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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五峰船主王直勢力雄圖海外 顏思齊上了倭船東航大員島
2011/01/03 13:49:35瀏覽721|回應0|推薦2
「...中國法度森嚴,動輒觸禁,科第只收酸腐兒,無壯夫。吾儕孰與海外徜徉乎,何沾沾一撮土也。....五峰船主王直。」

一、1611~五峰船主~王直
西元1611年初春,明朝萬曆三十九年,漳州月泉港外,中左所島(今之廈門)。這年的年關剛過,年節的熱鬧氣氛猶存,中左所島的一處偏僻港灣,這晚,但見迷濛月影下的海面上,有一艘八人划槳的小船;自碼頭迎著浪水,漸划向外海。小船上隱約可見一個人影,長衫隨風而飄,久久佇立於船上的船帆桅杆旁,自小船望向岸邊;而碼頭這邊的堤岸上,亦有一個髮鬚俱白的瘦高老人,佇杖於港邊碼頭,望著浪水裡漸遠去的小船。北風凜冽的吹襲港灣,嗚咽的風聲彷彿帶著一種離情,自小船望向陸地,隨著一葉扁舟在飄渺海上漸行漸遠;而陸地與山嶺,便成了天與海之際,一道離鄉背景的模糊記憶。小船上,久久望著陸地的長衫身影,正是,因被官府緝補,而不得不遠離家鄉的顏思齊;至於,此時,佇立於碼頭岸邊的老人,則是顏思齊,自幼如師如父的師父─汪曲。中左所島,港灣的外海,此時海上,但見有四、五條的雙桅大帆船,下錨停泊;不過,這幾艘雙桅大船,卻不像是大明國的商船,而像是倭國的朱印船。月夜的海上,待小船,划近倭國的大海船,一陣倭語的高聲交談後,只見大船上,便放下了繩梯;而後小船上,便有二、三人影,沿著繩梯爬上了大海船。二、三人,上了大船後,倭國的大海船上,便是一陣吵雜的吶喊;隨即,大船上的人,便忙碌的起錨,拉起掛帆,準備起航。
大明國,自開國以來,沿海省份便倭寇為患,因此而宣佈海禁,不準百姓出海;然而這晚,汪曲,安排顏思齊出海,搭上的海船,卻竟似侵擾中國沿海的倭寇海船。不過,汪曲,對顏思齊這樣的安排,卻也正是他的用心之處。因為大明國,自二百年前,三寶太監下西洋,最後一次返航後,便拆船毀塢,嚴禁百姓出海;以致兩百年來,大明國的朝野,幾對於海外之事,全然一無所知,只知關起門來,以天朝上國自居。且別說,對於繞過半個世界,來到東方,稱霸海上的佛朗機人,西班牙人,及日漸崛起的荷蘭人、英國人;而大明國,對其海上崛起的力量,全都一無所知,卻只是將之視為,海外蠻夷小國。甚至,對於鄰近東邊海外的日本國,究竟為何倭寇,會不斷的侵擾大明國沿海;而大明國,除了實施禁海,禁商政策外,竟有只是想關起門當皇帝,全然不願去了解其背後的原因。至於汪曲,這個曾經叱吒於海上,縱橫於東西洋的海商,其實也早就深知大明國的弊病。因此,汪曲安排顏思齊出海,這才讓顏思齊,直接便上倭寇的海船;以讓顏思齊,能對倭國人的性情,及其國情,先有所了解。正是,孫子兵法所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儘管是海上經商也是如此。而汪曲,對顏思齊的安排,正也是希望顏思齊出海,離開大明國這塊思想封閉的土地後,能夠有更開闊的眼界;以繼承他海上事業的衣缽。至於汪曲,這隱居於中左所島的古稀老人,其真實身份,究竟何許人也;而這個謎,當顏思齊,上了倭寇的海船後,自當也會從倭國人的口中,漸漸得知其師父,叱吒海上的不凡一生。行筆於此,且就將汪曲,不為人知的身世,略述於下:

汪曲的本名,其實就叫做「王直」,本家是安徽省的商賈。據說,王直的母親,生下王直的那晚,夢見有一顆很大的星星,自天際掉落,落到她的懷中;且星星之旁,還站著一個頭戴高帽,像是番邦的富貴男子。王直的母親,驚訝的說『難道這顆流星,將會顯耀在蠻夷,也會埋沒在蠻夷之地~』。而後在夢中,瞬間竟大雪紛飛,草木都結凍於冰霜;正當此時,王直的母親,夢中突然腹痛如絞,且於這天,便也生下王直。後來,王家正巧來了個算命仙,而王直的母親,懷抱王直去算命之時,便把她的異兆之夢,也告訴了算命仙。算命仙,掐指一算,便說『天星入懷,非凡胎也。草木冰者,兵象也。天將命此子以武顯....』。王直,日漸長大後,果然胸懷大志,且氣概非凡,一如當初算命所講的「天星入懷,非凡胎也」。不但如此,王直,自小便頗有俠義之氣,喜歡濟弱扶傾,而到成年後,王直,更是眼光獨到,深具謀略,且樂善好施,常慷慨散財於貧窮之人。尤其,王直,一諾千金,信守承諾的個性,更是讓人對他充滿了信賴。唯獨,王直,卻頗瞧不起大明國的科舉,以及那些汲汲營營於科第仕途的腐儒考生。因此,王直,總常與幾個經商的好友,說『...中國法度森嚴,動輒觸禁。科舉考試,更只收一些酸腐儒生,沒有雄心壯志的人。所以,我們何不乾脆,出海經商,徜徉大海上。幹嘛還要在大明國的土地上,只為了與人爭奪一塊小土地,就沾沾自喜~』。嘉靖二十年,正當大明國,比較鬆弛之際,當年王直,年約二十幾歲,便與幾個經商的好友,一起集資,到了廣東沿海造大海船;並開始載運貨物,偷偷出海經商。嘉靖初年,佛朗機人,早已駕著大海船,繞過半個世界,並來到大明國的廣東沿海,要求經商;因此,王直一夥人,初時便與佛朗機人,買賣大明國的生絲與磁器,獲利頗豐。後來,王直,便又招聚沿海貧窮流民,往浙江外海的小島屯墾,建港,並招佛朗機人,來到浙江外海通商;而這也是此時,王直便也開始,接觸到倭國人。

