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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2 17:28:13瀏覽403|回應0|推薦2 | |
「深秋楓紅葉落,飄零離枝的楓葉猶似我身離故土。
落葉猶得歸根,但我的腳步踩著青石板,路只能走到平戶港。 此後~家鄉便遠隔滄溟波濤。~~顏思齊~~」 一、1611~平戶織造廠獲李旦奧援 西元1611年深秋,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九州平戶。世道雖艱難,但一個人既有了濟世助人之心,心胸便也隨之遠大,再不拘泥感傷自己的遭遇悲慘;而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國的顏思齊,便是如此。畢竟顏思齊,來到日本國平戶後,舉目所見,來自大明國,身世淒涼的同鄉人,又何止他一人。正如徐春華,這些在日本國,淪為娼妓的婦女,除了年輕時,飽受日本國男人的欺凌外;而終其一生,似更難逃離,同樣來自大明國的惡徒,無度的勒索。日本國的幕府,將其人民,嚴刻的分成了貴族、武士、士農工商的各個階級;並且嚴格的管控,各個階級間的分際。至於娼妓,在日本國,則是屬於「穢多」「非人」的賤民階級。乃至,這由「穢多」「非人」所織的布,自也是下賤骯髒之布,卻又怎能製成衣服,穿在高貴的武士及貴族的身上。正因,平戶一帶的絲綢店及布庄,都是如此流言散佈。所以顏思齊,儘管將徐春華及幾婦女所住的娼寮,草建成了織造廠;可到頭來,所織出的絲綢,卻一疋都賣不出去,竟至血本無歸。「平戶織造廠」木刻的牌匾,纏繞著喜氣的紅彩帶,仍掛在娼寮外,只不個,這晚的草寮木屋內,卻見人人的臉上,盡皆愁雲慘霧籠罩。因為顏思齊,奔波了幾日,幾跑遍了平戶一地的絲綢店及布庄,卻都未能賣出一匹布;而這噩耗,自讓當初草創織造廠的幾人,此時似都坐困愁城。茅草屋內的和式房,靠屋邊的角落擺著一架織部機,織布機上尚有半匹未織完的綢緞,只是房內的另一邊,卻見徐春華、顏思齊、張弘及陳勳,圍著方桌而坐,臉上皆愁眉不展。忽而,只見張弘,拍桌,忿恨的罵說『八格魯~這絲綢織得這麼好,卻賣不出去。一定又是楊六楊七兄弟,在背後搞鬼。明日,我一定去找他們兄弟算帳,封了他們的嘴,讓他們再開不了口的四處胡放話~』。顏思齊,聽了張弘,想去找楊六楊七尋釁,忙阻止說『張兄~~切不可如此。事已至此,就算你去找楊六楊七算帳,也於事無補。況且我們做生意,原本就該以和為貴,又何必多生冤仇~』。 顏思齊,不讓張弘去找楊六楊七算帳,張弘自是滿懷的忿怒,狠狠的拍著自己的大腿,卻又無奈。徐春華,這晚穿了一襲茶花圖案的和服,略施淡粧,素雅的容貌雖如桃花,卻難掩哀倇。而此時,見眼前幾個男人,為絲綢賣不出去而煩腦,只見徐春華,佯裝不在意的淺淺一笑,隨之便說『好啦~~你們就不必再為這事煩腦啦。這~也許是上蒼的註定吧,就算絲綢賣不出去,我們幾個女人家,最壞~大不了就是再走回老本行就是了。呵~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何況你們也已經盡力了,這事又能怪誰呢。倒是讓你們白操心了一場,過意不去~』。顏思齊,眼見徐春華,這才洗盡千華,素雅若熟悉的家人,可此時聽她之意,竟似想放棄織布,再重操舊業,濃粧豔抹為妓。因此顏思齊,一時愕然,斷然忙說『春華姊~~請萬不可如此想。做生意,難免總會遇到困難,雖說眼下絲綢暫賣不出去,但請妳們還是繼續織布。因為,就算在平戶一帶,絲綢賣不出去,可或許明日,我還可以從平戶港,渡海到對岸的長崎,去賣賣看。日本國如此之大,總會有辦法把絲綢賣出去的。再說平戶港,商賈聚集,就算不把絲綢賣給布庄,或也可賣給其他的商賈。總之請妳相信我,我一定會把絲綢賣出去的~』。徐春華,聽顏思齊如此說,自讓她又眼角含淚,一時默然無語。倒是陳勳,撫摸著滿腮的虯髯,沉吟了片刻,忽而似想到什麼的,頓時拍桌,獅吼般的大叫說『哈~~顏兄,你說的對。你說咱們織的綢緞,未必要賣給平戶的絲綢店或布庄。呵~~這倒讓我想到了。平戶港,不是有許多的紅毛商人嗎?只要絲綢織的好,這紅毛商人,又豈會計較這是誰織的布。而且說到這紅毛商人,我倒也還認識幾個。所以不如咱們明日,就帶著絲綢,去找他們做買賣。呵~這事一定成的~』。乍聽陳勳的話,顏思齊,似也茅塞頓開,拍手叫好,說『啊~是啊。陳兄,多虧你想到這點,你不說,我一時竟還想不到。嗯~~只不過我不會說紅毛語,若說要與紅毛人做生意,明日恐還真的,得拜託陳兄,跟我走一趟,當我的通譯呢~』。陳勳,拍著胸脯,一付自信滿滿,呵呵大笑說『沒問題,顏兄。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來~~事情既有轉機,大家就放開心情,喝酒吧。乾~~』。... 翌日,午后的平戶港。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由碼頭望向海灣,但見整個平戶港,擁擠的停滿了夏秋兩季,乘著南風而來的大大小小海船。日本國與大明國的海船,船上桅桿,由下往上拉的掛帆,帆上皆橫有許多竹竿以固定,兩者外觀上較為類似;只不過大明國的海船,通常都有三根桅桿,要比日本國二桅的海船,更大一些,也更適合遠航。至於紅毛人的夾板船,船隻雖不如大明國的海船大,可由於雙層夾板之故,所以它的船身,卻要比大明國的海船來得更高。加之紅毛人的夾板船,桅桿上的大小風帆,層層疊疊,而滿船控制風帆的纜繩,更是多如牛毛;因此站在港邊,一眼望去,任何人都極易分辨,何者為紅毛人的海船。晚秋的北風既起,由碼頭邊望去,可見港邊有許多的海船,船工都正忙碌的裝載貨物;因為北風既起,正也是平戶港多半的海船,都到了準備乘著北風南航的時候。