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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暗夜夢魘夢魂誅殺東海龍王 黑水溝落海顏思齊飄流至牛罵社
2011/01/04 17:10:34瀏覽488|回應0|推薦4
一、1985年~清水高中星期一的週會
1985年十月秋,民國七十四年,台灣省清水鎮,省立清水高中。星期一。秋天的晨曦已略帶微涼,但見省立清水高中,近二千個師生,正在操場上,舉行升旗典禮;而鰲峰山的山腳下,成南北走向,長方形的校園,操場就在學校的最南邊。學校的規定,學生,每天清晨六點五十分前,得到校。因為,六點五十分,到七點十分,得打掃學校環境。而七點十分,到七點四十分,則是早自習;及至,七點四十,到八點,則班長,得自教室走廊整隊,把各班級帶到操場,參加升旗典禮。由於男女分班之故,所以升旗典禮之時,水泥操場上,大致是女生班的班級,是站靠鰲峰山的操場東邊;而男生班的班級,則是站在靠中山路的操場西邊。儘管,這年,清水高中的高三,有三個男女合班的升學班。不過,升旗典禮,這是,事關國家典章制度之事。因此學校的師長,或許認為,倘把男女學生合成一班,參加升旗典禮;這或許仍有敗壞國體之虞,甚至敗壞社會。所以,高三的三個男女合班,儘管上課是合班,不過每天清晨的升旗典禮,卻依然得男女分開,各站在操場的一邊。清水高中的操場,有東西兩個入口,大致上,參加升旗典禮之時,男生班的班級,都是由東邊大拱門的入口,唱歌答數,腳步整齊,進入操場;而女生班的班級,則是從西邊的入口,同樣唱歌答數,猶如軍隊般,帶隊進入操場。通常,操場的入口,一次都僅容一個班級,排成四排,唱軍歌,精神答數,依次通過;而此時,學校的四、五個教官,則都會站在操場的入口,逐一的審視,虎視眈眈的,為每個班級的唱歌答數,打分數評分。畢竟,「匪偽政權」竊據大陸後,中華民國政府,撤退到台灣,近四十年來;而台灣海峽彼岸,鐵幕內的共匪,至今仍無時不刻,不想渡海「血洗台灣」。正如,現在台灣「愛民如子」的「蔣總統 經國先生」,年年在元旦的總統文告,總會殷殷告誡說─「親愛的台灣軍民同胞們,當此中華民國,國家危極存亡之秋,軍民必須團結一心,枕戈待旦,才能共渡難關。中華民國,實施民主,分成軍政、訓政、憲政三個時期。現在台灣反共復興基地,已經由軍政時期,進入訓政時期。...共產黨竊據大陸,暴政必亡,我軍民團結一心,必能以三民主義,完成統一中國的大業...」。正是「軍民一體」, 所以台灣的學生,上高中後,每個星期,便都要開始上三堂的軍訓課,以從事軍事訓練。而事實上,高中生的卡其制服,男生的大盤帽,或女生的船型帽,便也是仿照軍隊的制服而來。正因,高中校園,原本由軍人當教官,直接做軍事化的管理,以讓全民枕戈待旦,隨時準備上戰場。所以,每天清晨,升旗典禮前,也總要唱軍歌,及精神答數一翻,並列入各班級的評比,以顯示軍事訓練的成果。

『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決。沉著~忍耐。機警~勇敢。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晨曦的操場上,各班級整齊踏步,有的唱軍歌,有的精神答數,偶有秋風襲捲過跑道,掀起黃沙滾滾;乍然望之,還真會讓人誤以為,戰事將至,而這群高中生,正是即將上戰場的士兵。星期一,通常,升旗典禮的時間,會比較簡短一點。因為每個星期一,全校每個班級的第一堂課,排的都是「週會」。而每個星期一的「週會」,即升旗典禮後,全校的師生,皆會直接帶到「大禮堂」裡,聽老師的專題演講。清水高中的「大禮堂」,就在操場的北側,緊依著司令台的後方,是一棟座東朝西,外牆米白色的矩形建築。大禮堂,主要有兩層樓,一樓是做,學校教職員的辦公室;而二樓,則是整個空曠的一個大廳,足可容下清水高中,高一至高三的近二千個學生。操場上的升旗典禮,唱完國歌,升完旗後,緊接著既是「全校週會」,教官自也不再多言;便讓一個一個班級,唱歌答數,陸續帶離操場,直接進到操場旁的大禮堂。「大禮堂」朝西的玻璃鋁框前門,正就在進入操場的大圓拱門旁,有個寬闊的階梯,可直走上禮堂的大門。此時可見,禮堂大門口旁的牆上,還有一幅孔子與弟子的巨型浮雕;而浮雕上頭寫的,好像是什麼「農山言志聖跡」。至於進入大禮堂後,則可見整個大禮堂裡,一行行的擺滿了,有如教堂的長形木條椅;而茶褐色的木條椅,椅背後都還有個,可以翻動的木板,以讓學生,可以翻上來當桌子用。至於,值此外有「匪偽政權,竊據大陸」,內有「一小撮台獨野心份子,企圖顛覆國家」。而當此,國家危急存亡之秋,教育部規定,每週一次的週會,其主要目地,自是要加強高中生的「反共愛國思想教育」;以藉此,鞏固台灣這反共復興基地。

三年六班的男生,參加全校週會,所坐的位置,是在大禮堂中間靠右,最後面的幾排長條椅。由於在大禮堂裡,男女是分開兩邊坐,所以三年六班的女生,是坐在禮堂左邊的什麼位置;而這可能,就連三年六班的大部份男生,也都不知道。晨曦的陽光,自窗外斜照進大禮堂內,禮堂內似總瀰漫著一種,長條椅的油漆味;而待,近二千名的學生,陸續坐定後,由教務主任,介紹的老師專題演講,也即開始。「堅定信仰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建設民主台灣,為新中國的模範省」大禮堂最前方的舞台上,中央的講桌前,貼著的海報紙,寫著這次週會的演講專題;而演講的老師,則是一個前額微禿,教三民主義課的男老師。由於三民主義,是大學聯考的必考科目,也就是不管是那個類組,都必須考三民主義。所以,學校安排三民主義的專題演講,一來,既可加強學生的反共愛國教育;二來,則也不能說,沒有大學聯考的考量。只不過,三民主義,既是聯考的必考科目,其實學生,多半也都滾瓜爛熟。於是但見那男老師,站在大舞台的講桌後,愷愷而談的,其實也都只是些,學生早已聽膩的陳腔爛調之詞。『校長,主任,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今天我做這個專題演講之前,不禁想,先對在座的各位同學說。各位同學啊,你們生在這個時代啊,真是最幸福的一代。看~你們從一出生,到現在都沒有經歷過戰爭,而且人人可以上學,受教育,還衣食無缺。各位同學都讀過歷史,應該知道,中國幾千年來,有那個年代,可以幾十年都沒戰爭,讓老百姓,過得像你們現在這麼幸福啊。當然,大家現在可以過得這麼幸福,這都是國民黨,民國三十八年,自大陸撤退到台灣後,在復興基地台灣實行三民主義,所得到的偉大成果。三民主義,主張的是,民有,民治,民享。大致上說,就是主張讓人民均富。所以現在的「蔣總統 經國先生」在他當行政院長的時候,便推動台灣的十大建設,給台灣的經濟發展,打下基礎。到現在,經過三、四十年的努力建設,台灣的國民所得,已經從當年的三百美金,變成超過一萬美金。所以國際上都說啊,台灣是創造了經濟奇蹟,是亞洲經濟發展的四小龍。這就是因為,我們實行了三民主義,讓大家都富裕了。反觀,現在,看看共產鐵幕內的大陸同胞,共產黨竊據大陸後,便實施人民公社,搞文化大革命,搞紅衛兵;而同樣經過三、四十年,他們除了搞死幾千萬人以外,現在人民還是一窮二白。所以共產主義,雖然講說社會財產,要公平分配,可是經濟不展,人人吃大鍋飯,只是公平分配的結果,最後卻是讓人民都變成均貧。由此可見,三民主義,絕對優於共產主義。當然,各位同學,現在享受了三民主義,帶來的均富;但我們也不能忘了,大陸同胞,現在還生活在鐵幕內的水深火熱。所以我們要用三民主義,反攻大陸,解救大陸同胞。....何況,孟子說啊~"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 ... 所以一個國家,一定要富強,才不會受到欺負 。不然像滿清末年,列強侵略中國,幾乎要瓜分中國。....所以國父 孫中山先生,這才發明了三民主義。也唯有三民主義,才能解救中國....』。

