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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日本平戶顏思齊落魄載酒行 陳大刀義助張弘退日本國浪人
2011/01/10 16:53:14瀏覽457|回應0|推薦9
「楊惠惠:這次期中考,妳應該考得不錯吧。考試的壓力真的大,所以考完試更應該輕鬆一下。
對了~~東亞戲院,正在放映"看海的日子",聽說蠻好看的。不知是否我可以請妳看場電影。
假如妳願意,今天下午考完試後,我在學校的後門等妳。祝,考試順利。~~顏程泉敬邀~~」。

一、1985~楊惠惠與劉其真
西元1985年十月秋,台中海線,鰲峰山下的清水高中。「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中國的古老格言,總在楊惠惠的腦海盤旋,就像璀璨的青春蒙上層灰色;而父母的期望更如牌匾,掛在心頭沉甸甸的。星期三,這天是期中考的第二天,高三社會組,上午考英文及地理,下午考三民主義;而三年六班的教室,一大早的黑板上,便寫著「下午考完試,請回到教室開班會。一、選班上的模範生。二、討論全校模範生競選的事...」。「模範生」,這是每年,學校都要選一次的活動,而過程是─由各班先選出一個模範生,然後各班的模範生,再到同年級的各班中演講拉票,以選出每個年級,都有一個全校的模範生。因此,每一年全校的模範生選舉,可說都是學校裡,一件很熱鬧的事。各班的學生們,做海報,四處拉票,就有如社會上的民主選舉一樣,讓人有點期待。初晨的陽光暈黃的照在教室外的草地,沁涼的空氣略帶點秋天的寒意,由於這天還要期中考,所以寂靜無聲的教室裡,但見人人埋首書本,暫且還無心顧及,要選班上模範生的事。八點十分,開始第一堂的考試,於是八點的鐘聲,敲響後,但見教室裡的學生,紛紛趕緊把書本收進書包;而後背著書包,陸續離開教室,趕緊趕往應考的教室。期中考的考場,由於為了預防學生作弊,所以每個班級,都被拆開;然後,與其他的班級,混編在一個教室裡,隔行而坐。八點的鐘聲敲響後,楊惠惠,收拾了書包走出教室,正巧隔壁班三年二班的班長,劉其真,正也背著書包,走出教室;於是,兩人在走廊上相遇,四目交接時,便相視一笑。劉其真,日日總是精神爽朗,滿臉的笑容,且待人又親切,一見揚惠惠,順口便問說『楊惠惠~今天要考的,妳都準備好了嗎?』。楊惠惠,聽到劉其真關懷的言語,只見她略帶少女的羞赧,斜著半邊頭,笑著回說『嗯~~讀了差不多了。應該還好啦~』。由於劉其真,與楊惠惠的家,都住在清水國小,北邊圍牆外的鎮南路,因此兩人自小便相識;且偶而上學途中,碰巧相遇了,兩人還會肩併肩,便走在一起聊天上學。畢竟是多年相識,所以面對考試,兩人在學校相遇了,彼此關懷一下,這也是極其自然。只不過,當楊惠惠,與劉其真,二人在走廊相視而笑,彼此噓寒問暖之時,碰巧,顏程泉,正也背著書包,走出三年六班教室的後門;而撞見這一幕,自是讓顏程泉的心裡,頓時頗感不是滋味。

劉其真,之前已講過,他念國中時,曾是"清水國中"考試成績,全校排名,永遠都是在前四名的"四大天王"之一。後因,他的爸爸,在清水高中教書,所以他放棄了去台中一中唸書;而以第一志願,考進了清水高中,留在清水唸書。當然,以劉其真的優異,在清水高中,自是永遠的榜首。至於社會組與自然組,分組後,劉其真,則是選擇了唸第三類組,而他的聯考目標,自是台灣大學的最高學府─台大醫學院。劉其真,不止是成績優異,而且父親是老師,所以教養良好。至於劉其真的父親,則正是三年六班的導師─劉邦偉。劉邦偉,已近七十歲,是國共內戰時,隨著國民黨戰敗,而自中國大陸,撤退到台灣;自此便在台灣定居,所謂的外省人。劉其真,今年頂多就十八歲,而此,竟與他的爸爸劉邦偉,相差了五十餘歲。由此也可知,劉邦偉,應是如同大部份外省人一樣,都是國共內戰之時,隻身隨國民黨渡海來到台灣。及至中年後,這才深知反攻大陸已無望,或這才攢夠了成家立室的錢;於是,便在舉目無親的台灣,與本省的女子結婚。正是如此,所以劉其真與他的爸爸劉邦偉,年齡才會相差這麼大。至於劉邦偉,異地他鄉,老來得子,他對於劉其真,自是無不傾盡全心全力,用心的栽培。正也因如此,所以劉其真,在學校的表現,一向也相當的傑出;不止功課總是名列前茅,而且頗得人緣,年年都當班長。甚至唸清水國中之時,劉其真,還曾在全校學生的民主選舉方式下,當選了全校的模範生。乃至上了清水高之中,高一之時,劉其真,自也同樣,又再次當選了,全校的模範生。此外,劉其真,身材高大,且外表俊秀英挺。而儘管,擁有如此多優異的條件,可劉其真的為人,卻不傲慢,相反的,他對人既親切又和善;換句話說,或也只能以「品學兼優」來形容。清水高中的校園,但見劉其真,與楊惠惠走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因為,對楊惠惠而言,劉其真,是除了家人以外,她再熟悉不過的男生;而且,楊惠惠的家庭,事實上,也與劉其真,頗為相似。楊惠惠的父親,同樣是與國民黨,撤退到台灣的外省人,只不過年齡上,要比劉其真的父親年輕一點。另外楊惠惠的父親,同樣是個政府的公務員,且同樣也是落腳台灣後,娶了本省籍的女子為妻。正因家庭背景類似,且又居於同一條巷子,所以楊惠惠與劉其真,自顯得格外親近。可兩人,縱是因熟悉而親近,然而或也因親近如家人,所以楊惠惠,卻也從未察覺到兩人之間,有何特殊的男女情愫。

教室長廊的牆邊,整齊排列著書包,因為預防考試作弊,所以考試時書包,不能帶進教室。監考的老師,逐排將考卷發下後,但見教室裡的學生,安靜埋頭苦思苦寫;而先繳卷的學生,繳完卷後,亦不能在走廊逗留,需得拿了下堂課要考的書後,自到他處唸書。第一堂的考試,下課鐘響後,但見教室外,學生三五成群聚集,神色各異的,彼此討論剛剛的考試題目;或答錯題者,則垂胸頓足,而答對題者,則興高采烈。及至第二堂的考試,預備鐘聲響後,則學生們,懷著忐忑的心情,又陸續進教室,準備另一個科目的應考。此次的期中考,三年六班的考場,被分配到前排樓,東邊靠穿堂的一樓,三年四班及三年五班的教室。而高三社會組,第二堂的考試,考的則是地理。至於,顏程泉的考場座位,是在三年五班的教室。只見監考老師,將地理科的考卷發下後,每個學生都得先將考卷翻過背面,不得先寫;直待,考試鐘聲響起,此時學生,這才可以翻過考卷做答。「地理」這考試靠死背得科目,向來是顏程泉的強項,尤其期中考的範圍,通常又沒像模擬考那麼大。因此,翻過考卷,開始作答後,但見顏程泉,寫得得心應手,無論選擇題,或填充題,竟似每一題都會。「太好了~~這次期中考,應該沒問題了。考完了地理,下午就只剩下三民主義。而三民主義,我也都唸二遍了。所以看來這次期中考,我應該確定,可以考得很好~」搖著筆桿,邊在試卷上對答如流的答題,顏程泉的心裡,難免浮起一絲興奮之情。乃至,顏程泉的這興奮之情,事實上也並非,只是覺得自己的期中考,可以考得好。而是顏程泉的腦海,自今早一到學校,便就直盤桓著,等考完試後,要約楊惠惠看電影的念頭。甚至,這想約楊惠惠看電影的念頭,每當浮現腦海,而顏程泉的內心,總不禁一陣小鹿亂撞;且就算是,正坐在教室裡考試,也似有點沉不住氣。於是,行雲流水般的,寫完地理科的考卷後,顏程泉也不想再檢查一次答案,只是心浮氣燥的,直想趕快離開教室。況且,每次當全班第一個繳卷的人,總更讓顏程泉,會莫名的,感到一種快感。顏程泉知道,楊惠惠的考場座位,是在三年四班。因此繳完地理考卷後,顏程泉,走出三年五班的教室後,自不禁,又往三年四班的教室,張望了一下。事實上,因想約楊惠惠看電影,所以這天一大早,到學校後,顏程泉的一顆心,便始終砰砰的跳。甚至顏程泉,是準備了好幾個,想約楊惠惠的計畫。可這日都已快近中午,然而顏程泉,卻仍連一個計畫,都尚未真的去實行。

