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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06 17:38:24瀏覽488|回應0|推薦6 | |
一、1985~班會司儀~陳麗
西元1985年十月秋 ,民國七十四年,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三年六班。男學生對女學生,私下的品頭論足,個人的審美觀點,意見縱有些許不同;不過,說「陳麗」,是三年六班的班花,這應是大多數三年六班的男生,都能認同的。『班會開始~~主席就位~~全體肅立~~唱國歌。~~三民主義~吾黨所宗~~。預備~唱~』每個星期三的第七節,是班會,此時陳麗,正站在教室前門的講台邊,當班會的司儀。白粉牆的教室裡,教室前的黑板上方,掛著「先總統 蔣公」的遺照;而遺照的兩旁,則貼著,以保麗龍板切割成的「民主」二字。教室後方的佈告欄上方,則是掛著國父的遺照,國父遺照旁,則是貼著「博愛」二字。班會剛開始,全班肅立唱國歌,而站在講台的主席,自是三年六班的班長,吳寶珠。吳寶珠與陳麗,兩人是唸沙鹿國中的同學。不過,吳寶珠的家,是住在沙鹿鎮,大度山腰的一個村莊,鄰「中港路」不遠;而陳麗的家,則是住在鰲峰山頂上,緊臨「中清路」旁的村莊。「中港路」與「中清路」,是台中海線的鄉鎮與台中市之間,橫越過大度山的兩條主要幹道。「中清路」從「清水高中」的北邊圍牆外、繞到清水高中後面的圍牆邊;而後,九彎十八拐的依著山邊,盤繞而上鰲峰山。其間,山腰處,繞過一個,近三百六十度的彎道後,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荒涼亂葬崗;而且此處開始,亂葬崗,往鰲峰山頂的陡坡,傾斜的仰角,便將近有四十五度。或因,坡度過陡,讓上山的時候,車子往往爬不上山,而下山的時候,車子往往又煞不住車;加之,舉目所及,盡是陰森森的墳墓,讓人經過之時總是毛骨悚然。因此,教室裡,總常聽住山上,每天搭公車往返的同學說起,關於「中清路」的種種靈異事件。至於「中港路」,由於是台中市,連絡台中港的主要幹道,所以幾可說是從沙鹿鎮,筆直的橫開過大度山。中清路與中港路,雖看似,由清水與沙鹿,往台中市的兩條平行道路。不過,在鰲峰山頂上,於清水鎮與沙鹿鎮之交,當中清路,做一個九十度的迴轉,往台中市的方向之時;而此九十度的岔路口,卻有另一條陡峭的山路,可自鰲峰山頂,直下沙鹿鎮,與中港路相交。正也是這條,自鰲峰山頂,可直下沙鹿鎮,連接中港路的二線道山路。因此,住在鰲峰山頂上的學生,唸國中之時,學區便變得有點重疊。儘管是同住一個村莊的學生,但有的學生,會搭公車,自中清路到清水鎮,來唸「清水國中」;而有的學生,則會搭公車,沿著往沙鹿的小山路,到沙鹿鎮,去唸「沙鹿國中」。此,雖看似題外話,可接下的故事,正與幾個,住在鰲峰山頂的同學,彼此混亂的關係有關;所以筆者,非得在此,先將這有點混亂的道路,講清楚不可。 「林永誼」是住在鰲峰山頂上,且與陳麗,屬同村的青梅竹馬。國小之時,兩人兩小無猜,都是唸鰲峰山的大陽國小;然而,正如上述所說,上了國中以後,一對苦命鴛鴦,便就此分別兩校。唐朝大詩人,李白,「長干行」的一首詩,可說將林永誼與陳麗,兩人自小的生活情景,形容的即好─「妾額初覆髮,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儘管,兩人自小同村一起長大,可國小之齡,畢竟尚不懂男女之情,唯彼此上下學,常打打鬧鬧;或是被惡作劇同學,在上下學途經的牆上,寫上「林永誼愛陳麗」之類的句子等。雖說,小時候,當林永誼,聽到他的名字,被與陳麗扯在一起之時,總會覺得難堪;甚至感到生氣,而刻意與陳麗保持距離。不過,自上國中以後,林永誼,便每天搭公車,自中清路而下清水鎮,就讀「清水國中」;而當此同時,同村的陳麗,其父母卻選擇了,讓她從另一條路,搭公車下山,以就讀「沙鹿國中」。國中之齡,正是青少年男女,進入青春期的階段,亦開始對異性,感到莫大的吸引力。至於,林永誼與陳麗,這對自小打打鬧鬧的青梅竹馬,打從上國中後,自也開始略懂男女之情。不過此時,兩人既不同校,就算偶在等公車時,碰了面,彼此也總是羞羞澀澀的,不敢多講話。畢竟,國中時期的男女學生,為了嚴男女之防,總是男女分班的,就算是親兄妹,一到了學校,也都變得有如陌路人;更何況,林永誼與陳麗,此時一個唸清水國中,一個唸沙鹿國中,彼此講話自更名不正言不順。因此,縱是情竇初開,守著滿懷至死不渝的情意,然而當林永誼,偶遇了陳麗,彼此除了相視而笑,以表心意外;兩人也只有當擦身而過時,彼此頻頻回頭,以回顧兩人青梅竹馬走過的足跡。村莊裡的牆上,至今仍模糊的留著,當年「林永誼愛陳麗」的殘缺字跡;而這自是讓林永誼,每當經過之時,觸景傷情,踩的秋天的落葉,滿心充滿了落寞。所幸,經過高中聯考以後,林永誼與陳麗,都考上了「清水高中」。少年十七、十八時,林永誼,情竇初開的心,終於感受到生命中的春天,似乎真的,有如漫天蝴蝶飛舞般的到來。於是,青梅竹馬的兩人,上了清水高中後,自此又一起在公車站牌下,等公車,彼此眉目傳情;早晚都一起搭著公車,途經中清路的亂葬崗,到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上下學。 高一、高二之時,林永誼,正幸喜,自己將天天都能與陳麗,出雙入對,一起上下學;然而無奈,此時兩人,終究已不再是兩小無猜的年紀。甚且,初成大人的高中生,可說正是對男女之情敏感,容易尷尬,且亦容易因此更讓男女學生之間,產生隔閡的年齡。因此,林永誼,縱有滿懷的心事,想對陳麗傾訴,可礙於男女授受不親,使其終究只能「愛在心底口難開」。況且,陳麗,此時亦不再是,唸國小之時的那不起眼的小女孩;而是亭亭玉立,身高幾近一米七,顧盼生情的婀娜少女。事實上,上了高中以後,每當林永誼,面對陳麗之時,總是難免感到一點自卑。因為林永誼,天生有點長短腳的肢體障礙,走起路來,更是有點跛。加之,林永誼,長得有點其貌不揚,張開嘴更見其一口的爛牙。至於陳麗,除了身材纖細高挑有如模特兒外,她更有一張細緻漂亮的瓜子臉,不但白裡透紅的臉蛋,一顆青春痘都沒有;而她笑起來,一雙細長的眼睛,古典中更見眉目生情。再則,陳麗講話的聲音,極為清脆悅耳,兼之外貌高挑岀眾;所以,每天早上的全校升旗典禮之時,都見陳麗,站在司令台上,當典禮的司儀。正因陳麗,日日都站在司令台上,當著近二千學生的面前,當升旗典禮的司儀;因此她在學校,自是眾所囑目的焦點。乃至,如此讓人眼亮的女學生,在學校裡,卻又怎會不追求者眾;而仰慕者更眾。且別說,陳麗,在近二千學生的學校裡,仰慕者眾,就說同樣住在鰲峰山頂上;且天天與陳麗搭公車,一起上下學的男學生當中,亦有不少的追求者。現成的,綽號「白標仔」的白標成,即是一例。 白標仔,現下是三年六班的康樂股長。不過,自高二開始,白標仔,便愛在班上,大喇喇的宣稱,說陳麗,是他的女朋友。