學校,幾個穿軍服的教官,不斷在一排排長椅間的走道,巡查走動。坐滿近二千學生的大禮堂裡,前方大舞台的兩旁,分別掛著兩塊牌匾,分別寫著「置個人死生於度外」與「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禮堂後方的牆上,掛著國父遺像,及「先總統 蔣公」遺像,而兩幅遺像之間的空白,則貼著「民主、自由、博愛」的大紅字。再看,禮堂的右側邊牆上,則是掛著,現任總統「蔣總統 經國先生」的玉照;而除此外,禮堂的牆上樑柱,自也難免俗的,貼著許多的反共標語。至於,這天,週會的專題演講,既提到「以三民主義,建設民主台灣,成為中國的模範省」;而演講的內容,自難免,又是從滿清末年,因清廷的腐敗,導致世界列強,侵略中國說起。先是「中英鴉片戰爭」,腐敗的滿清政府戰敗,自此西方列強,看穿中國只是一隻紙老虎。於是,西方列強,為了謀取在中國的利益,便相繼入侵,先是中法戰爭,後又是中俄戰爭。因為滿清政府,屢戰屢敗,而戰敗的代價,就是割地賠款。至於西方列強,嚐到了戰勝中國的甜頭,自更有如嗜血的豺狼;從一對一的戰爭,進而變成了蜂擁而上,先是英法聯軍,後又是八國聯軍。西方列強,以其船堅砲利,及戰無不勝的先進武器,可說在中國的土地上,恣行的姦淫擄掠,掠奪國寶;而戰勝了,則要求'割地賠款,簽訂不平等條約,乃至想瓜分中國。西元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腐敗的滿清政府,再次敗戰於,自古被中國稱為倭國的日本;且除了賠款外,還把東南沿海的台灣,割讓給日本。日本國,原本也是個實行海禁,鎖國的國家,不過「明治維新」後,又經中日甲午戰爭,一戰戰勝中國;自此日本國,脫亞入歐,也擠身世界列強之林,並也西方強權一起加入,侵略中國的行列。正也是中日甲午戰爭後,滿清政府將台灣割讓給日本,此時有一個住在檀香山的中國華橋,名叫孫文的;因有鑑於滿清政府的腐敗,於是成立了「興中會」,並結合中國有識之士,號召革命,決意推翻滿清政府,建立新中國。清水高中的大禮堂裡,週會的專題演講,每個學生不止聽而已,而且還要記重點,寫筆記。因為每個星期一的週會,學生參加週會,都得帶「週會筆記簿」;而週會結束後,「週會筆記簿」則要統一收回,給老師批改。至於,要是有學生,忘記帶「週會筆記簿」的,萬一被在走道巡邏的教官,發現的話,則可能會被記上學號名字;而後隔天,便會看見自己的名字,被公佈在學校的公告欄上,還會被記上一支「警告」。

近二千人的大禮堂,而且每個學生的身上,都穿著同樣的卡其色軍訓制服;因此,若想在這統一格式的二千個學生中,找到一張熟悉的臉孔,倒還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學校教官,總也會利用週會,在走道巡視的時候,順便檢查學生的服裝儀容;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檢查學生平頭的頭髮長度。於是,有些總愛把平頭的頭髮,留得比別人,長一點的男學生,週會之時,自會儘量躲到座位的中間;把自己比別人長的頭髮,夾藏眾多平頭之間,以躲藏教官的視線檢查。顏程泉,即是喜歡把自己的頭髮,留得比別人長的男學生。因此週會之時,為了躲避教官的視線,顏程泉,自也總是躲在離走道最遠,坐在長條倚座位,最中間的位置。尤其,當發現教官,就在周圍附近之時,此時顏程泉,更總是情緒略帶緊張的低頭,假裝正在「週會筆記簿」上,勤作筆記。不然,要是被教官,發現頭髮太長的話,往往會記下學號名字,然後隔天,又得到教官室,去複檢;而複檢不過,則名字又會上公告欄,被記「警告」。長條椅的木板桌上,攤開著「週會筆記簿」,顯得有點擁擠的座位,個個學生,盡俯首,拿著筆,努力在筆記簿上,筆記著"三民主義"老師的專題演講內容;而顏程泉,自也不例外。只不過,三民主義,這講述的中華民國史,其實國中的時候,每個學生都早就唸過;而上了高中,歷史課又唸一次,三民主義課、又再唸一次。再別說,加上大考小考,無數次的考前複習,其實對這三民主義裡,陳腔爛調的反共內容;大概不用聽老師專題演講,每個學生也都會自己寫。「反共八股文」,這是台灣的每個學生,打國小便寫了六年,國中又寫了三年,上高中再寫三年,一連寫了十二年;而且是學校的作文要寫,聯考的三民主義申論題,更要寫。因此,身為高三,社會組的升學班,但見顏程泉,夾雜在同班同學之間,似也沒在聽,台上的老師講什麼;不過,俯首眾學生平頭間,搖著筆桿,卻見他似也能振筆疾書。反正,老師批改週會的筆記,多半也都不會看內容,所以只要有字,把筆記簿的空白頁,填得滿滿,這也就能交差。

「國父 孫中山先生,臨死前,留下遺囑說"革命尚為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因為,孫中山先生,成立"興中會",歷經十一次的革命失敗,直到西元1911年,"武昌起義",才推翻滿清政府,成立"中華民國"。民國剛成立,為了國家的和平,免於分裂,孫中山先生,便將自己的大總統之位,讓給了北洋軍閥"袁世凱"。可沒想到,袁世凱,當上民國的大總統後,卻又更進一步,想當皇帝。於是,孫中山先生,只好發動二次革命,討伐想稱帝的袁世凱。只可惜,孫中山先生,尚未討伐袁世凱成功,自己便憂國憂民,勞苦奔波,嘔血而死。....袁世凱,稱帝失敗,羞愧死後,整個中國被軍閥割據,又形成像是戰國時代的四分五裂;當然,幾千年來,每當朝代更替,中國也總是會群雄並起,又開始烽火連天的戰爭,以爭奪天下。所幸,民族救星"蔣中正",繼承國父遺志,並在廣州,成立黃埔軍校;並開始率軍東征,北伐,終於軍閥,完成統一中國的大業。....」。寫至此,顏程泉,突然覺得靈犀一動,有一點自己的想法,便順著筆,寫下─「正是像袁世凱,這種人,中國的歷代皇帝,爭奪天下的目地,無非都想把所謂的天下,變成是我家的;甚至是我一個人的。而且像袁世凱這種人,通常,就只想要他能擁有權力與財富,就算是把整個國家,都搞爛了;他也不管。譬如,明朝的萬曆皇帝,還有太監魏忠賢...也都是這種人。當然,像這種"想把整個國家都變成我家"的人,就算封建制度崩潰,但在中國,還是會不斷的出現;譬如:"毛匪澤東",也是這種人...」。剛寫到"毛匪澤東"也是這種人,顏程泉,突然又聯想到,好像"蔣中正"也是這種人;不過,這念頭,當然只能在他的腦子裡,想一想作罷。因為,要是把"先總統 蔣公"也列為這種人的話,萬一不小心,被老師批閱時,發現的話;搞不好自己,會被以匪諜的罪名,或陰謀顛覆國家,「呈報上去」。無暇多想,但見身邊的同學,都埋首作筆記,且教官也剛好,從旁邊經過;於是顏程泉,趕緊俯首,假裝認真,繼續又寫:

「民族偉人"先總統 蔣公",北伐成功,完成中國統一大業後。不過,中國,卻仍處內憂外患。內憂,主要是因為,"五四運動"後,在蘇俄的支持下,此時中國共產黨,已在中國成立;而外患,主要則是,中國東鄰海上的日本國,虎視耽耽,無時不想侵略中國。"九一八蘆溝橋事變"後,日本出兵中國東北,並企圖併吞全中國,以逐鹿中原,爭奪天下。於是,"先總統 蔣公",正式宣佈,對日本戰爭,自此展開八年的對日抗戰。因為這個時候,不止中國,在跟日本戰爭。包括歐洲,這時的德國,義大利,也與日本,結盟成了所謂"軸心國",並企圖想征服全世界。正因,整個世界,從毆洲到亞洲,幾乎所有人類,都在戰爭殺戮;所以這時代,又叫"第二次世界大戰"。西元1945年,二次世界大戰,與中國同為"同盟國"的美國,在日本的廣島、長崎,丟下二顆原子彈,炸死三十萬日本人。於是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而中國,八年的對日抗戰,也獲得最後勝利;並且將滿清末年,割讓給日本的台灣,也再次收復,重歸中國。...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中國的另一場內戰,卻才又剛開始。因為中國共共產黨,藉著抗日戰爭,"三分抗日、七分壯大自己",且日本投降後;中國共產黨,又得到蘇俄的幫助,率先進入東北,取得日軍留下的武器。於是中國共產黨,壯大後,與又開始中國國民黨,爭奪天下,逐鹿中原。由於二次大戰剛結束,人民已厭戰。所以僅僅一年的時間,中國共產黨,便殲滅中國國民黨的數百萬大軍,渡過長江,揮軍南下。西元1949年,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毛匪澤東",竊據大陸,建立匪偽政權;而民族偉人"先總統 蔣公",迫於情勢,只好將中華民國政府,撤退到台灣,以堅守反共復國基地。....金門八二三砲戰,古寧頭戰役,台海戰役..,共黨匪軍,幾度想渡海,血洗台灣。不過,台灣反共復興基地,軍民同心,並在英明的"蔣總統"領導下,連戰皆捷,大敗共軍,讓共軍無法渡海攻台。此後,經過了近四十年,英明的"先總統 蔣公",在台灣實行三民主義,落實民主憲政,並將台灣,建設成一個三民主義的模範省。...民國六十四年,"先總統 蔣公"憂國憂民,終於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不幸駕崩,反共復國大業,壯志未酬身先死;而國家痛失偉人,民族救星驟逝,更舉國震悼,如失所怙。...」。「"蔣總統 經國先生"繼任中華民國總統後,常告誡全國軍民同胞,雖然我們生活在台灣復興基地,但千萬不能忘記,苦難的大陸同胞,仍在共黨鐵幕內,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全國軍民同胞,要傚仿越王勾踐,"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臥薪嚐膽,以反共復國,光復大陸神州故鄉─"毋忘在莒"。炎黃子孫,先賢先烈,為了中華民國,拋頭臚灑熱血,才能讓我們在寶島台灣,享受三民主義,帶來的自由、平等,博愛。所以,生長在反共復興基地的我們,更不能忘了苦難的大陸骨肉同胞,血濃於水。....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消滅萬惡共匪,是我們這一代青年的責任。"先總統 蔣公"說─只要我們堅定信仰三民主義,信仰便會產生力量;只要全國軍民同胞團結一心,我們就有力量,反共必勝,建國必成....」。

「反共八股文」的重點,若想在聯考拿得高分,老師總也是一再提醒學生;那就是要對中國國民黨,歌功頌德。儘管,中國國民黨,說要「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反攻大陸,解救大陸同胞」什麼的,現在大概已經都沒人會相信;不過,聯考的時候,還是得假裝相信。尤其,是在寫三民主義的申論題之時,更是得堅持信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正如,現在,站在大禮堂,舞台上的三民主義老師,也是講得頭頭是道。夾雜在擁擠的同學間,約莫半小時的時間,顏程泉,已自顧自的,在週會筆記簿上,寫滿了好幾頁的「反共八股文」;而想來,既已可以交差,他便也停筆不再寫。只是距離週會結束,還有段時間,而在大禮堂,教官就在走道上巡視;此時,自也不能跟身邊的同學講話。於是,顏程泉,百般無聊之際,便在"週會筆記簿"的空白頁上塗鴉。可一陣無意識狀態的亂畫亂寫,回過神來,此時顏程泉,這才發現,自己竟在自己的筆記簿上,寫著許多「楊惠惠」的名字。「楊惠惠」光是看著在筆記簿上,自己歪七扭八寫下的名字,一時顏程泉,竟覺心中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因為,昨天星期日,顏程泉到學校自習,這才藉口,問一題數學題,而與楊惠惠,有了第一次的交談;不過,欣喜的心情,卻只是片刻。因為,昨天中午,與班上的同學,一起到校外吃午餐,而當顏程泉,才略透露想追楊惠惠;可當時,卻又聽班上的同學,鄭敏龍說『楊惠惠,其實有很多男生在追~』。乍聽楊惠惠,有很多人在追她,顏程泉的心情,頓時沉到了谷底。正因楊惠惠,原來並不是顏程泉,當初所想的"單純的女生"。所以顏程泉,心想著,或許自己也不該,再對楊惠惠心存幻想。可昨夜裡,顏程泉,經過一翻痛苦掙扎的思考過後,這才決定不再追楊惠惠;然而,到了星期一的早上,當在教室裡,再次見到楊惠惠,而顏程泉,卻又不禁仍感心中悸動。甚至,升旗典禮及週會的時間,只因短暫的男女學生分開,看不見楊惠惠,而此時,在顏程泉的心裡,竟覺有種莫名的想念。顏程泉,自己也不知為何,似乎就只希望週會趕快結束;因為,他覺得好想,能趕快回到教室裡,因為回到教室裡,這樣他就又可以看見楊惠惠。