嘉靖年間,為了滿足皇親國戚的淫樂豪奢生活,朝廷加諸於百姓的賦稅,越來越重。加之,吏治腐敗,朝綱不振,官府的大官小官,更常勾結地方的土豪士紳,剝削百姓的民脂民膏;以致百姓流離失所,盡成無家可歸的流民。沿海流民越來越多,既已一無所有,又為了謀生,自甘冒生命危險,再顧不得大明國的海禁。於是,有的佔據海島,落草為寇,變成海盜;而有的,則加入海商的屯墾,或上船出海經商。此時,流民既眾,而王直,便在浙東海外的小島,廣招沿海流民;使其商團勢力,日漸坐大。畢竟,此時的海商,出海經商,挑戰的,不止是大明國的海禁;而更大的風險與挑戰,則更是在海上。滄溟的汪洋,除了天氣變幻莫測,掀起波濤萬丈,隨時都會將海船吞噬於巨浪之中外;而大明國沿海,更是海盜集團林立,加之倭寇劫掠。乃至,遠道而來的紅毛人,名為經商,其實卻也仗其船堅砲利;見有機可趁,便也加入海盜的行列,劫掠商船。因此,海商,為了保護自己的商船與貨物,自得武裝商船,把每艘商船,也都變成了海上的戰艦。再說王直,與倭國人,接觸後,約略知道,倭國數百年來,正處於戰亂的戰國年代;因此,對於軍火的硫磺,硝石,需求恐急。於此,王直,便也大膽的,與倭國人,買賣起了軍火與火藥的生意;而自此,更是謀得了巨金暴利,幾富可敵國,人稱「五峰船主」。日本倭寇,原本長年侵擾劫掠中國沿海省份,而王直,此時既廣招沿海流民,勢力坐大,且又與倭寇往來;這自難免,引起大明國沿海官員的注意與恐懼。因此沿海官員,便上報朝廷,聲稱王直,觸犯海禁,擅自出海經商,為「通番奸民」,必需予以勦滅;以確保大明國的海禁威信,及海疆的平靜。於是,嘉靖皇帝,震怒,便派重兵,追勦王直。王直,迫於無奈,只得率眾三千餘人,搭乘海船,逃往倭國。王直,既率眾,逃往日本國,嘉靖皇帝,為了殺雞儆猴,便抄滅了王直安徽的家族;將其家人斬首示眾,以警世人。乃至,王直,逃到日本國後,得知其家人盡被斬首,心中更悲憤;並對天立誓,誓報此血仇。

嘉靖三十一年,王直,以日本國薩摩洲的松浦津,為基地,大造海船巨艦。最大的戰船,大概是一般海船的兩倍大,甚至一艘巨艦,便可容納二千人,船上還可策馬奔馳。正值,日本國的戰國年代,皇室大權旁落,以致大小諸侯國,武士,城主間,為了爭奪天下,數百年來,殺得昏天地暗;而日本國,這「爭奪天下」的概念,自與其中國唐朝以來,大量輸入「逐鹿中原」的中國文化有關。由於,日本國處於戰亂年代,而戰敗的城主,失去了原有的領土;武士,失去了雇主,隨即變成了,居無定所,甚至被四處追捕的浪人。正因如此,王直,在日本國,輕易的,便能招兵買馬,以組成龐大的軍隊;而且,這組成軍隊的浪人,原本也就是日本國,失去雇主的武士,個個嫻熟武術與爭戰。王直,以日本國為基地,組成海上的龐大艦隊後,又在平戶(今之日本長崎)興建大宅,自稱「徽王」;而其目地,自是興兵與大明國作戰,一來以報血仇,二來則是以戰,強迫大明國,開放海禁。王直,以其數萬海上大軍,與大明國開戰後,一邊與大明國爭戰;而另一邊,則以其龐大武力,收服沿海的海盜。至此,整個中國沿海的海盜,全都歸順於王直,不聽王直號令的,則被勦滅。乃至,佛朗機人,西班牙人,想在大明國經商,同樣船上也得掛有「五峰船主」的令旗,這才能安全航行於海上。換句話說,此時王直,所組成的海上龐大艦隊,幾可說是東西方整個世界,最強大的艦隊。更別說,此時,已實施海禁百年的大明國,其海上的戰力,除了屢戰屢敗外,卻又怎能與王直比擬。乃至,往後數年,王直,便率領龐大艦隊,帶領數萬倭寇,不時攻打大明國沿海;致使屍橫遍野,血染大海,而「倭寇王」之名,更不逕而走。

二、倭寇王的生死之謎
嘉靖三十五年,大明國,與王直的爭戰,屢戰屢敗,熟習戰術的倭兵,甚至登岸,攻佔沿海省份百餘里,燒殺劫掠;致使沿海百姓,家破人亡,不計其數,百萬人流離失所,人民苦不堪言。因此,大明國沿海居民,只要提到「倭寇王」三個字,人人無不驚懼,恨之入骨;而大明國,沿海百姓,所恐懼之倭寇王,卻正是王直。王直,引倭寇入侵,大明國,既無力追勦,最後也得想辦法求和。當時,負責沿海抗倭的總兵,胡宗憲,便派了王直的同鄉友人,前往日本國的平戶,與王直交涉議和。戰爭殺戮,致使百姓流離失所,原本就不是王直所願。況且,數年來的殺戮,王直滿懷悲憤,雖說是想報大明國朝廷,殺其家人的血仇。可最後,王直,看在眼裡,屍橫遍野,家破人亡的,卻都是沿海的無辜百姓。加之,戰爭的瘋狂殺戮下,人人盡皆喪失人性,變成全然的禽獸,而倭兵,在大明國的姦淫擄掠,慘絕人寰之事;這更不是王直,發兵之後,所能制止。因此,大明國,既派人前來議和,而王直,深感戰爭殺戮之無情,自也願意不計前嫌,與大明國議和。王直,透過議和之人,上書嘉靖皇帝,力陳開放海禁,以招商互市。因為,王直,居住在倭國一段日子後,大致已明瞭,數百年來,為何倭寇,會不斷進犯中國沿海的主要原因。儘管,倭國正處於戰亂年代,所以總有不少的武士,淪為喪家犬後,變成浪人,為了謀生,只好往中國沿海劫掠。不過,倭寇侵擾的主要原因,卻還是,因為倭國,對大明國的貨物,有大量的需求;但是大明國,數百年來,卻始終嚴禁百姓,與倭國有任何的往來。因此倭國人,為了獲得大明國的貨物,似也只有以入侵沿海,劫掠百姓的方式的獲得。有鑑於此,所以王直,對於大明國,議合的條件很簡單─即是只要大明國,開放海禁,招商互市,而王直,便願意為大明國,勦清沿海的海盜及倭寇,自此讓大明國,沿海省份繁榮,百姓安居富庶,且不再有倭寇及海盜的侵擾。