顏程泉,其實昨晚,早就寫好了一張卡片。「楊惠惠:這次期中考,妳應該考得不錯吧。考試的壓力真的大,所以考完試更應該輕鬆一下。對了~~東亞戲院,正在放映"看海的日子",聽說蠻好看的。不知是否我可以請妳看場電影。假如妳願意,今天下午考完試後,我在學校的後門等妳。祝,考試順利。~~顏程泉敬邀~~」儘管,昨晚,顏程泉,早就寫好了,這樣的一張卡片。而且今早,顏程泉,也一如計劃,清晨六點初,便到學校;並打算趁著教室沒人,把卡片放到楊惠惠的抽屜。確實,顏程泉這早到學校之時,教室裡也只有兩個同學,因此他是大有機會,把卡片放到楊惠惠的抽屜。只不過大清晨,顏程泉,坐立難安的,進出教室多次,或假裝灑水,或假裝打掃;可他,終是沒有勇氣,把已放在上衣口袋的卡片,掏出來,放見楊惠惠的抽屜。直到教室裡的同學,越來越多,而顏程泉,也只好放棄,這第一個計劃。既不敢,把卡片放到楊惠惠的抽屜,於是顏程泉又想─「等到考試,繳卷後的空檔。假如楊惠惠,提前繳卷的話,那她應該會,拿下一堂要考的課本,找個安靜的地方溫書。到時候,趁著四下沒人,我就走過去約她看電影。搞不好這樣面對面的約她,她比較不會拒絕~」。第一堂的英文考試,顏程泉,便因此提前了二十分鐘繳卷;而走出考場後,顏程泉的視線,便也一直注意著三年四班的教室。果然,楊惠惠,也提前了約十分鐘繳卷,走出了三年四班的考場。之後,只見楊惠惠,在走廊上自己的書包,拿了一本書後,便走到距教室不遠的花圃;且就獨自,坐在花圃的台階上溫書。當時,確實是個,去約楊惠惠看電影的好機會,只不過顏程泉,猶豫再三,卻總覺兩腿有點發抖;而後來,又有班上的同學,過來找顏程泉,討論下堂要考的地理,於是顏程泉,便也只有作罷。至於此時,第二堂的地理,考完後,再來便是中午的午餐,及午休時間;而顏程泉,自也沒放棄,要找機會,約楊惠惠看電影的計劃。

中午十二點的鐘聲已響,第二堂課考完,校園裡熙來攘往的學生,陸續又背著書包,回到自己的教室;以吃中午的便當,及午休。三年六班的教室外,只見顏程泉,早早的吃完了中午的便當,便拿了下午要考的三民主義,獨坐在教室走廊邊,斜椅著廊柱溫書。當然顏程泉,拿了書本到走廊溫書,並非是因教室裡吵雜,而是他知道;楊惠惠,每當中午出完飯,總有走廊教室的牆邊,倚牆休憩的習慣。而一切,正如,顏程泉所預料,又或是顏程泉覺得,這是他與楊惠惠之間,心有靈犀的一種默契。於是,當顏程泉,獨坐在走廊台階邊溫書之時,約莫過了十分鐘。此時但見楊惠惠,果真也從教室的後門走出,並猶如往常一樣,背倚教室的牆上,一雙看似多愁的眼睛,凝眸的望著遠方。此時多半的同學,都尚在教室吃便當,走廊上,唯有顏程泉與楊惠惠,各在一方。於是顏程泉,一顆悸動的心,自又不禁瀕瀕,側著頭,偷偷望向楊惠惠;而楊惠惠,偶而也會望向顏程泉。於是,當兩人四目交接之時,總像有種男女偷情的曖昧;頓時,那種男女之間的曖昧,總會向電流奔竄,讓顏程泉的心跳,更澎湃不已。「現在走廊都沒人,現在,應該是我走過去,約楊惠惠看電影的好機會了。鼓起勇氣,我應該大膽一點。只是我應該怎麼約她??!~~」正當顏程泉,坐在走廊的台階邊,顫抖著雙腿,不斷的鼓勵自己;不過,顏程泉,尚未起身,而此時卻見教室的後門,又走出一個男生。只見那男生,略瘦小的身影,站在教室後門的台階上,側著頭,略望了望楊惠惠,突然沒頭沒腦的,開口便說『ㄟ~~楊惠惠。今天下午考完試,我請妳看電影,好不好?』。同班同學裡面,有那個男生,會突然想約楊惠惠看電影;不用說,此時出現在教室後門的男生,自是林忠。幾天來,顏程泉,直想著考完試,要約楊惠惠看電影,可卻始終提不起勇氣,也不敢開口;可沒到,這約楊惠惠看電影的事,竟卻讓林忠給捷足先登。於是陡然心驚下,顏程泉,坐在走廊邊的台階,自不禁側目,豎起耳朵;'想知道楊惠惠,是否真會答應跟林忠,一起去看電影。教室後門邊,卻見楊惠惠,像是驚嚇的,望了林忠一眼,隨即便以冷淡的口吻,回說『不要~』。正如,顏程泉所預料,心想─「林忠用那付吊兒郎當的樣子,想約楊惠惠看電影。如果楊惠惠,會想跟他去看電影,那才怪。而且林忠只是自作多情,楊惠惠根本就不喜歡他~」。