且成日的,白標仔,更總是滿嘴「阿麗~阿麗」的稱呼陳麗,叫得好不親熱,似故意想突顯得兩人間的關係。高二之時的男生班裡,男生之間為了炫耀自己的女朋友,難免口無遮攔,言過其實。所以當然,每當林永誼,聽見白標仔「阿麗~阿麗」的稱呼陳麗;而他自會挺身而出,為爭奪陳麗而奮戰。畢竟,林永誼認為,陳麗自小與他青梅竹馬,因此若要說女朋友,那陳麗也應該是他的女朋友;而非白標仔的女朋友。所以,林永誼,為了扳回一城,自高二開始,每對別人提起陳麗之時,總是暱稱她為「阮三八ㄟ」;或者是「阮三八阿麗ㄚ」。「三八ㄟ」此一詞,其意約是說自己的妻子,無才無德,或者像八婆,或是像多嘴婆之意;而此乃閩南人,當對別人,提起自己妻子時,一種奇怪的謙稱。筆者,再細考其出處,「三八ㄟ」一詞,或應是出於國語的「賤內」之說;至少有異曲同工之妙。總之,高二之時,林永誼,每對人提起陳麗,總稱呼她『阮三八ㄟ』;而如此一來,林永誼與陳麗的關係,自是又顯得似要比白標仔,還要來更親近。『阿麗~』V.S.『阮三八ㄟ』自高二開始,尚是男女分班之時,由於白標仔與林永誼間,為了爭奪陳麗,究是誰的女朋友,兩人便已開始互不相讓;所以,高二的男生班裡,陳麗的名字,便已是男同學間,眾所周知。至於,讓林永誼與白標仔,更感驚喜的是,清水高中,這年高三的升學班,居然實驗性的,採男女合班教學。於是,陳麗,這高二之時,讓男生班的同學,耳熟能詳的名字;而到了高三,終於能讓三年六班的男生,都能見其盧山真面目。乃至,林永誼、白標仔與陳麗,三人竟因此,都成了同班同學。於此,白標仔口中的「阿麗」,林永誼親暱稱呼的「阮三八ㄟ」,這情竇初開,男女戀愛的三角習題;當三人變同班同學後,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這難題。...xxx 班會唱完了國歌,講台旁的司儀,陳麗,悅耳清脆的聲音,便又說『主席報告,各位同學,請坐下~』。班長吳寶珠,身材雖不高,但黝黑精悍,兩眼黑碌碌的炯炯有神,甚且略帶殺氣;因此可說,她是會讓三年六班的男生,都感到恐懼的女生。同學都坐下後,只見吳寶珠,站在講台上,言語鏗鏘有力的,便報告說『各位同學好。我在這裡,首先要報告幾件事,希望各位同學注意。第一件事,是下星期一開始,學校已經宣佈換季。男生,是長袖的卡其制服,加深藍色的外套。女生,是換成卡其長袖上衣、黑長褲、加上黑色西裝外套。所以各位同學,衣服上的名字,還是年級,還沒繡好的,要趕快拿去繡。第二件事,是下星期六,教官已經宣佈,我們高三的學生,要軍訓打靶。因為要坐車到鐵砧山的軍營,去實彈打靶,所以每個同學,都得繳十塊錢的車錢。希望各位同學,這個星期五以前,就能把錢都到總務股長那裡繳齊。陳麗~~記得星期五以前,要把錢收齊給我~』。陳麗,是三年六班,負責收錢管錢的總務股長。因此講到了收錢的事,吳寶珠,此時自是轉頭,略提醒了站在門邊的陳麗 一下。軍訓打靶,這可說是台灣的高中學生,經過三年的軍訓課程後,對軍事訓練,所做的一次總驗收。亦即,不論男女學生,都得拿戰場上真的步槍,裝填上,真的會殺死人的子彈,到軍營的靶場,真槍實彈的去打靶。畢竟,海峽對岸的共產鐵幕,共軍虎視耽耽,隨時都可能渡海「血洗台灣」。因此,政治戒嚴,全民皆兵,這是自大陸淪陷後,中華民國,徹退到台灣的近四十年來,便一直都是如此。不過,真槍實彈的打靶,對於高中生而言,難免卻也是,有點「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因為學校的軍訓課,教官用來教學生打靶的四五步槍,聽說都是二次世界大戰後,被淘汰不用的老舊步槍。同學間都常說,這些老步槍,國共內戰時,可能都殺過人;而且步槍老舊了,子彈容易卡彈,萬一子彈在槍管卡彈了,一扣板機,可能就會膛炸。種種傳言,自是讓這些鎮日唸書,準備聯考的高中生,面對即將到來的軍訓打靶;抱著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心情。報告完軍訓打靶,要收車錢的事後,吳寶珠,接著又說『還有第三件事,就是我們高三的畢業旅行。這次的畢業旅行,地點是南台灣的高雄和墾丁,共四天三夜,日期是訂在寒假開學前的最後幾天;然後費用是三千七百元。這件事,待會康樂股長,會跟大家做說明,還有調查多少人要參加。所以我就不多說了。大概就是這樣,報告完畢~』。 「畢業旅行」雖說是寒假之事,距今尚有段時間,不過光是聽到這四個字,班上的個個男女同學,卻無不面露喜色。南台灣及墾丁,儘管,國中時的畢業旅行,多半的學生都早已去過;不過,對於三年六班而言,此次的畢業旅行,卻與國中時,是大不同的。因為國中之時,都是男女分班,一整車的遊覽車,若不全是男生,就是全是女生;甚且男女生之間,就算想講個話的機會也沒有。可此次的高中畢業旅行,三年六班是男女合班,而四天三夜的遊覽車裡,自也都是男女同車。光是想及此,講台下的許多男學生,都早以喜形於色的交頭接耳,開始竊竊私語。班長吳寶珠,報告完,走下講台後,教室前門邊的司儀,陳麗,便又高喊『副班長報告~』。班長既是女生,男女合班的副班長,為了平衡男女性別,自是由男生當。副班長,名叫張國文,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學生,不過個性卻也顯得有點內向害羞。因此,男女合班後,中國觀念的「男尊女卑」,在三年六班,卻似乎有點顛倒。反倒像是一個,原本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家,此時卻變成「女主外、男主內」了。張國文,走到了講台上,支支吾吾了一會,似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便又走下台。於是,教室前門邊的司儀,陳麗,便又高喊『各股股長報告。康樂股長報告~』。康樂股長,正是白標仔,不過,陳麗喊了「康樂股長報告」卻未見白標仔上台;反見白標仔,一臉急的模樣,在教室最後面的座位上,頻頻對著陳麗比手畫腳。陳麗,一時,委實看不懂白標仔,到底想說什麼;於是便也隔著教室,兩人一前一後,像在比手語般的,不斷的比來比去。班上的同學,個個摸不著頭,而站在教室前方的導師,見了良久沒人上台,便朝著白標仔問說『怎麼回事啊。怎麼不上台報告呢?』。白標仔,聽了導師的問話,這才趕緊站起身來,說『沒有啦。因為待會班會完,要玩團康遊戲。所以我想最後一個報告,讓其他的股長,先報告完,我再報告~』。『喔~~這樣啊。那好吧。那就讓其他股長,先報告好了~』導師說著,便揮了揮手,向司儀陳麗示意。於是,陳麗,臉龐微帶尷尬,跟著便喊『學藝股長報告~』。 二、康樂股長白標仔的男女團康遊戲 林永誼,是三年六班的學藝股長。學藝股長的工作,主要多是幫老師,收作業,也不一定功課就比較好。其實林永誼的功課,應該是跟白標仔,差不多;不過,就外表而言,當然是長得白白淨淨的白標仔,要比林永誼,略勝一籌。林永誼,也是個樂觀活潑,喜歡跟大家開玩笑的人,尤其他還會彈吉他。