嘉靖三十七年,大明國的抗倭總兵,胡宗憲,向王直聲稱,他提出的開放海禁、已獲皇上准許;並勸邀王直,到杭州,以共商招商互市,勦清海寇大計。王直,見自己之前,所請的開放開禁已獲准,因此他自本著,自己的信守承諾;便按照之前所言,隻身前往杭州議合。不料,當王直,不帶任何兵將,一到杭州後,卻立刻便被大明國的官兵逮捕。至此,王直,這才知道,大明國的上下官員,居然言而無信,設下的奸計誘騙於他。大明國的官員,這些科舉及第,進士出身的儒生,考試之時,滿口的仁義道德;不過,一旦手握權力,便是滿腹的奸計陰謀,全無信義可言。「科第只收酸腐兒,無壯夫~」正是王直,當年不屑於科舉。不過王直卻沒想到,這些汲汲營營於科舉及第,想當皇上奴才的儒生,一旦當了官;而為了向皇上邀功,以加官進爵,卻竟奸險狡獪,寡廉鮮恥的有如無賴。當然,王直的部將,知道王直被捕後,自又興兵,率倭寇數萬,兵臨沿海。因此,嘉靖皇,這個長年只喜歡吃春藥,並夜夜在後宮,御幼女,以養生的皇帝,一時也不敢將王直斬首;而將王直,發配邊疆充軍,以盼倭寇群龍無首,自會散去。於此同時,當大明國,嚴禁百姓出海,繼續實施海禁之際,而世界的另一邊;西方的歐洲,歷經了北方蠻族入侵的一千年黑暗時代後,正值文藝復興時期。東羅馬帝國崩解,歐洲民族國家開始興起,並競相造船航海,往海上探險。佛朗機人,西班牙人,相繼東來,開拓海上絲路,以殖民經商;甚至,還有個叫哥倫布的航海家,繞行世界一周,並發現了美洲新大陸。繼之,更有荷蘭人,英國人,海上力量,相繼崛起。乃至,為了擴展海外勢力,荷蘭人,英國人,甚至更以舉國人民之力,成立分別所謂的「東印度公司」;一則經商,一則殖民,以掠奪海上利益。至於,嚴禁百姓出海的大明國,此時,則將出海經商的人民,皆視為「通番奸民」;而既不愛鄉愛國,擅自出海,論罪自該當處斬。

大明國,上至皇宮內院的皇帝太監,下至朝廷的百官群臣,這些封建帝國的治者們,自是想把大明國的百姓,全圈在海疆之內的圍欄裡。因為,對這些集權統而言,大明國,天下的寸草寸土,無非都是皇帝的財產,包括人民百姓;其實也都算,只是皇帝,養於自己土地上的雞鴨牛羊。乃至皇帝太監,百官群臣,及王公貴族,一應生活的豪奢淫樂,及所有的花費,更都得從人民百姓,這群雞鴨牛羊的身上剝削而來。因此,當皇帝,歷經血腥殺戮,逐鹿中原,奪得天下後,自是得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忠君思想,來灌輸百姓人民,箝制其思想;再兼以嚴刑峻罰,脅迫百姓,好讓天下百姓,盡成其奴隸順民,以供其雞鴨牛羊的血肉。當然,光靠皇帝一個人,及其皇親國戚家族,是管理,剝削不了這全天下的私人財產。因此皇帝,這最高的集權統治者,自得創建所謂的「科舉制度」,以考試,來遴選最「忠君」的百姓;並且讓他當官,以加入統治階級,成為皇帝的奴才,幫他管理天下雞鴨牛羊的財產。科舉制度,遴選出來的皇帝奴才,當一個人有了權力,總難免會有點私心,想偷雞摸狗,循私舞弊,賺得更多;因此,官員,勾結地方士紳惡霸,剝削百姓民脂民膏,其實這也算是人之常情。至於皇上,對於此,自也能睜隻眼閉隻眼,讓自己的奴才,偷殺幾隻雞鴨來吃。亦即,乖乖的待在鐵幕圍欄內,被貪官污吏剝削,這才是忠君愛國;不過,倘或想出海經商謀生,這可就是罪大惡極的叛國。正是,極權統治的鐵幕之內,倘或有雞鴨牛羊,居然有自己的思想,而且還想逃到圍欄外去,賺自己的財產;而這,就不是皇帝及其權貴統治集團,所能容忍,自非殺之不可。正是如此,所以大明國的海禁政策下,率海之濱,四海之內,無非都是皇帝的財產;也唯有皇帝及其統治集團,可以聚斂財富,及分配財富。至於王直,這一個,連科舉考試,都不去參加的平民百姓,居然敢擅自跑到鐵幕的圍欄外,去經商賺取財富;可謂大逆不道,侵犯統治者的皇權,自當處死。只不過,正是嘉靖年間,大明國的吏治腐敗,官員貪污索賄成習;而這倒讓王直,被捕後,又有了逃脫的機會。

