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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關原道上歐陽華宇率商團上洛 楊天生與朝廷攝政家的暗盤
2011/01/14 06:58:48瀏覽489|回應0|推薦6
一、1611~歐陽華宇
1611年隆冬,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本州京都。歐陽華宇,是李旦,結義兄弟的三弟。瑞雪紛飛的隆冬,白雪覆蓋的群山巍峨,而三面環山的京都城外,但見有一大隊的商旅,正踩著遍地泥濘白雪;逶迤如一條巨龍般,往京都城而行。天地盡覆雪白的曠野,馬車、挑夫,形成數十丈長的逶迤商隊。其中,但見一個頭戴笠帽的老者,騎著匹馬,走在商旅最前面,帶領商隊;而此,帶領商隊的老者,他即是歐陽華宇。歐陽華宇,今年已五十餘歲,面目和靄,神態從容,而他,正也是李旦在日本國經商,最信任的親信。且論及歐陽華宇與李旦,兩人之間的交情,雖說只是結義兄弟,可卻猶比親兄弟還親。馬匹緩行在雪地,此時但見歐陽華宇,臉龐微沾風霜,兩顴被冰雪凍得有點發紅;不過望著前方的遠山,卻見其呵了一口熱氣後,帶著滿險欣喜的笑意,說『呵~~"上洛"囉。"上洛"囉。咱們今天,就快到日本國,天子腳下的京都城囉~』。歐陽華宇的身邊,亦有幾人騎馬隨行,左邊騎馬之人,正是楊天生。楊天生,見歐陽華宇的臉露欣喜,自便在一旁也陪笑,恭維的說『是啊~~大總管。此次上洛,真是辛苦你老人家了。要不是你老人家,不辭辛苦帶我們這些小輩,來日本國的京城裡,開開眼界;那我們都還是,住在平戶島的井底之蛙呢?』。歐陽華宇的右邊,騎馬隨侍的人,則是顏思齊。由於顏思齊,這年剛來到日本國,自對日本國的許多用語,仍聽不明白。而此時,聽得歐陽華宇、與楊天生的對話,左一句「上洛」,右一句「上洛」,一時顏思齊更不明其意,便謙虛問說『大總管,請問你們剛說的"上洛","上洛"究是何意?我怎聽不大明白~』。

歐陽華宇,聽得顏思齊的問話,一時滿臉笑得開懷,一點"李旦商號"大總管的架子也沒有;只是猶如一個親切的老者,笑容可掬的說『呵~~"上洛"。這個你不懂啊?"上洛"~這在日本國,就是到京都的意思啊。至於這個典故嘛?』。講至此,忽見歐陽華宇,轉頭向楊聽生,便說『呵~~楊天生,你們李頭領,都說你見多識廣,所以現在我倒想考考你。對於這個"上洛"的由來,你能不能幫我解釋解釋啊?』。楊天生,聽了歐陽華宇的問話,騎於馬上,一付瀟灑的,便答『諾~~關於這"上洛"的典故嘛。據說,這是因為日本國的京都,原本就是中國的唐朝時代,由日本國的遣唐使,回國後,仿照大唐帝國的京城洛陽,所建的。因此代代相傳下來,日本國人,才會稱到京都,為"上洛"。呵~~小輩無知,不知道大總管,對我的解釋,是否滿意~』。聽了楊天生的解釋,歐陽華宇,不禁也撫著沾雪的鬍鬚,讚嘆的說『呵~~解釋的好,解釋的對。果然有見地。嗯~這也難怪你們李頭領,如此看重你楊天生~』。雪地中的商隊,領頭騎馬的人當中,尚有一人,騎著匹瘦馬,跟在歐陽華宇之後;這騎著瘦馬之人,但見其容貌有點猥瑣,而他的名字則叫李英。這李英,據說是李旦,在大明國泉州家族的宗親。至少,李英,自己常對人這麼提起,說他是李旦的孫姪。只見李英,痴肥的挺著肚子,騎在馬背上顛來倒去,一付年少輕浮之狀。而乍聽歐陽華宇,讚美楊天生被李旦看重,只聽李英,便也口無遮攔的說『是啊~~我叔公,常讚楊天生呢。還說商號裡,沒人比得上楊天生能幹。所以我就想,將來我叔公,鐵定是要把他的事業,都交給楊天生的~』。李英,講話有點不知輕重,或說是不懂得察顏觀色,只是兀自又說『呵~楊書記啊。將來你成了楊頭領,可別忘了提拔提拔我呀~』。歐陽華宇,聽著李英的渾話,原本一臉和靄的笑容,頓時像是蒙上一層寒霜,似頗不悅。因為歐陽華宇,剛剛幾句讚美楊天生的話,到了李英的嘴裡,倒像是成了他在替楊天生背書,並支持楊天生接手李旦的事業。

歐陽華宇,怎會不知道「李旦商號」的龐大海上事業,一年的營收少說也有幾千萬兩的白銀;而這龐大的財富,直比日本國一年的稅收都還多。乃至,這龐大事業的接班問題,其背後各勢力爭奪權勢的兇險,其實也不亞於日本國內,各城主大名,想奪取幕府之位的野心。況且歐陽華宇,事實上,他自己也曾經涉入這龐大事業,兇險的爭奪之中;由此,他怎能不更謹慎。正是如此,所以幾年前,當歐陽華宇,輔佐李旦,坐穩了商號的頭領之位後,而他自己則功成身退;甚至為免自己功高震主,所以歐陽華宇,還自平戶搬離,遷到隔海的長崎定居。雪地裡的風刀霜劍,直吹襲商旅,而談起歐陽華宇,這個李旦商號裡的大總管;縱使一 般人,都只知有李頭領,不知有歐陽華宇。儘管歐陽華宇,自己也不常對人對人提起他的事蹟;不過倒是李旦,總常對人說起這句話─「沒有歐陽,則沒有李旦」。至於李旦,因何會常對人說「沒有歐陽,則沒有李旦」,這自不是沒有原因;只不過這話,似乎又得從李旦與歐陽華宇,兩人結拜相交的三十幾年前,說起。....xxx