高二之時,林永誼就帶了把吉他到學校,藏在教室後面的掃除工具櫃裡;而有時下課的時間,他就會拿出吉他來,彈個兩下,教同學唱民歌。所以林永誼,自也是個班上,頗受歡迎的同學。高三以後,林永誼,同樣把他的吉他,帶到了三年六班,藏在教室後方的掃除用具,工具櫃裡。不過,由於男女合班之故,林永誼,可能不好意思在女生面前唱情歌,所以倒是少見,他再拿出吉他來唱民歌。學藝股長,原本也沒什麼事好報告的,只見林永誼,站在講台上,支吾了一會;只聽得一句「報告完畢」便也匆忙下台。而後,陳麗,接著便喊『服務股長,上台報告』。顏程泉,是三年六班的服務股長,甭看他在課堂裡,總是膽大妄為,愛調皮搗蛋;可每當輪到他,正經的上台報告,他在台下便開始,坐立難安的緊張。尤其高三,男女合班後,每站到了講台上,便得面對班上的一大群女生;而這自更讓顏程泉,感到膽怯。於是,每星期的班會,每輪到服務股長報告,而顏程泉,便總是走到講台,講了句『沒事~』便即匆匆下台。乃至今日的班會,自也如同以往,但見顏程泉,走到了講台上,只講了句『沒事』便即轉身下台;倒惹得班上的男女同學,哈哈大笑。原本,服務股長,報告完後,班會的司儀陳麗,又喊著康樂股長,上台報告。不過此時,一旁的導師,卻打斷說『等等,班會結束,你們要玩團康遊戲是不是?~那現在,我就先做講評好了。這樣等會,我就先回辦公室去,把時間留給你們~』。導師,既說要先講評,於是當司儀的陳麗,便高喊『導師講評~』。只見導師,走到了講台上,似語重心長的,便說『各位同學。今天在這裡,看你們開班會,我有幾句話想講。那就是啊,往後同學如果有機會上台,那就要站在講台上,多講幾句話;要訓練一下自己,站在台上講話的膽量。不要每次上台,都講一句"沒事",就跑下去。畢竟同學,有機會站在台上講話,這也是個學習的機會。所以啊~像班長吳寶珠那樣,站在台上四平八穩的,就很好。大家應該向她學習啊~』。 三年六班的導師,名叫劉邦偉,教的是國文,是個年近七旬的外省籍資深老師。當然,劉邦偉,在班會的講評,雖沒指名道姓;不過,任誰聽了也知道,他是在數落顏程泉。事實上,三年六班,這五十幾個男女學生當中,劉邦偉,第一個認識的學生,大概就是顏程泉;而且那是在二年前,當顏程泉,剛踏入清水高中之時。因為,劉邦偉,有個兒子,叫劉其真,而劉其真,正與顏程泉同年;且二年前,一起自清水國中,考上清水高中。當然,劉其真,考上清水高中的聯考分數,相當的高,遠遠超過台中一中的分數;只不過,因為他的爸爸,在清水高中當老師,所以劉其真,這才會把清水高中,填為第一志願。劉其真,唸清水國中之時,雖然顏程泉,並未與他同班過;然而劉其真,這個名字,卻是在清水國中,三千多個學生當中,人人聞之都會如雷貫耳。因為劉其真,正是清水國中,屬顏程泉這個年級,人人都知道的四大天王之一。清水國中的一個年級,就約有二十個班,學生超過一千人。而為了高中聯考,所以國二以後,二十個班級中,又以成蹟的順序,編成了八個好班;即四個男生班,與四個女生班。清水國中,亦如清水高中,每次的月考,或聯考模擬考,都會做全校的排名;而當時,每次全校的考試成績排名,前四名,幾乎都由四個男生班的第一名,所盤據。至於劉其真,正是當年清水國中,四個男生班中,其中的一個天王,所以才被稱為四大天王。劉其真,以第一志願,考進清水高中後,自然與顏程泉,同在一年七班。因為清水高中,大學聯考,考上的人數,向來不太理想。所以自是要把高中聯考,入學成績最好的一群學生,男女各編成一個好班;好從高一開始,便傾全校之力,衝刺大學聯考。至於顏程泉,高中聯考的成績,其實也不差,甚至矇著眼也猜對了許多選擇題。所以,顏程泉的高中聯考成績,除了差幾分,上不了台中一中外,其他學校也都盡可上。不過,由於顏程泉的哥哥,唸的是清水高中,所以顏程泉,這才同樣把自己的第一 志願,也填上清水高中。因此,當年的一年七班,每次的月試,第一名,自都是劉其真,而第二名,同樣也是個老師的兒子;至於第三名,則往往便是顏程泉。加之,正巧當時,顏程泉的哥哥,顏程隆,正念高三;而他班上的導師,正是劉邦偉。由於,顏程泉的哥哥,顏程隆,自小便是老師心中「永遠的模範生」,不但功課好,聽話,而且還多才多藝。甚且,自國小、國中到高中,不管怎麼分班,而顏程隆,似乎也永遠都是班長,更深得老師的歡喜與信任。 顏程隆,是如此的優異,所以劉邦偉,得天下英才而教,自是青眼有加。乃至愛屋及烏,劉邦偉,回家後,便也常與他的兒子劉其真,談起關於顏程隆的弟弟顏程泉的事。換句話說,劉邦偉,自高一開始,便已很注意顏程泉,而且他也認為顏程泉,應該如同其兄顏程隆一樣,是個天下之英才。「若能得此英才而教之,當不枉,此生當一輩子的老師~」當老師的,總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劉邦偉,自也不例外;因此,自顏程隆高三畢業後,劉邦偉甚感空虛,更無日不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教到顏程隆的弟弟顏程泉。於是,當顏程泉,上了高三後,而原本一向都帶自然組好班的劉邦偉;這年,他卻特地,選擇了社會組的三年六班,當導師。由此更可知,劉邦偉的心之中,是多麼看重顏程泉。況且,就外表而言,顏程泉的長相,可要比其兄顏程隆,更英俊瀟灑的多。劉邦偉,當了顏程泉的導師,正欣喜,又獲一英才而教;只不過,這次他的高興,可並沒維持多久。因為顏程泉,自國小,國中,到高中,幾乎所有教過他的老師,剛見到他之時,多半也都認為顏程泉,定是個英才;然而,只要教了幾個月,頂多一個學期,幾乎卻也沒有一個老師,自此不對顏程泉,徹底感到失望,甚至痛心疾首。正是如此,高三,開學也才不過一個多月。此時劉邦偉,便以覺顏程泉與他的哥哥顏程隆,似乎完全是不一樣的學生;甚至,難免更有點,看走眼的失望。 星期三,只有七堂課,第七堂課是班會,第八堂課的時間,則是自習課;而通常,這班會後的自習課,學生是可以自由運用的。導師劉邦偉,在班會做了"導師講評"後,知道班會後班上的同學,要玩團康遊戲。於是臨離開教室前,他不免又交待了句話,說『待會~你們要玩遊戲可以。但聲音不能太大聲,以免吵到隔壁班的學生。知道吧~~』。導師離開後,自是輪到康樂股長白標仔,興高采烈的走上講台,先是大約的調查了一下,畢業旅行的參加人數;而後因要玩團康遊戲,自然得在教室騰出空間。於是,只聽白標仔,站在講台上,語帶亢奮的說『ㄟ大家啊,再來我們要玩遊戲,但老師說不要吵到別人。所以大家幫忙一下,我們先把門窗,都關起來,然後再把桌椅,都往後撤。快點~大家幫忙哦~』。教室裡的男女同學,頓時,都動了起來,關門窗的關門窗,搬桌椅的搬桌椅;轉眼,桌椅便已都搬到了教室的最後方堆疊,把整個教室都空了出來。男女合班,開學雖已以個多月,不過男女同學之間,至今卻還是相當的陌生,只見白標仔,手拿一 本團康手冊;而眼見教室桌椅搬空後,男女同學卻都各自生澀的站在一 邊,更讓他急得,忙向女生那邊較熟稔的陳麗,求救說『ㄟ陳麗啊。