王直,被捕,發配邊疆充軍兩年後,大明國海疆,倭寇為患越發猖獗;甚且無人號令,致使海盜劫掠,烽火更四起。二年來,王直的友人,藉機以巨金攏絡官員,賄賂的對象,甚至,高達嘉靖皇身邊的皇位繼承人─隆慶太子。隆慶太子,雖貴為皇位的繼承人,不過紫禁城內,爭奪皇位的宮廷鬥爭,一向劇烈。因此隆慶太子,更需以龐大金錢,來攏絡宦官與掌權的朝臣,以鞏固其大位。王直的友人,以巨金收買官員,得以覲見隆慶太子。正值隆慶太子,需錢恐急,而王直的友人,便以百萬巨金,進獻隆慶太子。加之,王直,被捕二年,但海疆的倭患,卻越演越烈,大明國,舉朝文武百官束手無策。因此,王直的友人,便進言隆慶太子,說王直允諾;假如得以出獄,那他將為大明國,消除海疆的倭寇之患,且年年都將進獻巨金。隆慶太子,既得巨金,又得王直允諾,便於嘉靖三十九年,於死牢中,覓得一個與王直,外表頗類似的死囚;而後,便偷偷縱放王直出獄,並以那死囚,頂替了王直被斬首。至於王直,出獄後,由於顧及自己,先前對隆慶太子的允諾,所以他並未再回到日本國,與倭寇為伍;而是,選擇在福建的沿海小島,隱姓埋名,自此也遠離了殺戮。六年後,嘉靖皇,已死,隆慶皇,即位。而六年的時間裡,王直,為了信守自己的承諾,與彌補自己,引倭寇入侵大明國沿海,對百姓,所造成的殺戮。因此,王直,雖隱居於福建海外的中左所島,不過卻仍以其海上的勢力,致力於消除倭患。隆慶皇,即位後,隆慶初年,即接受王直的建議,並於福建漳州的月泉港,開放海禁,允許百姓出海經商;不過卻仍嚴禁,與倭國人往來。至於,王直,居於月泉港外的中左所島,此時便以地利之便,先是開拓了月泉港,到大員島(今之台灣)的航路;而後便又在大員島的沿海,建立貨倉。大員島的貨倉,一建立,如此一來,儘管倭國人,無法直接到大明國,做買賣;然而倭國人,所需的大明的貨物,卻也盡能在大員島取得,變成了以大員島轉運的間接互市。況且,王直,在日本國平戶(今之日本長崎)的龐大事業,與船隊,此時也由他的義子李旦經營。因此,整個日本國,所需的大明國貨物,此時更幾近九成以上,都是由王直,所供應。由此,王直,建立的,漳洲月泉港,大員島,日本平戶,這三個點,所構成的海上貿易,自此,確實也有效的消弭海上的倭寇之患。而這也正是,因何,自大明國,開國以來,乃至盛世時期,數百年間,始終為患沿海的倭寇;反而,到了大明國,國運衰弱的萬曆年間,倭寇之患,卻顯著的減少。.....xxx


王直,如今已是個年近百歲的古稀老人,不過,此時他已改名叫汪曲。凜冽的北風吹襲著蒼蒼白髮,但見汪曲,佇立於中左所島的碼頭邊,遠望顏思齊搭船出海;而其枯瘦老朽的身影,回想往事,更不覺百年蒼桑。王直,思及自己年輕之時,為了拓展海上事業,為了強迫大明國開放海禁,招商戶市;甚至,海外招兵,興兵與大明國作戰。然而,這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家破人亡,而戰亂的殺戮,更也導致無數無辜百姓,同樣妻離子散。可到頭來,不但大明國,未開放海禁,反而海禁更嚴,沿海百姓生活,更苦不堪言。乃至,這半生飄泊海上,半生歸隱,歷經了兵戎殺戮、與隱姓埋名的人生後,而王直;這才終悟得「木頭剛直,則易折。流水柔曲,則能生巧」的道理。因此,後來,王直,便將自己改名為汪曲。中左所島的碼頭,近年來,王直,更發覺,由西方而來的紅毛人,船隊越來越多;且船艦的火炮,武力,更是配備越來越強。相較於大明國,吏治腐敗,國運日益衰弱,且海禁仍嚴,因此,倭寇之患雖稍減,但王直,更擔心的,卻是西來的紅毛人;其或將在不久的未來,可能給大明國的沿海百姓,帶來更大的災難。當然,王直也知道,以自己的古稀之齡,是再也看不到這災難的到來;而他更再無力,為大明國的開放海禁,付出努力。於今,王直,遠望著顏思齊,搭船出海,在他蒼桑的眼裡,也只有盼望。畢竟,這半生以來,王直,只覺自己一身的罪孽,而今他也只能盼望未來,顏思齊,能為大明國的沿海百姓,找出一條生路來;以代他贖償這一身,犯下的殺戮重罪。....X X X

「歷史考証:王直。明朝安徽歙縣人,日本史料稱其為"五峰船主",因其外祖家姓汪,因此也有史料稱其為汪直。明朝嘉靖二十年,王直趁著海禁稍鬆弛之際,與友人到廣東沿海,私造雙桅海船;並從事硫磺,硝石生絲棉布等朝廷禁運的商貨買賣,頻繁往來於日本、暹羅(今之泰國),西洋諸國間經商,賺取暴利。嘉靖初年,活躍於閩浙沿海的走私海商,主要有兩股勢力,一為閩人李光頭集團,一為安徽歙縣的許棟集團。王直與許棟同鄉,因此加入許棟的海商集團。許棟,初時與佛朗機人合作,後又與倭國人入夥。後來,許棟及李光頭,被明朝勦滅,王直便取而代之,迅速成為沿海流民及海商的領袖。王直,初時率流民北上,到浙東沿海屯墾,建港。後因,勢力坐大,且違海禁,被明朝派兵清勦;於是王直,只好將基地,遷往日本平戶發展。王直,先是以日本薩摩州的松浦津為基地,造巨艦,連舫一百二十步,可容二千人,上可馳馬;並在平戶,建造巨大中國式房屋,掛起徽王的旗號。此時日本平戶一帶,隨王直定居的中國人,至少三千人,港口,更隨時都有三百人的大船,進出。而王直,便以此為基地,吸收反明勢力,並招日本浪人上船,興兵中國沿海,迫明朝開放海禁,招商互市。....嘉靖三十七年,明朝,負責沿海抗倭重任的胡宗憲,以開放海禁,勸慰王直,到杭州共商招商戶市事誼。王直,表示願聽從其令,並助明朝勦清海寇。不料王直,一返回杭州,即被誘捕,但王直海上勢力龐大,嘉靖帝,不敢將之處死;便流放邊疆充軍。及至,嘉靖三十九年,王直被處死。....不過,民間盛傳,王直,並未真被處死,而是改命換姓,隱居東南沿海的小島;且直活到一百多歲,才壽終正寢。...」。