二、楊惠惠烏溜溜的眼眸一笑傾城
週會結束,男女學生,紛紛魚貫離開大禮堂,走回教室。一般來說男生,多是自東邊的前門,走出禮堂;而女生則多自西邊的後門,離開禮堂。前排樓的教室,西邊,東 邊及中間,有三個穿堂,可走向後排樓的教室。因為男學生,多自禮堂東邊的大門走出,所以自然而然,便是自從前排樓東邊樓梯下的穿堂,走向後排樓;而繞過前排樓後,此時左手邊,有一整排低矮平房的舊教室。由於,這些灰瓦平房的舊教室,早已廢棄,不做學生上課用。所以前頭的兩間,是用來做有些學生習畫的畫室,再過去一間,則是學校的福利社;而再過去的舊教室,則是常年鎖著,裡面似堆放著一些學校的舊課桌椅。至於,前排樓,經過西邊的穿堂後,則是一棟新建的三層樓建築;不過這棟較新的建築,通常也不常有學生上課,而是做實驗室,幻燈片放映室.. 等等的用途。大致上說,清水高中的教室建築,主要便是由四排建築,合圍成一個口字;而口字的中央,則是草坪上,有個像十字路的水泥路相通,並種了些樹。若依風水的格局來說,正是個困字,又像是個迷惘的學生,面對聯考,徘徊在十字路口。清水國中的教室建築,似也是如此,又或許是台灣的中學校園,都是如此的建築;所以台灣的中學生,這才總似坐困愁城,被功課壓迫的喘不過氣,且又迷惘的,不知何去何從。此是題外話,但見週會結束,當學生走回教室,頂多上個廁所,而第二堂課,也即將開始。顏程泉,回到了教室,又看見了楊惠惠。不~~應該說,在距離教室還遠的地方,顏程泉的眼睛,便在一大群白衣藍裙的女生當中,尋找楊惠惠的身影。高中生,尤其男學生,下課的時間,總難免喧嘩。況且,剛剛男女合班,自難免也些心思,想吸引女生的注意;而顏程泉,自也不例外。譬如,剛剛在走廊上,看見楊惠惠之時,顏程泉,碰巧也看見三年一班的那幾個死黨;於是顏程泉,便朝著走廊大喊『喂~蔡益昌,楊文興。你們今天有沒有帶滑板來啊~』。楊惠惠,當時正走到走廊,聽到顏程泉,大喊。頓時,她似誤以為顏程泉在喊她,停下腳步,驚訝的望向顏程泉。而顏程泉,也不知為什麼,似只要能讓楊惠惠,這樣看他一眼;而在他的心裡,似就會掀起一陣喜悅的漣漪。.... xxx

中午時分,秋天氣候乾燥,風又大,走廊上常會吹上來許多風沙。午餐的時間,學生多半都是吃早上,自家裡帶到學校的便當。因為便當是早上,便自家裡帶來,所以學校的每個班級,前門或後門的門邊,都放有一台像是小冰箱的「蒸飯機」。因此每天早上,當學生到校後,只要把自己帶的便當,放進蒸販機裡;而到了中午,便也有熱騰騰的便當,可以吃。至於午餐過後,距離午休的時間,通常都還有一段自由的時間;而此時的教室裡,通常也都是學生七嘴八舌,鬧哄哄。只見個性直率,有話直說的陳賜仁,手裡拿著便當,走向一個皮膚白淨,頭大大的,臉上戴著銀框眼鏡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說『ㄟ白標仔。你康樂股長咧。怎麼都不辦個活動,讓我們班的男同學跟女同學,認識一下啦。不然開學一個多月了,我們班的女同學,我都還不認識咧~』。「白標仔」本名叫白標成,而他正是這個學期,三年六班,選出的康樂股長。當然,「白標仔」會被選為康樂股長,自是他的個性,原本就開朗活潑,且又認識很多女生的緣故。事實上,三年六班,這學期開始,雖然男女合班,不過,由於之前都是男女分班之故。所以男生與女生間,雖已合班上課一個多月,然而彼此,似乎都尚很陌生;甚至男女生之間,雖為同班同學,可卻似也很少有交談。唯有「白標仔」及幾個男女同學例外,因為白標仔及這幾個,下課時間,常常有說有笑的同學;主要是因,他們都住在鰲峰山的山頂上。由於山頂上,距學校遠,且鰲峰山陡峭,也無法騎腳踏車上學;因此住山頂上的同學,上下學,也都只能一起搭公車。正是「男女同"ㄐㄩ"」天天一 起搭公車,同搭了二、三年的公車;所以,住山頂上的男女學生,彼此間,自都比較熟稔。正當陳賜仁,這才提醒白標仔,辦個男女連誼的活動。此時,卻見一旁講話老不正經的陳裕律,嘴裡邊嚼著飯,邊也開玩笑的,補上一句話說『啊~~白標仔。都自己"殿殿吃三碗公"。然後讓我們都在"竹下等"啦~』。陳裕律,對白標仔,講的這話,當然,是有暗示含意的雙關話。因為,三年六班的男生,大概都知道,白標仔,他有個夢中情人;而且這個夢中情人,自高二,尚男女分班之時,便常掛在他的嘴邊。碰巧,白標仔,高二開始,始終讓他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而高三,男女合班後,他的這夢中情人,也編到三年六班。亦即,白標仔,高二之時,大言喇喇的,自誇他有女朋友;而這女朋友,到了高三,兩人居然變成同班同學。這男女朋友,變成同班同學,原本也是樁好事,不過令人可笑的是,當大家同班後,這卻才知道,原來白標仔,高二時,誇稱的女朋友;而那叫陳麗的女同學,事實上,根本好像都不知道,白標仔在喜歡她。換句話說,白標仔,以前,總誇說陳麗,是他的女朋友;其實,這只是白標仔,自作多情而已。正確的用語,或該說,這只是白標仔,他個人,對陳麗的「暗戀」罷了。白標仔,既是"暗戀"陳麗,這事,自然害怕被陳麗知道。何況,現在又是同班,要是以前的誇言,被抖出來,多尷尬。因此,白標仔,此時才聽到陳裕律,說出了他"殿殿吃三碗公"的話後,但見他,立時臉露驚慌神色,朝著女生座位那邊望了望。而後,白標仔,立時,趕緊又衝到陳裕律的身邊,踢了陳裕律一腳。正是「"殿殿"才能吃得三碗公,吃快會弄破碗」,而白標仔,這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夸夸笑說『好啦,好啦。喔~~陳賜仁,阿嬤。你們在急什麼啦。這個星期三的班會,我已經想好,要帶大家玩遊戲了啦。到時候大家都有機會啦。阿嬤~~你不用"坐在竹下等"了,而且到時候,男生要主動一點啊~~』。

