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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長崎藩主主有馬晴信之死 大員島來的舊友平戶港重逢
2011/01/20 07:00:28瀏覽584|回應0|推薦7
一、1612~"有馬晴信"之死
西元1612年初夏,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九州平戶港。「有馬晴信」即將被以火刑,處死的事,正傳遍平戶及長崎兩地。夏初的豔陽照著平戶港的海灣,正又是海上南風吹起,而海船也滿載貨物,即將由南方順風北返平戶之時。照理說,這對於靠海港為生的人而言,這海船北返的季節,該當是個忙碌,卻有如歡笑豐收的時節;只不過平戶長崎兩地,繁忙的港口,此時卻似總帶著人心惶惶的氣氛。「有馬晴信,是誰?」,為何有馬晴信,即將被德川幕府處死,又會造成平戶長崎的人心惶惶,甚至是種唇亡齒危的恐懼。因為「有馬晴信」正是長崎肥前的領主,亦就是長崎的一個諸侯、城主,又稱之為大名。日本國,此時有二、三百個大名,且正值戰亂時代,所以各大名間,彼此攻伐而死的,這是常有的事。況且,東西國的關原之戰後,得勝的德川家康,於江戶建立幕府後,更處死不少的西國大名。亦即,這些地方諸侯國,領主的生死,其實原本也不關平民百姓的事;因為就算領主死了,頂多也就只是再換個領主而已。然而,長崎的肥前領主「有馬晴信」,即將被處死之事,之所以會造成平戶長崎的人心惶惶,這主要,則是因為他被德川幕府處死的原因;是因有馬晴信,是個信奉天主教的基督徒。「禁教」三十幾年前,豐臣秀吉,為了禁止葡萄牙人在日本國傳教,曾將傳教士割耳,將天主教徒流放之事;這對平戶長崎的日本國天主教徒而言,恍若還歷歷在目。關原戰後,豐臣幕府落敗,江山改朝換代,而德川家康,於江戶初建幕府之時,或也因忙於鞏固其權勢;所以「禁教」之事,似有稍緩。於是,九州的平戶長崎,這與西方人的通商口岸,隨著西方商船的陸續前來,而天主教,似便又興盛起來。事實上,約四、五十年前,當葡萄牙的傳教士,隨這商船來到日本國傳教之時,是頗受到日本國,各地的諸侯大名歡迎的。一來,葡萄牙人的商船,來日本國的港口,買賣貨物,可以讓地方更繁榮。二來,葡萄牙的商船,帶來的火銃槍及火砲,武力強大,更讓各諸侯大名,趨之若騖。因之,日本國的各諸侯大名,對於隨商船而來的天主教傳教士,亦不排斥;因為這些傳教士,正可為他們製造,殺傷力強大的武器。另外,血腥的戰亂時代,各諸侯大名,與天主教接觸後,更無盼能「借用萬能的主,與上帝,這新來的神的力量,以打敗其他諸侯國,信奉的舊的神佛~」。況且,葡萄牙的傳教士,又對日本國的諸侯大名說「要是城主信奉了天主,而後再命令臣民,都得信奉天主。如此一來全國上下,都信奉天主,則國家軍民必團結一心,所向無敵,戰無不勝~」。於此種種信奉天主的好處,所以葡萄牙人,到日本國才不到幾年時間;而天主教徒的人數,便激增到數十萬人。尤其是九州,甚至有些諸侯大名,舉國都信奉天主教,甚至賜地給天主教傳教士,以建教堂。而有馬晴信,這長崎肥前的大名,便可說是,如此信仰虔誠的天主教基督徒。