碼頭的船工,正如螻蟻般的忙碌,將貨物裝載上海船,此時,但見有兩個身上背著重物的身影,穿梭於船工之間;而此行於碼頭邊的二人,正是顏思齊與陳勳。顏思齊與陳勳,這日來到碼頭的目地,自是想找紅毛商人,以賣掉身上背負的絲綢。昨夜裡,陳勳說他認識紅毛商人,這確是事實,且幾日前,他還曾在平戶一間紅毛人常出入的客棧裡,遇見那叫威廉的英國紅毛商人。只不過,這日,陳勳剛帶著顏思齊,往那間客棧去,可客棧裡的夥計,卻告訴陳勳,說那叫威廉的紅毛商在船上裝貨。因此顏思齊與陳勳,這才背著絲綢,直接來到碼頭。停滿巨大海船的碼頭,高船大舶間,只見陳勳,一路尋找著英國紅毛人的海船;可港口的海船實在太多,一時眼花繚亂,竟也不知從何找起。正當顏思齊與陳勳,躊躇於碼頭邊之時,此時卻聽見附近一艘紅毛人的船上,傳來紅毛語,宏亮的叫罵之聲。『混蛋~~你們這些懶骨頭,動作還不快一點。這風向正好,明日就要啟航了,你們還不點把貨給我裝好~』陳勳聽那紅毛人叫罵的聲音熟悉,向前走了幾步,抬頭往船上看;而此時,卻見那高大的夾板船上,正屐指氣使叫罵的,不正是叫威廉的英國紅毛人。 陳勳,看見了紅毛商人威廉,隔的遠遠的,便興奮的,大喊『哈囉~~威廉,好毒魚毒(How do you do)』。叫威廉的紅毛商人,聽見有人喊他,朝聲音的還處張望,見是陳勳,便也熱情的回說『哈囉~~密史特陳,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你的船,也準備要啟航了~』。顏思齊,聽著陳勳與紅毛人講紅毛語,雖不知何意,卻覺有點怪腔怪調的好笑。海船停在碼頭邊,時而隨波濤而搖,只聽陳勳,隨之又喊說『威廉~~我還沒要啟航。不過我專程來找你,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呢~』。威廉,一聽陳勳說,有好消息要告訴他,忙回答『喔~密史特陳。你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那趕快上船來吧~』。平戶港是日本國,唯一對外通商的大港,碼頭上,為了海船的裝卸貨,建有一座座的高台。只見顏思齊與陳勳,沿著階梯走上碼頭的高台上,而高台與船舷邊橫著棧板,所以要上船倒也方便。待二人上船後,陳勳立刻,便卸下背上的絲綢,並拿出一匹布來給威廉看,並說『威廉~~這是中國絲綢。我知道你一定要得,所以我專程拿來給你看。不過我也不騙你,這是中國人在日本國織的中國絲綢。你先看看織得如何?』。中國絲綢,可說是紅毛商人,最喜歡的貨物,且中國絲綢的價值,據說在紅毛人居住的歐洲,有如黃金一樣的昂貴。而且自古以來,為了運送中國的絲綢,據說更有一條數萬里長,可自中國,直通到歐洲的絲路。由此可見,這紅毛人,對中國絲綢的喜愛,再說百多年前,紅毛商人,所以自歐洲,不遠萬里,航海來到中國;而他們主要的目地之一,便是想要買中國絲綢。有鑑於此,當陳勳對威廉說,有中國絲綢要賣,而威廉聽了,自是兩眼一亮。畢竟,威廉也知道,這中國絲綢,就算是在大明國,有時候連有錢也買不到;更何況在日本國,居然有人拿中國絲綢,要賣給他,而這讓威廉怎能不感興趣。威廉,仔細的查看陳勳所帶來的絲綢,正巧船上,也留有幾匹中國的上等杭絲。於是威廉,便又命人,去取來比較。兩相比較了許久,威廉,這才又開口說『嗯~密史特陳。你帶來得中國絲綢,確實是上等的好絲綢。只不過,你說這絲綢是在日本國織的,這樣就不算是中國絲綢了。所以我也不敢確定,它們在歐洲是否也會,受到同樣的歡迎呢?~況且,明日我就啟航,所有的錢,我都已經花在買日本國的商貨了。現下,就算我想買絲綢,卻也剩下沒多少錢,可用了~』。 威廉,看似有意購買絲綢,可又裝作猶豫;而陳勳,倒也將威廉的話,一五一十的,全譯給顏思齊知道。顏思齊,尋思片刻,便對陳勳說『陳兄~~你就這樣告訴他。假如他有意買這些絲綢,我們也未必立刻要他拿出銀子來。或者,他的船上,可能還有些,從西洋帶來的貨物。假如他要用西洋的貨物來交換,這也是可以的~』。陳勳聽了,便將顏思齊的話,譯給了威廉知道。威廉聽了,臉上神色大喜,因為明日,他的船就要自日本國啟航,返「東印度公司」;而船上,倒還真有些貨物,得清倉掉,好讓出更多的船艙,來裝載日本國的商貨。尤其,是那幾箱的軍火,壓在船艙裡,既用不著,又佔空間,有如芒刺在背,正不知如何處理;而假如可用那些沒用的軍火,來換取這些有用的絲綢,何樂而不為。於是威廉,沉吟了下,便說『密史特陳~~假如可以用我的貨物來交換這些絲綢,那倒好。我的船艙裡,正有幾箱,我們英國人製造的火銃槍還有彈藥,假如用它來交換絲綢,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呢?』。「用軍火,交換絲綢」陳勳又把威廉的意思,譯給了顏思齊知道。「火銃槍,有什麼價值?」對一般人而言,火銃槍,自是沒什麼價值;甚至它的用處,可能還及不上刀劍或弓箭。因為火銃槍,每發一彈,都得清槍管、填火藥、裝鉛彈,這才能再擊發第二彈,耗時頗久。因此若將火銃槍,用在一般的對敵,恐一 槍未將敵人擊斃;而自己反倒,會先讓人給用刀砍死。不過,火銃槍的射程,是弓箭的好幾倍遠,且殺傷力強。因此,若是海上遇到海盜打劫,假如商船上,有火力強大的火銃槍,倒是可以制敵先機,以先發制人的嚇退海盜。「平戶港,商船聚集,每艘船的船主,無不害怕海上遇劫。而紅毛人製的火銃槍,射程更遠,也更精準。假如先把絲綢,交換成紅毛人的火銃槍,而後再把火銃槍,賣給商船的船主,應非難事。如此,這應是可行的~」一想及此,顏思齊,胸有成竹;便對陳勳說『陳兄,你就告訴他,說我們答應。再請你問問他,要用多少軍火交換?』。 陳勳,將顏思齊的話,轉達給了威廉。而後,只聽威廉,回說『嗯~~密史特陳,這樣很好。我一箱軍火,有二十支的火銃槍。我就用四箱軍火,跟你交換這一百匹的絲綢,這樣的交易公平吧~』。聽了威廉的開價,卻見陳勳,搖了搖頭,自作主張,一手比了個五,一手比了個一,對威廉說『不~~威廉。