歐陽華宇,居於日本國的時間,及經商的經驗,事實上,都要比李旦長久,且豐富的多。因為李旦,年未滿二十,便被其義父王直,派往呂宋(菲律賓)經營船隊,以鞏固東西洋的貨源。約五十年前,王直,被大明國,以「共議開放海禁」之名,誘騙回國,並被逮捕入獄。爾後,王直在日本國,創建的「徽王」商號,自便也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一、二十年間,各勢力你爭我奪,船主們各據地盤,導致大明國海上,海盜倭寇更猖獗。當時李旦,正在呂宋經營,因此自也曾幾度自呂宋,北返日本國,以企圖重整商號旗鼓;無奈卻屢屢無功而返。正也是那時,李旦在平戶,結識了歐陽華宇。歐陽華宇,本是福建同安人,早年之時,有感於倭寇侵擾大明國海疆,致家鄉生靈荼碳;所以,他便投筆從戎,希盼能解百姓倒懸之苦。不過,當歐陽華宇,投筆從戎後,這卻才知道,原來兵士,竟多成為官府的鷹犬;甚且,得任貪官污吏指揮調度,聽命行事。尤其,奸臣當道,對百姓盤剝無度,而兵士,更正是得夾槍帶棍,替貪官橫徵暴斂。因此當歐陽華宇,從戎後,這卻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片熱忱之心,最後竟成了對百姓,更為禍尤烈的罪魁禍首。於是,一日,歐陽華宇,索性便逃離兵營,而逃兵在大明國無以為生;所以他便也只能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平戶以謀生。正當歐陽華宇,舉目無親,來到日本國平戶島,在碼頭當搬運工;而當時,於呂宋經商的李旦,正也押一匹貨,北返日本國。於此,兩人偶在港口,因而相識。後相談之下,李旦這才得知,原來歐陽華宇,竟曾從戎為兵,且其軍隊,還曾駐紮於漳州月泉港外的中左所島(廈門)。中左所島,正是月泉港的門戶,且大明國,更在中左所島,設有"舶稅司",以查驗進出月泉港的商船。由於大明國的海禁政策,與沿海倭患,所以嚴禁商人與日本國有任何的往來。因此,即使商人,想自月泉港走私貨物到大員島、或呂宋,再運送至日本國,都困難重重。於是,當李旦得知,歐陽華宇,曾戍守中左所島的海疆,自更大感興趣。

由於,當時日本國平戶港的漢人,正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乃至李旦,運到日本國的貨物,往往也被私吞。正巧,李旦又得知,歐陽華宇,在中左所島為兵士之時,軍隊中他尚有一結拜兄弟,名叫許心素。且李旦,與歐陽華宇相交之下,見歐陽華宇的為人,確是個重信義、與重承諾的性情中人。於此種種,李旦,便將歐陽華宇,安插在幾近崩潰的"徽王商號"中,並與其結拜為兄弟。自此,可說李旦便也將自己,運往日本國的貨物,全委由歐陽華宇代為交易買賣。當然,以李旦的足智多謀,他想倚重歐陽華宇的,自也不止是把他當成平戶港的代理人。因為李旦,既與歐陽華宇,義結金蘭為兄弟,而歐陽華宇,又與許心素為結拜兄弟;如此算來,李旦,自亦與許心素,同為金蘭兄弟。三人依年紀而議,李旦自是大哥,許心素為二弟,歐陽華宇,則為三弟。當然,結義兄弟,這只是李旦的第一步計劃。因為往後,李旦,透過歐陽華宇,果也如願的結識,正於中左所島,任中階軍官的二弟─許心素。雖說,當時許心素,只是中左所島的一名小軍官,不過腐敗的大明國,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銀兩,能使對地方。乃至李旦,正因有了結拜的二弟許心素,所以銀兩自也都使對了地方;自此,大明國嚴苛的海禁,竟彷彿為李旦一個人,私下大開方便之門。正因有此方便之門,所以李旦,在幾近崩潰及混亂爭奪的"徽王商號"中,自逐漸掘起,領先群雄。及至後來,數十年的呂宋基業,被西班牙人所奪,而李旦孓然一身,北逃日本平戶。而三弟歐陽華宇,有感李旦當初的知遇之恩,果也重信義,不落井下石,甚將自己的頭領之位,讓給了李旦;且將原本王直留下的"徽王商號",改名為"李旦商號",盡心輔佐李旦,讓他在平戶的唐人間,坐穩李頭領的位置。由此,李旦,對於歐陽華宇的忠心耿耿,怎能不感嘆「沒有歐陽,則沒有李旦」。...xxx


京都的隆冬,距年節已不及一個月,而瑞雪紛飛下,但見這仿造自唐朝洛陽的古城,格局方正,街道縱橫,且市井頗見繁華;雖說是海外蠻夷之邦,不過城樓房舍寺廟之林立,卻不亞於大明國的大城。日本國,數百年的戰亂,武士諸侯間竟相爭奪天下,又歷經幕府一次又一次的江山改朝換代;而這天皇所居的京都城,街市卻似繁華依舊,並未受到戰亂的烽火,太大的波及。東西北三面環山,溪澗匯流成幾條大河,往南流經京都城,因此這京都古城,自古以來,可說便是個有山有水,風景秀麗的都城。黃昏時分,西山的落日殷紅餘暉映照雪景,一時京都城裡,白雪覆頂的屋舍城樓,寺廟松林;但見其金碧輝煌,竟有如火焚一樣的燦爛暈黃。瑞雪紛飛下的城南,橫越溪谷的一條長橋上,但見馬車、挑夫一大隊的商旅,正行於橋上;而這押送貨物的大隊行旅,正是"李旦商號"的大總管,歐陽華宇所帶領的商隊。商隊,由南往北,行經京都城的熱鬧街市,途經一條名為「五條通」的街道;此時夕照下,卻見五條通街道內,有一建築宏偉,卻顯得破敗如廢墟的寺院。「豐國神社」四個大字的木匾,正懸於破敗的寺院前。當商隊,經過「豐國神社」之時,但見歐陽華宇,騎於馬上,朝着破落的大寺,望了望,嘆了口氣說『唉~~這"豐國神社",是一年比一年荒廢破敗了。真是令人嘆息啊。想當年,豐臣秀吉,以"關白"之名,在大阪創建豐臣幕府之時,我還看它平地起高樓呢。唉~可卻沒想到,才不過幾年光景,我卻竟看見高樓,似又要成平地了~』。炊煙四起的京都城,但見歐陽華宇,點了管煙,猶似自語般的,接口又說『事實上,也不止豐臣幕府的起落。呵~~要說,我來到日本國,都已經歷經過武田信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創建幕府,又灰飛湮滅了;而這也不過就是幾十年的時間而已。由此可見,雖說我們唐人在日本國做生意,想做大生意,必得依賴權勢;但權勢,其實卻也不一定是靠得住的,不是嗎?』。講及日本國幕府的權勢消長,此時,但見歐陽華宇,忽而轉頭,朝著左右顧盼,問說『對了,說到這裡。我說各位,你們也都是我們商號裡的青年才俊,將來商號還得靠你們撐起呢。所以,你們不妨就各抒己見,讓我聽聽你們的看法吧?呵~~這也不枉,我這老頭子,茍延殘喘的拼著這風雪,帶你們"上洛",走這一遭~』。