「有馬晴信」這虔誠信仰天主的諸侯大名,於二十幾年前,還曾九州幾個信奉天主的大名,一起遣人,隨葡萄牙人的商船,前往歐洲覲見教皇。除此外,有馬晴信,因居於長崎,這西方人常來經商的港口,所以他自己也有船隊,出海經商。有馬晴信的船隊,年年往來於大員島、呂宋、占城及暹羅之間,可說自豐臣幕府時代,他便是代替日本國幕府,對外經商的大名。及至德川幕府時代,有馬晴信,也仍是擁有海外經商,幕府特許「朱印狀」的唯一大名。正因如此,有馬晴信,長年派船隊海外經商,且與西方人交往,所以亦可說是當下日本國,最具有世界觀的一個大名。二年前,有馬晴信,甚至奏請德川幕府,派兵征伐南方海上的「高砂國」。因為「高砂國」在大明國海外,位於日本國南方,與呂宋南洋之間;可說是扼守日本國經商海道,一個重要的海島。於是當年,德川幕府,便派了九州薩摩島的島津家,帶兵數千,海船數百,率先征伐「琉球」。「琉球」原為大明國的藩屬國,不過由於大明國,實施海禁政策。因此,當琉球國被日本國佔領,而其宗主國大明國,竟然全然不知。琉球國既降,繼之德川幕府,便派有馬晴信,率船數十艘,南下招降高砂國。日本國所稱的「高砂國」,其實便是大明國,所稱的大員島。「大員島」這海上高山橫陳,林木蓊鬱的海島,不論對大明國,對日本國,或對於一些西方來的海上強權而言,都是一個相當神祕的海島。因為這海島的東邊,據說海流強勁,無論什東西都會被捲入海中,甚至連羽毛之輕,都無法飄在海面,更徨論是海船。正所謂的「弱水」,所以無論各國的海船,都不敢航行於海島的東邊海域;只能航於海島的西邊海道。可海島的西邊海道,卻又有海流湍急,水色暗黑,極其凶險的黑水溝橫阻。所以歷來,中國的元明兩朝,頂多也只駐兵於澎湖,卻不敢再橫渡黑水溝,到大員島。甚至更有傳說,據說這海上的林木蓊鬱的神祕海島,有天神守護,所以凡是有國家派軍隊,要進入海島,皆會在海上遭到不測。而且,這傳說,也並非空穴來風。譬如,約莫十年前,佔領呂宋的西班牙人,也曾想派兵,佔領大員島。只不過龐大的海上艦隊,尚未到大員島,便在海上遇到暴風襲擊。至使西班牙艦隊,幾乎全軍覆沒,葬生於海;於海上暴風之中潰不成軍,不戰而敗。雖說西班牙人,佔領大員島的計劃失敗,不過其北上侵略的企圖,卻也引起了日本國的恐慌。因此德川幕府,這才派了有馬晴信,率兵,南下招降高砂國。可正如傳言中,這海上的神祕海島,似真有天神守護。於是當有馬晴信,率艦隊南下之時,同樣尚未到達大員島,便在海上遇到恐怖的暴風襲擊。海上的狂風暴雨中,滔天的巨浪,如排山倒海而來,至使有馬晴信的船隊;於驚濤駭浪中的汪洋,不是沉沒,便是迷失航向。及至海上暴風過後,更恐怖的是,有馬晴信,居然發現他的海船,竟被暴風吹到了大員島的東邊海域;亦即,這是傳說中,會讓羽毛都沉沒深海的死亡海域。當時,率兵親征的有馬晴信,慌亂之餘,緊急登岸。有馬晴信的兵士,不登岸還好,一登岸,瞬間竟見蓊鬱山林中,由草叢、由森林間,衝出滿臉繪滿花紋,渾身刺著鷹獸圖案的高砂國人。且高砂國人,個個勇猛如鬼神般,手拿弓箭、番刀,便直朝有馬晴信的軍隊,砍殺過來。縱是日本國的兵士,久歷戰亂,個個訓練有素,驍勇善戰。不過,這才歷經海上風暴,驚魂未定,卻又於叢林間,遭遇神鬼般出沒的高砂國人攻擊。戰事歷經一天一夜,叢林間的殺聲與槍聲中,日本國的兵士,死傷殆半,且死者;盡被高砂國人,砍去頭顱,鮮血直從斷頭的脖子噴湧而出。