我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帶團康啦。不然女生那邊妳負責啦,然後男生這邊我負責啦。啊~現在,我們男生這邊排成一排,妳們女生那邊,妳也幫忙一下,叫她們排成一排啦...』。陳麗的個性主動,天真活潑,開朗又愛笑,且二年多來,天天都 與白標仔,搭同一班公車上下學;因此,這學期男女合班以來,陳麗,自也可說,是跟男生之間,彼此互動最多的一個女生。至於,三年六班的其他女生,可說乖順至極,上課時,多是乖乖的聽課,而下課時,亦多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唸書;甚至開學一個多月來,可能都還有為數不少的女生,從未向男生這邊望過一眼。套句男生間,一個多月來,私下對女生的評語,則是「我們班的女生,真的都好像是啞巴。而且一整天都坐在座位上,屁股不會痛嗎?」。正是班上的女生,實在是太用功唸書與沉默,所以在眾男生的建議下,這天的班會後,康樂股長白標仔,這才趕鴨子上架,準備了帶幾個團康遊戲,以打破男女之間的藩籬。乃至白標仔,手忙腳亂之際,既要求陳麗,幫他的忙;而陳麗,自也無法推託拖。 『ㄟ陳麗啊。妳們女生排成一排後,先圍成一個圈啦~』『ㄟ~我們男生~也排一排啦。然後繞在女生外面,圍成一個圈啦~』『ㄟ再來,男生圍在外圈,女生圍在內圈後。然後女生就穿插到男生之間。呵~這樣,一個男生一個女生間隔,圍成一個大圈。就可以開始玩遊戲了啦~』。教室裡,被動的男生女生,即使當了一個多月的同班同學,卻皆還生生澀澀的;因此光是要把男生女生交錯間隔,圍成一個大圈,這已讓白標仔與陳麗,東奔西跑的,額頭冒汗。男女圍成了個大圈,這才看白標仔,手拿團康手冊,邊抹著額頭的汗,邊努力的解說遊戲規則,說『ㄟ我們要玩的第一個遊戲,書上寫的,叫"棒打薄情郎"啦。書上說哦,這個遊戲,可以幫我們班的同學,彼此認識啦。ㄟ遊戲的規則就是,現在我手裡有一個紙捲。然後等一下,"當鬼"的人,就拿這個紙捲。ㄟ然後,像這樣,當鬼的人,站在你的前面的時候,你就得趕快,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ㄟ然後當鬼的人,就得趕快跑去,打那個被喊出名字的人。但假如,數到三,沒辦法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那當鬼的人,就可以這樣把他一棒打下去。呵~~這樣聽有沒有懂?』。『啊~~對啦,等下,男生只能喊女生的名字,女生也只能喊男生的名字。而且每個人喊的名字,不能重覆兩次。不然就要處罰當鬼。啊~~陳麗啊。不然妳就先當鬼,示範一下給大家看好了啦~』遊戲規則解釋了半天,見大家似有聽沒有懂,白標仔,便只能拜託陳麗先"當鬼",示範遊戲。陳麗,手裡接過了紙捲,站到了白標仔面前,數到了三,但白標仔,可能是忙帶團康慌過了頭,張口結舌半天,竟喊不出個女生的名字。於是陳麗,竟也不客氣,一棒子便往白標仔的頭上打。白標仔,挨了陳麗一棒子,倒也心甘情願,因為人家總說「打是情,罵是愛」;而後,挨了棒子後,自便是換成白標仔當鬼,站到了陳麗面前。陳麗,倒也機靈,立刻想到熟悉的名字,便喊了『林永誼』。白標仔,立刻拿著棒子,跑到林永誼面前。白標仔的棒子,才要打下去,林永誼,斜了身躲,嘴裡,立刻,卻也笑喊了『陳麗』。於是白標仔,即刻又奔到陳麗的面前。陳麗,這下,一時意會不過來,手指著顏程泉,可就是笑彎了腰,嘴裡硬就是喊不出名來。待白標仔,數到了三,就要打,不過白標仔,倒也不敢真的打,只是用紙捲,輕輕在陳麗的頭上點了一下,便說『好啦~~遊戲規則,大概就是這樣啦。這樣大家知道了吧。那我們現在,就來"棒打薄情郎"了~』。 「棒打薄情郎」的遊戲,初時只有一個人當鬼,後還變成兩個鬼,後來又變成三個當鬼。因為若有人犯規,重覆叫同一個人的名字,那便要當鬼。而隨著當鬼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教室自也越來越鬧哄哄,驚叫與笑聲不斷。於此,男女合班以來,這可說也是第一次,男女同學間的氣氛如此輕鬆,玩得如此熱烈。而且,那些平常只是安靜唸書,從不想認識同班男女同學的人,此時更可說都倒了大楣。教室裡的氣氛,既已炒熱,「棒打薄情郎」後,白標仔,順著男女間隔的隊形,便又換了一個「倫敦鐵橋垮下來」的團康遊戲。『倫敦鐵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就要垮下來。~~倫敦鐵橋垮來,垮下來~~垮下來~~嗶~~』男女生前後搭肩,排成一列,邊唱著歌兒,邊穿過一男一女兩手搭成的拱橋;而聽到哨音一響,鐵橋垮下,正巧經過鐵橋下的人,便會被套住。這「倫敦鐵橋垮下來」的遊戲,可說是每個人,自小學生之時,都玩過的遊戲,因此也無須多解釋遊戲規則,大家便也都會玩;而且高中生,經過近六年的男女分班後,再次又玩小學生時代的男女合班遊戲,溫故之新,其實似更是蠻有趣的。班會,第七節課的下課鐘聲響了,接的第八節課,是可以自由運用的自習課。因此,儘管第七節已下課,不過,三年六班的教室門窗,卻仍未開。因為,由第七節的班會,到第八節課的自習課,白標仔早已打算,都要繼續玩團康遊戲。玩了「倫敦鐵橋垮下來」的遊戲後,緊接著的遊戲,只見陳麗,提著個茶壺,拿了一串免洗杯,放到了講台上。因為再來的遊戲,原本心眼就不太好的白標仔,正是想玩「杯水傳話」的遊戲;藉以讓三年六班,一向乖巧沉默的女生,再裝不成淑女。『ㄟ接下來,這個遊戲叫"杯水傳話~"。然後,我們就以橫列的座位來分隊,第一橫列座位的,就是第一隊。第二橫列座位的,就是第二隊。...依此類推。然後每一隊,都要男女間隔。再來,每一隊的排頭,我會發下一句成語的紙條,哨音開始後。每隊就必須把成語,從排頭傳下去。ㄟ然後排頭,要把話傳到第二個人,嘴裡必須含一口水,這樣才能說話。呵~~然後,看那一隊,先把成語傳到最後一個。而且成語,還必須正確才能算贏....』這「杯水傳話」的遊戲,光聽白標仔講解規則,可就讓三年六班,矜持又含蓄的女生,個個都花容失色。畢竟,要一個荳蔻年華的女生,嘴裡含著水,仰著頭,滿嘴"咕嚕咕嚕"的,對身邊的男同學講話,這是何等難堪的畫面;甚且搞不好,一個忍不住笑,可能就會滿嘴的水,吐到身邊男同學的身上。白標仔,真的有點心術不正,而且第一個,還是找了陳麗,要她做示範。甚至,白標仔,還硬拉了林永誼出來,要陳麗,嘴裡含著水,對林永誼「杯水傳話」。 林永誼,被白標仔,硬拉出來,與陳麗一道,做「杯水傳話」的示範。陳麗,原本主動大方,也不忌諱,只見她將免洗杯的茶,倒進了嘴裡;而嘴裡含了水,便"咕嚕咕嚕"的,仰頭,對林永誼傳話。倒是林永誼,一個大男生,站在陳麗身旁,就一付忸忸怩怩,整張臉更是從脖子漲紅到了額頭。再別說陳麗,嘴裡含著水,講了什麼什麼,林永誼,更是慌得一個字都猜不著。『咕嚕~~咕噜~~咕嚕咕噜~』嘴裡裡含著水講話,一次又次的講,陳麗,一不小心嗆到了,頓時把滿嘴水,直噴到地上。