我要六箱的軍火~』。威廉,乍聽陳勳要六箱軍火,臉上有點吃驚,回說『喔~密史特陳,你真是獅子大開口。六箱軍火,這是不行的。而且你這是日本國織的中國絲綢,並非真的中國絲綢~』。此時陳勳,見威廉,似不肯退讓,便佯裝要打包起絲綢,並說『威廉~~做生意原本就是要兩相情願。假如你覺得不划算,我也不勉強你。這些絲綢,這裡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還是荷蘭人,想買的人,多的是。呵~~我是看在我們是朋友,所以這才先來找你。假如你不願買那就算了。我這就去找西班牙人,還是葡萄牙人買~』。英國,是後起之秀的海上強權,三十年前打敗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後,自此便在海上目空一切;而在歐洲之外的大海上,更伺機,便搶奪西班牙及葡萄牙的殖民地。正因利益衝突,因此英國與西班牙、葡萄牙,幾更可說是海上,水火不容的世仇。於此,陳勳說要把絲綢,拿去賣給西班牙人,而這聽在威廉的耳裡,正就像是要把他咬嘴裡的一塊肥肉,拿去送給敵人。況且英國人,一向自認自己,比西班牙人強大,所以到手的絲綢,怎能容忍再落到西班牙人的手裡。只見陳勳,收好了絲綢,轉身似真要走,此時只見威廉,趕緊叫住陳勳,急的說『密史特陳,等等。好~我買,我買。不過我只能用五箱軍火,跟你交換。因為我也就剩這五箱軍火了。我已經賠本跟你交易了,請你把絲綢賣給我吧~』。五箱軍火,換一百匹絲綢,已比當初的四箱軍火,多出一箱;於此陳勳,又將此,告知顏思齊,而顏思齊,也對這樣的交易,頗感滿意。於是當下,雙方,便即刻完成交易,卻見陳勳,笑呵呵的,對威廉說『威廉~~這日本國織的中國絲綢,你可是你們西方人中,第一個得到的喔。要是你活去,賣的得好,來年,你就可以直接在日本國這裡,買我們的絲綢。呵~~這也省得,你拿了錢到大明國去,也未必買得到絲綢的麻煩。呵~~這不是件,對大家都好的生意嗎?』。威廉,聽陳勳的話,說的也有道理,而他是第一個,買了日本國的中國絲綢,自也感到得意。於此,買賣完成,賓主盡歡,而顏思齊與陳勳,便也碼頭上,雇了輛拖板車;將五箱的軍火,給運回了織造廠。...xxx 「平戶織造廠」,賣出絲綢的當夜。雖說顏思齊,已把絲綢賣出去,不過其實只是換成了軍火,所以生意也只算做了一半,尚無資金的收入。因此顏思齊,便又託了陳勳,讓他向平戶港的船主們打聽,看是否有人要買紅毛人製的火銃槍。縱使,顏思齊,成功的與紅毛人做成了絲綢生意,也知往後應仍可以賣給紅毛人。只不過火銃槍,尚未賣出,既無資金收入,織造廠的營運,仍是不知如何繼續。深夜人靜時分,顏思齊獨在染房裡,苦思著織造廠,將如何繼續營運。正當此時,忽聽得門外有馬蹄聲停下,而如此三更半夜,誰會來到這荒郊野外的織造廠;原本顏思齊,以為是陳勳,所以也就並為出外探視。半晌,有人開門進了染房,顏思齊正整理著一些剛染好的絲綢,以為是陳勳進門;所以顏思齊,只抬頭一望,正想問陳勳,是否有人想買火銃槍。只不過,顏思齊,這一抬頭,看見進門之人,頓時卻大吃一驚。因為進門之人,並非是陳勳,而是一儀表富態,年約六旬的老者;而這老者,豈不正是平戶港一帶,人稱「李頭領」的李旦。乍見李旦,顏思齊,嚇了一跳。因為顏思齊,自搭石田重吉的倭船,來到日本國平戶後;當晚,曾見過李旦一面外,自此便再未見過李旦。可顏思齊想不到,數月之後,李旦,這日本國的第一富商,居然在三更半夜,會輕車簡從,微服來到這荒郊野外、原是娼寮改成的織造廠。『李頭領~~三更半夜,你老人家,怎會來到這裡?有失遠迎,尚請見諒~~』見李旦進門,顏思齊,驚得趕緊起身,打躬作揖。卻見李旦,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冷淡的,對顏思齊說『嗯~~先前,我讓楊天生在碼頭,給你安排的活,你不滿意,所以不做了。倒好,你真行啊。身無分文來到平戶,才幾個月,自己就幹起了織造廠~』。 二、絲綢換軍火獲利更豐 織造廠的木屋染房裡,乍聽李旦的話,似有責怪之意,顏思齊,趕忙回說『李頭領,不是這樣的。當初我能來到平戶落腳,這都全靠李頭領的幫忙,我對李頭領感激不盡。只不過,偶然結識這裡的婦女,知道她們多是當初被倭寇,自大明國擄到日本國,且淪為娼妓,身世堪憐。因我病中之時,曾受恩於她們,希望能為她們做點事,所以這才草創這織造廠。當初也只是想讓這裡的婦女,可以不必再為娼,並非圖個人的飛黃騰達~~』。李旦,聽了顏思齊的話後,放軟了聲調,又說『哦~這麼說來,你倒還有份濟世救人的善心,不愧是讀書人啊。對了~~你叫顏思齊,是吧。我並不是來責怪你什麼,你不用多心。嗯~~我只是聽說,你這裡的絲綢織得不錯。所以這才想過來看看而已~』。李旦,向染房的四周環顧了一下,便又對顏思齊說『那麼現在,你織得絲綢在那?就拿一二匹,來讓我看看吧~』。顏思齊,知李旦並非是來責怪他,鬆了口氣,又聽李旦說,想看絲綢。於是顏思齊,趕忙迴身,就近取了兩匹剛收好的絲綢,拿到李旦的面前,恭敬的說『李頭領,這是剛染好晾乾的絲綢,請你看看~』。李旦,取了絲綢,仔細的在油燈下,瞧了半晌,這才又說『嗯~~這絲綢,是織得勉強還可以。顏思齊,那你這裡,一個月能織出多少絲綢?織好的絲綢,又拿到那裡賣?』。顏思齊,聽了李旦的問話,忙回說『一部織布機,一個月約能織十匹布,十來部織布機,一個月則能織出一百多匹布。織染好的絲綢,原本想賣到平戶這裡的絲綢店或布庄。可後來這裡的絲綢店不買,我就將絲綢,賣給了紅毛商人~』。李旦,微點了點頭,似表示讚許,後又說『嗯~~將絲綢,賣給紅毛商人啊。你倒是有點頭腦。好了,話說到這裡,我們就言歸正傳吧~』。 「言歸正傳!?」忽見李旦,轉眼又扳起嚴肅的臉孔如此說,顏思齊陡然心驚,不知何事。染房的燭影晃動,卻見李旦,沉吟了下,接口,便又對顏思齊說『不瞞你說,現下我正遇到一個大困難。