教室裡同學喧鬧,教室的走廊外,樓前的椰子樹影隨秋風而搖。楊惠惠,走出了教室後門外,而開學一個多月來,顏程泉也注意到了,中午吃飽飯後;楊惠惠,似總有獨自在教室走廊前方的草坪,散步的習慣。楊惠惠,既不在教室,而顏程泉,吃飽飯後,收好了便當盒,自也沒理由再待在教室內。顏程泉,走出教室外後,果見楊惠惠,正在教室前的草地上,雙眸時而望向天空,白淨的臉龐如此沉默;若有所思般的,獨自漫步。午后的走廊,時有秋風吹上來的風沙,而顏程泉,是這個學期,班上選出的"服務股長",自得熱心公益一點。於是,顏程泉,見到走廊上,蓋著一層的風沙,自是走出教室外後,便拿著水桶,往廁所的水龍頭,去裝水;準備將走廊灑灑水,以免風沙飛揚。灑水這種事,其實應該是每天值日生的工作,而顏程泉,才剛吃飽飯,就迫及待,想幫值日生到走廊灑水;當然,這也並非純熱心公益。而是因為,楊惠惠,就在教室外,乃至顏程泉,若想在教室外,多看楊惠惠一眼,自也得給自己找件事做;不然,難道還能傻傻的,就站在走廊邊,癡癡的望著楊惠惠不成。三年六班的教室,距離學校後門的男生廁所有點遠,因為學校後排樓,一樓的東邊幾間教室,原本都是做女生教室用;是因這學期男女合班後,這才有三年一班,三年二班,及三年六班的男生,進入到這原本的男生禁地。甚至,三年六班,隔壁班後的三年七班,三年八班,三年九班,也全都是全班女生班;所以靠這邊近的,也只有女生廁所。正是,男生,到女生廁所去提水,自是不好意思,所以顏程泉,這才得走遠路,提著兩個水桶,到男生廁所去裝水。約莫花了五分鐘,顏程泉,自男生廁所,提著兩桶水,走回教室。此時,未到教室,尚在遠遠的走廊一邊,而顏程泉,便見楊惠惠,自草地走向走廊;且又如同以往般,背倚教室後門邊的牆上,狀如沉思的望著草地。顏程泉,自是希望能多看楊惠惠一會,當然顏程泉,更希望,楊惠惠,也會多注意到他一點。於是,顏程泉,提著兩只裝滿水的水桶,氣喘噓噓的,自楊惠惠的面前,才走回教室外;此時,卻見顏程泉,才把水桶放在教室走廊,便又提著一只水桶,開始在走廊灑水。顏程泉,如此熱心公益,自是引得楊惠惠,側目注視。況且,顏程泉的功課,在三年六班,還算是所有男生裡面的第一名,而如此優秀的男同學,自然,更吸引女同學注意。再說,顏程泉,昨天星期日,到學校自習,還不恥下問,問了楊惠惠一題數學題。如此種種,當見到顏程泉,在走廊灑水,灑到了自己腳邊,而楊惠惠;一來為了讓顏程泉灑水方便,二來怕水濺到自己的腳,自便稍微縮起腳,往後退一點。至於,原本低頭灑水的顏程泉,灑到楊惠惠腳邊,見到楊惠惠稍往後退,自便也停手,略抬頭望了楊惠惠一下。正就此時,當顏程泉,略抬頭望向楊惠惠,而楊惠惠,或許想向顏程泉,表現善意。所以,楊惠惠一向沉默的臉龐,竟少見的,對顏程泉露出了微笑;且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視著顏程泉。

顏程泉與楊惠惠,四眼交接的剎那,霎時電光石火,直如有一陣強烈的電流,竄入顏程泉的心臟;剎那像是有一 顆巨岩,落入顏程泉的心湖,激起巨浪般的水波。因為楊惠惠,背椅著白牆,霎時笑靨有如一朵閉合的白玫瑰綻放,烏溜溜的眼眸,視線直投入顏程泉的瞳孔;而顏程泉,一生未見原來女孩如此嬌艷動人,瞳孔瞬間放大,整個人更瞬間怔住,恍如整個世界都停止。教室裡的同學喧嘩聲,走廊的四眼相視,時間像是一剎那, 只是一剎那卻又像是永恆那麼久;而面對楊惠惠的笑靨凝眸,此時顏程泉的臉上,應是面無表情的呆怔。因為自楊惠惠的眼眸,竄入顏程泉心臟的電流,強烈有如晴空下的雷擊,頓時竟讓顏程泉的腦海都空白。乃至兩人,就只這麼一剎那的視線,四目直視交接,而顏程泉,自此卻像是被攫了魂般,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時,竟都像失了魂般,無法對楊惠惠不思念。「佳人回眸一笑,傾城傾國」至此顏程泉,才真的知道,這句話的含意。「楊惠惠~為什麼對我笑?從來沒見過她對別的男生,這樣~」「楊惠惠~她是在對我暗示嗎?那我該過去跟她說話嗎?」「假如楊惠惠,剛剛是在向我暗示的話,那我又該跟她說什麼話?」...。椰子樹影搖曳,秋風時而吹拂的走廊,顏程泉與楊惠惠,第一次,一陣短暫的四目交接後;似有無數的念頭,澎湃洶湧的在顏程泉的腦海盤旋。巨岩落下心湖激起的濤天巨浪,浪水一波波的,在顏程泉的心臟湧動;此時但見顏程泉,灑完水後,仍在走廊東摸摸,西摸摸。畢竟楊惠惠的身影,仍斜倚在走廊的後門牆邊。於是顏程泉,索性趕緊又走進教室去,拿著黑板的板擦,出來走廊拍打。「楊惠惠,她一直都站在走廊,是在等我過去,跟她說話嗎?那我該跟她說什麼?」正當顏程泉,賣力在走廊,拍打掉板擦的粉筆灰,一顆心砰砰的跳,滿腦子的猜想。正巧,今日的值日生,陳賜仁,走出了教室。陳賜仁,一見顏程泉,已幫他在走廊灑了水,且又正拿著板擦拍打,自是不好意思,笑著對顏程泉說『喔~~顏程泉啊。你怎麼把我值日生的工作,都搶去做了。喔~你一定是故意,要害我變成一個不負責任的值日生』。『呵呵~~所以我不能讓你得逞。板擦我來打就啦,你只要站在旁邊,當工頭,監督我就好~~』陳賜仁,才說著話,便過來搶了顏程泉手中的板擦,拍了起來。於是,顏程泉,手上沒了工作,又不想進教室,便站在走廊的廊柱邊,與陳賜仁閒聊了起來;而他的眼睛,自是不時回頭,又瞟向站在教室後門邊、倚著白牆的楊惠惠。

午後,秋風微拂的走廊,顏程泉,站在教室前門外的廊柱邊,陳賜仁,蹲在走廊外的草地上打板擦;而楊惠惠,則是斜倚在教室後門的牆邊。所以此時,顏程泉,是斜背對著楊惠惠,反倒陳賜仁,可以正視到楊惠惠。顏程泉,正與陳賜仁閒聊著,忽然卻見陳賜仁,原本滿臉的笑容,頓然臉色略帶神祕;甚至歪嘴斜臉的,使著眼色,弩著嘴,似示意要顏程泉往後看。『ㄟ顏程泉啊。林忠~在跟你的"那個",說話耶。ㄟ不能輸給他啦,等一下,換你也過去跟她說話。不然,我毛遂自薦,當你的狗頭軍師好了。只要有我出面,包準讓你追女朋友變豬頭。喔~~不對不對。呵~是讓林忠,變豬頭啦~』陳賜仁,開著玩笑,壓低嗓音,悄聲說著;而顏程泉,回頭,果見班上的林忠,此時正站在楊惠惠身前,手舞足蹈般,似正在與楊惠惠談什麼。「昨天鄭敏龍,說林忠,高二開始,早就在追楊惠惠。難道這是真的?看起來好像是真的~」眼前此情此景,自不禁讓顏程泉的腦海,聯想起昨日鄭敏龍,對他說過的話;而只是想及此,顏程泉,剛剛的澎湃心情,頓時竟又蕩到了谷底。一時,看見林忠與楊惠惠說話,顏程泉,突然只覺心情沉悶,更滿心的酸溜。.... 自此顏程泉,始知相思苦。...xxx

三、暗夜夢魘~~黑水溝海上誅殺蛟龍
1985年十月秋夜,清水鎮,清水大排下游的鎮平庄。星期一的深夜,臨近海邊的村莊,夜裡的秋風總有如鬼哭神號,暗夜的路上已闃無人跡,唯有一條被關在鐵籠裡的老狼狗,整夜不斷哮著恐怖的狼嚎聲。顏程泉,輾轉反側的躺在床上,只覺一顆砰砰跳的心臟,跳得極不規律;時快時慢的心悸,有時心跳又微弱的,幾乎好像要停止。房間毛玻璃窗的木窗框,被狂風吹得喀喀響,書桌邊一台紅色塑膠殼的收錄音機,正播著時下的流行歌曲,顏程泉,不知自己會如此得心悸,只是滿腦海似都是楊惠惠,這天在走廊,與他四眼相視的影子。原本,顏程泉,上星期六,到鰲峰山的鬼洞探險,因受驚嚇,而心神不穩;於今午后,楊惠惠,凝眸相視的一眼,更是讓顏程泉,魂魄幾欲飛離身體。「難道這就是愛情?難道這就是一見鐘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想,顏程泉,卻只覺胸臆沉悶似氣血瘀塞;因為顏程泉知道,喜歡楊惠惠的男生,光是在班上,就不止他一個人。收錄音機,正播放著一首叫「讓我孤獨的時候還能想著妳」的流行歌─『告訴我如何流浪,那裡是風的去向,曾經的愛情到底何處躲藏,讓我悄然離去。用你溫柔的聲音,再次呼喚我的名字~~~讓我孤獨的時候,還能夠想著你~』。