李英,跟在歐陽華宇之後,聽了歐陽華宇的問話,卻見他一臉蠻不在乎,直著嗓的大言喇喇,便說『唉~~大總管。這不過就是幾棟破房子,荒廢就荒廢了,要說啥。照我說,咱商人做生意,管他誰當權。酒色財氣,這人還不都一樣嗎。管他誰當權,就帶他去妓戶裡,幾杯黃湯下肚,還有什麼生意做不成呢?呵~~要是女色再不成,那咱們就用銀兩砸他的頭,包準砸得他頭昏眼花,什麼都答應了~~』。李英之旁,尚有一騎馬的瘦子,這瘦子名叫莊柱。只見莊柱,長途跋扈,一臉疲倦痿靡的神色,騎在馬上搖搖晃晃,似要掉下馬背。不過,一聽到李英提及"女色妓戶",頓時莊柱,陡然精神全都來了,睜開原本半垂的眼皮,眉飛色舞的,便回說『呵~~李英,說到這酒樓妓戶,剛剛一路上我還看到不少家呢。這京都果然是日本國的繁華之地。要說咱們往要想在京都,順利的做生意,那今晚,我們還真的,非得先去熟悉一下這京都城的酒樓妓戶,不可呢。你說是也不是?呵呵呵~~』。李英,聽了莊柱的話後,露出一臉的淫笑,隨之,又說『是啊~~莊柱。人家都說,這日本國的姑娘溫柔。光看她們穿那和服,裙擺那麼窄,走起路來蓮步微移的;尤其她們侍候男人,都舉案齊眉呢。呵呵~~這風情,我們大明國的姑娘那比得上呦。況且咱在平戶那小島上,日本國的姑娘,都如此了。而現下來到京都,更不知京都城的日本國姑娘,是如何萬種風情呢?』。莊柱,聽了李英的話,迫不及怠,接口又說『呵~~李英。這京都城,是日本國天皇的居城,天子腳下,這日本國的姑娘,當然一定溫柔婉約的,沒話說囉。要不這樣,前兩年,怎會聽說,連日本國朝廷的好多公卿,都跟天皇的嬪妃暗通款曲。呵~~要在咱大明國,朝廷的公卿,跟皇上的嬪妃通姦,這還得了。可在日本國,人家就有這樣的事,而且他們還大言不慚的說,男女姦情,也是戀情呢。還說,自古以來,有男女的戀情,才有動人的詩句、和纏綿的故事流傳。所以這下,咱門來到日本國的京都,假如不嘗嘗這日本國男女之間的戀情,那才真是白白走這一遭了呢。要我有機會,我也想跟天皇老兒的妻妾,來上一腿呢。呵呵~~京都城的姑娘們,咱們來囉~~』。李英,莊柱,由於皆是少年,言語難免輕浮,而這一搭一唱,卻讓歐陽華宇,聽得火冒三丈。於是只見歐陽華宇,回頭斥喝,罵說『喝~~李英,莊柱。你們兩個不成材的東西,胡說些什麼。所幸這京都城,沒人聽得懂咱們的"河洛話",要不你兩人如此胡言亂語,還不怕頭上的腦袋,被拉去砍了。還有我要提醒你們,你們來到京都城,休得給我胡來。要不惹出事來,我一定重罰你們~~』。歐陽華宇,回頭,正色又說『喝~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了。咱們唐人在日本國做生意,處處一定得謹言慎行。尤其日本國,正處戰亂。雖說日本國,對咱唐人一向崇敬,可只要有個不慎,要是被日本國抄家滅族,這裡可是沒人救得了咱們的。且不說咱唐人,你們沒看看那些,居住在長崎的天主教徒。豐臣秀吉,只是擔心葡萄牙人在長崎傳教,天主教徒會做亂,所以就把兩萬個天主教徒,都抓去割了耳朵鼻子,再放逐呢。現下德川家康,為了禁止傳教,手段更殘忍,火燒生人、剝皮、腰斬、五馬分屍。喝~~我不說,你們這些初生之犢,還真是不知輕重。所以你們記著,咱們唐人在日本國,一定要知所節制,需知在他國的土地上,咱們得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二、二條城與天皇御所~天皇順服幕府不堪之苦
歐陽華宇,所言非虛。豐臣幕府的年代,自王直帶領葡萄牙人來到日本國後,葡萄牙人便在日本國的長崎傳教。不數年,長崎的天主教徒,便多達數萬,甚且連有的日本國城主、武士,也受洗成天主教徒。只不過,後來西班牙人,也來到日本國後,而為了與葡萄牙爭奪在日本國的利益;因此西班牙人,便向豐臣幕府進饞言。聲稱─葡萄牙人,每到一塊土地,總是假藉傳教之名,以擴展其勢力,而傳教之後,便會是軍隊前來佔領國家。事關「爭奪天下」的大權,日本國的幕府,臥褟之旁豈容他人鼾眠,而聽了西班牙人的饞言後,豐臣秀吉,自對長崎的天主教徒,嚴厲的禁教。不料,豐臣幕府,縱使對天主教徒,以割耳割鼻的各種殘忍的刑罰,以禁教,可長崎一地的天主教徒,卻仍越禁越多。及至德川幕府取代了豐臣幕府,而德川家康,為免長崎的天主教徒,勢力日漸擴大,與其爭奪天下;因此,德川家康,禁教的手段,更是血腥殘酷。舉凡五馬分屍,活人剝皮,挖眼,或把生人綁於木架、大庭廣眾下活活燒死,可禁教的刑罰,縱如此殘酷;然而,這卻只是讓長崎的天主教徒,因心生不滿,而開始作亂。甚至,長崎的數萬天主教徒,更日漸與反德川幕府的浪人合流,成了德川幕府的心頭大患。至於歐陽華宇,長居於長崎,眼見日本國幕府與天主教徒間的衝突,怎會不深自警惕。且由長崎一地,幕府與天主教徒間的殺伐,再反觀,居於京都的日本天皇。數百年來,不管日本國的幕府,如何更替,可居於京都的天皇,卻仍是每個武家幕府,所聲稱擁戴的天皇;而京都城,也仍是繁華豐饒,不受戰火波及的京都城。由此思之,歐陽華宇,自認為─「日本國天皇,之所以能不被武家幕府所征伐,那應是數百年來,天皇始終對幕府順服,且不介入武家幕府的爭戰。至於我唐人,自海外來到日本國經商,自當也對幕府的權勢順服,並遠離武家的爭戰。如此方能保身家平安~」。乃至,歐陽華宇,之所以不辭辛勞,冒隆冬風雪,率領商隊,來到京都城。其主要目地,除了讓"李旦商號"的這些後生晚輩,給皇家及幕府送貨、以結識日本國的權勢外;當然,歐陽華宇,自也是想藉著這上洛的機會,好把自己在日本國,數十年的經商經驗,傳承給這些後生晚輩。不過,日本國的天皇,雖說因對武家幕府,所以數百年來,未在戰亂中被滅,也保得了京都城不被戰亂波及。可誰又知,這日本國的天皇,順服於武家幕府,其尊嚴掃地,不堪之苦,實更是難以言喻。