夏秋之際,原本該有兩船的絲綢,該來到平戶港。可今,船期都已過了二個多月,南風也轉成北風。所以眼下可知那兩條船的絲綢,恐不是被劫,就是在海上遇上暴風沉沒。上萬匹的絲綢,百萬兩的損失,這倒還事小。可今年,正值"後陽成天皇",立太子。且年關已近,皇宮之中,更需要大量的絲綢,以賞賜諸侯公卿。還有幕府將軍那裡,所需的絲綢,也是少不得的。而且現下晚秋,海上風向已轉成北風,因此就算是要再從大明國那邊送貨過來,最快,恐也得等到明年春末。這也就是說,今年過年,皇宮及幕府所需的大量絲綢,恐怕是要交不出貨了。這事的嚴重性,你知道吧。~~要知,我之所以能在日本國做生意,這全是仰仗幕府將軍,所賜的"朱印狀"。因此皇宮還有幕府,所需的絲綢,要是我無法如期交貨的話;這必定會損及幕府將軍,對我的信任。再說,假如幕府將軍,收回我的"朱印狀",那平戶這裡,上萬口,靠我吃穿的大明國人,未來可能全都會衣食無著。顏思齊,你是個聰明人,話說到這裡,你也該猜到,今晚我來這找你的目地吧~』。李旦的兩船絲綢,恐在海上遭劫,未能如期送達平戶港,因此今年年節,皇宮及幕府所需的絲綢,恐無法交貨;而顏思齊,自知這事的嚴重性。只不過,顏思齊草創的織造廠,一個月所能織出的絲綢,不過就是百匹布,而這對李旦所缺的絲綢,更有如杯水車薪。因此,約略猜著了李旦的來意後,這卻讓顏思齊,更感惶恐的說『李頭領,我這織造廠,所能織出的布,一個月不過百匹。而年關又將近,這如何能彌補你,上萬匹絲綢的缺口。如果李頭領,需要我這織造廠的每月百多匹布,我自當效力。不過,李頭領,對於那上萬匹絲綢的缺口,恐還得另想他法才是~』。 李旦海外經商,一生飽經風浪,心下怎會沒有打算,而這晚,他自也是有備而來,便又對顏思齊說『不慌,先聽我說。剛 剛聽你說,你這裡一部織布機,一個月能織十匹布。那麼假如有一百部織布機的話,也就是一個月,便能織出一千匹布吧。現下,距年關交貨的日期,尚餘三個多月,扣除掉港口倉庫的絲綢,我算了下,約還缺五千匹的絲綢。那麼,假如半個月內,我能給你準備好一百部的織布機,這樣你能不能在兩個月的時間內,給我五千匹的絲綢?當然,我會叫楊天生,給你準備所有的生絲,還有所需的銀兩。還有,你可以用我李旦的商號,來招募織布工;這樣或許也會更容易些~』。聽了李旦的話後,顏思齊,低頭沉思,心想「此時織造廠,正陷困境。而假如能有李旦的財力投入的話,如此織造廠的困難,似也將能迎刃而解。而且織造廠,要能掛上李旦的商號,如此所織出的布,往後必也能順利在日本國販賣。二個月內,要織出五千匹布,這確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也不是不可能。況且李頭領,要不是真的遇到了困難,他也不致於這三更半夜,屈駕於這荒野的草寮,要我幫忙~」。顏思齊,既而又想到,當自己初到日本國平戶之時,也曾獲得李旦的幫助;而今,李旦若真有困難,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觀。於是,顏思齊,躊躇了片刻後,便說『李頭領,我想了想。假如在這裡加蓋廠房及染房,再招募二百個織布工,以分成日夜兩班,加緊趕工的話。如此二個月內,或許是可能織出五千匹布的。只不過織造場裡,此時並無多餘的資金可運用,這一切倒只能仰仗李頭領~』。李旦,知顏思齊已應允,直接了當的,便又說『嗯~你願接下這個擔子就好。我信得過你。明日我會叫楊天生過來找你,叫他全力配合你,需要怎麼做,你儘管跟他說。楊天生,是我信得過的人,但假如還有什麼困難,你也可以隨時到我的府上找我。好吧~~那這件事,我就全權交給你負責了。至於這織造廠建好後,往後也都將交由你管理分派。這樣可以吧~』。... 隔日一早,楊天生,這李旦商號裡,負責總管港口倉庫的書記,果然便帶了幾個工匠,來到顏思齊的織造廠。兩人議定所需增建的廠房,及織布機後,隨後工匠們,便展開丈量。而楊天生,則是又回到了港口,召集了更多的工匠,及搬運木材物料到織造廠,以開始動土。半個月的時間內,顏思齊打算,緊鄰在原的織造廠旁,增建兩排數十間木屋,以做為織造廠的廠房;當然,這是個浩大的工程,且時間緊迫,非有李旦龐大的財力物力支持,大概也難以辦到。至於楊天生,這個李旦商號裡,最讓李旦看重的幹材,向來只要是李旦交託之事,而他也從未讓李旦失望過。平戶港附近,曠野的娼寮,自此再不能稱為娼寮,而今更變成了一個大興土木的大工地。上百工匠,鋸木架屋,扛樑鋪板,日夜趕工,而另一方面,顏思齊,則也以李旦商號之名,開始在平戶港附近,大量的招募織工。李旦乃日本國的第一富商,這是眾所周知之事,而李旦商號招募織工,平戶一地清貧人家的婦女,自無不招朋引伴,蜂擁而至;乃至二百織工,竟不到一日,便已招足。織工既已招足,可織造廠的廠房,尚為建好,織布機也尚不夠用。於是顏思齊,便讓徐春華等,原本在娼寮早已學會織布的婦女,各帶領約二十新招募織工,教導她們學習織布。自此,娼寮不再是娼寮,而徐春華等,原本娼寮的婦女,更再不是被視為「穢多」「非人」的賤民;而是被織工稱為領班,不但被尊敬,乃更重拾了人性的尊嚴。更讓顏思齊,欣喜的是,陳勳,這日也在碼頭,找到買主,並將前不久,以絲綢向紅毛人交易的火銃槍賣出,且獲利頗豐。 平戶港往織造廠的小路,但見陳勳 胖大的身影,騎著高頭大馬,行經曠野與樹林,且滿臉的喜形於色。因為這日,陳勳,正將顏思齊,託他轉賣的火銃槍,全都 順利的賣給了,平戶碼頭的一些船主;且收了銀票,正興高采烈而回。至於,先前以百匹絲綢,向英國紅毛商人換到的五箱軍火,陳勳賣了多少錢。這當陳勳回到了織造廠後,將銀票交給顏思齊,而顏思齊,看到這一大疊的銀票,亦感到驚訝。原來北風吹起,平戶港的船主們,正也都大量的購買貨物,準備啟航往南;而每艘海船上,少說也都有數十萬兩的貨物,乃至出海南航後,更怕海上遇劫。因此,此時陳勳,想賣英國人的火銃槍,這簡直是把槍帶到了碼頭,便讓船主們,擠破頭的爭相搶著購買。