卻笑彎了腰,直罵林永誼說『喔~~我說"青梅竹馬"啦~~喔~~你連這個也猜不到~』。至於,林永誼,乍聽陳麗說「青梅竹馬」四個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霎時更是讓他不止臉紅耳熱,甚至,更是渾身熱到,連腳底都出汗。乃至「杯水傳話」的遊戲開始後,整個教室,頓時更是口水與茶水橫飛,男生與女生,都滿是尷尬與笑聲;當然,不論紳士淑女,都還是得小心,會被對方的口水噴得一身濕。教室的窗外,日漸西落,離第八節課的下課放學,約還有半個多小時;而「杯水傳話」的遊戲後,白標仔,準備的最後一個團康遊戲,則是跳「竹竿舞」。四根長竹竿,白標仔,這天早已從學校的體育器材室,去借來,就擺在教室後面的牆上。四根竹竿,由四個男生,兩手各握竿頭竿尾,在教室中間的空地,架成了個井字形;當然跳竹竿舞,也無須講解,最重要的,就是示範。而理所當然,陳麗的體態輕盈,身輕如燕,且原本也就會跳竹竿舞;因此,白標仔,自也是原本,就跟陳麗說好,要她來教大家跳「竹竿舞」。『白浪滔滔我不怕~~掌起舵兒往前滑。灑網下水把魚打,捕條大魚笑哈哈~』跟著輕快的節奏,井字形的四根竹竿,"啪達啪噠"的碰撞,打起節奏,卻見陳麗,穿了黑皮鞋白襪的一雙小腿;此時,恰有如一對小白兔般,輕盈的在竹竿間,腳尖點啊點的,兩腳跳啊跳。"啪達啪噠"的竹竿碰撞聲,但見陳麗,踏著竹竿間的空隙,時而迴身旋轉,頓時白上衣的下擺飄動,與深藍裙子的裙擺飛舞;霎還真像隻蝴蝶飛舞,讓人看得目眩。後來,白標仔,也加入了,與陳麗一起跳,可此時,班上一些圍觀的男同學,卻群而起鬨。『哦~~白標仔。這樣做~太明顯了哦~』同學的起鬨,言外有音,嚇得白標仔,亂了腳步,頓時被竹竿夾了腳,差點跌跤。乃至剛剛,白標仔與陳麗,一起跳雙人的竹竿舞,「瓜田李下」為了避嫌,這才停下腳步;卻見他,自又是趕緊,往人群裡去找林永誼,拉他出來做墊背。 白標仔,拉了林永誼,自是又要他與陳麗,一起跳竹竿舞,更滿嘴謙虛的,直說『喔~~阿誼啊。大哥~~大哥。對不起。應該請你來跳才對~~』。不過,光天白日下,又要被與陳麗配成一對,這可把林永誼,更嚇壞了;直躲在人群裡,推拖的求饒,說『不要啦~~不要啦。白標仔,你才是大哥。小弟,我應該讓你跳。你跳就好啦。拜託啦~拜託啦~不要拉我下去啦。不要害我啦~~』。這也真是怪事,高二之時,白標仔與林永誼,明明在班上,又是「阿麗~阿麗」的叫,又是「阮三八ㄟ」的 稱呼;彼此爭陳麗,爭得互不相讓。可是,到了高三的男女合班,三人變成了同班同學後,白標仔與林永誼,竟都變謙虛了,不但不爭;而且,彼此還傚仿「孔融讓梨」,竟相要把陳麗讓給對方。至於陳麗,對於白標仔與林永誼,這兩個男同學,之前曾為她爭稱醋之事,或許她也早有知覺。可今,卻又見兩人彼此推拖,真像是對活寶的樣子,這讓陳麗,看在眼裡,自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啪達啪噠"的竹竿碰撞聲,仍在繼續,而教室裡,但見男女同學,在陳麗的示範下;自也陸續加入了,跳起「竹竿舞」的行列。教室樓前的椰子樹與青翠草地,沐浴在日漸西落的陽光中,三年六班,這天可真是青春飛揚。儘管夕陽餘輝,已暈黃一片的,直灑在教室外的長廊;而此時,教室裡,男女同學的歡笑聲,卻仍不斷。....X X X 三、1611~傳說的「大度國」與東番人的習俗 「歷史考証:大度山王國。據台灣城日記一六三八年五月,及蘇格蘭人DavidWright的記載,今之台灣中部,曾出現一個王國。其王管理平埔族二十八個城。這個王,是巴布拉族的中晝王(King Of Middag)。史稱大度山王國,或大肚王國。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雅城日記所載,一六四四年,於今彰化福興鄉,到大甲溪之間,曾存在一個王國。其王叫Quata Ong,統治平埔族的十八社。由此可証,台灣十六世紀的史前年代,確實曾存在一個國家,而其統轄的領土,最富庶繁盛之地,則多在大度山周圍,牛罵(清水鎮),沙轆(沙鹿鎮),水裡(龍井鄉),大肚(大肚鄉)。故稱為大度山王國。.... 」。 西元1611年春,大員島的大度山國,牛罵頭的山腳下(約今之鰲峰山下的清水高中)。一輪明月剛升上東邊的山嶺上,而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數十間錯落的茅草屋間,這晚似充滿了節慶的歡樂氣氛。少女們的頭巾上,插著色彩斑斕的羽毛,髮間綴著鮮花、或戴著金絲藤編成的髮環;而腰裙下的小腿,則裹著花紋絢爛的布,頸項上更掛著,由螺貝串綴成的項練。至於年輕的男子們,則頭箍竹節帽,頭髮身上塗抹了鹿油麝香,而手臂上則環著鐵釧,或是,在手腕上戴著鐵環;以讓自己走起路來,金鐵碰撞,鏗鏘做響的,好不威風。正值初春,萬物具萌的季節,沿著路邊初發嫩芽的青草,可見村落的茅草屋間,有一個廣場。廣場的中央,塔形般的堆砌許多乾木頭,初入夜,但見盛裝的男男女女,盡往廣場聚集;且人人手提鹿肉、瓜果,水酒等,似歡喜的,準備趕赴一場盛宴。正當此時,村落外的竹林夾道小路上,卻見有四、五個男人,手拿火銃槍或弓箭,神情疲憊的走進了村莊;而這四、五個男人,原來是外地的獵人,路過村莊,來討水喝。因村落裡的人,純樸好客,且又正逢熱鬧的春祭,村民正要載歌載舞,以取悅「中晝神」,能讓他們今年有更好收獲。春祭之時,來了遠方的客人,正是吉兆。所以,村民,自是熱烈的歡迎,幾個不期而來的獵人,並邀他們一道參加,村落這晚的春祭。至於,這四、五個獵人,看其穿著打扮,則應不是當地人。因為,牛罵頭山腳下,這「巴布拉族人」的村莊,至今尚未見過,有人穿這種有袖子的衣服,及有褲管的褲子。儘管如此,不過村落裡的人,倒也曾聽說過,說6是在靠近海邊的地方,偶而會有人從海上來;而且從海上來的人,搭著一種大船,船上還有像雲朵般的風帆。據說,這些海上來的人,他們是從大海的對面過來得,而且通常他們還會在岸邊,用這種有衣袖的衣服及長褲;以與當地的村民,交換鹿皮或鹿肉什麼的。可聽說也只是聽說,畢竟牛罵頭,距海邊尚有段距離,因此也從未有人到過海邊;因此也從未有人,真的見過「從海上來的人」。乃至這晚,村落裡的春祭,竟從天而降般,來了四、五個,傳說自海上來的人;而這豈不更是天大的吉兆。至於這晚,突然來到牛罵頭山腳下,這四、五個「海上來的人」;其實卻正是,原本暫住在「魍港」的陳衷紀、何錦、劉香及顏思齊等人。 數日前,倭人搭著海船,來到大員島後,紮營於「魍港」,此後,開始日夜砍樹刨木,修船造碼頭。數百的倭寇,白日的伐木,與吆喝斥責聲,尚可忍受;而其夜裡,飲酒狂歡,淫虐自大明國擄來的漢人女子,哀嚎與慘叫,卻叫人不忍卒聽。以致,「魍港」原本寧靜,自倭寇紮營後,竟似頓成煉獄。正因,倭人紮營的魍港,變得如此吵嚷與不堪;且這批倭寇,所要買賣交易的貨物,尚得等上一、二個月,才能齊集魍港。於是,原本在魍港,等候與倭人買賣交易的陳衷紀等人,為了眼不見為淨,索性,幾乎便日日一早便外出打獵;且及至深夜,方返回魍港。