瑞雪紛飛的京都城,商隊行經一條名為二條通的街道;而此時,望向街道的深處盡頭,可見一座四方環水而建的高城大樓。高城大樓,花崗石砌的白城牆,長寬都超過百丈,而城牆內則隱約可見其樓宇金壁輝煌,屋簷下盡是鎏金的花紋彩繪,及有如廟宇般的花鳥雕飾。初至京都之人,一見這環水而建的金城玉池,定會以為那便是日本國天皇的皇宮御所。然而,這二條通街道盡頭的金城玉池,其實並非天皇御所;而是一座名為「二條城」的武家屋敷。至於,日本國的天皇御所,其實也就在這二條城西邊,隔幾條街的不遠之處。只不過,日本國的朝廷皇城,相較於這二條城,不論規模建築,雕工格局,竟是相形失色。「二條城」這京都城裡,一座緊鄰天皇御所的武家屋敷,建築格局居然比朝廷皇城,還更氣派恢弘;如此,按君臣之理說,豈不是犯了目無君主的大逆之罪。正是「目無君主」,因為這「二條城」正是德川家康,以「征夷大將軍」之名,於江戶(東京)創建幕府後;而在京都裡,所建的臨時居所。一座幕府將軍的臨時御所,僅供德川家康,偶而上洛覲進天皇所建,可這二條城,卻像是一隻身體紋彩斑闌的大老虎,緊臨皇城之旁;且終日虎視眈眈的,緊盯著天皇所居的朝廷皇城。由此,便可見德川幕府的權大勢大,以及其與天皇之間,真正的從屬的關係。這年的年初,日本國,正值青壯之年的后陽成天皇,被德川家康所迫,將天皇之位,讓給其才十餘歲的皇子。由於,天皇被迫退位,心中甚是不悅,可卻也不敢反抗德川幕府;因此皇子繼位,為「后水尾天皇」,朝廷也並未舉行盛大的慶典。反倒是德川家康,藉口慶祝后水尾天皇繼位,上洛覲見天皇之名,又更加擴建二條城;甚且,德川家康,更藉此次的上洛進京,在二條城召見,關原之戰後,十餘年來,始終都不肯向他臣服的豐臣家。豐臣秀吉的遺子,豐臣秀賴,此時初成年,不敢違拗老奸俱滑的德川家康,便以上洛到「豐國神社」參拜之名;而來到了二條城,接受德川家康的召見。酒席間,德川家康,以自己喝過的酒杯,倒酒賜飲給豐臣秀賴。豐臣秀賴不敢違抗,喝下了德川家康飲過的杯盞,自此可說真正的主僕異位;原本屬豐臣家家臣的德川家康,已真正變成了主子,而原本身為主子的豐臣秀賴,卻成了德川家的家臣。


歐陽華宇,早些年,帶領商隊上洛到京都,通常都只會在京都做短暫的停留。因為日本國的朝廷,天皇於年節其間,賞賜給公卿的禮物,其實都只是算商隊中的少數。而歐陽華宇,商隊中的大多數貨物,其實都得送到位於京都城東南方,約一天路程的大阪城。因為,當時的大阪城,正是豐臣秀吉,創建幕府所在之地。只不過,近年來,隨著權勢的轉移,位於大阪的豐臣幕府早已失勢;因此年節其間,日本國的各諸侯國及城主,會往大阪上訪覲見的,也日益減少。相反的,位於江戶的德川幕府,近年來,年節其間,日本國的各諸侯國及城主,都無不前往上訪覲見,以示臣服。因此,德川幕府,年節時,需賞賜給諸侯城主的禮物,自也成了歐陽華宇商隊中的大宗。當然,歐陽華宇,是個處世圓融之人,多年來在日本國做生意,也總秉持其不得罪任何權勢的原則。所以,儘管豐臣家已失勢,可歐陽華宇,上洛至京都後,卻也仍會派人特地送貨去大阪城;只不過歐陽華宇,卻再也不會親自去送貨。因為,近年來,歐陽華宇,年年都得親自去送貨的,是位於京都城的北方,約還得走上十天路程的江戶城。因年節已近,且越向北方,隆冬的冰天雪地越難行,所以歐陽華宇,通常頂多都只在京都停留一夜。隔日便讓商隊的各分支,前往不同地點送貨。至於今年,商隊來到京都城後,自也不例外,夜裡包了間旅舍讓商隊住下;而歐陽華宇,便也召集了商隊中的書記們,以分配隔日,各分支商隊的負責人。