由於五箱的軍火,供不應求,即使一把原本只要幾十兩的火銃槍,賣到了一把一 百兩,卻也還是人人想要;因此,僅僅一百把的火銃槍,而陳勳,竟賣得了一萬多兩銀子。「一萬多兩的銀子」這對身為船主的陳勳來說,或許並不是什麼大數目。可這一萬多兩的銀子,對身無文來到平戶的顏思齊,及娼寮裡為娼一輩子的婦女來說;這筆巨款,卻可說是讓他們連做夢,都想不到的數目。況且這一萬多兩的銀子,還是用原本賣不出去的絲綢,所換得來的。因此當陳勳,將一萬多兩的銀票,交給了顏思齊;而顏思齊,自更頓有絕處逢生之感。當然,這原本賣不出去的絲綢,換成軍火,最後居然能賣得一萬多兩銀子,其中陳勳亦居功不少。因此,收了銀票後,顏思齊,當下便拿了二千兩的銀票,要感謝陳勳的傾力幫忙;然而陳勳,身為一個船主,又怎會如此小氣,貪圖這幾千兩的銀子。 『顏兄,不要跟我客氣。我幫你的忙,不是貪圖你的銀子。我只收你一千兩,向我購買生絲的錢。其他的,你還是分 給春華姊她們吧。況且,現在這織造廠,剛擴建,又大量招募織工;所以你也正須用錢。反正咱們往後合作的機會,多的是,而你這個朋友,我也交定了。所以你別跟我客氣就是了~』陳勳既如此說,顏思齊便也不見外。於是當晚,顏思齊,便將一萬兩的銀票中,拿了五千兩,給徐春華,並讓她將錢,分給其他娼寮的十幾個婦女;而均分下來,每個織布的婦女,則可得四百多兩。四百多兩銀子,雖說不是筆多大的錢財,不過這卻也足以,讓原本娼寮的婦女;儘管不再為娼,而下半輩子亦再無後顧之憂。正所謂「天助、自助、人助」而這世道,縱是個滿是牛鬼蛇神橫行的人間煉獄,但倘或有仁善之人,願意互相幫忙,似也可在地獄之中,圍成一片小小的淨土;且讓人有尊嚴的,活在這片土地之上。半個月後,平戶織造廠,再不是荒野中的幾間茅草屋,而是已成房舍比鄰,頗具規模的織造廠;且織造廠張燈結采,鑼鼓喧天,正準備開工。「平戶織造廠」的木匾上及屋樑下,結著充滿喜氣的大紅緞帶,牲禮花果擺滿了門口的長桌,以祭天地鬼神;而熱鬧的爆竹聲響中,更不能免俗的鑼鼓喧天。正當「平戶織造廠」,正歡慶了一天,看似否極泰來。只不過另一邊,這夜裡,平戶港的碼頭邊上,卻見楊六楊七兄弟,又賊頭賊腦的出現,並竄往一條暗巷裡。正不知,這對貪得無厭,喜恃強凌弱的雙頭蛇兄弟,此時又在打什麼樣的壞主意。....X X X 三、1985~陰間流離的祖先來到陽間 西元1985年十一月深秋,台灣台中海線,鎮平庄。午夜的秋風搖竹影,咆哮的狗吠聲中,偶有如狼嚎的狗嘯,除此外,夜裡的村莊死寂且陰森。床邊的鬧鐘,指著凌晨一點二十分,顏程泉,寤寐間躺在床上,正做著夢。 「熱鬧節慶,家家戶戶的門口,擺著供桌拜拜,好像是中元普渡的"鋪門口"。中元普渡,廟口是最熱鬧的,家家戶戶都得拿牲禮供品,水果香燭,到廟口去"鋪廟口",以祭拜"好兄弟"。"好兄弟",其實就是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民間的傳說,農曆七月初一,陰間的鬼門會打開,把"好兄弟"放出來,以到人間享受人們的香火祭拜。所以小的時候,媽媽說七月時,不可以到河邊玩水。因為七月的時候,"好兄弟"都從陰間放出來了,所以河裡會有"水鬼",等著抓人,去當他的替死鬼。據說,水鬼都會躲在河裡,變成魚蝦,好引誘人到河裡去抓。可當人到了河裡想抓魚,水鬼就會拉住人的腳,把人拖到水底,再用泥沙賭住人的鼻孔,把人溺死在水裡。因為聽說,水鬼抓到了人當替死鬼,這樣它就可以再投胎轉世;而被水鬼拖下水的人,則要一直再等到抓到下一個替死鬼,這樣才可以再超生投胎。中元普渡,整個村莊家家戶戶,都得"鋪廟口",廟口很熱鬧,所以我想到廟口去看熱鬧。我的年紀還很小,沿著往廟口的小路走,可是不知不覺,我卻走到了一條河的河邊。村莊外通向大海的河流,河水是黑色的,我站在一條殘缺的木板橋上,往下望;河裡有很大的魚,好像是隨著漲潮從海裡,游進河裡的大魚,感覺很像水鬼變的。河水很黑很深很冷,這讓我感覺很害怕~~」。「臨港大道旁的大河,我好像掉進河裡,而且腳還被一直往下拉。眼前黑漆漆的,我不斷在黑色的深水裡掙扎~~~」夢魘,顏程泉在夢中拼命的掙扎,可實際上他的身體,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卻連根手指頭,一動也不動。「鬼壓床?!」或因高三,功課壓力大之故,所以每個月,這種在夢中恐懼掙扎,卻又無助的感覺,對顏程泉來講,總會發 生好幾次。至於這種夢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惶恐,大概就猶如汽車拋錨在路中央,可無論座在駕駛座的人,如何著急;然而汽車,卻依然動也不動的毫無反應。 「鬼壓床」夢魘中掙扎吶喊了許久,顏程泉,終於自恐怖的夢中乍醒。只不過當顏程泉睜開眼睛,卻見眼前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起初,顏程泉以為自己尚在夢中,於是伸起手指頭,放到嘴裡咬了一下;而手指咬了會痛,証明自己,應不是在夢中。既不是在夢中,很久以來,顏程泉睡覺的時候,由於怕鬼,所以一向都是開著日光燈;可卻不知,此時睜開眼,房裡為何漆黑一片。「是停電了?還是日光燈壞了?~~還是~該不會是我的眼睛瞎了,所以什麼都看不見?」一想及自己的眼睛瞎掉一事,顏程泉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恐慌。可房間一片黑漆漆的,顏程泉又不敢起床察看,於是,略側著頭,看了一下床邊的鬧鐘。由於鬧鐘的指針及數字,都是螢光的,漆黑中隱約會散發出淡綠的光,而顏程泉,看見見鬧鐘的指針,正指在一點多的位置,証明自的眼睛並沒瞎,這才又心安了點。雖說眼睛看得見鬧鐘,讓顏程泉心安了點,可另一種恐懼,卻立刻又昇上心頭。因為此時,正值午夜時分,正是傳說中,鬼魅最常出現的時候。況且剛剛的夢魘裡,顏程泉又夢見了七月的鬼月,還夢見自己好像,被水鬼拖到河裡,差點淹死。