三、顏思齊上了倭船~東航大員
西元1611年初春,明朝萬曆三十九年。中左所島的外海,顏思齊,搭船出海,上了日本倭寇的海船。四、五艘的倭船,起錨揚帆後,卻並非向北,航向倭國,反而是向東航。原來海禁之故,儘管是私下買賣交易,大宗的貨物,也無法在大明國的沿海進行。所以,倭國人與汪曲間的買賣,通常都是選擇,在倭國南方,大明國東方的大員島進行交貨。由漳洲月泉港出發,至大員島,一帆風順的話,則一、二內天可到達;然而月泉港與大員島之間,據說必須渡過恐怖的黑水溝。因為,黑水溝是個極危險的水域,不但海上常風向不定,且海流又湍急;只要稍有個不慎,往往整船的人,都會大浪吞沒,葬生魚腹。四、五艘的倭國船,約莫都是十幾丈的雙桅船。由於倭國的造船工藝,多是當年王直,被大明國追緝時,率眾北逃到日本國,所帶過去造船技術;因此倭國的海船,與大明國的海船,除了船小一點外,外觀上頗為類似。至於,紅毛人的海船,則與大明國及倭國的海船,大不相同。顏思齊,在月泉港之時,也常見到紅毛人的海船進出。紅毛人的海船,據說有雙層的夾板,船艙也不止一層,所以船身比較高;因此,又被稱為夾板船。除此外,紅毛人的海船,桅桿上的船帆,層層疊疊有好幾個;而這與大明國的海船,桅桿上只有一面掛帆,可說極易分辨。至於倭國的海船,與大明國的海船,最大的不同,則大概就是在船尾樓。由於日本船,不準進入月泉港,所以之前,顏思齊,也並未見國倭船。及至,這晚搭上倭國的海船,顏思齊,這才發現,倭國的海船,於船尾的地方,居然都建著,類似涼亭般的尾樓;而亭子上的平頂,則可當瞭望台。至於大明國的海船,船尾樓,通常都建成艙房。

顏思齊,迎著海風,獨站在倭船船尾樓的涼亭裡,默默望著遠方海天之際的陸地,逐漸沒於黑夜;滄茫海上,唯只剩下耳邊的風聲,船行過海上的水波,及波濤拍打船身的浪聲。「我終於離開大明國,出海了。"涉滄溟,觀夫鯨波接天,浩浩無涯,或煙霧之迷漾,或風浪之崔嵬。海洋之狀,變態無時,而我雲帆高張,晝夜星馳.."。當年的三寶太監,鄭和,當他離開大明國後,乘船下西洋時,所見也是如此嗎?....爹娘,應該收到我的家書了吧。但願他們能原諒我的不孝,而且這一次出海,恐怕這一輩子,我也是再不能回到大明國了。...秀櫻,已經另嫁御史大人為妾,最可憐的,還是兩個孩子,年幼就沒有了父母照顧。...汪師父說,或許我能在海外,找到一塊樂土。屆時,我或許就能接引家人,前往海外安居、並再與家人相聚。真有這個可能嗎?...罪人啊~~我是個罪人啊。我既不能供養年邁父母,又不能照顧年幼的子女,更不能保護我的妻子。罪人啊~~」眼前波濤汪洋起起浮浮,顏思齊舉目所望,盡是蒼海無垠,船行於海上,甚為顛簸,讓人頗感不適;而念及妻離子散,又離鄉背景,更讓顏思齊,望著滄海波濤,倍覺心酸。思及近幾月來的淒慘之事,一時,顏思齊,只覺內心苦悶,百感交集,卻又無人可訴說。畢竟離開大明國,隻身上倭船後,顏思齊,舉目所見盡是異國之人;甚至倭語蠻夷厥舌,更是讓他一句都聽不懂,獨在船上更倍覺疏離孤單。於是一種離鄉背景,身世飄零的感觸,顏思齊,便手椅船尾樓的亭柱,獨對滄海,吟詠起了宋朝柳永,雨霖鈴的一闕「寒蟬淒切詞」─『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處天闊。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訴說...』。

