶都還要大拜拜請客。辦桌請客,自是小孩子喜歡的。不過七天的吃素齋戒,天天都只能吃青菜豆腐,就跟和尚一樣;這卻是讓不習慣吃素的人,頗為難熬。雖說,為了因應「建醮」的齋戒吃素,所以坊間的菜市場,也有以麵粉做成雞鴨的形狀,名為素雞素鴨;而且經過調味,初次吃起來,果真也似有雞肉鴨肉的味道。只不過,只要多吃幾次這素雞素鴨,卻也會讓覺得食不下嚥。譬如,這已是「建醮」齋戒的第二天,而顏程泉一早起床,換好了學校制服,下樓吃飯,便見廚房餐桌上;除了青菜豆腐麵筋外,另就是一盤,看起來很假的素雞肉。第一天吃素還好,還覺得新鮮,可到第二天,還是整天都得吃素,這就真的讓顏程泉,感到有點反胃受不了。可無奈,正逢清水鎮,七十幾年來,唯一的一次建醮,全鎮幾萬人都得吃素,所以顏程泉不吃素也不行。於是顏程泉,便也只能隨便扒個幾口飯,再帶了個中午的素便當,便揹起清水高中的書包,去上學。

深秋的清晨,天氣已頗冷,加之清水鎮靠海,所以風大,往往把樹都吹斜了一邊;包括人走在路上,往往同樣也會斜一邊。由於顏程泉,家住得偏遠,加之上了高三,學校放學後,通常都還會跟一些同學,留在學校晚自習,到晚上八、九點才回家。所以顏程泉,多半騎著家裡的一輛舊機車,去放在清水鎮上,再走路到學校。這日,顏程泉,同樣騎著機車,沿著清水大排河溝北的農路,往清水鎮上去。只不過顏程泉,近日做的夢,似總夢見自己在這條大河溝旁,看見一些奇怪的景象。所以,此時顏程泉,大清晨,騎著機車,自這條滿是垃圾及污水,且發黑發臭的大河溝經過;而他的心中,自難免有些異樣的感覺。「奇怪~~。昨晚,我好像又夢見,在這條河溝旁的農路,看見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好像是鬼~~很恐怖。搞不好是時常走夜路,撞邪了~」經過秀水里,接到海濱路,顏程泉,一路想著,而受路彎彎屈屈的,直行到火車路旁。此時,火車路鐵軌下方,有一大片秋收後的到稻田,空曠的稻田上,正搭著一座「醮樓」;而顏程泉,眼見這座大「醮樓」,更覺眼熟。「醮樓」約有四、五層樓高,像是由數十、上百個布袋戲棚,一格格堆疊成的金字塔一樣,讓人仰之彌高,頗為宏偉。其中那一格格的戲棚裡,多是一些民間故事的人物戲偶;而且那些戲偶通電後,還會做一些簡單的動作。譬如「唐三藏西天取經」「目蓮救母」「孫悟空大鬧盤絲洞」等...。尤其一到夜晚,整座醮樓都通了電後,數十、上百個戲棚裡的人偶,同時都動起來;霎時更是整座醮樓都大放光明,繽紛奪目,煞是好看。至於,此時顏程泉,騎機車經過醮樓之時,望向那繽紛宏偉的醮樓,頓時心中,卻是凜然一驚;因為眼前的景像,竟猶似他昨晚夢中的景象。正在要去學校上學的路上,雖是大白天,但顏程泉想及此,仍不禁,頓感背脊一陣發涼。...



( 創作連載小說 )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readeryen&aid=4793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