林忠,確實是很有膽,敢那麼率性直接,甚是輕佻的,就想約楊惠惠看電影;不過顏程泉認為,他的膽,其實只是一種不懂女生心思的「笨膽」。乃至眼見,被楊惠惠拒絕後,林忠,似尚不肯死心;便自教室的後門,走到了楊惠惠的跟前,語帶生澀的,半央求的又說「啊~~楊惠惠。好啦。去看電影啦。反正今天下午考完試,又沒什麼事~」。楊惠惠,面對林忠的死纏,似有點不奈煩,自教室的後門牆邊,又望了顏程泉一眼,便板著臉,轉身走進教室。至於林忠,自討沒趣的,被楊惠惠潑了一盆冷水後,自也只有摸摸鼻子,悻悻然走開。期中考,只剩下午最後一科的三民主義,便考完;而考試剛結束,有那個學生,不想放鬆一下心情。只不過,楊惠惠,卻無這樣的心思。因為楊惠惠,是家中的長女,而且在她的後面,還有一個小她八歲,尚在唸國小三年級的弟弟。加之父親,國破家亡,飄洋過來,隻身來台,由於國仇家恨的鬱悶下,臉上難免沒有笑容;且父親與母親,一外省人,一本省人,生長背景不同,更難免有代溝。於是,一種身為家中長女的責任感,讓楊惠惠,自小便比一般小孩懂事,且知用功唸書。因為楊惠惠,自懂事後,便無不希望能為父母,分擔家庭的負擔,乃至分擔憂愁;只不過,這大人 世界的沉重負擔,卻也讓楊惠惠的臉上,因此而多愁,漸失去自己的笑容。事實上,家庭背景相似,且居於同一條巷子的劉其真,一直都是楊惠惠心中的榜樣。又換句話說,其實楊惠惠,自己也覺得,她與劉其真,是同一類的人;所以兩人在一起,聊天講話時,才會份外覺得自在與舒坦。因為兩人,在家裡,都是父母眼中,聽話的乖孩子,而在學校,則更是老師眼中,認真唸書的好學生。正也是兩人,皆是乖孩子,又是好學生,而「乖孩子」及「好學生」,是不可能在唸高中之時,便談戀愛,及交男女朋友的。所以,劉其真,既沒交女朋友,而楊惠惠,自也不想在唸高中之時,便接受其他男生的追求。只是「男女有別」,通常高中男生,只要他不主動追女朋友,便也不會有戀愛的困擾;而高中女生,則不然。譬如楊惠惠,由於長得清秀可人,兼之個性含蓄婉約,所以打從唸國中開始,便不斷有男生想追求她。這些男生,或寫情書,或攔路邀約,往往總讓楊惠惠,不堪其擾。乃至上高中以後,隨著楊惠惠,又出落的更亭亭玉立,而這猶如蒼蠅般黏人的追求者,自也從未間斷。這不,顏程泉,正也是其中的一個追求者。可卻不知楊惠惠,對顏程泉的追求,會是抱著怎樣的態度以對。...

二、放學後的跟蹤尾隨
下午,期中考的最後一堂,終於考完。三年六班的教室裡,因為剛考完試,所以正開著班會的學生,都顯得頗為輕鬆。導師劉邦偉,也有在教室,因為這天的班會,是他交代說,要選班上的模範生。選模範生的先抉條件,自然是功課成績一定要好,這才足以在考試掛帥、聯考至上的學校教育中,成為其他學生的楷模;不過,光是功課成績好,這也未必能當模範生。譬如顏程泉的功課成績,也算還不錯的,而且人緣也很好,可卻從來沒人會想提名他當模範生。記得唸小學的時候,由於哥哥顏程隆,年年都是模範生,所以每當班上選模生之時,顏程泉也難免總會有這樣的期待;希望班上的同學,或老師會選他當模範生。雖然嘴裡不好說,自己想當模範生,可年復一年,顏程泉卻都引頸企盼,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被選為模範生。小孩子的心靈是脆弱的,何況是滿懷期待的模範生夢想,一再的落空,於是反正當不成模範生,索性顏程泉,便開始在班上胡鬧,搗蛋起來;甚至隨著年齡增長,行為越來越便本加厲,直變成老師眼中的頑劣學生。而如今,顏程泉都已高中三年級,自也再不會對「模範生」這三個字,有任何的期待。因此班上選模範生,顏程泉,便也只有在一旁,起鬨,喧嘩的份。教室前的黑板上,已提名了三個人的名字,模範生的候選人是一女二男。只見短小精悍,皮膚黝黑的班長,吳寶珠,正在講台上,主持著班上模範生的選舉;後來,舉手表決後,當選模範生的,是學藝股長林永誼。因為,提名林永誼當模範生的白標仔,認為林永誼,雖然長短腳,身體有點不便;不過林永誼,卻始終樂觀進取,整日笑口常開,且對人又都很好。而且林永誼的功課,也不壞,於是眾望所歸,林永誼便也當選了,三年六班的模範生。至於林永誼,當選班上的模範生,其實,這也只是全校模範生選舉的剛開始而已。下個星期一開始,為期一個星期的全校模範生選舉,林永誼只是將代表三年六班,成為高三,十三個班級的模範生候選人之一;而後班上的同學,自也得傾全力,為其拉票。甚至,班上還得找幾個能言善道的同學,組成助選團,以趁著下課時間,陪著林永誼,往其他的高三班級,去拉票。至於三年六班,最能能善道,講起話來妙語如珠,口沫橫飛的,則無非是康樂股長,綽號白標仔的白標成 。

白標仔與林永誼,這兩人,自高二尚男女分班之時,便已成了情敵。因為這兩個,同住鰲峰山頂的同學,口口聲聲都聲稱,每天與他們一起搭公車, 一起上下學的陳麗,是他的女朋友;且私下,一個都叫陳麗「阿麗」,一個則叫陳麗『阮三八咧』,彼此相爭不下。只不過上了高三,男女合班後,因與陳麗成了同班同學,所以白標仔與林永誼,這二個情敵,倒反都客氣了起來;不但「孔融讓梨」,彼此都直稱陳麗,是對方的女朋友。甚至,連選班上的模範生,白標仔,居然還主動的推舉自己的情敵林永誼,當模範生。乃至,下星期開始的全校模範生選舉,無疑的,能言善道的白標仔,自也將組助選團,為林永誼往其他的班級拉票。於此,一時倒還真讓人看不懂,這一對情敵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暫且不論,白標仔與林永誼,這二人,如此謙讓女朋友,到底是真心或是假意。只是這期中考終於結束,而班會上,也已選出了班上的模範生,接著便是要放學;而此時,顏程泉,更也迫不及怠,早把自己的書包,整理好,擺在書桌上。不過,與其說迫不及怠,還不如說,顏程泉,其實是坐立難安。「現在,下午的三點多。假如現在放學,剛好可以趕上,看下午的第二場電影。所以,我一定得在放學的路上,約楊惠惠才可以。所以等一下,楊惠惠走出教室,我跟在她後面,走出教室。然後找機會在路上約她~~」頻頻看著手錶,顏程泉只覺自己的心跳,跳的很猛烈,甚至手腳還會微微的顫抖。接著班會中,又討論了什麼事,導師又講了什麼話,顏程泉都已心不在焉;一心只想著,待會放學後,要怎麼跟楊惠惠開口,約她看電影。班會終於散會,教室裡頓時一片鬧哄哄,陳裕律與陳賜仁,約顏程泉,一起到操場打籃球;而顏程泉,自是假稱家裡有事,藉以推拖。班上的同學,陸續背著書 包走出教室,顏程泉的視線,也瞥見到了,楊惠惠也背著書包,自後門走出教室。於是,顏程泉,一顆心也隨之飛出了教室,再不與同學喧嘩,只在心裡從一,默默數到十;而後,便藉口要回家了,背著書包,拿了帽櫃的大盤帽,便也趕緊走出教室。