這日,陳衷紀等人,正也是一早就外出打獵,而原本眾人打獵的區域,通常也都在魍港附近的平原;再遠也不會,超過一天來回的路程。只不過,這日,陳衷紀,何錦,顏思齊等人,卻走得遠了;一路竟從魍港,追捕一隻鹿,直追到牛罵頭。「魍港」與「牛罵頭」,兩地之間,少說也有數百里之遙。再說大員島,滿山遍野都是鹿群,而這日,陳衷紀等人,又何須為了追獵一隻鹿,竟自一早追到黑夜,直追了數百里路。當然,正是這隻鹿,並非尋常的鹿,而是一隻世所罕見,通體雪白的白鹿。這隻罕見的白鹿,其實在這天一早,當陳衷紀等人,帶的火銃槍與弓箭,才到了魍港內地的寬闊草原,便已驚喜的發現,牠夾雜在群鹿群當中。由於白鹿,實在罕見,眾人,不忍以火銃槍或弓箭射殺,且商議好要將牠活捉;然而赤手空拳,想要活捉一隻鹿,這豈又是件容易的事。芒草及腰的一望無際草原,鹿群發現人後,便開始拔腿,往北奔逃,眾人追了數里路,自此便再不見鹿群、與那白鹿的蹤影。可當眾人,想放棄之際,那罕見的白鹿,卻竟又出現在數里外的寬闊草原上。於是,眾人驚喜之餘,自便又開始往北追逐。乃至這一日,那白鹿,便總是消失以後,卻又時遠時近,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出現,讓眾人欲罷不能的,直往北逐鹿。大員島的江河,河谷之寬闊,實不亞於長江黃河,只不過河床,卻幾乎都是乾河床。整個乾河谷裡,盡是芒草、蘆葦、沙洲及亂石磊磊的鵝卵石,頂多就是一灣溪水流過。因此,要橫越這些大員島的 江河,並不困難,往往只要尋水淺處,鹿群可以橫越而過;而人,亦同樣可以涉水而過。由於白鹿,消失之後,總是又出現,於是眾人,不知不覺,竟也就這樣,橫越過數條的大江河。乃至日已偏西,當眾人,又橫越過一條芒草沙洲與亂石磊磊的大河後,此時寬闊的草原以不見;而取而代之的,是但見一座山,橫於東邊。偏西的陽光沐浴蓊鬱的山色,卻見這座山,山勢並不高,且山頭平整,竟似有如萬雉城牆。陳衷紀與何錦,雖說在大員島,已居住數年之久,不過兩人,卻從未向北,到過這麼遠的蠻荒;因此二人,自不知橫於東邊的山,是什麼山。唯顏思齊,由於前不久,飄流到大員島,正是在牛罵社的海邊獲救;因此由村民口中得知,自知道這是什麼山。於是,顏思齊,便告訴了陳衷紀,說這山叫「大度山」。『大度山?』經得顏思齊說起,陳衷紀,頓時這才恍然大悟。畢竟陳衷紀,居於魍港已數年之久,且與當地村落中的東番人,也常有一些買賣的往來。因此,陳衷紀,怎會沒聽說過,關於大員島上的魍港之北,過了大度溪後,有一個「大度山國」。據說「大度山國」統轄的國土,原本幾含蓋整大員島,不過現下,統轄的領土,只在大度溪以北;而其王「中晝王(台語)」,即居住在大度山上。陳衷紀,一干人,在魍港的草原,追逐一隻白鹿,可他也沒想到,這一 追竟追過了大度溪;而來到了大度山國的領土之內。由當時,日已將西落,眾人也明白,這晚,是再也無法趕回魍港;況且身心俱疲,眾人皆是又餓又渴。於是,大夥便沿著大度山的山腳下走, 原本是希望能找到了村落,以討碗水喝,再以所獵得的幾隻野兔、山羌,向村人換些食物。可任誰也沒想到,當陳衷紀,疲憊不堪的一行人,走到了這牛罵頭山腳下的村落,竟正逢上村落的春祭節慶;且更受到當地村人,熱忱的歡迎與款待。...xxx 山腳下的村落廣場,聚集了約一、二百人,廣場上處處是石塊堆成的爐火,而村民們,正三三兩兩,聚於爐火旁,或烤肉或飲酒。另外,幽暗的廣場中央,繞著一堆材薪周圍,更有圍成圈的男男女女,正手牽手,唱著番歌,踏著簡單的步伐,左搖右晃前進後退的跳舞。由於異地他鄉,禮俗不同,陳衷紀等人,受邀至這東番人節慶的廣場,亦不敢造次,只坐在角落裡的一根乾枯的橫木上。『陳兄,這東番人的男女禮教,真是與我們漢人大不同啊。看他們男男女女,居然交雜而坐,而且還手牽手一起跳舞;這在我們大明國,真是畢生見也未曾見啊~』望見廣場上牽手跳舞的男女,陳衷紀一干人才坐定,不免咋舌,私下言語;而村落裡的東番人,果真也好客,才見幾個外地人,來到了春祭的廣場,便有村落裡的少女,以竹筒盛酒,三三兩兩嬉笑的,前來敬酒。東番人的女子,身上的穿著,通常下身都 只圍著腰裙,且裙長不過膝,裸露出雙腿;而上身的衣物,則只穿著無袖的短衫,白皙的雙臂盡裸露於外,甚且有得短衫還不及腰,將肚腹也都露出。陳衷紀,何錦,劉香,因在魍港居住,所以對東番人女子的穿著,早已司空見慣,但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面對面之時,卻仍不免面紅耳熱。至於顏思齊與李魁奇,由於是第一次來到大員島,見到東番女子如此主動的敬酒,且身上的穿著,幾又衣不敝體;而此時,二人,面對此大違世俗禮教之事,頓時除了無地自容外,更不知該如何應對。畢竟,大明國是禮教之邦,嚴男女之防,甚且女子的穿著,更得裙長及地,而手腕以上,更不得露出半吋肌膚。況且顏思齊,又是個自幼嚴守禮教,熟讀四書五經的讀書人。因此面對東番少女的大方敬酒,一時間顏思齊,自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可想推辭,卻又言語不通,且身邊的少女更頻頻的,把酒直推到了他的嘴邊。倒是陳衷紀,居住在魍港有段時日,算得上比較見多識廣,於是,見到顏思齊左右為難之狀,便笑說『顏兄啊,所謂"入境隨俗",所以這酒你得喝下啊。畢竟這裡是大員島,不是大明國,你可別把大明國的男女禮教,硬是要帶到大員島來。一地總有一地的習俗,我們大明國,男女不得雜坐共飲,可在大員島,女子為客人敬酒,這是他們的禮數。而且假如客人不喝得話,這對東番來說,可說是大不敬啊~』。顏思齊,乍聽陳衷紀的話,縱使尷尬,不過卻也不敢再推辭;於是硬是讓村落中的少女,嬉笑著,將竹筒裡的酒,直灌入他的嘴裡。 陳衷紀,顏思齊,這才喝了少女,以竹筒餵的酒。卻見村落中的少女,又有人拿來烤熟的鹿肉,及像是麵疙瘩的東西,來給幾個客人食用。此時,但聽陳衷紀,又玩笑般的,對顏思齊說『顏兄啊~~剛剛喝的酒,味道如何?你可知是什麼酒啊?』。顏思齊,苦笑著,說『這酒的味道酸酸的。像是米酒的味道,可又不太像。我倒不知是什麼酒~』。陳衷紀,畢竟在魍港,常與當地的東番人有來往,便悄說『顏兄啊,老實告訴你。剛剛這酒,他們東番人,管叫他"姑娘酒"。這酒啊,是東番人未婚的少女,把糯米泡水後,放到嘴裡嚼成糊;然後再將它吐到竹筒中,讓糯米糊在竹筒中發酵成酒。所以這才叫"姑娘酒"。呵~~當然這"姑娘酒",也不是隨時都有的喝的。這是只有當東番人的少女們,看到喜歡的男子,她們這才會把釀在竹筒中的酒,倒出來給那喜歡的男子喝。所以顏兄,剛剛你覺得喝下的"姑娘酒"如何啊~』。顏思齊,滿臉驚訝,未回話;倒是一旁的李魁奇,驚說『啊~~陳大哥,照你這麼說的話。那剛剛我們喝的酒,豈不是,把那些女人的口水,都喝下去了嗎?』。陳衷紀,笑說『呵~~是啊。這以我們漢人的話說,就叫做"相濡以沫"啊。怎麼了~~李魁奇老弟,讓你吃這些荳蔻少女的口水,讓你覺得委屈了嗎?呵~~這在我們大明國,你可是想喝也喝不到啊。呵呵呵~~』。