楊天生,被歐陽華宇囑託,留在京都城,給朝廷送貨,並負責在京都城裡,採買日本國的手工藝品,及商貨藥材。由於京都城,百年來,並未被諸侯國間的戰火波及,因此可說是日本國,各種手工藝,製造最精巧之地。而楊天生,被歐陽華宇囑託,留在京都城,負責督辦採買日本國的商貨,這也足見歐陽華宇,對楊天生的重視。至於李英及莊柱,歐陽華宇,則囑託其帶領分支商隊,前往大阪城,送貨給豐臣家。而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戶城,歐陽華宇,自是得再冒十天風雪的路程,親自押貨前往。京都城,越夜風雪越大,屋舍林木皆被白雪所覆蓋,隱約的月光映照下,有如一片粉雕玉琢的雪白世界。夜深時分,顏思齊,片刻徘徊在這,據說是仿造唐朝洛陽城,所建的京都城,只覺心中有種異樣的熟悉心情。於大明國之時,顏思齊,並未曾去過黃土高原上的洛陽城,因為,經過近千年的時間,唐朝時期,繁華的首都洛陽城,於今早已破敗,再不如往昔。不過,日本國的京都城,這據說是唐朝時期,所仿造洛陽城,至今卻依然萬家燈火、繁華依舊。大明國人,在日本國,被稱為唐人,而唐人又來到了仿造的洛陽城,這如何不讓顏思齊,感覺其微妙。甚且,居於福建閩南的「河洛人」,據說原本也就是來自黃河與洛水間的黃土中原,亦即唐朝的洛陽一帶。。祖譜上記載,「河洛人」的祖先,即因隋唐之時,派兵征伐閩越,所留守閩南當地,屯田戍守的軍士;而顏思齊,既身為河洛人,來到這仿造洛陽的京都城,面對這熟悉卻又陌生的京都,卻也難免有種他鄉為故鄉之憾。「唐朝的洛陽城,縱已毀壞。可千年前,河洛人所居的河洛洛陽城,千年後,居然還繁榮的保存於東瀛的日本國。只不過畢竟日本國人,言語異聲,縱使城市相仿;甚至就算是生活起居,亦仿傚中國的唐朝,然卻終究仍是異鄉」想及此,頓時顏思齊,又不免百感交集。況且,隔日,顏思齊,便要與歐陽華宇,前往江戶城。因此,縱使來到這有點熟悉的京都城,可他終究也只是風雪街道上,短暫的過客;而那份微妙的熟悉感,或許也只是讓顏思齊,更憑添思念故鄉。.....

「歷史考証:日本京都,為仿照中國唐朝長安洛陽,建造的都城。城北皇宮和宮城,城南為外城郭。外城又分東西兩部,西側稱長安,東側稱洛陽。洛陽長安,曾為唐朝首都,因此京都又簡稱"洛"。日本人稱前往京都,則為"上洛"。...引用自網路~~」。....xxx

三、楊天生與朝廷攝政家的暗盤交易
西元1611年隆冬,日本國慶長年間,京都城。歐陽華宇,已率領商隊,離開京都城,往江戶城又行了二日。楊天生,留在京都城裡,打點給朝廷送貨,及在京都城採買日本國的商貨。皇室御所,隔著幾條街的一座大宅院,滿佈白雪的大宅院裡,沿著屋外迴廊,行過一處已被冰封的精緻山水林園;此時,宅院的側廳裡,略顯晦暗的廳內,隱約可見正坐著幾個人。其中二人,正襟危座,頭戴黑紗高帽,身穿寬袍大袖像是戲服的衣服;而一見其裝扮,不問可知,便知這二人,定是日本國朝廷的公卿。楊天生,亦在略顯晦暗的側廳內。照理說朝廷的公卿,地位何等尊貴,可卻不知因何此時,卻在自宅的側廳內,接見楊天生,這地位卑賤的商人。晦暗的廳內,但見楊天生,伸手入懷,取出了二張銀票,起身向前幾步,恭敬的將兩張銀票,遞送給兩位公卿。二位公卿,接過銀票,貼近眼前,仔細的瞧了瞧,臉露滿意的微笑,隨後將銀票揣入寬袍大袖之內。其中一個公卿,隨即以有如唱戲般的聲調,言外有音,語尾拉著長音說『楊君~~這幾年朝廷,向你採買的年貨,你都配合的很好。~~所以來年,我想朝廷,還是會繼續向你大量的採購商貨~』。原來,廳內的二為朝廷公卿,正是日本國輔佐天皇理政,五攝政家中的「近衛家」及「鷹司家」。只不過,日本國的天皇,如今早以無實權,所以地位尊貴,僅次於天皇的五攝政家,而今自也多半成日無所是事;甚且,鎮日茍且,只喜好過著奢靡浮華的生活,宴遊於酒色女子之間。