『別讓我為你哭泣,如果你真的在意,生命裡總有創痛的記憶,讓思念成為過去。用你溫柔的謊言,告訴我你還愛著我~~讓我在孤獨的時候,還能夠想著你~~』房間裡的流行歌曲音樂,伴著窗外的忽忽風聲,顏程泉,寤寐間似已睡著;不過睡著了,顏程泉卻只覺腦海裡,似仍滿塞清晰的影像。「清水大排的南岸,經過秀水里後,整條路上便沒有住家,也沒一盞路燈。大河邊的蜿蜒小路,雜草叢生的左手邊,是大片的木麻黃林及墳墓,右邊臨著河岸,芒草叢後則是深邃的河谷。因為我留在學校晚自習,所以總是晚上八點多以後,得獨自一個人,穿越這恐怖陰森的路途,回家。中央路的水泥板橋,橋邊有一盞路燈,路燈下的草叢間,有一間像是鬼屋的空屋,我得從水泥橋的這裡右轉,換走清水大排的北岸。因為"河溝南"的路,不止沒有路燈,兩旁的雜草,幾乎更要把路面都掩蓋;而且河溝南的路,兩旁都是一路老樹參天、及陰森的竹林密佈。甚且路旁的樹林裡,日夜更總停滿了成千上百的白鷺鷥及夜鷺,只要有人經過,大鳥便會怪叫,振翅而飛,嚇得讓人魂飛破膽。清水大排,其實就像一條蜿蜒流向大海的臭水溝。髒臭的河上,飄滿布袋蓮,時而也飄著整隻的死豬,腐爛的死狗,長蛆的死鴨及死雞;有時,還有用布袋捆成整袋,擱淺在河上沙洲的,也不知布袋裡面,裝著的是什麼動物的屍體。我在清水大排北岸的農路上,隱約可聞到大河裡,飄來的腐臭味。暗夜的河面,突然"噗通"的一聲聲響,似有什麼龐然大物,躍出河面,或躍入河中。我陡然嚇了一大跳,藉著月光,往河面看,只見暗黑的大河裡,水波翻湧;似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河面下游過...」。

「清水大排下游臨近出口,海水漲潮倒灌入河,往往海裡的大魚也會順流而上,游進河裡;我就曾在鎮平庄外,南邊的黑橋上,看過手臂長的大魚在河裡,從橋下游過。台中港開通後,大船從南洋,運進許多巨大的原木,而幾個人才能環抱的原木裡,常藏有南洋的巨蟒及巨蜥;便因此,常也逃入清水大排,躲藏在河邊有如沼澤的茂密樹林裡。我記得有一年,河岸的邊的人家,家裡養的雞鴨,常常憑空消失,而且掉落的羽毛及血跡,直一路逶迤到大河的樹林裡。伯公,常在河岸邊割草餵牛,他說,晚上曾在河邊的草叢裡,看見一大片草都在搖動,好像以什麼很大隻的東西,躲在草叢裡。於是庄裡的人,便拿棍棒到大河邊搜捕,結果在河岸邊,茂密的樹林沼澤裡;許多人都看見,有一隻四、五公尺長,長得像恐龍的蜥蝪,正在吞食一隻夜鷺。畢竟,大海遼闊無邊,波濤下深不可測,誰知道深海裡,還藏著什麼樣的巨大怪物。我想起了小的時候,有一年,清水大排出海口的沙灘,擱淺了一隻大海鯨;整個村庄的人,都跑到海邊去看。沙灘上躺著一隻黑色巨大的魚,成群的人站在大魚旁邊,渺小的像是一群螞蟻;我站在海岸邊,望向沙灘,只見還有三台大吊車,在旁邊想吊起那條黑色的大魚。結果吊車的鋼索,吊起大魚後,吊車的吊臂,卻突然斷掉,嚇得大家都驚叫。...二次大戰的時候,據說美國的潛水艇,還看見了一億年前的恐龍,在深海裡游過...」。顏程泉,寤寐間只覺夢魘不斷。房間的昏燈下,一把色澤烏黑,且形狀詭異的匕首,置於顏程泉的床頭;正是日前,他在鰲峰山的鬼洞裡,拾獲的那把匕首。午夜時分,但見置於床頭的匕首,似又散發出邪祟的黑氣,汨汨流淌滲入到顏程泉的胸臆間;於是,睡夢中,但見顏程泉,呼吸似漸急促,甚至額頭青筋暴露,脈博亦加速。清水大排的岸邊農路上,顏程泉,寤寐間這才夢見,自己正望向黑色的大河,水波湧動;忽而一陣狂風自後襲來,且陰冷的風中,似還帶著一種讓人作嘔的腥臭味。夢魘中,顏程泉,陡然警覺回頭一望。可這一回頭,頓時,顏程泉卻又發覺,自己正在滄茫海上。「這是一艘古老的木造大帆船,船尾有個涼亭,我在倭寇的海船上;而且這艘船,此時正行在傳說的黑水溝上...」。

「黑水溝,大明國出海後,往大員島之間,傳說最凶險的海域。我昨夜在月泉港外的中左所島,搭上了倭寇的海船,東航向傳說中的大員島。大員島,古來有海外的蓬萊島之稱,不過大明國與大員島之間,據說有一道海象險惡的黑水溝,且常有船隻神秘的在黑水溝消失;因此大明國,自古鮮少有人,敢橫渡黑水溝,前往大員島。倭寇的海船,從黑夜航到清晨,便到了傳說的黑水溝,自此但見海水的色澤,真的變黑。此時海風停息,倭船的掛帆,沒一絲風吹動,於是四、五條倭船,只能聞風不動的,停在黑水溝上。風帆上雖吃不到一絲微風,可黑水溝的浪潮,卻起伏極大,海流湧動;而海上既無風,大船又無法搖槳,便只能在海上等了一天,從白天又等到黑夜。船舷邊的浪濤裡,許多灰黑的大鯊魚,繞著船邊迴游;萬一有人掉到海裡,勢必立刻被鯊魚五馬分屍,葬生魚腹。到了晚上海上仍是沒風,卻讓四、五條海船,彼此被浪水越沖,相離越遠~~」。「倭船上有個,被倭人俘擄的漢人少年,名叫李魁奇。李魁奇,是海上打魚的漁民,這天,他告訴我說,黑水溝,之所以凶險,且常有船隻神秘消失;那是因為黑水溝裡,據說有一條東海龍王出沒,興風作浪,以致大船也會在濤天巨浪中滅頂。我問李魁奇"東海龍王,為何物?"。李魁奇,說他也不知道,因為凡見過東海龍王的人,早就全葬生海底。午夜時分剛過,海上終於又起風,只不過漫天的烏雲密佈,看不見一顆星光;而既無夜空星光,辨認方位,倭船仍是不得起航。一陣讓人作嘔的腥臭味,隨著海風飄來,瞬時海上波濤大起大落,冷不防,大船恍若被拋起一座屋高,隨浪又掉落;至使倭船上,哀聲慘叫連連,甲板雜物盡散落,更有數人落海。眾倭人,一陣慌亂,趕緊往船舷邊,拋落繩索,準備救落海之人;而此時的船舷邊,波濤洶湧的海面下,眾人竟見,似有龐然大物游過。"東海龍王!?真的來了~"李魁奇說著,頓時滿臉驚恐。眾倭寇,亦驚嚇不知所措,慌亂奔回船艙,或拿火繩槍,或拿弓箭...」。