第二天夜裡,日本國兵士的斥侯,偷偷前往高砂國人的村落窺探,竟更見兵士被砍去的頭顱;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就插在竹竿上,置於村落茅屋中央的篝火之旁,有若彰顯高砂國勇士戰功的戰利品。且高砂國的女巫,還披頭散髮,手執像是骷髏的法器,繞著一顆顆的頭顱做法;淒厲的吟頌之聲,直攝人魂魄,讓人毛骨悚然。當夜,漫天烏雲遮蔽星月,叢林間又起狂風暴雨,天地間有如鬼哭神號;於是有馬晴信,再不敢久留,更別說招降高砂國。所幸有馬晴信,亦擄獲幾個高砂國,於是便徹夜倉惶逃離大員島,率僅存的餘眾,乘船逃回日本國。

有馬晴信,率兵南征高砂國,卻慘敗逃回日本,已是兩、三年前的事。雖說德川幕府,當時並未對其戰敗之事,有所責罰。不過有馬晴信的噩運,卻竟似也從他出兵征伐高砂國,敗逃回日本國之後,便開始。同年,有馬晴信,受德川幕府之命,派船前往占城及暹羅,購買硫黃。海船北返之時,暫停於葡萄牙人管轄的澳門,以購買大明國的商貨。正巧,另一艘往大明國劫掠的倭船,倭寇劫掠後,亦同時停泊在澳門。於是,兩船的日本國人,便一起帶著刀械,大搖大擺,在澳門的街市閒逛。日本國人,帶刀械,在澳門街市橫行,原本就以違反葡萄牙人的規定。而且,這些帶刀械橫行的日本國人,更因買賣談不攏,竟與葡萄牙人,刀劍相向;最後,連趕來執法的葡萄牙地方官,都被日本倭寇打傷。由此,葡萄牙官方,派出軍隊鎮壓。其中有馬晴信商船中,隨船而去的一名官員,就在兵荒馬亂的鎮壓中,被葡萄牙人亂槍打死;另外還有一隨船的武士,則被認為是暴動的首謀,而被葡萄牙人逮捕。儘管,後來,消息傳到日本國,而德川幕府也出面,派人往澳門解釋,且百般求情;然而,葡萄牙的軍隊指揮官,卻還是將有馬晴信,隨船的武士,處以絞刑。由此德川幕府,及有馬晴信,可說日本國武士的顏面、與尊嚴盡失。同年六月,有一艘葡萄牙的商船,名為「耶酥號」,由澳門,來到長崎做買賣。且正巧這艘「耶穌號」的船主,便是那處死日本國武士,葡萄牙澳門指揮官的船。葡萄牙的指揮官,名叫「安東尼‧佩薩」。「耶穌號」一到長崎,有馬晴信,便通知德川幕府,要將其逮捕扣押。後來幕府派長崎代官村山等安,與葡萄牙人談判,要求降低船上貨物價格,以挽回日本國武士在澳門被處死的尊嚴;不過配薩態度強硬,應是不肯降價。談判了半年,最後談判破裂,於是有馬晴信,決定以武力,向葡萄牙人,要回日本國武士的尊嚴。這只是前年春天的事,長崎港一帶,目賭此役的人都記憶猶新。據說─「當天傍晚,正刮著強烈的西北風,而且海水正上漲,並不利帆船出海。耶穌號是條二十丈的大海船,一聽說有馬晴信,要攻擊他們,立時昇上船帆準備起航,以逃離長崎港。不過日落時分,耶酥號尚未逃出長崎港,卻已被有馬晴信,所調集的六艘戰船,及三十幾艘的小船,將其團團包圍。雙方僵持,戰事從夜晚開始,有馬晴信的三十幾艘小船,從船上以弓箭及火銃槍,向耶酥號攻擊;而耶酥號,則以五門大砲,對小船反擊。暗夜的長崎港海上,槍砲聲隆隆,火光閃耀,有馬晴信的數艘小船,被葡萄牙人的大砲,或打得粉碎、或起火燃燒;最後不敵葡萄牙人威猛的大砲,三十幾艘小船,只能四散奔逃。第一次的戰事,葡萄牙人獲得短暫的勝利,耶穌號便趁隙逃出了長崎港。...耶酥號,怎麼可能逃得掉,畢竟這是在日本國,而葡萄牙人的上帝,在這裡,怎敵得過日本國的神祇。所以耶穌號逃出長崎港後,不論潮汐、天候,硬是讓耶穌號無法順利航行;一路走走停停,又靠泊在神崎鼻的港岸。