「近衛家、鷹司家、一條家、二條家、九條家」此五家,正是輔佐天皇,位極尊榮的五大攝政家族。不過,日本國的天皇,既只是武家幕府的傀儡,而皇室朝廷一應開銷,也均需幕府所支應。由此,五大攝政家族,縱使地位崇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事實上,其俸祿,卻是相當的有限。縱使俸祿有限,可身貴族,五大攝政家族,卻又怎可能放棄其豪奢的生活。貴族,之異於一般的平凡百姓,自當是貴族,就該過著富貴榮華的生活,否則怎能叫貴族。五攝政家族,於今縱使俸碌有限,不足以支應奢靡浮華的生活,但貴族,終究是擁有比平凡百姓,更大的權力。乃至,朝廷的官家俸祿既有限,五大攝政家族,自然而然,便也會想到用他們擁有的權力,來取得更多的財富。正是如此,近衛家,鷹司家,正巧這幾年來,都掌握了朝廷對外的採買職司;因此,自多有機會,能與地位卑賤的商人接觸。至於,商人的地位,雖說卑賤,遠不及掌握權勢的貴族及武士。不過商人貨通有無,致力於買賣獲利,其累積的財富,往往卻也不亞於貴族及武士;尤其是,居於平戶島及長崎一帶的跨國海商。這些海商,年年以其船隊,冒著海上的波濤風險,穿梭於大明國、日本國,及東西洋之間;且流通各國的貨物,低價買、高價賣,其獲利往往更是富可敵國。當然,朝廷的五攝政家,自然也知道,平戶長崎的海商之中,首屈一指的,更非「李旦商號」不可。朝廷的公卿,由於無朝政可理,數十年來,早已習慣過著淫亂奢靡的生活,甚且,秘密私下與天皇的嬪妃通姦,彼此都視為一種浪漫的榮耀。吏治道德,敗壞至此,由此,若有機會能以朝廷採買,而與富可敵國的海商,取得所謂的生意關係;如此,朝廷的公卿們,卻又怎可能放棄索賄的機會。至於楊天生,是個聰明人,又怎會不了解,這些日本國朝廷公卿的心思。於是楊天生,自也是投其所好。反正商人,是不會做虧本的生意,而他給朝廷公卿的賄款,其實也早都化整為零,加在了朝廷所需支付的帳款裡面。

暮氣沉沉的暗淡廳內,楊天生,先拿了兩張銀票,給了鷹司家及近衛家後。隨後,卻見楊天生,又自懷中,取出另一張的銀票,恭敬的遞上給二位公卿。近衛家及鷹司家,見到楊天生,又遞上銀票,臉上頗感驚訝;而二人,一見銀票上的數字,頓時更驚的張口結舌。因為,楊天生,此次所遞上的銀票,上面寫的,竟是十萬兩的白銀。『喔~~楊君。這~~這~~』近衛家的,望著手中的銀票,驚得合不攏嘴,結巴半天說不出話。畢竟,這十萬兩的白銀,恐是他十年的官家俸祿也比不上。鷹司家的,亦兩眼圓睜,直盯銀票,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久久這才回過神,顫著聲音說『喔~~楊君~~這是十萬兩白銀。喔~~難道你不知道,朝廷並沒有太大的實權。要是你對我們有所求的話,恐怕我們也是難以答應你的。這你可知道~~』。楊天生,回說『二位大人,請不要誤會。這十萬兩的白銀,其實是我想向二位大人,購買一些日本國貨物的款項~~』。鷹司家的,近衛家的,聽了楊天生的話後,更覺丈八金剛摸不到頭,頓時,只見兩人面面相覷,似不知其所以然。此時卻見,楊天生,自懷中又掏出一張紙卷,恭謹遞上,接口又說『二位大人。這張紙卷上寫的,是我此次在京都城,想採買的日本國手工藝品,還有各種商貨的數量。我們唐人有句話說"魚幫水、水幫魚"。因此我想,假如由二位大人,以朝廷的名義,向民間徵收這些貨物的話,如此價格必然不到原價的一半。因此,我就把此次購買商貨的十萬兩白銀,暫先交給二位大人;而二位大人,或許花費不到五萬兩的白銀,便能取得我所需要的貨物。如此一來,還剩下的五萬兩白銀,便算是我孝敬給二位大人的,這樣一來,豈不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不過,這只是我一個卑賤商人的心意,卻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鷹司家的,近衛家的,聽了楊天生的解釋,原本的兩人面面相覷,頓時變成兩人相視而笑,且是一臉狼狽為奸的眉開眼笑。只聽近衛家的,立時,對楊天生說『呵~~呵~呵~~楊君。難得你有這份心,想得如此周到。難得啊~真是難得。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鷹司家的,望著銀票,亦同樣笑得合不攏嘴,卻微蹙眉頭,一付惺惺做態的說『楊君~~可這麼一來,豈不苦了老百姓嗎?以朝廷的名義,徵收民間貨物,這樣老百姓豈不都賺不到錢囉~~』。楊天生,回說『二位大人,身為貴族,而百姓原本就像是田地裡的禾苗。田地裡的禾苗,原本就是該供給人衣食所需。所以百姓的生產,供應給朝廷公卿,這原本也是天經地義之事。貴族乃天之驕子,原本就與平民百姓不同,所以二位大人,向以朝廷名義向百姓徵收貨物,其實也只是順天應理而已。而且就我所知,大明國,亦是如此。中國有句話說"天生萬物以養民"。而天下之民,則養公侯貴族。因為公侯貴族,原本就是天下的牧民者。所以,要是平民百姓不從公侯貴族的話,這倒是他們悖逆天倫了~~』。「天生萬物以養民,天下之民則養公侯貴族」楊天生的這句話,可說直說到了二位朝廷公卿的心坎裡。於是鷹司家的,近衛家的,二位朝廷公卿,自也再義不容辭,便收下了楊天生的十萬兩銀票。隨後,鷹司家的,放低了公卿的身段,頓時似有滿腹苦水的,說『呵~呵呵~~楊君。還是你們唐人有學問,你說的有理啊。實不瞞你說。雖說我們朝廷的公卿,身為貴族,可現在我們這些貴族,都只是外表光鮮而已,實際上都已被武家,踩在腳底下,日子實在是過得苦不堪言啊。楊君~~看你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且講情義之人,所以我就跟你實說了吧。現在的朝廷,連天皇都被武家幕府,踩在腳底下踩得喘不過氣呢,所以更別說我們這些公卿了。不但俸祿微薄,而且連天皇的後宮,與公卿的私事,武家幕府也要把手伸進來管。你說,這還有天理嗎?』。近衛家,心有戚戚,嘆了口氣,接口便也說『唉~~要是有像楊君,這樣知情達理的人,那我們公卿們的生活開銷,還不知從何而來呢。所以楊君~~要是你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只要你開口。只要是我們幫得上忙的事,我們必當都會應準你的~~』。