弦月下的滄海迷濛,正當顏思齊,搭上倭船逐漸遠離大明國,於此同時,弦月下的另一邊,順著月泉港而上,北岸的鐵店庄;而這晚,顏家的三合院裡,顏思齊的母親,睡夢中,正又夢見一個多年前熟悉的異夢。顏思齊的母親,夢裡又清晰的看見,月泉港,如彎月的港灣內,那座海中的龜島;整個島,竟活生生的變成了一隻巨龜,動了起來,且漸向港灣外游向大海。顏思齊的母親,夢見這樣的夢,頓覺心中悲傷,含淚乍然自夢中驚醒。因為,顏思齊的母親,清晰的記得,二十幾年前,當她懷胎,生下顏思齊之前,便也常夢見這樣的夢;只不過,當時的夢中,月泉港中的龜島,活生生變成一隻巨龜後,巨龜是從海中爬上北岸。且那如一座山般的巨龜, 總是自港灣中,直走到鐵店庄的顏家門外。顏思齊的母親,當時常夢見這樣的異夢,心中頗不安,於是便告訴了顏思齊的父親。不過,顏思齊的父親,聽了,卻大喜,認為這是個吉兆。顏思齊的父親,是個飽讀經書之人,便對顏思齊的母親,解釋說『盤古開天闢地之時,傳說東海上,出現一隻巨大的靈龜,叫鼇龜。且鼇龜的龜背上,背負著一座蓬萊仙山在海上。所以有人說"鼇背負山",便是指一個人,可以任重道遠。夫人,妳夢見月泉港的龜島,變成一隻巨龜爬上岸,且直走到我們的家門口。這樣的夢,或許正是妳腹中所懷的孩子,是"東海鼇龜"來投胎,這也說不定。啊~~這孩子,果真是神靈投胎,那將來,可是非凡之人,非池中之物啊。這樣的夢,可喜可賀啊~~』。顏思齊的母親,當時聽了,內心也歡喜。後來,當顏思齊,出生那晚,海外忽有颶風興起,吹向月泉港,掀起月泉港的巨浪濤天,海船檣傾楫摧,百年未見。颶風吹向陸地,大雨滂沱恍若天崩,樹木盡被連根拔起,當夜,顏思齊的母親待產;而顏思齊的父親,則在書房習字,抄寫論語,以靜心。正當顏思齊的父親‧顏文舉寫及論語「里仁篇」─「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句子之時;此時,忽聞臥室裡,傳來嬰而呱呱墜地的哭聲。後來,產婆,自臥室出來,告訴顏文舉,說生的是個男丁。顏文舉,乍聽喜不自勝,便以論語里仁篇的「思齊」二字;將這海上颶風濤天下,所誕生的兒子,命名為「顏思齊」。且說也奇怪,當顏思齊出生後,哇哇哭聲才響,而這來自海上的颶風,竟是嘎然而止。因此,當時面對這天降異相,接生的產婆,都不禁說,大概是海上的蝦兵蟹將,前來恭賀。時隔二十餘年,這晚,當顏思齊的母親,又夢見月泉港中的龜島,化成一隻海上巨龜,且游向大海;而這卻正是讓她傷心之處。因為,二十幾年前,顏思齊的母親,夢見海中巨龜上岸,來到顏家,而這才生下顏思齊;可這晚,夢見港灣中的巨龜,游向大海,這卻不正表示,她與兒子顏思齊已緣盡。況且,這日午后,有個陌生人來到顏家,且還帶來了顏思齊的一封信。而那封信裡,正是顏思齊,告知父母,他即將離開大明國,前往海外。因此,或是母子連心,所以顏思齊,出海這晚,顏思齊的母親,這才會夢見那龜島,化成海上巨龜,游向大海的夢。

弦月下的滄海,四、五艘的倭船,迎著暗澹月光,乘風東行。顏思齊,佇足於船尾的涼亭內,滿心悲苦的思索,此去千里煙波;而自此,自己的人生或也將飄泊於他鄉「縱有良辰好景,也再無人訴說」的孤單。倭船的甲板上,掛帆檣下,正當此時,卻忽然傳來一陣的叫罵,咆哮與鬥毆聲。『巴格魯~巴格魯~』倭人的咆哮漫罵,顏思齊,並聽不懂倭語,只是回頭,望向掛帆桅桿下;卻見有四、五個倭人,正打成一團。由於,是倭人間的鬥毆,而顏思齊,既不知事由,亦不懂倭語;且初上這倭船,滿船盡是異國的倭人,因此他自也不想介入倭人間的是非。正當顏思齊,以為甲板上,是一群倭人在彼此鬥毆,可眾倭語的叫罵聲中;此時霎然,卻又傳來了一聲熟悉的河洛話,咆哮說『操~~你們這些倭寇,殺了我阿爸。我這條命,跟你們拼了~』。滿船陌生的倭語中,乍聽熟悉的河洛語,顏思齊,心中陡然一震,定了定神,便從船尾樓,朝掛帆下走,且再細看那群甲板上鬥毆的人群。此時,顏思齊,這才發現,原來那並非是一群人在鬥毆;而是一群倭人,正在圍毆一個少年。少年,口操河洛語,應是閩南漢人,其年齡樣貌,看來約只十五、六歲;而身量雖未長足,身材卻已相當高大。由於倭人,原本就比漢人矮小,因此那少年,站在倭人間,更竟有如鶴立雞群。顏思齊,雖不知那漢人少年,因何會在倭船上。不過由那少年,目眥盡裂般的暴怒,且拼死的與倭人打鬥來看,顏思齊,自當也猜想的到;那少年,恐是近日這批倭寇,曾經侵入大明國沿海劫掠,所擄來船上當奴工的俘虜。況且,顏思齊,心下也明白,這幾艘倭船,確實近日前,應曾在大明國的沿海劫掠。因為這晚,當顏思齊,初上倭船之時,由於他是船上的貴客,所以,這倭船的船主,當顏思齊上船,自也恭敬的,邀他到船艙裡休息。然而,當顏思齊,自甲板階梯,走下了倭船的船艙後,這卻才發現;原來這倭船的船艙裡,竟還關押著十幾個漢人女子,且漢人女子盡皆衣衫不整。由此,顏思齊,自當能猜想到,這些漢人女子,恐正是這批倭寇,近日,從大明國沿海的村莊裡,擄掠而來的良家婦女。當顏思齊,走下船艙之時,十幾個漢人女子,也曾向他呼救。可顏思齊,自身便是個逃離大明國的罪犯,這才上了倭船;自身已難保,卻又怎還救得了別人。正因如此,看著同為大明國的同胞骨肉,被倭國人欺凌,可顏思齊,卻又無法伸援手,自感良心不安;所以顏思齊,這才不想待在倭船的船艙裡,而寧願徹夜在倭船甲板上,佇足吹風。