由此,夢醒於午夜時分,房間又漆黑一片,而顏程泉怎能不感恐懼害怕。 農曆七月,俗稱鬼月,因為據說七月之時,陰間的孤魂野鬼,全都會被放到陽間;所以陽間,會到處都是鬼。雖說此時早已不是農曆的七月,可由於剛剛夢見熱鬧的中元普渡,卻讓顏程泉的思緒,一時仍盤旋在鬼月。「現在已經不是七月了,應該不會再有鬼出現才對,可是剛剛為什麼,我又會被"鬼壓床"?」「科學家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鬼~都是大人編出來,騙小孩子,要小孩子聽話的;都說做壞事的人,鬼會來抓他。可是我又沒做壞事,我為什麼要怕鬼?」「七月十五,中元普渡過,鬼門關已經關了,就算有鬼,也應該都被趕回陰間了。而且假如真的有鬼,那也應該會有神明,門有門神,神明會保護人;所以鬼,根本就進不了家裡的門。我根本不必害怕~」「鬼~是人死了以後變的。聽說人死了以後,會到陰間,做壞事的人,會下地獄。那我死了以後,也會到陰間變成鬼嗎?陰間,都是鬼,很恐怖嗎?所以那些死掉的人,才都會都渴望再到陽間。所以七月,開鬼門的時候,來到陽間的那些鬼,不就都是我們的祖先嗎?~~既然是我們的祖先,為什麼,它們要變成鬼來害我們?~~聽說人會變成鬼,多是心中充滿怨恨,所以中元節才要普渡,超渡它們~~」。「不~我才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而已~」午夜時分,面對房間的一片漆黑,加之剛剛"鬼壓床"的夢魘,這讓顏程泉的腦海,不自主的,便充滿了鬼魅的傳說。儘管,顏程泉,不斷的說服自己不信世上有鬼,可面對黑夜,心中的恐懼,卻讓他不禁縮頭縮腳,將整個人都藏進棉被裡;且或許是恐懼感的心理作祟,當顏程泉將整個人,都縮進棉被之後,此時他的耳畔,卻竟似聽見許多的喧囂聲。鑼鼓喧天的吵雜聲,像是廟口在演布袋戲或歌仔戲,又或像是有進香團,"掛火"回來,沿途鐘鼓齊鳴,更有伸著長舌頭的七爺八爺、及拿著鯊魚劍渾身砍得鮮血淋浴的乩童,大展神威。只是午夜時分,廟口怎可能會演布袋戲,而進香掛火回來,又怎可能會在午夜;因此顏程泉,躲在棉被裡,耳畔隱約聽見鑼鼓喧天聲,這自是讓他更感恐懼。不過,顏程泉,隨之又想起,再過一個月,今年清水鎮,就要"建醮"大拜拜;而這建醮大拜拜,據說是七十幾年,才輪到一次的。「"建醮",既是七十幾年,才輪到一次的大拜拜,自會舉辦許多的節慶活動。搞不好我聽見的鑼鼓聲,是建醮前,一個半夜的祭祀,這也說定~」想及此,顏程泉總算又感到有點心安,只不過這黑夜,總是如此漫長,卻仍讓他感到難熬。事實上,每當顏程泉半夜突然醒來,他總恨不得,能早點聽到門前竹林下的雞啼聲;或者他更渴望的,其實是希望這個世界,最好永遠都是白天,不要有黑夜。 清水鎮,今年確實充滿了節慶的氣氛。因為清水鎮,今年要舉辦七十幾年來,才輪到一次的「建醮」。「建醮?為什麼要建醮?又為什麼今年,輪到清水鎮建醮?」其實對這些事,顏程泉也全然不知。只是聽說建醮之前,清水鎮的幾萬人,據說全鎮都要吃素一個星期,由此可見其盛況之空前,更不是每年的中元普渡,可相與比擬。據說「建醮」之時,清水鎮內,要建六座的大醮樓,以供民眾祭祀及觀瞻;而事實上,秋天的稻田收割後,準備建醮樓的田地,便也都開始預做準備。譬如,顏程泉,每天上學都會經過的橋頭里,鐵軌西邊,一大片稻田收割後的空曠田地,就擺了許多的木材及竹竿;而據說,那就是準備,要用來建醮樓的。雖說顏程泉,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建醮,不過約略也猜得到,這民間的廟會習俗;其目地,應當主要也是為了,要超渡居住在陰間的祖先。「居住在陰間,或地獄的祖先,到底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古時候的人死了,就會一直活在古代的陰間嗎?不然為什麼牛頭馬面,還有七爺八爺,還有一些神明,都是穿古時候的衣服。那現代的人死了,也會被祖先,帶到古時候的陰間?還是現代人死了,有現代的陰間和地獄?」半夜裡,據說是陽間陰氣最重的時候,因此許多關於神鬼的問題,總在三更半夜,每當顏程泉,偶而夢醒時;便揮之不去的,不斷縈繞在他的腦海。因此,為了擺脫心中的恐懼,顏程泉也總會儘量想些別的事,來轉移自己對黑夜恐懼的注意力。當然,自從顏程泉,上了高三,當男女合班後,認識了楊惠惠,而當三更半夜,他若要擺脫腦海中,對鬼怪的胡思亂想;其中最好的辦法,自是讓自己的腦海裡,想著楊惠惠。況且,其實顏程泉,也不必刻意的想念楊惠惠。因為每當顏程泉,清醒之時,多半的時候,楊惠惠,總是會自然而然便浮現在他的腦海;且不管是白天或黑夜,總是讓他深深的想念。 「上個星期六,楊惠惠,為什麼要跟林忠他們去看電影?難道她不知道我喜歡她?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我會難過嗎?還是楊惠惠,她就是故意跟林忠他們去看電影,故意要讓我難過?~~這又是為什麼?」身體蜷曲的縮在被窩裡,顏程泉不想楊惠惠還好,一想起楊惠惠;頓時他的心裡,竟感到,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這個星期開始,校園裡可說一片熱鬧喧騰,因為「全校模範生選舉」的拜票活動,正如火如荼的進行。各個班級為其班上的模範生,製作海報,並組成助選團;而每當下課之時,模範生與助選團,便往其他的班級,去拉票。往年,尚是男女分班之時,每當學校的模範生選舉,讓顏程泉比較期待的是,總是會有女生班的模範生候選人,會到男生班來拉票;而且每個班的助選團,通常也都還會發糖果或餅乾,給大家吃。不過,今年,由於三年六班,已是男女合班,因此倒讓顏程泉,比較沒有期待,想再看到女生班的模範生候選人,來發糖果餅乾。