鷹司家,近衛家,茍且的,收受了楊天生的巨額賄款後,可說直對楊天生剖肝輸膽。畢竟拿人錢的,難免手軟,何況是十萬兩白銀的鉅款。至於楊天生,是個聰明人,早也已看穿了朝廷公卿的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當然楊天生,自也知道,日本國的朝廷,根本就只是個武家幕府的傀儡並無實權。因此楊天生,以十萬兩的白銀,賄賂朝廷的攝政公卿,自也並非想要藉此,依仗朝廷的權勢,以獲得什麼利益。實際上,楊天生,是另有所圖。況且,那十萬兩的白銀,原本就是李旦商號,要用來在京都城買日本國貨物的。於今,楊天生,把十萬兩的白銀,給朝廷公卿,再由朝廷公傾,去為他張羅貨物,如此也只是做了個順水人情;且換得的,更是朝廷公卿對他的言聽計從,肝膽相照。如此楊天生,何樂而不為。眼見二位公卿,既拿了錢,楊天生,此時這才反客為主,以探詢的口氣,問說『二位大人。有一件事,草民,想在這裡告知二位大人。希望二位大人,希望二位大人能慎重裁奪~』。鷹司家的,忙回說『喔~楊君。有什麼話,你直說無妨。這裡沒外人~』。只見楊天生,恭謹的臉上,一派斯文的說『不瞞二位大人說。此次李旦商號,帶來給朝廷的貨物。其中多半的絲綢,其實都是在日本國,所織造的,並非是大明國的絲綢。如此恐有欺騙朝廷之嫌,所以草民,認為必須在此告知二位大人~』。近衛家的,聽了楊天生的話,一時心想─「原來楊天生,拿鉅額銀兩來賄賂我們,竟是為這絲綢,並非大明國所織造之事~」。既收了賄款,且絲綢之事,也並非大事,近衛家的,便說『楊君~~這絲綢,是在日本國所織,還是在大明國所織。其實只要你不說,我們也未必明白。所以這件事,就當我們沒聽見,就這麼算了吧。朝廷不會為難你們的~~』。豈料,楊天生,略露一絲詭譎,卻回說『二位大人。恐怕誤會了我的意思。其實我正想藉二位大人,把這件事鬧大呢。希望二位大人,能嚴厲的拒收李旦商號的這批貨。而且,最好能把這事,鬧到江戶的將軍府裡去。好讓將軍府,懲處李旦商號~~』。鷹司家,近衛家,聽了楊天生的話後,這下可真的糊塗了。因為商人,拿銀兩行賄官員,多半的目無非是想通融事端,好讓自己能做成生意。然而楊天生,行賄的目地,卻竟是想製造事端,讓自己的生意做不成,如此怎能不讓人狐疑。因此鷹司家的,忍不住皺著一張臉,遲疑的問說『喔~楊君。難道是我聽錯了嗎?怎麼你說,要朝廷拒收你們的貨,如此一來~~那你們的生意豈不做不成了~』。楊天生,不急不徐,氣定神閒的,卻反說『二位大人,不知你們有有聽過"亂世出英雄"這句話?呵~~若沒有亂世,怎會有英雄呢。何況現在的日本國,不也是如此嗎?所以其實,我也只是想藉此機會,在李旦商號裡,製造個亂世而已。當然一時間,很難對兩位大人,說清楚這事。只盼兩位大人,能照我說的,做就是~~』。

『二位大人。倘或有日,草民能掌控李旦商號的大權。那往後,年年我都必將為二位大人,奉上十萬兩白銀....』近衛家的,鷹司家的,乍聽楊天生這樣的話,頓時兩人都睜大了眼,驚喜的瞠目結舌;乃至,又怎會不戮力以付,應允楊天生的所求。至於這一切,正也如楊天生,所預料,縱使是公卿貴族,可在龐大利益的誘惑下,卻也同樣甘為卑賤商人的犬馬。...

四、關原道上
楊天生的心裡,打著的是什麼主意,意欲為何?其實也不難料想。畢竟,楊天生,一向自詡「大丈夫的雄心與生俱來」。乃至一個人,既想成為掌握權勢的大英雄,手段自無所不用其極,汲汲營營於製造自己出頭的機會;甚至,陰謀陷害他人亦從不懈怠,好讓自己能在衝突混亂中得以奪權。因此京都城裡,在楊天生,密訪過近衛家及鷹司家後。翌日,果然日本國的朝廷,便傳出皇室拒收李旦商號,所送來的大批年貨。而且,不止是皇室朝廷拒收,甚至連大阪城也傳來,豐臣家拒收李旦商號的貨物。當然,京都城與大阪城相距不遠,且由於舊幕府的豐臣家、與皇室朝廷,同樣都受到德川幕府的壓迫欺凌。因此大阪城的豐臣家,與京都城的皇室朝廷,往往私下也走得較親密,且同氣連枝。於此,自也不難想像,大阪城的豐臣家,與皇室朝廷,或也想藉此次,拒收李旦商號的貨物,彼此沆瀣一氣,要給德川幕府難堪。畢竟,平戶的李旦,之所以能成為日本國的第一富商,這多半,還不是拜德川幕府,給予其「朱印狀」,以讓他在日本國有特許通商的權力。