有馬晴信的船隊,借著日本國的神佛之助,終於又把耶蘇號包圍;而且這次,有馬晴信,又向李旦調借來了,比耶酥號更大的中國樓船。葡萄牙人的夾板船,速度快,操控靈活,並非日本船可追得上。因此有馬晴信,這次便以大型的中國樓船,由樓船丟出纜繩,勾住耶穌號,讓耶穌號,無法再逃脫。而後以小船,圍住耶穌號,以五百支火砲,萬砲齊發。受損的耶穌號,火砲無法再用,船員只能用丟擲火燄筒,向有馬晴信還擊;不料火燄筒,一個不慎卻燒掉耶穌號自己的船帆。葡萄牙指揮官佩薩,自知已逃生無望,虔誠向上帝祈禱後,便命令船員點燃船上火藥。轟然一聲,火光泛紅海上,煙幕直沖天際,頓時耶穌號從中間炸毀,沉沒海底。至此有馬晴信,天助人助之下,炸沉葡萄牙人的耶穌號,終於也為日本國,要回了武士的尊嚴....」。

有馬晴信,轟沉了葡萄牙人的耶穌號,可謂戰功彪炳。於此,既為幕府,要回了日本國的武士尊嚴,且也算為幕府,在澳門所蒙受的巨大損失,報了一箭之仇。因此,自南征高砂國,倉惶敗戰以來,有馬晴信,自想以此,向德川幕府邀功。由於有馬晴信,擁有「朱印狀」經商海上,自是一巨富。有馬晴信,既然有的是錢,花些錢來買通幕府的近臣,以換取自己更大的權勢及利益,自古以來,官商之間的關係,也便是如此。有馬晴信,很希望能藉此戰功,要求德川幕府在長崎劃給他更大的領地。於是,有馬晴信,便拿了五十萬兩的白銀,給德川幕府權臣"本多正純"的手下"岡本大八";並要岡本大八,把巨款轉交給本多正純,好讓本多正純為其說項。無奈,這岡本大八,官位不大,但膽子卻不小,況且在官場打滾久了,難免也習得了為官的貪腐之道。因此這岡本大八,居然私下侵吞了有馬晴信的五十萬兩白銀;而且還拿錢不辦事,讓有馬晴信,既得不到德川幕府的犒賞,也討不回巨款。官商勾結不成,又虧了巨款,有馬晴信怎忍得下這口氣,索性一氣之下,便向德川幕府舉發岡本大八,侵吞賄賂巨款之事。不料,這岡本大八,之所以敢侵吞巨款,正也是他的手中握有,有馬晴信的見不得光之事。兩人既已撕破了臉,岡本大八,索性便也向德川幕府舉發,關於有馬晴信在長崎勾結浪人、且夥同倭寇走私之事。德川家康,聽聞此事,勃然大怒,便將兩人都收押;後叛了岡本大八,處以火刑的死罪,而判有馬晴信,貶為平民流放之罪。有馬晴信,立下戰功,沒被幕府犒賞就罷,還被侵吞五十萬兩白銀的賄款,繼之世襲的領主之位,還被白拔除,貶為平民;這可謂「賠了兩個夫人又折兵」,下場已夠淒慘。不料,牆倒眾人推,眼見有馬晴信失勢,卻還有人想落井下石。長崎奉行"長谷川左兵衛",長崎代官"村山等安",早已覬覦有馬晴信,海上經商的龐大利益;而此時,眼見有馬晴信失勢,不徹底將他鏟除,更待何時。於是兩個長崎地方官,便勾結本多正純,又向德川家康舉發─說有馬晴信,背叛德川幕府,因為有馬晴信,至今依然信奉天主教,所以他效忠的是天主教教皇,而非德川家。德川家康,早已宣佈諸侯大名,不得信奉天主教,若信奉天主教,即是叛國;可有馬晴信,身為長崎的肥前大名,居然還信奉天主教。於是德川家康,勃然大怒之下,便又叛了有馬晴信,火刑的死罪。於今,長崎平戶的人,都聽說,有馬晴信的火刑死罪,不日便將執行;而且德川幕府,藉此,亦將嚴厲執行「禁教」之事,更甚囂塵上。畢竟,天主教徒,效忠的是教皇,而倘若天主教的教皇,宣佈讓葡萄牙人,或西班牙人,佔領日本國。屆時,德川家康怎能不擔心,這些日本國數十萬的天主教徒,是否會胳膊往外彎,反幫著葡萄人,或西班牙人,來征伐消滅德川家。....