「黑水溝,海上濤天巨浪乍起,排山倒海的巨浪中,隱然有龐然大物,卻神龍見首不見尾。幾艘倭船,擺蕩在洶湧巨浪中,有如隨時會翻覆的一葉扁舟沉浮。波濤上的夜色太暗,星月無光,巨浪中水花衝天,一艘倭船旁,乍見龐然大物自海中竄起;像是一條數十丈的巨蟒,兩眼有如燈籠發亮,頭大如椽,且有像帶魚一樣的背鰭。巨蟒,捆住了那條倭船,將頭伸到甲板上,一口便吞下一個人;而那倭船上,乍時槍聲大作,弓箭漫天四射,卻哀嚎慘叫不斷。槍聲與弓箭,似激怒了巨蟒,但見巨蟒,將捆住船身的身體縮緊,霎時一條二十丈的倭船,船破桅斷;整艘船頓成四分五裂,船上的人盡沉入海。"東海龍王"原來是條,迴游於黑水溝的巨大海蟒。瞬間摧毀一條倭船後,但見巨蟒,竄入海中,巨浪翻騰,朝著我所在的倭船,直衝過來。船上倭人,盡向海中開槍、射箭。排山倒海的浪水發出恐怖的聲音,翻湧的波濤,直要把倭船掀翻;瞬間,衝天浪水中,巨蟒,竄出海面,有如千年神木般的巨大身體,已將倭船捆住。巨蟒,彎身入甲板,直可吞象的大嘴一張,森森獠牙直入地獄的入口,一口便能吞下一個人。海浪湧上船上,槍聲大發,弓箭亂射,但巨蟒的身上,原來長有厚厚的鱗甲;所以弓箭,槍砲,都傷不了它的身體。船頭甲板上有一支大鐵錨,我看見巨蟒已在船上吞下好幾個人,槍砲既無用;於是我靈機一動,奮力在傾斜的船身上,跑向那支大船錨...」。「大鐵錨約有一個人高,像個十字形倒勾的魚鉤,原是當大船停在海面下錨用,重約數百斤。我讓李魁奇,幫我砍斷鐵錨的攬繩,便扛著大鐵錨;順著桅桿的繩梯,一步一步的爬上倭船的桅桿。倭寇的頭目,此時,跌坐在船甲板上的桅桿下;但見巨蟒欺近,張嘴正要將他吞噬。海船搖晃的很厲害,但我終於順著繩梯,爬上的十幾丈高的桅桿頂端。"打蛇打七吋~"我擎起大鐵錨,自桅桿躍身而下,將鐵錨倒勾的尖端,照著巨蟒的腦後,砸下去;瞬間鐵錨,沒入巨蟒的腦後。巨蟒吃痛,仰天哀號,隨即鬆開捆住船身,巨大如千年神木的粗大身體,竄入了海中。但倒勾的鐵錨,沒入巨蟒的身體太深,卻把我的手臂,也夾於鐵錨下,不得脫身;於是,我也被巨蟒,拖入了大海之中。我被鐵錨,卡在巨蟒的腦後,而當巨蟒在海中奔竄,游入了深海;因浪水衝擊,又在海中無法呼吸,我似已漸漸失去意識。黑暗的深海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失去意識之時,我的眼前卻看見了,一片白茫茫的光茫。眼前白茫茫的光茫之中,我似看見有一個女子,身穿鳳冠霞披的身影,向我微笑;而我認得那身影,那模樣好似,湄洲天后宮裡的天妃娘娘。天妃娘娘的衣襟裙裾,隨著水波而飄,而我想起了,以前常聽說天妃娘娘,總是現身在海上,救苦救難;於是我向天妃娘娘,伸出了我的手。....意識迷濛間,我卻發現拉住我的手的,好似我的妻子劉秀櫻;她一把,自海中把我拉向了岸上。而我,我是顏思齊.....」。....X X X

四、1611~顏思齊飄流至大員島牛罵頭
1611年正月初春,明朝萬曆三十九年,大員島的牛罵頭社,一條大河的出海口(今之清水鎮高美濕地)。顏思齊,聽到耳邊有許多說話的聲音,意識朦朧間他卻沒一句話聽的懂,隱約是在一條河流的出海口,與大海間有一望無際的黑色沙灘上;而他卻發覺,自己似是飄蕩在空中,數尺高的地方,俯視沙灘上發生的一切。許多的人,圍在沙灘上,不過看這些人的穿著,卻不似漢人;黑布裹頭,赤腳跣足,簡單的黑布衣褲,甚或有人身上只披獸皮。海風吹襲的沙灘,不遠處似擱淺著一條大黑魚,不~像是條幾十丈長的巨蟒,身體有如千年神木那麼粗大。巨蟒的腦後之處,像是插著一根倒勾的大鐵錨,而巨蟒的旁邊,則同樣圍著許多穿著怪異的人;且手拿長刀切割,似在剖開巨蟒的肚腹。一個白髮蒼蒼,披頭散髮的老婦人,黝黑的臉上滿佈皺紋,正一手拿著像是榕樹枝之物,一手拿著像藤鞭之物;且嘴裡喃喃自語,像是在做法事。因為沙灘上,正躺著一個渾身濕透,像是溺水的人,而老婦人,則揮動她手中的榕樹枝葉,不斷在那人的身上拍打。顏思齊,飄蕩在空中,矇矇曨的細看那躺沙灘的逆水之人,頓時卻嚇了一跳;因為,他發現,躺在沙灘上的那溺水人,竟正是他。「啊~~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望見眼前景像,顏思齊的腦海,不禁升起一個不祥的念頭;不過怪的是,當看見自己溺水,死在沙灘上,他卻竟一點,都既不害怕,也不悲傷。陽光略帶暈黃的照耀著沙灘,顏思齊,只覺自己被眼前,這怪異的景像所惑;因為若說他已死,可眼前之地,卻又既不像地獄,亦不像天國。

黑衣老婦,嘴裡像是唸咒般,手拿榕樹枝,四處在顏思齊的身上拍打。隨後又見老婦,掏出一根像髮釵之物,並以其尖端,刺向顏思齊的人中;霎時,顏思齊,只覺鼻息間,似聞到一股腥味,整個人在空中,瞬間便似乎整個被往下拉。『嘔~~喀喀喀~~』躺在沙灘上的顏思齊,心臟向是要爆裂般,頓時張嘴呼吸,卻嗆滿鼻腔的水;於是一個翻身,開始嘔水,且不斷的咳嗽。老婦,趕緊彎下身來,拍著顏思齊的背;而此時,一旁圍觀的眾人,頓時發出歡呼聲。顏思齊,微睜開眼,望向四周,意識雖仍有點矇矓;不過心下,似乎卻也知道,自己似往死裡走了一遭。至於,對於自己因何會溺水,躺在這陌生的沙灘,顏思齊,卻仍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恐佈的夢魘;而那夢魘,依稀是在海上的黑水溝,像是遇到了一條巨大的海蟒攻擊,所以他這才落海。『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大明國嗎?』略才甦醒,望的周遭陌生的臉孔,顏思齊,趕忙問那老婦;不過,老婦,似聽不懂顏思齊的話,便也抬頭望向周遭的人。此時,周遭穿著怪異的人群中,似有一人聽得懂,顏思齊的言語,便以"河洛話"回答說『這裡,不是大明國。這裡是大度國。汝,今嘛是在大度國,牛罵頭的"篝米"啦~』。「大度國」「牛罵頭」「篝米(今之高美)」一串陌生的地名,竄入顏思齊的腦海,可這卻讓他,更"丈八金剛摸不著頭";更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地。不過,那略懂河洛話之人,見顏思齊滿臉的狐疑神色,隨後便又補上一句,說『這裡,是你們漢人說的東番啦。還是大員啦~』。「東番」「大員」頓聽此地名,顏思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自黑水溝落海後;竟然飄流來到了,傳說中的大員島。