甚且,除了班上有女生外,最主要的還是,顏程泉的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因此,縱使女生班的模範生候選生、及其助選團,再妖嬈美麗,卻似也再難勾起顏程泉的興趣。「楊惠惠」只不過,這讓顏程泉朝思暮念的同班女同學,上個星期六,居然與林忠、還有班上的幾個男同學,一起去看電影;而一想及此,顏程泉卻又怎能,不感傷心難過與失落。「今天,也許陳賜仁,他說的對。男兒志在四方,何必為了一個女生灰心。假如楊惠惠,真的比較喜歡林忠的話,那我又何必再想念她~」午夜時分的房間,身體蜷曲的縮在棉被裡,顏程泉一想及"楊惠惠比較喜歡林忠";頓時只覺更感一陣心痛,眼淚差點沒流出來。至於,這高中生的少男少女情懷,其實又豈止困擾顏程泉一個人。光是三年六班,男女合班後,至今也不過就是一、二個的時間,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而今卻似,已開始讓許多人,漸漸似都嘗盡愁滋味,包括林永誼也是;還有人,更似急得也想嘗嘗「愁滋味」,像是陳裕律。午夜時分的漆黑房間,縮在棉被裡,顏程泉,想著這日發生在學校裡的事,而想著想著,寤寐間似又慢慢的睡著;可他的夢裡,轉眼卻竟似,又夢見今日在學校的情景。...xxx 四、陳裕律近水樓台,發現了他的夢中情人 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暮光中的操場後方,圍牆外的山色一片蒼茫。暮色沉沉的水泥籃球場上,儘管陰霾的天空,天色已黑的讓人看不清臉孔;可卻見有幾個學生,仍拿著籃球在朝籃框投籃。第八節下課後,多半的學生早都已放學回家,不過高三,因面臨大學聯考,所以總會有些學生留在學校晚自習。當然,有些學生,放學後,到校外吃過晚餐,再回到學校,也真的用功唸書;不過,卻也有些學生,留在學校裡,遊戲的時間,似總比唸書的時間還多。至於這日傍晚,天都黑了,卻還逗留在籃球場打籃球的這幾個學生,自多半是屬於後者。其中,三個約是一般高的黑影,是顏程泉,陳裕律,陳賜仁;另一個帶球上籃時,腳有點跛的,當然是林永誼;還有一個身材頗高大的,則是鄭敏龍。這四、五個學生,第八節放學後,便到外省麵店吃晚餐;而回到學校後,陰霾的暮色尚有微光。所以,好玩又好動的顏程泉與陳裕律,拿著籃球,便就往操場裡衝,隨後陳賜仁,也跟來;三個人,剛吃飽飯,便就在操場上打起籃球。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籃球,直到暮色的微光消翳,操場只剩下周圍的榕樹陰黑,正當三人收了籃球,想回教室唸書。不料,天色陰黑的校園裡,此時卻見兩個人影,自教室的方向走來操場;當二人走近了,一看,原來正是林永誼與鄭敏龍。因此,原本打算回教室的顏程泉,陳裕律與陳賜仁,便又繼續留在操場上,陪林永誼與鄭敏龍,一起打球。 顏程泉,站在三分線,拿著籃球,瞄準模糊的籃框,正要投籃。忽然,卻聽陳裕律在一旁,尖聲打趣說『ㄟ顏程泉,加油啦。上個星期六,人家林忠,已經約楊惠惠,去看電影了。再來應該要換你約楊惠惠,去看電影了,不然你就要被林忠打敗了~』。顏程泉,被陳裕律這麼一說,一球投出,果投了個籃外大空心。籃球掉地,此時,陳賜仁撿了球,不急投籃,卻也打趣說『啊~~難怪哦。這二天,我看顏程泉,好像都悶悶的。原來是這件事哦。呵~~我怎麼都沒想到。ㄟ~泉仔,加油,我一定給你支持。不過~~嘿嘿嘿,只是精神上的支持啦。不然,要是你叫我用我的"降龍十八掌",去打你的情敵林忠。這樣我可出不了手。因為林忠也是我們的同學,而且林忠的武功也不錯,搞不好我的"降龍十八掌",還打不贏他。哈哈~』。正站在籃下的林永誼,見陳裕律與陳賜仁,拿顏程泉與楊惠惠的事開玩笑;或因林永誼,正在選模範生,所以他倒比較客氣,跟著便也說『呵呵呵~~失敗為成功之母啦。所以阿泉啊,不要怕被楊惠惠拒絕啦。啊~~乾脆啦,看在同學的份上,我就傳授你,追女友的武林秘輯啦。呵~~那就是"追女朋友,男生的臉皮一定要厚"啦。這樣包準楊惠惠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林永誼,話才說完,卻見鄭敏龍,反唇相譏,說『ㄟㄟ林永誼。你還敢說咧。你自己的陳麗咧。她星期六,也跟白標仔去看電影哩。呵~~你自己都追不到女朋友了,竟然還敢教別人~』。一語驚醒夢中人,陳裕律似抓到了把柄般,便換打趣林永誼說『對啊~對啊。林永誼,你還模範生咧。你自己連女朋友都追不到,而且陳麗還給你戴綠帽,跟白標仔去看電影。呵~就是有你這樣的"壞模範"啦。所以我們班男生,才會都追不到女朋友啦。所以林永誼,假如你要當一個好模範生,那第一步就是要打敗白標仔,把陳麗追到手啦。這樣我們才會承認你是一個模範生。嘻嘻~~』。 籃球場上,其實天色已黑的,看不清楚籃框,而幾個男生,多半也只是在聊天,而不是在打球。此時或聽幾個男生‧談話三句不離女生,這倒讓以俠義自居的陳賜仁,略感不奈。於是只聽陳賜仁,略低沉的嗓音,接口說『喂喂喂~~你們這些男人,實在太不材了。"女人是禍水"你們沒聽說過嗎?而且,不是我說你們啦。人家說"男兒志在四方",況且我們"武林中人",更應該"為朋友兩肋插刀",不應該被兒女私情牽絆。所以泉仔啊,假如那個楊惠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那你又何必為這樣的女人灰心喪志。對不對~~而且泉仔,你是我們三年六班男生,最後的希望耶。呵~~等下次考試,我們都還期望你,能把我們班的女生,全都"幹掉";這樣也才能,讓我們班的男生揚眉吐氣一下啊。不然,我們班的男生,都被女生踩在腳底下,我們男人的尊嚴,都被女生"壓下底"。這樣每次想起來,都讓感到我痛不欲生。啊~~鬱卒啊~~』。陳賜仁,說的倒也是真心話,因為上個星期,期中考的考卷,這個星期已全都發下;而統計了一下成績,顏程泉的成績,是班上的第三名,只輸給兩個女生。