長崎平戶兩地,「禁教」之說,正山雨欲來風滿樓,讓數萬天主教徒,皆人心惶惶。甚且,有些武士更帶著兵眾,橫行在街市間,強行拆毀或打砸天主教堂。這些武士,不但強迫日本國的天主教徒,必須改宗信佛,不然則把天主教徒,裹在草蓆裡綁在馬的後面拖行;甚至把天主教徒,活活倒吊至死。種種的暴行,天主教堂往往在暗夜裡被縱火,而被認為是信奉天主教的家庭,往往在暗夜更會被蒙面人闖入;或女子遭姦淫,甚或舉家被殺。因為掌握權勢的德川幕府,已把天主教徒,當成是叛國者,所以天主教徒在日本國,已無法獲得任何保護,只能任武士或兵士宰割。甚至有些亡命於長崎平戶的浪人,心知天主教徒,已被認定是叛國者,所以亦暗中加入剝奪,與迫害的行列。「侍強凌弱」「非我族類,則皆可殺之」,此時日本國天主教徒的命運,正猶如基督教世界的歐洲,基督徒對異教徒的迫害,如出一轍;只不過角色對換罷了。正是「人的血液中、原本就流著獸的血」,所以當某些人擁有權力,可以決定另一些「非我族類」的人的生死之時,自難免都會變成嗜血的禽獸。因而恐懼的氣息,在暗夜裡有如洪水猛獸來襲。而且恐懼的,也不止是天主教徒,因為任何的平民,也都可能被冠上天主教徒之名,而慘遭迫害;以致長崎平戶兩地的居民,一到夜晚,家家戶戶都將門窗緊閉。這年五月,長崎肥前的大名有馬晴信,終於被德川幕府,以綁在十字架木樁上,活活燒死的火刑處死;隨後,德川幕府,果真也嚴厲的宣佈「禁教」法令。至此長崎平戶兩地,武士及官兵,對天主教徒及平民,盡塣獸慾,慘絕人寰之事,便幾乎天天都在上演;而當一個國家,掌握權勢的官兵,皆變成禽獸,人間便直如墮如煉獄般,哀嚎聲日夜不絕。....

長崎平戶一帶,對有馬晴信之死,另有種說法。據說有馬晴信之所以會噩運連連,及至被以火刑處死,多半還與其率兵征伐"高砂國"有關。據活著回來的兵士所言,高砂國的巫女,其巫術高強,不但能召喚風雨,甚至還能召喚鬼神;而有馬晴信,則是受到了高砂國巫女的詛咒。甚且連有馬晴信,所虔誠信仰的天主教上帝,也敵不過高殺國女巫的巫術;所以有馬晴信,返回日本國後,這才會讓噩運纏身,以致家破人亡。......xxx

二、平戶港大員島來的舊友重逢
平戶港,鷗鳥飛翔天際的蔚藍海港,暖熱的南風正帶回一艘艘,雲帆高張的海船。港灣附近有一長排,顯眼的木造平房,正是李旦商號的貨倉;而貨倉居中的幾間房舍,則是商務之用的事務所。事務所出入的,不止是唐人及日本國人,甚至也包括紅毛人。因為平戶港,一半以上的碼頭,都屬李旦所有,所以紅毛人的海船,若想停泊在平戶港經商,多半也都得租用李旦商號的碼頭。荷蘭人,租用的碼頭,在港口的最北邊;而英國人,租用的碼頭,則稍靠南邊一點。至於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的海船,則多停泊長崎港,少至平戶港。因為,雖說同樣是西來的紅毛人,不過紅毛人之間,卻也有「漢賊不兩立」的敵對關係。譬如,百年前,即已來到東方的葡萄牙人與西班牙人,與近幾幾十年來,才掘起於海上的荷蘭、及英國人,彼此間就勢同水火。甚者,有時荷蘭人及英國人,還會聯手起來,發動戰爭,以搶奪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的海外殖民地。可這荷蘭人及英國人,縱偶而成為盟友,以劫掠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不過為了爭奪海上利益,這荷蘭人及英國人,彼此間卻也爾虞我詐,互相劫掠商船。