顏程泉,走出了教室後門,只見楊惠惠的背影,已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只見楊惠惠,走到走廊盡頭,右轉後,便消失失影。於是顏程泉,趕緊戴上被自己折得,帽沿中間高兩邊低,形狀活像是墓塚的大盤帽,加快腳步趕上。當顏程泉,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自學校的後門,望出去;只見楊惠惠,正站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等綠燈,以橫越過馬路。這是個好機會,顏程泉有一股衝動,想即刻,加快腳步便趕過去;然後就趁著與楊惠惠,一起在等紅綠燈下之時,開口約她看電影。只是縱是心裡,有這樣的一股衝動,可顏程泉的兩腿,卻是抖得有點發軟,硬是無法加快腳步;又或是,一想到要約楊惠惠看電影,顏程泉便膽怯的,不敢靠近。十字路口的綠燈亮了,眼見楊惠惠,橫越過馬路,往清水國小的方向走去;而此時,顏程泉,才又加快腳步,跟著橫過十字路口。楊惠惠,一路並未回頭,所以不知道顏程泉,正跟在她的後面;而兩人的距離,約也都保持在二十公尺左右。過了十字路口,與清水國小的大門,正對的馬路,約莫百公尺,兩旁皆有住家,楊惠惠,靠路的右邊走;而顏程泉,縱不斷提醒,自己得趕上去跟楊惠惠講說,要請她看電影,可卻一路,始終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頭。馬路盡頭,楊惠惠又右轉,失去了蹤影,於是顏程泉,趁著楊惠惠不會看到他,便又加快腳步,甚至是以小跑步趕上。轉過了彎,沿著清水國小的圍牆,約是二百公尺,便會到鎮南路的岔路;而楊惠惠的家,住在鎮南路,所以會在鎮南路的岔路左轉。至於顏程泉,是把他的機車,停在橋頭的外省麵店那裡,所以到了鎮南路,顏程泉仍將直行。亦即,清水國小大門,距鎮南路的二百多公尺距離,將是顏程泉,想約楊惠惠,去看電影;這日最後的機會。因此顏程泉,知道,自己絕不能再膽怯,再猶豫。下午的西斜陽光,自清水國小斜照到馬路的右邊,而楊惠惠,身穿黑色西裝式校服的背影,就走在馬路右邊的秋陽中。「最後機會」的驅使,讓顏程泉,頓時深吸一口氣,斗膽想趕上楊惠惠。楊惠惠,正走到一加書局前面,顏程泉,尚距楊惠惠,約十多公尺的距離。可此時,碰巧竟從書局,走出一個男生。只見這男生,亦穿著清水高中的制服,而且一走出書局,撞見楊惠惠,便興奮的打招呼。至於楊惠惠,一見那男生,只見她一向沉默的臉上,頓時亦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書局裡,突然走出的男生,只見他的身材瘦高,膚白且英挺,而顏程泉,自也一眼便認出那男生是誰;因為那男生,正是三年二班的班長,導師劉邦偉的兒子─劉其真。劉其真,自書局走出,向楊惠惠打招呼後,側頭一望,自也看見了顏程泉,正走在楊惠惠後面。於是劉其真,自也揮手,笑著向顏程泉打招呼。楊惠惠,乍見劉其真,側頭向後面的人打招呼,便也回頭望;而此時楊惠惠,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顏程泉,就走她後面不遠處。顏程泉,乍見劉其真打招呼,而楊惠惠也回頭望,頓時只覺一陣心慌,便也生硬的,稍微舉手打招呼。清水國小的圍牆外,陡然一陣秋風吹得地上的枯葉紛飛,而顏程泉也不過,就這麼短暫的打了個招呼;而後,只見劉其真,極其自然的,便與楊惠惠走在一起,且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至此,因劉其真的突然出現,而考完試的這天,顏程泉想了一整天,想約楊惠惠看電影的計劃,可說已完全告吹。於是顏程泉,開始故意放慢自己的腳步,讓自己與楊惠惠及劉其真的距離,越拉約遠。因為看著楊惠惠,與劉其真走在一起,彼此聊天,聊得那麼興高采烈的樣子,而這就讓顏程泉的心裡,不禁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畢竟顏程泉知道,假如是同班的林忠,想追楊惠惠的話;那顏程泉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林忠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假如是劉其真,想追楊惠惠的話,如此一來,兩相比較之下,該感到自卑的人;或許就變成了是顏程泉自己。「劉其真跟楊惠惠,他們好像才是同一國的,他們都那麼用功唸書,都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而且劉其真,就算考不上台大醫學院,隨便也能考上其他的醫學院;將來,他一定是個醫生。假如楊惠惠喜歡劉其真,那也是禮所當然.....」每每想到這裡,顏程泉總難免感到喪氣,秋陽下的馬路邊,正當顏程泉的腳步,越走越慢;可此時,楊惠惠,突如其來的,卻又回頭望向顏程泉一眼。且當楊惠惠與劉其真,從馬路的右邊,橫過馬路,到清水國小的圍牆邊之時;而顏程泉又看見,楊惠惠,又第二次回頭望向他,且臉上似帶著罕見的燦爛笑容。....

「1985年10月x日高中日記:我好像~漸漸被一種黑暗的力量,控制住了。是因為上次在鰲峰山,撿到那把匕首的緣故嗎?~~還是因為秋天的緣故。最近,常常覺得心情好鬱悶,又覺得心浮氣燥。據說秋天,總是容易讓人心情鬱悶,房間裡好像一直都籠罩著一股黑氣,打亮了日光燈,還是覺得冰冷陰暗。還是~~清水國小的圍牆盡頭,鎮南路的岔路口,今天,為什麼楊惠惠,跟劉其真走在一起時,會三次回頭看我的緣故呢?而且,看楊惠惠的臉上,笑得好燦爛,她是在對我笑嗎?假如楊惠惠,是在對我笑,那我更應該找機會,再約她看電影吧。今天星期四,剛考完試的下午,錯過了。明天星期五,後天星期六,那我就星期六下午,再約楊惠惠看電影好了;所以星期六,我一定得提出勇氣,不能再錯過。....房間裡,總是覺得黑黑暗暗的。或許是因為,今晚下雨吧?~~不過還好,今晚的颱風,沒登陸台灣,而是轉向,朝著北方的日本去了;只不過颱風的外圍環流,仍讓今晚下大雨。~~秋風秋雨愁煞人~~」。....X X X

三、1611~日本平戶顏思齊落魄異鄉載酒行
西元1611年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日本國平戶港。顏思齊,輾輾來到日本國平戶,已數月,而落寞悲商的異地他鄉,則有如一個茫茫然看不見未來的煉獄。暗夜中的遠山漆黑如墨,狂風兼暴雨掀起海港的巨浪濤天,而港口的船舶雖繫著纜繩,依然在排天的濁浪中互相碰撞,檣傾楫斷。因為,位於日本國九州的平戶,每年夏秋季節,偶總有海上的颱風,會自南方而來,襲擊陸地。颱風之大,除會吹翻海上船舶沒於濤天巨浪外,甚且陸地上的樹木,也會被狂風連根拔起;而房屋的屋頂掀飛,牆柱吹垮坍塌,自更不在話下。這日,正有一海上颱風,襲擊平戶港,白日裡,原本商旅繁華的平戶港,因人人在家中躲颱風;而使得滿街的酒樓店鋪,盡皆關門,唯狂風暴雨中,積水的街道猶如泥濘大河。及夜,肆虐了一整天的狂風暴雨,仍未停歇。港口附近的曠野,枯樹被風吹得歪倒的路上,卻見似有一人的黑影,時而在泥濘中顛仆,時而手扶樹木,獨在暴雨狂風中,走得歪歪倒倒;直朝著曠野中,十幾幢簡陋的茅草木板屋而行。曠野中的那排簡陋屋舍,正是碼頭粗工,平日飲酒作樂的酒肆飯店,及私娼寮,而這颱風狂襲的夜裡,卻見那人被狂風吹得歪倒的黑影,醉酒般的,及走到屋舍附近;卻竟在一顆枯松下,一聲不響的倒下。滂沱大雨兼狂風,這樣的夜裡,任什麼酒肆飯店,都不會開門做生意,因此,就算有人,倒在屋外的泥濘中,恐被淋一整夜的雨,也不會被發現。所幸,陡然一陣狂風,吹倒了屋旁的一棵樹,因傾倒的樹幹,壓到了娼寮的屋頂,頓時居於屋裡的婦女,受到驚嚇而出外查看;而這時,出外查看的婦女,這才看見枯松下,似倒臥著一個男人。滂沱大雨中,雖不知這倒臥於泥濘的男人,是死是活,只是基於惻隱之心;於是這娼寮的婦女,便冒著風雨,將那倒臥在屋外的男人,連拖帶曳的,給拖進了屋裡。