因此,就三年六班,全體的男生而言,陳賜仁自也希望,有人可以打敗女生,以維護男人的尊嚴;而不是每次考試,第一名,或前幾名,幾乎都是女生的天下。 鄭龍龍,聽了陳賜仁的話後,心有戚戚焉,便也說『呵~~對啦對啦。阿泉啊。追不到楊惠惠沒關係啦。反正我們班的女生那麼多,你再找一個就好了啊。人家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啦,對不對~~』。陳裕律,不待鄭敏龍把話說完,搶著便說『呵~~對啦,鄭敏龍說得對啦。ㄟ顏程泉,我跟你推薦一個不錯的女生啦。呵呵~~那就是坐在我隔壁座位的蔡湘鳳啦。嗯~~說真的啦。我覺得蔡湘鳳,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女生耶。呵~~雖然她看起來,好像有點胖胖的;可是人是胖胖的,還是可愛啊。而且蔡湘鳳,真的很溫柔體貼,而且還很有女人味喔。嗯~~像今天啊~~我就拿一題數學,問蔡湘鳳。結果人家蔡湘鳳,跟我講解了二次,講得很清楚;而且講解完,她還又出了一題數學題,要給我做。而且她還說,叫我做完題要拿給她,看我做的看對不對。呵呵呵~~你們說這樣的女生多好啊,將來娶來當老婆,一定很會照顧老公;然後媽媽還會稱讚,說她是"好媳婦哦"。呵呵~~所以我覺得啦,其實我們班的女生,有的還是很不錯的啦~』。難得整天講話瘋瘋的陳裕律,居然正經八百的,誇起了班上的女生;而其弦外之音,怎逃得過,其他人的耳目。於是,但見鄭敏龍,裝鬼促狹的,打趣陳裕律說『哦~~阿嬤,你不用再誇了啦,我們知道你的意思了啦。其實你自己就是喜歡蔡湘鳳,對不對?然後自己不敢追,還拐彎抹角的,說要叫別人去追她。啊~~不要"餓鬼假謙虛"啦。自己想追就追啦,我們不會去跟你搶蔡湘鳳啦。呵呵~~』。跟著只聽陳賜仁,立刻也接口,打趣說『喔~~咱阿裕仔,也要轉大人了。以後我們不能再叫他阿嬤了。不然會害他轉大人,轉不過去~』。林永誼聽了大家打趣陳裕律,跟著便也擠眉弄眼,裝模作樣的呵呵笑說『喔喔~~蔡湘鳳ㄛ。她老爸,是清水國中的老師哦。所以阿嬤,假如你要追蔡湘鳳,那你就要正經一點啦。不能再這樣整天肖肖。呵~~不然蔡湘鳳她老爸那一關,你就過不去~』。 陳裕律,上課的座位,就在男生靠女生的那一排,而蔡湘鳳的座位,正就在陳裕律的隔壁。因此或因近水樓台,及同班一、二個月,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於此整天不正經的陳裕律,竟似對蔡湘鳳,萌生愛意。陳賜仁,與陳裕律是沙鹿國中的同學兼死黨,而抓到這個把柄,焉能放過。且聽林永誼說,"蔡湘鳳的老爸是國中老師",於此陳賜仁,自不免,立時,便代陳裕律問說『ㄟ林永誼。你怎麼知道蔡湘鳳她老爸,是老師。呵~~該不會是你原本,就偷偷在打聽蔡湘鳳吧。ㄟ這樣腳踏兩條船不好哦。小心我去告訴你的"三八啊麗",讓陳麗,真的把你三振出局。呵呵~』。林永誼,聽了陳賜仁語帶雙關的話,立時忙揮兩手,張口結舌,解釋說『冤枉喔,大人啊~~冤枉ㄛ。我才沒偷偷打聽蔡湘鳳咧。蔡湘鳳她家,就住我們去吃外省麵的那條路,再過去一點點啊。然後蔡湘鳳她老爸,是清水國中的老師,這個顏程泉應該也知道啊。而且蔡湘鳳她們家,還有七仙女,這個在清水國中,大家都知道啊。不然你們問顏程泉~~』。林永誼與顏程泉,是清水國中的同班同學,不過對於林永誼說的話,顏程泉倒真沒印象。因為唸國中之時,顏程泉,根本就不認識蔡湘鳳,又怎會留心她家的底細。於是顏程泉,便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這下林永誼,可慌了,忙說『啊~~阿泉啊,你要害死我。你怎麼會不知道。ㄟ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唸清水國中時,跟我們同班的那個李世樺。對啦~~那個李世樺,就住在蔡湘鳳她家的附近,而且李世樺也很喜歡蔡湘鳳。所以都是他跟我說的啊。喔~~這件事,那個時候我們班都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乍聽林永誼的解釋,顏程泉這才想起,似有這麼回事。 籃球場的夜幕中,天色已黑的看不清籃框,只聽鄭敏龍,滿嘴吃味的說『哦~~男女合班真好。阿泉仔,阿誼仔,現在竟然連阿嬤,都找到夢中情了。ㄟ阿仁啊,我們兩個要加油了。不然我們要變孤單老人了~』。陳賜仁,聽了,更是搥胸頓足的,直嘆說『啊~~對啊。阿泉仔,阿誼仔,有女朋友,這個我們沒話說。可是連阿嬤,竟然~~竟然~。啊~~真是讓人搥心肝啊。無天理啊~~』。倒是林永誼,鼓勵陳裕律,滿嘴笑說『阿嬤~~蔡湘鳳好啦,她一看就知道是好媳婦啦。你看人家走路,多有氣質的樣子,而且她就坐在你隔壁;近水樓台,你要好好把握~~』。『對啦~~阿嬤。你那麼瘦,蔡湘鳳剛好長得很有福相,剛好可以跟你配種啦。這樣你們兩個以後生下來的小孩,就會不胖不瘦,長得剛剛好~~』『對啊~~而且像蔡湘鳳,那種臉圓圓的,屁股大大的,這種女生,長輩最喜歡了啦。將來一定很會生。搞不好也會給你,生下"七仙女"啦~~哈哈哈~~』...。既知陳裕律喜歡蔡箱鳳,天色幽黑的籃球場,頓時大家,便也把陳裕律及蔡湘鳳二人的名字,扯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開起玩笑。至於陳裕律,雖說是滿嘴的否認推托,可卻是哼哼哈哈的,笑都笑得合不攏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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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