京都城往江戶城,風雪遍野的叢山峻嶺與荒郊野地,歐陽華宇,正率領著商隊,冒著風雪走到了關原一地。「關原」位於東西國之間,四周盡被群山所包圍,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十餘年前,德川家康,所率領東國諸侯的十萬大軍,正是在關原,擊潰西國諸侯,效忠豐臣家的九萬大軍,而統一天下,並成立江戶幕府。據說當年,東西國的一場大戰後,整個關原屍骸遍野,而堆積如山的屍首,或無頭,或缺手斷腳,更無法個別殮葬;且諸侯國大戰未歇,便也只能任其曝屍荒野腐爛。附近山野的貧困居民,往往趁著夜晚時分,偷偷前來屍駭遍野戰場,以撿拾死亡兵士的刀劍販賣,或剝取屍骸的衣物。及至,天下底定,這些為其諸侯城主,戰死沙場的兵士,其腐爛的屍體,這才得以被就地草草掩埋,既沒墓碑,也無人知其姓名。因此,關原大戰後,每當有人途經,這血腥屠殺過的戰場,據說往往總會聽見鬼哭。因此十幾年來,從來未有商旅或行人,敢在入夜後,仍滯留於關原一帶。『嗚忽~~嗚~嗚~~』風霜夾雜著風聲有如鬼哭神號,歐陽華宇,率領著商隊,行經關原。雖說,當年戰場上的腐屍殘骸,早已深埋土下成白骨,然而有如鬼哭的風雪之中,鼻息間卻竟依稀,尚能聞到屍骸的腐臭味。尤其,泥濘的雪地裡,馬蹄偶而踩得較深,或人的步履行過之處,竟偶還能見到生繡的刀刃、折斷的弓箭;甚至是露出爛泥外的枯骨。關原戰場,如此充滿死亡氣味與陰森恐怖之地,生人焉敢久留。因此歐陽華宇,自是匆忙趕路,只盼能在夜黑之前,趕到下一個村莊或城鎮,以投宿。正當商隊,行過關原,傍晚之時,正到達一個山村。歐陽華宇,眼見天色將黑,便決定將在山村中投宿一夜,隔天一早再趕路;以免錯過了這個宿頭,紮營荒野,除雪地危險外,更恐被盜賊劫貨。

正當商隊,停留於山村之時,此時卻見一匹快馬,冒著風雪,穿越樹林,自關原的方向奔來。馬背之人,身材臃腫肥胖,但見其身影,卻不正是李英。只見李英,氣喘噓噓的,一臉慌張,騎著馬奔過山村的小路,似還要繼續向前奔。幸好,商隊中,有人發現,趕緊將他叫住。李英,剛被叫住後,臉上神色似仍有點恍神,乍見著熟人,卻見他慌亂的,直亂喊『大總管呢?大總管呢?大總管在那裡?出大事了。快帶我去見大總管~』。眾人,見李英那慌張的神色,一時也不知所以然,便趕緊帶他去見歐陽華宇。歐陽華宇,原本指派李英,押貨去大阪城,可此時,突然卻見李英,一付心慌意亂之狀,來到關原道上的山村,自感驚訝。不待歐陽華宇問話,只見李英,一見到歐陽華宇,便慌得直嚷,說『大總管,出大事了。~~我們送去大阪的年貨,被豐臣家,給退回來了。還有京都城,朝廷也把我們的貨都退了。現在我們那麼大批的貨,都沒人要了。怎麼辦?怎麼辦?』。歐陽華宇,只道李英年少輕浮,連押個貨到大阪城,也辦不了差,正要斥責。可忽而聽見京都城的朝廷,竟也出事,這不禁讓歐陽華宇,也頓感震驚。因為,就歐陽華宇所知,楊天生辦事,是最老練可靠的,卻不知怎的,竟也會出事。於是歐陽華宇,面色鐵青,急喝李英說『李英,你給我沉住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一字一字的講清楚。瞧你那付浮燥慌亂,那能不出事~』。李英,被歐陽一喝斥,頓時似也清醒了不少,只是氣急敗壞,張口結舌的說『大總管~~是這樣的。原本我押貨到大阪城,豐臣家也已收了我們的貨物。後兩天,我都在大阪城,按你的吩附,收購日本國的一些貨物。不料,豐臣家的家臣,卻傳了我去。還說我們的絲綢,是日本國織的,不是來自大明國。所以他們拒收我們的貨物,所有的貨款也都拒付。~~我遇都沒遇過這樣的事,我當時嚇都嚇壞了。所以我就留莊柱在大阪城,而我則連夜趕回京都城,去向楊天生求救。不料~~不料,楊天生說,京都城的朝廷,也拒收我們的貨物。還說是有人密告,所以朝廷這才拒收我們的貨。而且楊天生還說,日本國的朝廷對他說,假如我們沒辦法供給大明國的絲綢,那日本國的朝廷,將對我們提出巨額的賠償。而且朝廷,還要把這事,報到將軍府去,好讓將軍府,取消我們的朱印狀。大總管,你說這該怎麼好。如此一來,我們李旦商號,豈不是完了嗎~』。

歐陽華宇,聽了李英的一翻話後,約略也聽出了事端的始末。「大阪城的豐臣家,京都城的朝廷,拒收我們的貨,還算事小。頂多,就是蒙受幾萬兩的損失。可這事,要是傳到江戶城,讓李旦商號,在將軍府,失了信用。那這就將是天要塌下來的大事了。因為李旦商號,能在日本國經商,完全都是仰賴德川幕府,給予的朱印狀。所以這事可耽擱不得,商隊得趕快趕到江戶城去,以想好因應對策;免得無法挽回~」歐陽華宇,在日本國經商數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然而讓朝廷、及大阪城的豐臣家,都拒收貨物,倒是第一次遇上。至於,讓歐陽華宇,更感到惶恐不安的是,要是德川幕府也拒收貨物的話,如此李旦商號,未來恐將再難在日本國立足。一想及此,歐陽華宇,再也顧不得風雪,及黑夜將臨,只是吆喝著商隊,又準備連夜趕路。當然,歐陽華宇的心裡,壓根也絕對想不到,原來這一切的事端,都是讓他頗為賞識的楊天生,在背後搞鬼。歐陽華宇,一生重信義,對朋友忠誠,且樂於成人之美,處世圓融不與人爭。正如八年前,李旦在呂宋的家產、及數十年的基業,被西班牙人所奪;而當李旦,孓然一身北逃日本,歐陽華宇,卻仍扶持李旦。因此,歐陽華宇,自是想不到楊天生,竟會為了謀奪自己利益與權勢,而如此狡獪。正是河洛人,俗語常講的「一種米養百種人」以及「知人知面不知心」。...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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