甲板上的倭寇,圍毆著少年,有的拳腳相向,有的以皮鞭,木棍毆打,像是在取樂。卻見那少年,怒目而視,桀驁異常,頻頻被打倒,卻也不斷站起,揮拳反擊,就是不肯跪地求饒。少年,被倭寇群毆欺凌,寧死不屈的勇氣,讓顏思齊,頗為感佩動容。且同為漢人同胞骨肉,卻讓這倭人欺負,頓時顏思齊,也義憤填膺,便欲出手干涉。倭船的甲板上,正當顏思齊,走向群毆的人群。不料,卻見那少年,不知何處生來的力量,一把便將兩個倭人推倒;且突然奔向船舷,做勢,似欲越過船舷,跳海逃生。可是,少年的腳踝上,綁著鐵練鐵球,一時縱想越過船舷,卻也不易;於是,但見一群倭人,蜂擁而上,便又將少年扯下船舷。只見有的倭人,拉手,有的倭人拉腳,頓時將少年,壓制於地。而此時,更有另一倭人,從其腰間拔出隨身的短刀,便似要將少年刺死。『住手~』顏思齊,見狀,高喊一聲,立時奔了過去;且一個擒拿手,便將倭人手中的短刀奪下。成群的倭人,見顏思齊,出手搭救少年,一時眾人臉上皆愕然。畢竟,眾倭人,也知道,顏思齊,是船上的貴客,似不能輕易得罪。『各位兄台,請手下留情。這少年,還只是個孩子,何必要致他於死....』顏思齊,奪下倭人手中的短刀後,亦並未再與倭人交手;而是代少年,向倭人求情。顏思齊,講的話,倭人,當然聽不懂。於是但見,成群的倭人,圍著顏思齊,你一言我一語,步步進逼,竟像是在爭吵。乃至倭人,彼此吵鬧,講的倭語,顏思齊,自也一句都聽不懂;只是彼此雞同鴨講,竟是鬧的不可開交,不知如何解決。掛帆下的船舷邊,眾人鬧得不開交之際,卻見甲板的船艙口,自梯上走上一個倭人;而這倭人,見眾倭人,在船舷邊與顏思齊爭吵,便出聲大罵。『巴格魯~』船艙口走出的倭人,只見其頭頂雉髮,聲如獅吼,怒目橫眉,且其罵聲才到;此時,便見船舷邊的眾倭人,頓時有如老鼠見到貓般,立刻恭敬跪趴於甲板,不敢言語。

四、倭船上搭救李魁奇
顏思齊,先前在中左所島,居住了二、三個月,自也見過倭人;所以倭國人,頭頂雉髮的,通常都是地位比較高的階級,而這顏思齊,自也知道。況且,便也是這頭頂雉髮的倭人,自中左所島,帶顏思齊,到倭船上。此時,眼下又見眾倭人,對這人如此恭敬,所以顏思齊,猜想;這頭頂雉髮的倭人,或許正就是這批倭寇的頭目。雉髮的倭人,神態頗威嚴,自船艙走上甲板後,便先以倭語,問了跪趴於地的倭人幾句話。『巴格魯~~巴格魯~~巴格魯~』但見雉髮的倭人,滿嘴叫罵,揮掌便是往眾倭人的臉上搧;直搧得,原本那幫凶狠的倭人,盡連滾帶爬的逃離船舷邊。而後,雉髮的倭人,這才又以漢語,對顏思齊,表示歉意的,說『顏桑~~你們漢人說"大人不記小人過~"。剛剛我那批手下,多所得罪的地方,還請你見諒~』。顏思齊,拱手,回說『不敢,不敢。我只是見這少年。或許他年少無知,有所得罪,所以才想替他求個情~』。雉髮的倭人,或許常往來大明國,所以一口河洛話,講得頗流利。只聽到顏思齊,提到那少年,卻見這倭人的頭目,橫眉冷眼,狠瞪了,正虛弱坐在船舷邊的那少年一眼,並未說什麼。轉過頭,卻見那倭人頭目,便又似開懷的,邀顏思齊,說『顏桑~~你是我們船上的貴客。何必跟這些下人,一般見識。不如,跟我到船艙裡,與大家一起飲酒作樂吧。不然海上,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顏思齊,怎肯下到船艙去。因為,顏思齊,剛已下過船艙,更知道,這些倭寇,所謂的飲酒做樂;其實,正是船艙裡,藉著酒後亂性,並對那些擄掠來的漢人女子,恣意的 獸行淫樂,以逞獸慾。至於顏思齊,對於那些被倭寇,擄掠來的漢人女子,既為大明國的同胞骨肉,卻又無法搭救,已令他深感良心譴責;而此時,卻又怎可能,再泯滅人性,以加入倭寇的獸行行列。只不過,在人屋簷下,顏思齊,卻也不想得罪,這倭人的盛情邀約。因此,但聽顏思齊,拱手,又說『兄台~~此次,是我初上船。這海上波濤起伏,讓我頗感不適。假如,下到船艙裡,空氣悶,恐會更讓我在船上,作嘔不止。所以我想,我還是留在甲板上,吹吹風,這樣也比較不會那麼難受~』。倭人頭目,聽了,大笑,說『呵~是啊。是啊。想起當年,我第一次上船出海,還直吐了好幾天,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腿軟的,連走路都不行呢。顏桑~~如此,我也不勉強你。那你就留在甲板上,吹吹風吧。或許會舒坦點~~』。

倭寇頭目,話說完,轉身便又下船艙。不過,瞥見,正虛弱,椅坐在船舷邊的少年,只見那倭寇頭目,橫眉怒目,便又以河洛語,對那少年,恐嚇說『哼~~小子。你再不安份,想跳海,待會可有你受的。還是你真想跳海,又何必那麼急;只是這裡離岸還太近,等船航到了黑水溝。哼~~你想跳海,我自會讓你跳下黑水溝~餵魚~』。倭寇頭目,恐嚇完少年,又以倭語,一陣斥喝,頓時,便又跑過來幾個倭人,似要將少拖走。顏思齊,乍見此景,深怕那少年,被倭人拖走後,又被毒打;於是,他趕忙,便又向那倭寇頭目,說『兄台~~這少年與我頗投緣,又是我同鄉。不知是否,可以讓他暫留在我這。也好陪我在船上,講講話解悶。不然我一個在船上,無人講話,還頗感冷清~~』。倭寇頭目,聽了,笑了笑,回說『喔~~顏桑。既然一個人在船上,無人講話。那就暫將他留在這吧。不過,這小子,頑劣異常,可別真的讓他跳海了。哈哈哈~~』。倭寇頭目,哈哈大笑,話說完,便又自甲板走下船艙;而果也將那少年,留在船舷邊。此時,顏思齊,走向渾身傷痕累累的少年,正要扶起少年;不過那少年,對於顏思齊,救他悻免於難,似卻並不領情。反而,只聽那少年,憤恨的說『哼~~少裝好人了。你跟這些倭寇是一夥的吧。還是,是你帶這些倭寇,來大明國,燒殺擄掠的吧。哼~~"通番奸民",我不需要你救我。只要再讓我有機會,讓我殺他一、二個倭寇,為我阿爸報仇;那就算是我死了,我也甘心~』。顏思齊,乍聽少年的話,知道少年,對他有誤會。不過,顏思齊,並未多辯解,只是勸慰少年,說『小兄弟,你很有勇氣,讓人佩服。但假如一時的憤恨,就想刀光劍影,取人性命,或賠上自己的性命。如此,你與你所痛恨的倭寇,又有何不同呢?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在這倭船上。可剛才,就算是真的讓你跳下海了,但你腳上綁著這鐵練與鐵球;如此,那怕你有再好的水性,恐怕也難免會沉入海底,葬身海底。如此一時的氣憤,卻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於你又有何益呢?』。