幾人邊吃著鹿肉,邊看著廣場上的男女跳舞,只聽陳衷紀,接口又說『其實啊,說這東番人和我們大明國的習俗,還真是不同。說到我們大明國的女子,總是矜持含蓄,三從四德。可這東番人的女子,卻是對男人主動大方,毫不掩飾。呵~~顏兄。說來你們可能不信。這是因為啊,這東番人的習慣,總是"重女輕男",跟我漢人"男尊女卑"的觀念,正巧是恰恰相反。甚至,東番人的婚姻習俗,倒像是男人嫁給女人。所以說,生男反而不如生女了....』。東番人的女子,外貌與漢人女子,其實並無太大的不同,甚且皮膚白晢,體態也更為健美婀娜。雖說東番女子,並不像漢人女子,含羞帶怯半遮面的嬌羞,可一雙烏黑水靈的眼眸,卻也更另有一番動人的風情。至於陳衷紀,雖年已二十許,不過早年家貧,後又出海來到大員島,因此只今仍尚未有婚配。正因無家室,且陳衷紀,居於魍港,又常與鄰近的東番村落有往來;甚且,偶見到貌美的東番女子,陳衷紀,心猿意馬之際,自難免要對於東番人的婚嫁之事,多所注意。乃至,對於大員島上的東番人,原來還分成許多的不同的族裔,而各族裔的禮俗,也不盡相同;關於這些,陳衷紀,多半也都有點耳聞知悉。當此之時,既與顏思齊等人,碰巧來到了東番人的祭典,於是,陳衷紀,便也知無不言的,將自己所知的東番人習俗,悉盡也告訴身邊的幾個人。 『呵~李魁奇老弟啊,這你可要注意聽了。就男女的的婚姻,來說好了。這東番人的習俗,通常都是家中有女孩,到了適婚的年紀,那他們的家人,便會幫她蓋一間屋子,好讓那適婚的女孩獨居。然後那獨居的女子,若想找丈夫,則就在她的屋外種花。至於東番人的未婚男子,看到到了屋外有種花的屋子;而且,假如他也喜歡那獨居屋中的女子。如此,那東番男子,便可趁夜晚,帶著口笛到那屋外吹奏歌曲。至於那獨居的女子,若喜歡屋外吹奏歌曲的男子,當夜便可讓屋外的男子,進到屋內,且與她同床共枕而眠。呵~~這假如要以我們大明國的禮教,來看的話,豈不是犯了男女私通之罪。搞不好,還會被抓到官府裡,挨大板呢?~~還有啊,這東番人的男人,到女人的屋裡過夜後,假如那獨居的女子,喜歡這男人,便可告訴他們雙方的父母,好讓他們結婚。再說吧,就算結婚後,這東番人的女子,也都還是住在她原本的屋子;反而是男人,若想與妻子同房,則必須等到晚上,才能到女方的屋子同睡。而且啊,男人啊,通常都得在隔天天剛亮,便須離開,不得讓女方的家人看見;就算是兩人已成了夫妻也一樣。至於啊~這東番人的夫妻,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都算是女方家的人。所以說,東番人生了女孩,是叫"有賺",而生了男孩,反倒是"賠錢貨";因為男人,是要入贅到女方家的。呵~我這樣說,你們聽得懂嗎?換句話說啊,東番人的家,都是女方的家人住在一起,由女人當家作主的。所以在大明國,是"男尊女卑",可在大員島啊,可是換成"女尊男卑"了~~』。村民圍在廣場中央跳舞,男女交雜而坐的飲酒嬉笑,有人酒酣耳熱便拍著肚皮唱歌,正當陳衷紀,一干人坐在廣場的幽黑角落,低語正說著關於東番人,與漢人迥然不同的習俗。而此時,廣場中央出現一個模樣打扮奇異的女巫,一手拿著火鈀,一手拿著竹條揮舞,繞著廣場中的柴薪,跳著一個怪異的舞。頓時,原本手牽手圍繞跳舞的男女,都跪於地,時而手掌高舉,時而雙手趴地,朝著柴薪跪拜,嘴裡呼喊著聽不懂的言語,似正進行著一種祭典的儀式。陳衷紀,顏思齊等人,正被廣場中的怪異儀式,吸引注了視線,霎時卻見自女巫的口中,噴出一道火來,直將廣場中央的柴薪點燃;火燄猶如一條火龍般的竄出,頓更將所有人都震懾。 廣場中央的柴薪,被火點燃以後,廣場中的村民,個個似更歡欣鼓舞。於是便又有幾個東番少女,滿是歡樂的雀躍,直奔向陳衷紀、顏思齊等一干人之處,且直拉著他們的手,便欲往廣場中去跳舞。所謂入境隨俗,陳衷紀、顏思齊等人,雖礙於禮教而顯得尷尬,可卻也拗不過幾個東番少女的熱忱邀請。反倒,相較於東番少女,出乎自然的赤子之心,與毫不掩飾的感情,卻讓顏思齊,這等深受四書五經與禮教縛綁的漢人;此時,縱想坐懷不亂,卻也宛如作賊心虛般的,左支右絀。廣場中的柴火越燒越旺,拗不過東番少女的盛情,顏思齊、陳衷紀等人,終也被拉到了廣場上,與村民一起跳舞。東番人的舞蹈也簡單,單就重覆的踩著,幾個相同的步伐,時而間雜著踢腿的動作;然而男女無分的交錯,彼此橫過一個人的手牽手,卻更難免男女的肢體碰觸。「男女授受不親」這等漢人的禮教,及嚴男女之防,顯然並不存在於,人民率性自然的大員島上。儘管東番人,並無文字,亦無科舉,可人民卻頗善良,樂天知命;恍若與世無爭。乃至大員島,既無皇帝的號令天下、主宰生殺,更無貪官污吏的橫徵暴斂;可卻又怎能因此,說東番人,便是沒有禮教的蠻夷。「葛天氏之民歟?」「無懷氏之民歟?」圍繞著廣場中央燃燒的柴火,見著東番人,如此樂天知命的率性歌舞;而顏思齊,自不禁想起上古治世,傳說「不言而信,不化而行」的人民百姓。乃至,莊周所說的「去智無文」「返樸歸真」的理想國度,不也正是如此。廣場中央的柴火正燃燒,東番人少女們頭上的花環,鮮豔的羽毛映著火光閃耀,舞蹈的人影晃動,任男女發乎情的眼波流轉;此時,顏思齊,恍惚間這才知道,自己所來到的大員島,或許正也是秦始皇,為求長生,派人浮海以尋的蓬萊仙島。.... 四、白鹿之夢 牛罵頭山腳下的村落,廣場中央燃燒的柴火,隨著夜深而漸滅,可歡飲歌舞的東番人,卻似仍意猶未盡,而留連廣場。有人或守在柴火旁,倒地而睡,有人則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橫橫豎豎的躺在廣場上,如此率性自然。明月照耀山陰,幸好這夜,天也不冷,而顏思齊,陳衷紀等人,原本在山野追獵了一天,身體更早已疲憊不堪,加之又喝了不少酒。因此夜深後,幾人竟也不知不覺,便陸續在村落裡,節慶的廣場上睡著。廣場邊的角落,顏思齊,倚身於乾枯的橫木旁,眼皮漸沉,而歡樂的氣氛之後,卻竟讓他心中不免昇起感傷。「東番人,偏居海外的島上,雖說無禮教文明,不過饑而食,渴而飲;如此樂天知命,又有什麼不好?反而大明國,自認是文明昌盛的禮儀邦,可事實上,卻是人人為爭權奪利,彼此勾心鬥角;且縱使熟習四書五經,也只是讓人為了圖謀功名利祿,而更陰險狡獪。這一年來,我在大明國,妻離子散的遭遇,豈不就是,拜那些熟習經史的貪腐官僚所賜。唉~~至今離家,也已半年有餘,出海後,雖不及半月,卻更恍若隔世~」半垂眼簾的視野矇矓,寤寐間,顏思齊,又想起了家鄉之事,可要是不出海,卻又怎知所謂海外的蠻夷之邦;其實,人民的純樸,卻比大明國的文明昌盛,更讓人嚮往。繼之,顏思齊,又想起去年在月泉港遇見的"阿蘇拉米",據他說,他亦是來自海外的蓬萊島;後來阿蘇拉米,寄居於顏思齊家,兩人更情同手足。「對了~~一年前,在月泉港,遇到了"阿蘇拉米",當初聽他說,似正是來自大員島的東番人。卻不知,這大員島,如此多不同族裔的東番人中,他又是屬於那個族裔。倘或有遮一日,能在大員島,再遇見阿蘇拉米,那倒也是件人生樂事~~」寤寐間,顏思齊,倚身橫臥的枯木旁,半夢半醒的想著,卻不知何時,柴火漸滅的廣場上,竟是白霧濛濛的籠罩。 