颱風夜裡,娼寮裡自沒有客人,茅草屋頂下,唯鋪著木板的和式房裡,點著一盞昏暈的油燈;而此時,自屋外,拖著渾身濕透的男人,進屋內的婦人,她的名字,則叫徐春華。只見徐春華,將男人,拖進屋後,那男人仍昏迷不醒。且見那男人渾身衣裳濕透,怕他受風寒,因此徐春華,便吃力的,將那男人,拖到了和式房中央的火爐旁;且更在火爐中添加柴火,以讓其烤火取暖。至於徐春華,冒雨外出,己身的衣裳,自也淋得一身濕,於是將男人拖到火爐旁;而她自也往內室裡,去更衣換下濕衣裳。不久,徐春華,又自內室裡出來,而此時她已換上一件鵝黃色,布面有桃花刺繡,日本國女子常穿的的和服長袍。其實,徐春華,只是這娼寮中的一名私娼,所以這狂風暴雨的夜裡,自屋外拖了名陌生的男子進屋;甚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乃至,見到那男子渾身濕透,且又任其叫喚,也昏迷不醒。於是徐春華,索性便自個兒,為那男子脫去身上的濕衣服,而拿了床乾棉被為其蓋上後,便又燒了壺熱水,用熱巾子,為那男子擦拭滿臉的污泥。徐春華,初時見那男子,只見他披頭散髮,滿臉的污泥,本還以為,這男人應是個碼頭上的粗工。只不過,以熱巾子將男子的臉龐,抹淨後,此時徐春華,這才驚覺,原來眼前這一身污泥,披頭散髮;且於這滂沱大雨的夜裡,不知何故倒臥在屋外的男子,儼然竟是個英俊青年。由此一見,徐春華的心裡,自更不禁狐疑的想─「這年輕人,一臉斯文的書卷氣,應該不是碼頭的粗工吧。照理說,看他的樣子,應該也不是會到娼寮,這種地方來的男人。...莫不是那家的公子,遭了難,這才淪落到這步田地~」。

「唉~~這世道,牛鬼蛇神當道,誰不遭難呢?三十年前,我何嘗不是金陵城外,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當時荳蔻年華,父母愛我如掌上明珠,可誰知家鄉,會遭倭寇劫掠;一夕之間,舉家數十口人,被倭寇殺害。盡奪金銀財寶後,倭寇還放火燒屋,將我的家園,燒成一片灰燼。父母及親人的屍首,連找都找不到。~~被倭寇殺死、燒死了的人,倒還好,至少也不必在活在這世上,受盡各種的凌辱。...三十年前,我尚是個閨中少女,卻被倭寇所擄,自此被擄上船後,便受盡那群禽獸的欺凌與姦淫。及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國,更被賣進了妓院。乃至三十年來,身在萬里他鄉的日本國,更成了人盡可夫的妓女。茍活於世,日日在日本國的男人間,送往迎來,而今年老色衰,只剩得殘花敗柳的身軀;被逐出了妓院後,生活反更淒慘。~~為了圖謀生計,也只能任得那些碼頭的粗工,口沫橫流,粗口髒話的欺凌。唉~~這世道,人都變禽獸了,誰能不遭難;而誰又想得到,當初的千金之軀,我今日竟會被作賤至此~~」邊以熱巾子,抹著陌生男人臉上的污泥,邊回想自己飽經滄桑,不堪回首的往事,只見徐春華未施脂粉的臉上,略帶皺紋的眼角,晶瑩的滾下一滴熱淚。熱淚滴落男人的額頭,只見昏迷的男人,蒼白的嘴角發出一聲呻吟;而徐春華,以為男人已甦醒,便趕緊擦乾自己的淚痕,又輕喚了幾聲。『公子,公子。你醒了嗎?這大風大雨的,你怎麼會倒在外面?..』縱使徐春華,又叫喚了幾聲,可男人卻是聽而不聞,仍閉著眼。甚且,只見那男人昏迷中,仍滿嘴夢囈般的,直唸『酒~~給我酒。我要喝酒。酒~』。昏迷中的男人,才喊著要酒,忽而卻又見他,雙眉緊蹙,咬牙切齒,語氣滿是忿恨的,直又喊『殺~~我要殺,殺死那些大明國的狗官。那些大明國的狗官,害我妻離子散,我要殺了他們~~殺~~』。徐春華,聽了男人昏迷中的夢囈,這才知道,原來這男人,竟也是個來自大明國的漢人。且由夢囈中的忿恨,徐春華,更猜想得到,這男人恐真是遭了難,致使飄泊於海外的萬里他鄉,有家歸不得。因此「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一種憐憫心,這狂風暴雨的夜裡,徐春華,面對眼前昏迷囈語的男人,自更無不悉心照顧的道理。....

翌日,狂風暴雨已停,而平戶港的一帶,卻也成一片風災後的滿目瘡痍。曠野中的娼寮,亦有幾間屋舍,被風雨吹垮,因此無情的風雨既過,而人們,為了生存於不仁的天地間,便也只有又開始,想辦法重建起屋舍。至於昨晚,徐春華,於屋外的風雨中,搭救了一名昏迷的男人進屋,原本她以為,這早,那男人就當甦醒。可這早,當徐春華,自內室中,出來探室那躺在外廳的男人之時,卻見那男人,竟似依然昏迷不醒。且更糟的是,徐春華,發現那男人滿臉的通紅,竟不似醉酒,而像是感染了傷寒,全身發燙。「這可糟了~~這男人,莫是昨晚淋了大雨,而讓傷風入了身~」心想著,徐春華,伸手摸了那男人的額頭,果真發現那男人,竟似發燒;而燒得昏迷不醒。既是感染風寒,高燒不退,自得請郎中診治,況且徐春華,看那男人病入膏肓的模樣,更不似尋常的傷寒風疾而已。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流落海外他鄉,同病相憐,於是縱是非親非故,但徐春華,仍趕緊外出找醫生。只不過,風災剛過,通常醫生館裡,都人滿為患,加之滿路的泥濘,尋常的醫生,更都不願出遠門。所以徐春華,在平戶港附近,奔波了半日,竟都找不到有醫生,願往娼寮診治病人。於是,到後來,徐春華,便也只能買了幾帖治傷寒的藥,以回來自己煎煮治病。及至傍晚,縱灌了湯藥,可陌生的男人,卻仍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後來,有些碼頭的粗工,又來娼寮這裡,或吃飯,或喝酒,或尋歡。於是徐春華,便也藉機,詢問這些碼頭的粗工,看他們是否認識那病入膏肓的男人;或是否他有熟識的朋友,可以帶他離開。徐春華,詢問了多個碼頭的工人後,終於有人似認得那病入膏肓的男人。不過,卻聽那粗工,說『喔~這個人,他好像叫什麼顏思齊吧。好像是近來,才從大明國,來到平戶的。之前,就在碼頭當雜工謀生,可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平日看他常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太與人說話。所以要說他有什麼親友,恐怕應該是沒有吧~~』。