少年,渾身傷痕累累,嘴角流著鮮血,可卻不見他有任何怯懦之狀;甚至,聽了顏思齊的好言相勸,似也完全不領情,卻反唇相譏說『哼~~你別說教了。就算是葬身海底。那也總比活在這倭船上,一輩子,給這些倭寇當奴才,要好過一萬倍。所以我寧願葬生海底,也不想給這些倭寇當奴才。我才不像你,茍且偷生呢~』。顏思齊,聽了少年的話,也不生氣。畢竟,顏思齊,自犯下重罪後,潛逃躲藏中左所島,數月來的磨難,及在汪曲的教誨下;確也讓他,對人生又有了另一翻新的醒悟。顏思齊,索性,只是與少年,一道倚坐到了船舷邊,如兄長般的口吻,又對少年說『小兄弟,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怎知自己,定會一輩子,被關押在這倭船上。還有,我也並非是跟這幫倭人,是一夥的。我是漳洲海澄人。數月前,因在大明國,被官府勾結地方惡霸欺壓;而我亦因,一時的憤恨,所以失手殺了人。因此,被官府追捕下,我這才不得不上了倭船,出逃海外。世事難料啊,你怎知你會被倭人,擄到這倭船上;而我數月前,卻又怎知我會逃往海外,搭上這艘倭船。所以此時,你我皆來到這倭船上相遇,或也是有緣。所以小兄弟,你且珍惜你的性命,而我也向你保証。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救你離開這艘倭船。如此可好?』。少年,聽了顏思齊,說是因被大明國的官府及惡霸欺凌,這才失手誤殺了惡霸,潛逃到海上;且又聽,顏思齊說,只要有機會,定會救他離開倭船。一時,少年,便再不像先前的盛氣凌人,反而默默的垂淚。原來,這少年的名字,叫「李魁奇」,是泉州惠安人,正因家貧,又喪母;所以自小,他便常常跟父親出海,到湄洲島的外海,捕魚為生。正也是幾日前,跟父親到海上捕魚,不料,卻遇到這群自倭國來的倭寇。乃至,這群倭寇,當時只是想吃魚,便擄了少年與其父親的小船。奪了小船上的漁獲後,這群倭寇,猶不放過這對父子,竟更以火繩槍,像是在海上,打海鳥取樂般;由大船上一槍,便將少年的父親,轟得腦漿崩裂。不過,倭寇,並未殺了少年,而是將他擄上倭船,讓他在船上當奴工,做些粗重的工作。由於少年家貧,在大明國,早已飽受官府、及地方惡霸的欺凌,可沒想到,為了謀生,到海上捕魚,竟又遇到更凶惡的倭寇;以致,相依為命的父親,當著眼前,死於非命。「命賤如土,不是被官府惡霸欺凌,就是被倭寇所殺。人活在世上,竟是如此不堪~」正是如此的絕望,這讓少年,舉目無親下,再更不想茍活,以當倭寇的奴隸;因此,他這也才會想與倭寇,拼個一死,或跳海,葬生海底也罷。不過,聽了顏思齊的一翻話後,這才知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因此少年,自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凜冽的海風吹襲,更兼海上迷濛水氣,讓夜越來越冷。倭船的船舷邊,顏思齊,但見到少年,似滿懷悲傷的流淚,且又見在這海上嚴寒的天氣裡,少年卻只穿著一件破舊,單薄的衣服;因此顏思齊,不禁心生憐憫,便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掛,給少年披上。自此,這個性桀驁不馴的少年,這才告訴顏思齊,說他的名字,叫李魁奇,是泉州惠安人;且把與父親出海捕魚,被倭寇擄掠,及父親被殺的事,邊啜泣,邊也告訴了顏思齊。顏思齊,聽了這慘絕人寰之事,自也感到扼腕,可這世道如此,又能如何。『大明國的貪官污吏與惡霸,四處欺壓百性,所以,就殺光大明國貪官污吏、與惡霸嗎?而這不正是,那些家破人亡的流民、及海盜,正在做的事。而且那些流民與海盜,四處搶奪,卻也更造成更多人,家破人亡。倭寇擄掠殺了親人,所以,就殺光海上的倭寇嗎?只倭寇,殺得完嗎?大明國,開國數百年來,不是殺完了一批,又來了另一批倭寇;而且是越殺,倭寇越多。乃至倭寇擄掠殺人,其手段也越來越殘暴,與泯滅人性。咳~~這世道,為何如此,殺戮爭奪永無止盡,真是讓人想不透啊...』凜冽的海風吹襲,但見顏思齊,仰望海上星空,與叫李魁奇的少年,坐在船舷邊;而其嘴裡,卻像是自言自語。至於,叫李魁奇的少年,臉帶迷惘,似也聽不太懂顏思齊的嘴裡,說些什麼。當然,剛剛,顏思齊,也允諾了李魁奇,說會找機會,搭救他離開倭船。所以此時,顏思齊,正是也苦思著,該怎麼樣,才能讓李魁旗,離開這倭船,逃離倭人的掌控;甚至,還有船艙裡的那些漢人女子,顏思齊,此時亦想著,該怎麼樣,才能救他們逃離倭人的魔爪。畢竟,顏思齊,這才剛上倭船,也與船上的倭人,盡皆陌生;更談不上,若要這些倭人,平白無故的放人,怎可能。....至於,這時的顏思齊,當然更不知道,未來,他將稱霸海洋;而此時,坐在他身邊,叫李魁奇的少年,正也將是他得力的左右手之一。.....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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