而海上如此彼此掠奪,陸上又焉能平靜,況且在平戶港,荷蘭人的商館及英國人的商館,亦皆向李旦租用房舍,彼此近在咫尺,又豈能相安無事。『砰砰砰~~@#&$~~』『砰砰砰~~#$U%%#%$@~~』繁忙的平戶港,偶而總會槍聲大作,並交雜著紅毛語的叫罵聲;不過任得紅毛人,彼此的殺戮,卻並不會出現有日本國的官兵,出來制止這些紛爭。因為日本國的幕府,通常都把紅毛人之間的掠奪與紛爭,視為是外國人之間的事,所以並不會出面干涉。乃至,既然日本國的官府,都不干涉紅毛人 之間,在日本國的逞勇鬥狠,而他人又豈會介入。所以對於紅毛人,在平戶港刀槍相向的械鬥,儘管是在向李旦租用的碼頭、及商館;但通常,李旦也不會介入,只是任其有如野獸般的彼此撕咬。畢竟這世道,不管在海上或陸上,原本都是弱肉強食,人盡成獸的黑暗亂世。況且,德川幕府,此時也正在長崎平戶,嚴厲禁教,處處風聲鶴唳,而誰又管得了誰的生死。

平戶港的碼頭附近,正有艘中國帆船靠岸,船上下來的人當中,只見有個人,手捧媽祖神像。由於天后娘娘媽祖,是大明國漳泉一帶的居民,所信奉的海神。因此出海之人,海船上通常會供奉媽祖娘娘的神像,以祈求能在海上航行平安。甚至二百年前,三寶太監鄭和,率數萬兵眾的船隊,下西洋之時;每回出海前,他也總會到湄洲的天后宮,參拜媽祖後再出海。因此這漳州泉州人,所信奉的海神"媽祖娘娘",幾乎便也隨漳泉之人的足跡,到達那裡;而媽祖娘娘的神像,便也會隨之出現在那裡。只不過,當這手捧媽祖神像的唐人,這才走到碼頭旁的一條街道上,此時,卻忽見幾個日本國的官兵,迎面而來,且手持長刀,將其圍住。幾個剛下船的唐人,眼見此景,嚇了一跳,卻也不知所以然;於是便也立時拔出刀劍,與日本國的官兵對峙。只聽得,為首的日本國兵士,朝著拿神像的唐人,大罵說『八格魯~~把你手中的"觀音瑪麗亞"神像交出來。幕府,已經宣佈禁止信奉天主教,你們不知道嗎?居然還帶"觀音瑪麗亞"的神像上岸。~~把神像交出來~』。幾個唐人,似懂得日本語,心知日本國的兵士,似要他們交出神像。不過幾個唐人,卻似又搞不懂日本國兵士,口稱的"觀音瑪麗亞"的話中之意;因此,面面相覷之餘,反而更緊抱懷中的媽祖神像。只見得,緊抱媽祖神像的唐人,開口反駁,說『這是我們的"天后媽祖娘娘",不是你們說的什麼~"觀音瑪麗亞"。為什麼我們要把神像交給你,這是在海上保佑我們平安的神,我們不會把祂交給你們~~』。碼頭邊,原本就人多,而見得日本國的官兵,手拿長刀,將幾個唐人團團圍住,彼此並大聲的叫嚷;一時間這衝突,自引得更多的人,過來圍觀。由於碼頭工作的人,多半都是唐人,因此一大群的圍觀的唐人,反而卻又把日本國的兵士給圍住。於是,手持長刀的日本國兵士,自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嘴裡,不斷的又大罵,說『八格魯~~再不把"觀音瑪麗亞"的神像、交出來,我就把你們通通抓起來,用火刑燒死~~』。正當,懷抱媽祖神像的幾個唐人,與日本國兵士,彼此相持不下之時;而此時,自也有人,趕緊便去港口的事務所稟報,以請管理港口的頭人,出面來處理。