「顏思齊。原來,這病得不醒人事的年青人,你叫顏思齊。只是怎的,你在平戶,不但舉目無親,更居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唉~~這也難怪,要病成這樣。只是你乘船渡海,橫過波濤洶湧的汪洋,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來到這萬里海外,無親無故的日本國;為的卻又是什麼?~~我當年是因被倭寇所擄,所以身不由己,被迫離開家鄉;後來到日本國,又被倭寇賣到妓院為妓,一生受盡凌辱生不如死。可你呢?你是為了謀生,所以飄洋過海嗎?不~~昨晚聽你昏迷中的囈語。我心想你應是,被大明國的貪官污吏所害,所以不得不逃往海外,卻與我同樣來到日本國。日本國的倭寇,或為財富,或為了當日本國的英雄,所以到大明國劫掠;所以讓多人家破人亡,又多少人因此淪落海外為奴、為妓。而我在日本國,滄桑一生無不夢想著,再回到大明國;但顏思齊啊,你為什麼,卻反而要逃出大明國,到這日本國。難道大明國,那些掌權的貪官,真比日本國的倭寇,還更讓人膽寒與痛恨嗎?這又是什麼道理呢?~~國家,假如一個國家,掌握權力的,全是一些只想圖自己的利益,及貪婪的人,那還要這個國家做什麼。因為這些人,為了爭得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害人家破人亡,實無異於倭寇啊。顏思齊啊,所以你才逃離大明國嗎?」。 茅草搭蓋的屋頂,經受了昨夜的大風大雨,至今仍淅瀝瀝的滴水,而徐春華,面對眼前來自大明國,且病入膏肓的男人,更不免百感愁腸。只因,想起了自己一生飄零坎坷的身世,而對於這叫顏思齊的年青人,飄洋過海到日國後的無依無靠,甚至病至命危,也無人照料;這讓徐春華,自不免感同身受。靜夜裡的簡陋木屋內,於是徐春華,將顏思齊,由外廳挪到了內室,並心想;既搭救了這陌生的男人,自是有緣,索性好人做到底,就讓他暫在自己的屋內住下,直到病癒。

簡陋的木屋內,外廳內室之間,其實也只隔了道糊紙的拉門。外廳中央的火爐上,正熬著藥,滿屋的藥味飄散到內室,而內室裡,徐春華,正屈身坐於顏思齊之旁,端盆冷水浸濕巾帕;以敷在顏思齊發燙的額頭上,為其退燒。一整夜的悉心照料,徐春華,幾乎未曾闔眼。雖說這一輩子,徐春華,被倭寇賣至日本國為妓,服侍過無數的男人,可她卻從未如此盡心照顧過一個男人。正因,盡心與真心的照顧,所以徐春華,自離開大明國後,深藏心中三十年,未曾對人說過的話;此時,在一個病入膏肓的男人眼前,倒也再無需隱藏。倒好,正因顏思齊,昏迷不醒,於是這一夜裡,徐春華,便把自己深藏的心 事,猶如對故舊親人訴苦般,一一娓娓傾訴。「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靜夜裡,徐春華,照料著這來到異地他鄉,無依無靠的男人,怎能不因兩人是同樣的人而傷感,像傾訴,又像自語的說『顏思齊~~你海上飄泊萬里,九死一生,筋骨勞頓,精神疲憊,加之鬱恨愁苦攻於心中,怎焉能不死。假如你就這樣感染風寒,客死於海外異鄉,我也不過就捨張草席,將你葬於荒野。如同我的將來,爾後變成枯骨一具,誰又知你是來自大明國的漢人;而誰又知道你的 一生,遭受了怎樣的不平與苦難。只是這樣你真的甘心嗎?來到舉目無親的海外異鄉,就這樣白白枉送了性命,就算你死了,又真的能瞑目嗎?~~』。『顏思齊~~你可知道,我並非心知你是漢人,或大明國人,所以才救你。因為我並不以自己,是漢人或大明國人,而感到驕傲。唉~~就算身為漢族人,但漢族人的壞人,難道就比日本國的壞人少嗎?~~日本國的倭寇,毀了我的一生,但漢人,奪錢財,逞獸慾,凌辱於我的,卻又那裡少過日本國的倭寇。~~管他大明國也好,日本國也好,假如這世道,官民乃至於國家,人人都只想圖自己的利益,卻再不顧他人的生死了。如此人與人之間殘忍如禽獸,那我看所謂的國家,民族,其實都可以不要了;而你和我,自也可坦然的,死於日本國,再心無牽掛~~』。....


翌日又翌日,顏思齊,仍昏迷不醒。不過,病況在徐春華的悉心照料下,倒已略顯好轉;直至第四日,顏思齊,這才自昏迷中幽幽轉醒。這一昏迷,竟是四日,而顏思齊,轉醒後,發覺自己竟在一陌生的房間,且身邊還有個年約中年,卻風韻猶存的婦女照料;這自讓他更吃驚,更完全記不得自己,先前發生何事。徐春華,只告訴顏思齊,說見他昏倒於屋外,且又生重病,因此將他扶進屋內照顧。至於顏思齊,知道事情始末後,自是對徐春華銘感於心。只不過一個大男人,居於娼寮的女子屋內,這對於自幼飽讀詩書的顏思齊來講,終究覺得大不得體。因此,謝過徐春華後,顏思齊,原本便也想離開;可無奈,大病初癒,身體虛弱,卻讓他想自己起身,都不能。於是徐春華,便婉轉的,對顏思齊說『顏公子。你的病尚未全癒,若此時離開了,在平戶一地,也是舉目無親,無人照料。這裡是低賤的娼寮,假如你不怕他人的風言耳語,不如暫就在此留下,待病癒後,再離開不遲~』。顏思齊,聽了徐春華的話,心中反生愧意,虛弱的喘著氣,趕緊回說『夫人~~切莫這麼說。我自己也不過,就是個碼頭的雜工,在日本國,更像是條喪家之犬。承蒙夫人不棄,我才能撿回這條命。夫人~對我有救命大恩,我豈敢有輕視之意。只是在這裡,已叨擾夫人多日,心中過意不去。不過假如夫人,願意收留,此恩我自當銘記於心~』。徐春華,聽了顏思齊的話後,便知顏思齊,是個知書達禮的青年,與一般的碼頭粗工,談吐大是不同;而事實上,徐春華,尚為被倭寇擄到日本之前,其實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因此,知搭救的男人,是個謙謙君子,徐春華的心裡,也歡喜,便對顏思齊,又笑說『顏公子。請不要再"夫人""夫人"的叫我了,叫我聽了臉紅呢。~我的名字,叫徐春華。瞧我這年紀,已人老珠黃。倘若顏公子,不嫌我老,就稱我春華姊好了~』。徐春華,既這麼說,顏思齊,自也便恭謹的,隨即說了聲『春華姊~』,便又躺回了墊鋪。事實上,這四日的昏迷,顏思齊,雖說多半的時間,都不醒人事;不過偶而,卻還是有意識。因此,每當徐春華,在顏思齊的身邊照料,時而叨叨唸唸自己的往事,或喃喃自語的輕訴心事;而顏思齊,約略似也隱約聽見,只不過那耳邊得低語,感覺卻又像是夢。因此顏思齊,醒來後,恍惚間,總覺腦海中,似曾夢見過眼前,這叫徐春華女子的往事。只是夢影幢幢,似真似假,而顏思齊,倒也不敢如此造次,去問徐春華,關於她的身世;以及因何,她會淪到到日本國為妓。...