顏思齊,寤寐間,恍若又做著悲傷的夢魘,忽而眼前閃過一道白影。山邊霧濛濛的茅屋,霧濛濛的廣場,顏思齊驚醒,睜眼一看,卻竟是白日之時,眾人追逐了一整天的那隻白鹿;此時,卻竟見它,忽然又出現在廣場邊的幽暗樹林旁。顏思齊,乍見白鹿,心中一陣驚喜,原本想叫醒身邊的陳衷紀等人;不過一時,他卻又怕因此,會把白鹿嚇跑。於是顏思齊,只是獨自悄然起身,輕手輕腳的,便往廣場邊的樹林走去。此時,白鹿,見到顏思齊走來,似也不驚慌,只是緩緩踱步,走入了竹林內的一條漆黑小路。於是,顏思齊,便也尾隨著白鹿,走入了那竹林內的小路。白霧濛濛的眼前,顏思齊,見到那白鹿,始終不急不徐的,走在他前方不遠的小路;可轉了個彎後,卻突然再見不到那白鹿的蹤影。茂密的竹林隨風而搖,細尖的竹葉翩飛,正當顏思齊,再見不到白鹿的蹤影,可此時在他的耳邊,卻竟似聽到不遠處有潺潺流水聲;且流水聲中,更似有少女輕颺的歌聲。「這夜如此深,怎會有少女在河邊唱歌?」一時心中好奇,顏思齊,便循著歌聲的方向走去;而竹林間的小路,顏思齊,才走到路的盡頭,一時他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竹林外是一條小溪流過,明月照耀溪澗的河水泛著迷濛波光,而霧濛濛的煙水中竟有一少女;且那少女的身上,竟是一絲不掛,裸身在溪水裡沐浴。顏思齊,乍見此景,一時嚇得,趕緊再退入竹林之中。可溪中洗浴的少女,卻恍若早知顏思齊,會來溪邊般;歌聲才歇,一陣輕笑著,便說『公子,我在等你呢?這日,你不是追了我一日嗎?怎現在見到我,你卻嚇跑了呢~』。溪中少女的言語,讓顏思齊聽了,有點丈八金剛摸不著頭。不過,顏思齊,無心,撞見少女在溪裡洗浴,無論如何總是心虛,便隔著竹林說『姑娘~~非禮勿視。剛剛見到你洗澡,我是無心撞見,並非故意,還請你原諒~』。只聽溪中的少女,銀鈴般的輕笑著,語調婉轉如鶯啼般,又說『公子~~不要介意。這裡是大員島,又不是大明國。你見到我洗澡,我高興著呢?反正,遲早有一日,我們還是會"牽手"。總之公子,請你總要記得,有朝一日,我在這大度山上、等你就是了~』。『大度山上的茅草屋外,林荼花開之時,蕭郎來教弄玉吹蕭,招來鸞鳳比翼飛~~』溪裡的少女,最後的一段話,悠揚似歌聲,而話才說完;忽然,卻聽見溪裡"噗通"一聲巨響,似有什麼落水。顏思齊,乍聽水聲噗通巨響,以為少女落水,於是趕忙自竹林,又衝到了溪邊;可此時的溪裡,卻那裡還有少女的身影,唯見剛剛的那白鹿,躍入溪中,濺起了一片水花,又跳向了河的對岸。 白鹿,立於河的對岸,又回頭望了顏思齊眼,這才縱身躍入一片草叢中,再頭也不回的,消失於迷霧之中。「我跟隨那隻白鹿來到溪邊,結果白鹿不見了,卻見溪裡一個裸身的少女。可現在溪裡的少女,怎的突然不見了。可卻又見著那隻白鹿出現?還有剛剛那少女,對我說什麼"有朝一日,會在大度山等我"。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月映溪水漣漪盪漾,而顏思齊,呆站在溪邊,對剛剛眼前所見的一切,只是充滿不解。倒是溪裡,剛剛少女出現之處,卻見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花,隨著溪水漣漪盪漾。顏思齊,見溪中的白蓮,生得嬌娜可愛,忍不住想伸手去摘。可溪邊的泥地濕滑,一個不小心,顏思齊只覺腳下一滑,整個人竟滑落了溪裡。乍然落水之際,望見溪上的蓮花飄走,顏思齊,伸手拼命的四處抓,可在溪裡卻什麼都抓不著,一時驚得大聲呼喊。『蓮花~~蓮花~~我的蓮花~~』山陰處白霧濛濛的村落廣場,顏思齊兩手亂抓的,自一場夢魘中驚醒;而睜開了眼睛,望見自己仍在廣場邊,此時他才知道,原來剛剛只是做了場夢。幽暗的廣場樹林邊,並無白鹿的影子,且就算有白鹿,白鹿卻又怎會變成一個在溪裡沐浴的少女,顏思齊,寤寐間,想著剛剛的夢,不禁自己也啞然失笑;心想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因白日,追了一天的白鹿,而夜裡,既與東番少女跳舞,且又聽到陳衷紀,說起東番少女,獨居茅屋,等待伴侶之事。所以整個連起來,我才會做了這奇怪的夢吧。唉~~真是個怪夢。只是夢裡,那溪裡的少女,她所講的話,為何卻那麼的清晰呢?真是讓人不解~~」。確實,顏思齊,剛剛所做之夢,竟有真實經歷一般,甚且溪中少女的最後一句話,竟似夢醒後,仍在他的耳畔縈迴。『大度山的茅草屋外,林荼花開之時,蕭郎來教弄玉吹蕭,招來鸞鳳比翼飛~』喃喃覆頌著,夢裡的少女之言,顏思齊,只覺言詞中似有繾綣之情,可卻又不知為何;只是精神困頓,想著想著,尚不解其意,而人便又矇矓的睡著。... 隔日,眾人清醒後,村落的東番人,仍熱忱的邀請顏思齊、及陳衷紀等人,繼續留在村莊裡,以歡飲同樂。不過,由大度山的牛罵頭,返回魍港,少說也需一日的時間。因此陳衷紀,深怕出發遲了,則恐到夜晚,也到不了魍港,所以婉拒了村落人的盛情。可當一行人,臨離開村落前,因前日,追獵白鹿之事,於是陳衷紀,便又問了村裡的人,不知附近是否有人見到那白鹿。可是,當村落裡的東番人,一聽到陳衷紀,提起追獵白鹿之事;頓時卻見人人,雙手直搖,且臉臉露驚懼之色。眾人見狀,不知何故,直到一行人,離開村落後,而此時陳衷紀,這才對眾人,說『兄弟啊。昨日,我們追獵的那知白鹿。剛剛那村落的東番人說,我們險些闖下了大禍。因為村落的人說,那隻白鹿,其實是神靈的化身,是捕獵不得的~』。劉香聽了,立時插嘴,反唇相譏的,說『白鹿,怎會是神靈的化身呢?是那些東番人的迷信吧。陳兄,怎得也相信東番人,說的那些迷信的話~』。陳衷紀,也不管劉香的插嘴,只是接口又說『村落裡的人說,那隻白鹿是在幾年前出現的。還說那隻白鹿,其實就是大度山國的"中晝王",他小公主的魂,所化身而成的。村裡的人說啊,他們看到那隻白鹿,都像是看到神靈一樣的恭敬,不敢追獵褻瀆。因為據說,當中晝王的小公主出生之時,那隻白鹿才突然,出現在大度山附近。而且當初,有人見到了白鹿,也曾為了捕獵她,就在白鹿的腿上劃了一刀。結果,中晝王的小公主,隔天醒來,腿上竟也活生生被劃了一刀。所以,自此就再也沒人,敢追獵那白鹿了~』。劉香聽了,自是不信,哈哈大笑的說『太懸了,太懸了。我才不信~』。至於顏思齊,聽了陳衷紀的話後,倒是沉默不語;而他的腦海中,卻更又浮現昨夜裡,那栩栩如生的夢境。山頭平整的「大度山」,宛如萬雉城牆,當一干人行於山腳下,顏思齊,自不免時時抬頭,望向大度山的山頂上,想像著傳說的「大度山國」;在這萬雉高牆後,究是怎樣的一個國度。直到,眾人渡過了亂石磊磊的大度溪後,而眼前又是,得在寬闊無邊的荒莽草原上,趕路回魍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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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