李旦商號,此時負責管理平戶港碼頭的頭人,正是顏思齊。顏思齊,自年初,被李旦安排到港口,當書記,至今也已有數月之久。數月來,顏思齊,自當了港口書記一職,也可謂讓他的眼界大開。畢竟這港口的工作,日日來往處理的事,不只是唐人、日人之事,還有西來的紅毛人;甚至還有浪人與倭寇。港口的一艘艘海船,自大海上帶來了,來自廣闊世界的人,雖繁榮了平戶港;然而正也因,往來港口的,皆是不同國族之人,彼此言語習俗的差異,所導致的紛爭,自也再所難免。這亂世的世道,且不說異國之人,就算同國之人,彼此為了己身利益的爭奪,同樣也都可以刀光劍影直見性命。更惶論,中國儒家經書所言的聖賢之道,在這人與人之間,彼此以利益互相算計的世界,更也早已派不上用場。因此處理這港口的繁多爭端,對顏思齊而言,可說也是一重大的考驗與歷練。『頭兒~~頭兒~~碼頭那邊,有日本國的官兵,把幾個唐人圍住。兩邊的人,都拿刀,好像要打起來了。你趕快去看看~~』正當顏思齊,於港邊的事務所裡忙於公務,此時忽見有人,慌張的自門外奔入,告知碼頭邊的糾紛。於是身為港口的頭人,顏思齊,自趕緊放下手邊之事,隨那告知之人,前往處理這日人官兵與唐人的紛爭。碼頭邊的人已越圍越多,而被圍在中心的日國官兵,與幾個唐人,依然叫嚷不休,互不退讓。『頭人來了~~頭人來了~~大家讓讓~』顏思齊來到了人群圍觀的現場,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及至顏思齊,走過人群,看見日本國官兵,及與官兵對峙的幾個唐人,不禁嚇一跳。因為那幾個唐人,顏思齊頗為眼熟。可不正是一年前,當顏思齊流落大員島之時,在魍港所認識的陳衷紀、何錦,劉香及李魁奇。此時,顏思齊,只見陳衷紀一手懷抱著一尊媽祖神像,一手持刀,與日本國的官兵對峙;而何錦、劉香及李魁奇,亦各都拔刀在手。尤其身材高大、有如鶴立雞群的李魁奇,及五短身材、卻渾身強健的劉香,這兩個少年人,初生之犢不畏虎;而其勇猛強悍的氣勢,如猛虎出柙般的,更直壓過日本國的官兵。

顏思齊,乍見熟人與日本國官兵衝突,趕緊快步向前,橫身攔阻於日本國官兵、及陳衷紀等人之間。顏思齊,趕緊對著雙方的人,說『大人。陳兄~~何兄。大家先把刀放下,有話好說。大家都是熟人,有什麼誤會,講明白了就好。幹嘛要動刀動槍的~』。陳衷紀一夥人,乍見顏思齊出現,起初也有點眼生。畢竟自顏思齊離開大員島,隨倭船往日本國後,彼此也都已一年多沒見面;且身在日本國,顏思齊的穿著打扮,自也與在大員島之時,大相逕庭。及至顏思齊,說「大家都是熟人」,此時李魁奇,這才認出眼前之人,正是曾在倭船上救過他一命的恩人;而陳衷紀等人,隨後也認出。『啊~~這不是顏兄嗎?怎麼會你會在這裡?真是好久不見了~』異地他鄉的港口,舊友相見,焉有刀劍相向之理,於是陳衷紀等人,轉怒為喜;才笑說著,即便放下手中刀劍。話說,這陳衷紀一夥人,原本居於大員島的魍港,即是負責李旦商號,與倭國之間,海上貨物的轉運。因此陳衷紀等人,自也慣於與海上凶狠的倭寇打交道,於今來到日本國,又豈會怕日本國的官兵。因此,這才放下手中刀劍,隨後卻見陳衷紀,又斂起笑容,指著日本國的官兵,罵說『顏兄~~並非我們想惹事。是這些倭國的官兵,太橫行霸道了。我們這才剛下船,他們便搶我們這尊媽祖娘娘。這尊媽祖娘娘,是當年我從湄州,帶到大員島的。而且這幾年來,也多虧這尊媽祖娘娘保護,我才能橫渡黑水溝,及在大員島都平安無事。這尊媽祖娘娘,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這麼多年,我怎麼可能把祂交給這些倭國人。所以顏兄,你來的正好,你道給我們評評理,這些倭國官兵,是否也太蠻橫了~』。畢竟這陳衷紀一夥人,久居大員島的魍港,初次到日本國,所以對於日本國,此時厲行「禁教」之事,多有不明白。而顏思齊,聽了陳衷紀的一翻話後,大概心裡也已有數。於是只見顏思齊,立時回頭,便問日本國官兵帶隊的武士,說『大人~~這幾個人,是我的朋友。他們絕非天主教徒,我可以向你保証。而且他們所帶的神像,也只是我們唐人信仰的海神"媽祖娘娘";絕非是天主教的神,這點我也可以向你保証。我的這幾個朋友,初到日本國,可能對日本國的律令,有所不明。所以大人,不知你是否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計較我這位朋友,與官兵衝突的事~』。