四、陳勳~陳大刀
平戶港附近,曠野中的娼寮,這夜,正當,顏思齊,仍虛弱的留在徐春華的屋裡,養病;而風災剛過,人禍卻才正要來。因為算算日子,這日,正也是"雙頭蛇"楊六楊七,這兩兄弟,又要來娼寮,向娼寮的私娼們,收取所謂"平安錢"的日子。西邊暗黑的遠山,月色輝映荒蓁莽草間的小路,但見十幾匹快馬,數十馬蹄踩踏著滿路的泥濘,再次向曠野的娼寮,奔馳而來。正是楊六楊七,兩兄弟,又帶著一夥惡狼,要到娼寮收取他的"平安錢"。且由於,上回來收錢時,楊六楊七兄弟,吃了點「鐵骨張弘」的悶虧。因此,楊六楊七兄弟,此次前來,又更勾結了平戶一地,武風最強的「崗田武館」;並帶了十幾名,劍術精湛的日本國武士,一同前來助威。至於娼寮,這邊的酒肆飯店裡,這晚亦同樣,出現一個熟面孔;但見這人,身材魁武異常,正坐飯桌邊,獨自自在的喝酒。而此人,並非別人,正是碼頭工人嘴裡,赫郝有名的「鐵骨張弘」。話說這「鐵骨張弘」,前次,因在娼寮這裡,吃飯喝酒,正巧見到楊六楊七兄弟,帶人來欺凌娼寮的婦人。因此張弘,一時義憤填膺,便與楊六楊七兄弟,及其一夥人,大打了一場。正當雙方僵持不下,所幸後來,碼頭的書記,楊天生趕來,這才解決了紛爭。不過楊天生,卻也認為是張弘,喝酒鬧事,所以,便將張弘綁於馬後,直拖回碼頭;而這一路讓奔馬,拖回碼頭,更差點沒將張弘,給拖死。儘管如此,可既沒被馬給拖死,張弘,便也不怕死,這日又來到娼寮;否則,碼頭的工人,怎會稱他「鐵骨張弘」。張弘,確實是一身鐵骨,尤其更看不慣楊六楊七兄弟,仗勢欺人,專欺凌娼寮的婦人。所以算準了日子,張弘心知,這日楊六楊七兄弟,應會再到娼寮收錢;而他,便也故意,又來到娼寮這裡喝酒,打算再與楊六楊七兄弟,輸贏一場。再則此次,張弘也不是空手而來,而是自碼頭上,帶了一柄大鐵槳來;此時就擱在店門外,打算讓楊六楊七兄弟,吃吃苦頭,知難而退。正當張弘,尚在飯店裡喝酒,此時,楊六楊七兄弟,帶領著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快馬,也已奔到娼寮。

馬蹄雜遝聲,馬嘶聲,人的喊叫聲,娼寮之外,倏忽一片肅殺之氣。鐵骨張弘,坐在飯店內,只聽來的人,少說有在十人以上,心裡不禁暗叫不好。「楊六楊七,莫非是早知我會來,所以這次才帶這麼多惡棍來?哼~還有那渾小子,說他今晚會來,怎麼還不來?」知楊六楊七,帶來的人多,於是張弘,便暫坐在飯店裡,按兵不動,卻似在等人。而此時,但見楊六,已下馬,走到娼寮外,惡聲叫喊說『死娼婦。你祖公~來收錢啦。還不把錢拿出來,躲著幹啥?要等你祖公,進去操妳們嗎~』。娼寮裡的婦女,聽得楊六在門外叫罵,嚇得人人忙推門而出,卑躬屈膝立於門外,人人噤聲;而後,只見徐春華,拿了一袋的銀兩,走出娼寮,遞給楊六。楊六,將銀兩拿在手裡墊了墊,不滿的說『哼~~怎麼只有這麼一點錢。你們這些死娼婦,把你祖公~要飯的是不是?』。『錢呢?這次又要跟你祖公~賴帳是不是?』楊六,大發雷霆的叫罵,一個巴掌揮過去,頓時把徐春華,打倒在地。徐春華,倒於泥濘中,趕忙起身,哭著,跪在地上,求饒說『楊大爺~這次風災,吹壞了幾幢屋子,大家也要錢修屋子。請你就高抬貴手,行行好,放過我們吧~』。楊六,聽了徐春華的求饒,理也不理,抬起腿來,便又是一踹,叫罵說『"八格魯"~講什麼鬼話。妳們這些死娼婦,要錢修房子。難道我們兄弟,就不要錢修房子嗎?難道我們這些兄弟,就不要錢吃飯嗎?今日不把錢湊齊,看我不把妳們這些死娼婦,都"剝皮裝米糠"~』。徐春華,被楊六,踹得在泥地裡,直滾了一身的泥。而楊六,這才罵完,卻見楊七,立時又衝向前,便朝徐春華,又踹又打。正當娼寮外,一片叫罵與婦女哭聲,而此時顏思齊,在徐春華的屋裡,約略也能聽得一、二;只不過病體虛弱,縱想起身察看,卻也有心無力。儘管如此,聽得徐春華,在屋外挨打的叫喊聲,顏思齊,還是拖著虛弱的身體,半走半爬的,扶門走出屋外。正當顏思齊,扶門走到屋外,卻見楊七,正在對徐春華,又踹又打;直打得徐春華,在泥地裡,滾得像個泥人。乍見救命恩人,被打得直在泥地裡滾,顏思齊,手扶門邊,虛弱的喘氣,直喊『住手~~你們住手~』。楊六,楊七,乍聽有人膽敢出聲干涉,起初還以為這娼寮裡的女人,又請來什好漢,要與他們對陣;可抬頭一看,這卻才發現,出聲要他們住手的,竟是個,看似要病死的男人。於是,楊六楊七,不禁哈哈大笑,說『"八格魯"~~還以為妳們這些娼婦,請來什麼活神仙,要給妳們撐腰呢?原來是隻病貓啊~』。『哈哈哈~~"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還想管爺們的閒事,真是不自量力啊。看我不一刀,先把你的心窩,刺個大窟窿。怕你還不知爺爺的厲害~~』才說著,卻見楊七,果真拔出腰間的 長刀,便朝顏思齊,直刺了過去。

『鏗鏘』一聲。正當楊七的長刀,直刺向顏思齊,而顏思齊,身體尚虛弱,眼見無法避過這一刀;不過陡然,卻見飛來一柄大鐵槳,震掉楊七的長刀。楊七手中的長刀,突然被飛來的鐵槳打掉,心頭一驚,望向鐵槳飛來處;此時,卻見高大魁武的張弘,正就直挺挺的,站在飯店外的燈籠下。當然,剛剛打掉楊七長刀的大鐵槳,正是張弘,所丟出。因為張弘,眼見楊七,要傷人性命,這時他可不得不,出手阻止。「仇人見面份外眼紅」眼見張弘一現身,楊六楊七兄弟,立時警覺,吆喝著;便讓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將張弘,團團圍住。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個個都是平戶一地的武館中,劍術的高手,正也是楊六楊七兄弟,上次吃過張弘的虧後;此次,特請來助威,企圖取張弘的性命,以雪前恥。至於張弘,霎時被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挺著長刀圍住,自知情勢對自己,大是不妙;況且剛剛,為了救人,不及多想,還把手中的鐵槳執出,此時正手無寸鐵。楊七,見此局勢,得意的說『"八格魯"~~好個鐵骨張弘。我還以為這次,你會嚇得躲起來。呵~~沒想到你還是來了。正好,來領死呢?看今晚~~我不把你抽筋剝皮,把你的鐵骨,都拆散了,當柴燒。呵呵~~』。隨即,楊六楊七的吆喝聲中,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便各挺長刀,圍攻起了張弘。張弘手無寸鐵,只能閃躲,躲過了幾次日本國武士的長刀,情勢正危急。所幸,顏思齊,身體雖虛弱,不過見張弘赤手空拳,勢必難以對付眾多武士;於是顏思齊,還是咬著牙,拼了命,拾回了張弘的鐵槳。『好兄弟~~接住你的槳~』顏思齊,虛弱喊著,使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將鐵槳,擲回給了張弘。而此時,張弘,接著大鐵槳後,猛力的揮舞了幾圈,瞬間掃掉了幾個日本國武士手中的長刀,危急情勢這才稍解。不過張弘,並未因此而佔上風,因為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個個武術精湛,待拾回長刀後,重整陣勢,又展開一輪的猛攻;此時,卻見張弘,揮舞著鐵槳,又漸左支右絀,落於下風。