「大員島」的居民,對顏思齊,這個自海上飄流而來的漢人,似頗為友善;不過,圍觀的眾人,七嘴八舌,滿臉更多的卻是訝異。因為當附近村莊的居民,在海邊發現顏思期之時,而當時顏思齊,尚被四爪倒勾的大鐵錨,夾在大海蟒的背上。眾人見狀,原本以為顏思齊,應早已死去。不過,部落村莊裡的女巫,認為顏思齊,自海上騎著「大海之王」而來,且誅殺了「大海之王」,當不是普通之人。於是便讓村莊眾人,將顏思齊,自大海蟒的背上抬下,並以巫術召魂,予已施法救治。況且,顏思齊,誅殺了大海蟒,對村莊之人,也算是有大恩。因為,這條數十丈的大海蟒,亦常出沒於牛罵頭的臨近海域,且常興風作浪,將竹筏掀翻;將臨近村莊出海補魚的人、吞噬。因此臨海村莊的居民,皆懼怕這條大海蟒,且稱其為「大海之王」。而今「大海之王」既被顏思齊誅殺,村莊之人,也再不怕出海捕魚,會被吞噬;因此自對顏思齊,這自海上飄來的人,充滿訝異與崇敬。至於顏思齊,原本搭上倭船,準備前往日本國,不料半途到了黑水溝;卻遇巨蟒攻擊,而飄流至大員島。所幸,顏思齊,隨之想起,那群倭國人,似也正要往大員島的貨倉,取貨。因此顏思齊,趕緊想問,關於倭國人,到大員島後,多半會落腳何處;可顏思齊,一時腦子混沌,卻也不知如何問起。正巧此時,圍在巨蟒身邊的人群,因將巨蟒開腸剖肚後,在巨蟒的肚腹裡,看見十幾條的屍首;而讓圍觀的人群,頓起騷動,驚嚇喧嘩不已。河流出海口的泥濘沙灘,眾人隨之,都奔向巨蟒的身邊圍觀,而顏思齊,拖著虛弱的身軀,自也往圍觀的人群走去。此時,血水橫流的沙灘,但聞得腥臭難聞的氣味,而先前,被巨蟒吞下肚的十幾個倭人;則正被村民們,陸續自巨蟒的肚腹中拖出,擺放在沙灘。由於,拖出的倭人屍首之中,也有頭頂雉髮的。又因,倭國人的海船,並無法進入大明國的港口,經商買貨。所以,倭國人與大明國的交易買賣,多選擇在大員島取貨,因此,自也總常有倭國人,往來於大員島。乃至大員島的沿海村民,見到頭頂雉髮光禿的,自也多半知道,是來自北方的倭國人。正當此時,村民蠻夷鴃舌,議論紛紛之際,顏思齊,便趕緊指著沙灘上雉髮的倭國人,問那略懂"河洛話"之人,說『兄台,不知你可知道,他們倭國人,到大員島後。通常會居住在何地?』。但聽,那略懂河洛話之人,手指著南邊的方向,說『喔~這些北方來的人。他們常住在魍港啦。離這裡,大概要走半天的路,才會到。而且那裡也常有一些漢人來住~』。

「魍港」又是一個陌生的地名,不過,既知有漢人與與倭國人聚居,顏思齊,多少倒也放下了一顆心。正當此時,巨蟒的肚腹裡,有一村民看見了一柄通體烏黑、約一尺長,看來像是廢鐵的短刀;於是,隨手便將它取來,拿給剛剛,為顏思齊施法救治的黑衣老婦。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婦,才接過,那通體烏黑的像是廢鐵的短刀,乍見她臉上,卻竟是無限驚恐;頓時跪地,手捧短刀,稽首告天似的,滿嘴又是唸咒般喃喃自語。圍觀的村民,正訝異,不過卻見那老婦,一個轉身,竟捧著那讓他滿是驚恐的短刀,示意,似要顏思齊收下。顏思齊,剛由死轉生,精神尚不濟,且身體虛弱,此時眼見黑衣老婦,要將一柄似廢鐵得短刀給他;更讓他不知何故,而有所猶豫。黑衣老婦,見顏思齊猶豫,便轉頭向略懂河洛話之人,講了一段話,似要他轉告顏思齊。於是,那略懂河洛話之人,便轉而對顏思齊,說『我們"巴布拉"的巫神說。這把刀是我們祖先的聖物。不過一萬年前,就已經失落了在海底了。大概是這條海蛇,幾千年前,偶然吞下這把短刀。所以它才會長得那巨大。變成"大海之王"。不過"大海之王"已經被你殺死了。所以,我們巴布拉的巫神說─現在大海已沒有王,但大海需要一個王。所以請你收下這把短刀~~』。「大海已經沒有王,大海需要一個王」顏思齊,意識模糊間,一時也不知此話何意,只是想,或許,因他殺了大海蟒;所以這些村民,要他收下這海蟒腹中的短刀,以做紀念。於是,顏思齊,便再不加思索,便取過老婦手中的短刀,揣入懷中。廣漠的河口海灘,初春,吹著北風,而顏思齊,既已知倭國人,來到大員島後,多會聚居於南方一個魍港的地方。於是,拖著虛弱的身體,顏思齊,立時便也準備,沿著海岸,往南行;以到魍港,去尋那群自中左所島出海後,同行的倭國人。無奈,黑水溝與大海蟒的一場博鬥,顏思齊,縱大難不死,力氣卻已放盡,身體更虛弱已極;加上冰冷的北風,吹襲渾身濕冷的衣服,頓時更讓他倍覺饑寒交迫。因此,才走了兩步路,便見顏思齊,踉蹌跌倒在海灘。此時,那黑衣老婦,見狀,也極力挽留顏思齊,暫在村莊裡,過一晚;並說,等到明天天明,便會派人,帶他到魍港。

「倭國人,乘船到大員島,或許也還得一、二天。而我現在,就算前往魍港,或許倭國人,也尚未到。不如就暫先在這海邊的村裡,過一晚,待明日再前往魍港不遲。況且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海外蠻荒之島。萬一,我一個走錯了路,反而更不知該如何到魍港~」村民的盛情難卻,加之身體確實虛弱已極,於是顏思齊心下想著,這晚便也就覺定,暫住在這海邊的村民家裡。竹子圍成的牆,茅草蓋的屋頂,鹿肉就晾在屋簷下風乾,顏思齊,隨著村民,走進了這海外的陌生村莊。彼此雖然言語不通,且化外之民,甚衣不蔽體,不過顏思齊,卻覺這大員島的居民,個個純樸;有若古書中,「不言而信,不化而行」的"無懷氏之民"般,樂天知命。甚且遠隔大海,身在這荒涼陌生之地,顏思齊,卻也能感覺到,這東番人的和善與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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