娼寮外,泥水飛濺,一片殺聲,正當張弘,孤身奮戰楊六楊七,及一干日本國的武士,漸居下風;而此時,曠野中的泥濘小路上,卻見又一馬飛奔向娼寮。月色掩映荒蓁小路,依稀可見騎馬之人,所騎之馬異常高大,且騎於馬上之人,身體胖壯,亦異於常人。高頭大馬之上,只見那騎於馬上之人,手挺著一柄亮晃晃的大刀。暗夜中,雖不見其臉龐容貌,不過,卻可見那胖大之人的臉上,留著大把的落腮鬍;且一臉的落腮鬍,隨風而張,竟如一頭猛獅奔來,讓人望而生畏。『張弘兄弟~~怎得不等老哥哥來了,再開打。你猴急個什麼,是怕我的大刀,搶了你的采頭嗎?』高頭大馬才奔近娼寮,卻見馬背上,那胖大的人影,經過一顆枯樹旁,才高喊著;忽而,卻見他手中的大刀,順手向枯樹一揮。『嘩拉』一聲,大刀的寒光閃過處,竟見一棵一人環抱粗的枯樹,霎時斷成了兩截,應聲倒地;而娼寮外,正打殺的眾人,此時見狀,更無不震懾。至於此時,張弘,見自己的援兵已到,一時士氣大振,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大刀老哥,你終於來啦。再遲些,兄弟我~可也要撐不住啦~』。原來,這騎著高頭大馬,身體胖壯之人,他的名字就叫陳勳,又因善於使大刀;所以,陳勳,又有個綽號,叫陳大刀。陳大刀,由於長得胖壯,猶如一座小山,且武藝高強,所以早些年,他曾是李旦身邊,貼身的保鑣。不過,由於陳大刀,仗著自己的一身武藝,性好闖蕩;因此後來,便隨船出海,長年航行海上,足跡更遍及東西洋。楊六楊七,當然識得陳大刀,不過乍然,見陳大刀出現,兩兄弟仍不禁驚駭。因為陳大刀,自出海後,已有一、二年的時間,都已未在平戶現身;可不知,怎的,此時,他竟突然又在這平戶港出現。只見陳大刀,一柄挺在手中的大刀,寬度約是日本長刀的五、六倍寬,且映月閃著寒光,大刀的鋒芒更是駭人。再別說,當高頭大馬,立馬於娼寮前,馬背上的陳大刀,躍身下馬,頓時其胖壯身軀,更似一座山似的黑影,黑壓壓的,直壓得幾讓人喘不過氣。於是,當陳大刀,挺著他手中的大刀,目中無人般的,直走向張弘;而此時,楊六楊七,及一干日本國的武士,竟不禁都驚得退後數步。

陳大刀,此時縱使已沒騎在馬背上,可胖大的身體,一顆落腮鬍怒張的頭,卻仍幾乎都要頂到茅屋的簷下,加上扛到了肩上的那柄大刀,氣勢直驚得;因此,十幾個日本國的武士,及楊六楊七,一時竟都皆不敢在上前。倒是陳大刀,扯著喉嚨,便嚷『楊六,楊七。你兩個兔腮子,爺爺不在,你兩個龜孫子,坐大啦。見爺來了,還杵在那裡幹嘛。還不把你們的脖子,伸過來,讓爺割了你們的腦袋,當椅子坐。哈哈哈哈~~爺剛回平戶港,正想砍幾顆腦袋,下酒慶祝呢。不怕爺大刀的,儘管把頭伸過來啊~』。楊六楊七,聽了陳大刀的話後,心中有怒,不過卻仍難免膽怯,只回說『陳大刀,這裡沒你的事。我們兄弟,也不想,跟你為敵。我們只是來娼寮,收我們應得的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拿了錢,我們就走~』。卻見陳大刀,呵呵大笑,嚷說『楊六楊七,你兩龜孫子,什麼時候平戶港,歸你們管啦。爺,剛回平戶港,正愁沒地方住,想在這裡,蓋兩茅屋住,難道我也得交"平安錢",給你們不成?~喝~好啊。爺~~有的是錢,現在你就過來拿啊~』。『錢~~在我大刀的刀口下呢。過來拿啊~~』陳大刀說著,果真自懷中,掏出了一袋銀子,丟於自己的腳跟前。可楊六楊七,及一干日本國的武士,卻有誰真敢冒死,去取那袋銀子。於是,陳大刀,霎時揮舞手中大刀,直指的楊六楊七,突如其來,雷吼般又罵說『楊六楊七~~這銀子,我要給你,你不來取。那你立刻,就給滾。否則今晚,我與張弘,這"兩個門神",就來會會你們這對"雙頭蛇"兄弟~~』。鐵骨張弘,身材原本就高大魁武,足足比楊六楊七,及一般的日本國武士,都還要高上一個頭。至於這陳勳陳大刀,不但身材又比鐵骨張弘,還要高上半個頭,且身體更是又胖又壯。因此,以往,人們便都習慣,把陳大刀及鐵骨張弘,稱為李旦商號的「兩個門神」。於此,兩人相識後,自是交情匪淺。至於楊六楊七,這對"雙頭蛇"兄弟,縱再凶狠,可這晚,既要面對鐵骨張弘,又要面對陳大刀,確實心中也毫無勝算。正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無勝算,而楊六,也算是個精明人,便說『好~~今晚。看在你陳大刀的面子上,我們就暫不計較。哼~~不過我們兄弟,也不是好惹的。將來,你們要再擋我們的財路,咱們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哼~~弟兄們。咱們走~』既給自己找了下台階,楊六,便也不再戀戰,吆喝著,便帶著一干的日本國武士,騎馬離開娼寮。而楊六楊七兄弟,離開後,此時鐵骨張弘,便也急忙驅前到顏思齊的面前,感謝他剛才危急時刻,擲鐵槳的解圍之恩。

茅草蓋頂的簡陋屋舍外,楊六楊七兄弟,既已知難而退,而鐵骨張弘與陳大刀,自不免趁著興致高昂,轉身便想到飯店裡,去喝它幾杯以慶祝。此時,卻見被楊六楊七,打得遍體鱗傷,一身泥濘的徐春華,當被一干婦女扶起後;而她便也趕緊碎步驅前,邊拭著淚,邊屈膝恭謹的,對陳大刀及張弘,道謝說『兩位英雄~~今晚再次相助我們這些,可憐的女子。大恩無以為報,但準備一桌酒菜,為二位英雄洗洗塵,總是有的。所以,還請二位英雄,不要推辭我們的這點,粗茶淡飯的小小心意~』。張弘,只是個碼頭上的粗工,而陳大刀,則長年航於汪洋海上,此二人,原本都是不拘小節的粗曠男人;而徐春華,既說要準備一桌酒席,宴請他們,二人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推辭。於是徐春華,轉頭便吩附飯店,準備一桌豐盛的酒菜,以宴請陳大刀及張弘二人。至於徐春華,此時一身的泥濘,狼狽不堪,自得先回自己的屋裡,去梳洗一翻,更衣後,再來款待客人。....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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