顏思齊,是平戶港碼頭,唐人的頭人,日本國的官兵,豈會不認得。而顏思齊,既出面緩頰,日本國的官兵,自也收斂起剛才的劍拔弩張之勢。只不過,卻見那帶隊的雉髮武士,仍堅持要陳衷紀,交出媽祖神像。原來,自日本國幕府,厲行天主教禁教以來,雖說教堂、及十字架上的耶穌像,多以被拆毀或燒毀;不過,爾後,有許多日本國的天主教徒,卻仍想出了變通信仰天主教的方法。即是日本國人,多信仰佛教,而佛教當中,有一「觀音菩薩」的立像,與天主教中的「聖母瑪麗亞像」,頗為相像。因此便有日本國的天主教徒,偷偷在觀音菩薩的神像,於其胸前刻上十字架,以代表天主教的「聖母瑪麗亞」。如此一來,日本國的天主教徒,即使雙手合十,面對他們的「聖母瑪麗亞」做彌撒;而外人看來,卻也以為他們只是在膜拜佛教的「觀音菩薩」。所以這種神像,又被稱為「觀音瑪麗亞」。這「觀音瑪麗亞」,由於立像的觀音菩薩,原本少見。所以後來,推而衍之,便連坐像的觀音菩薩,胸前也被刻上十字架,以代表聖母瑪麗亞。至於這坐像的觀音菩薩像,於大明國,原本就與漳泉一帶,信仰的海神「媽祖娘娘」頗為類似;只不過,日本國人,並不信仰媽祖娘娘,所以並不明此點。因此這日,日本國的官兵,這才會把陳衷紀,所帶的媽祖娘娘神像,誤認為是觀音菩薩;而既認為是觀音菩薩像,自又更認為,便是「觀音瑪麗亞」。如此複雜的誤會,顏思齊,一時也對雙方說不清。於是顏思齊,轉身,先對陳衷紀,說『陳兄~這誤會,我一時也說不清。不過,可否先請你將這尊媽祖娘娘,給我一用。讓我把媽祖娘娘的神像,給大人一看。他便明白了~』。顏思齊,既如此說,陳衷紀,也沒為絕之理,於是便將媽祖神像,遞與顏思齊。此時顏思齊,接過媽祖神像後,便走到日本國官兵面前,對那領頭的武士,說『大人~~這尊神像,是我們唐人航海,信仰的海神媽祖娘娘。並非是觀音菩薩,更不是"觀音瑪麗亞",請你過目。所以說,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而已。希望大人見諒~』。日本國官兵,仔細的看那尊神像,胸前果並無十字架的刻痕,況且,此時又有港口的唐人頭人,顏思齊出面擔保。於此日本國官兵,亦不想把事鬧大,既有了下台階,那帶隊的武士,便也率著兵士離去。...事實上,德川幕府禁教時期,關於「觀音瑪麗亞」之說,確有其事,且有史可考。...

碼頭的日本國兵士離去,及圍觀的人群漸散後,此時忽見李魁奇,當下雙膝跪地,俯身便直對顏思齊叩頭。當然李魁奇,並非是因顏思齊,此時為大家解了圍,所以對其行此磕頭大禮。而是一年前,李魁奇在黑水溝,被倭寇所擄,險些命喪倭寇之手;且當時,要不是顏思齊即時出面,恐李魁奇,也早已命喪海上。正是此救命之恩,且李魁奇,父母已雙亡,此時萬里他鄉遇見救命恩人,自是見到顏思齊;直有如見到父兄般,情不自禁的跪地叩頭。顏思齊,乍見李魁奇,對他行此尤如見到父母的叩頭跪地大禮,且久久俯趴於地;一時顏思齊,自也趕緊驅前,扶起李魁奇。方扶起李魁奇,顏思齊,這才發現,此時眼前,這長得已比他高過半個頭的少年,竟是滿臉的淚水。於是顏思齊,拍著李魁奇厚實的肩膀,便笑說『李魁奇~~這一年來,你的身材長得,越加高壯結實了。嗯~好個男兒,現在已是一條好漢了。呵~~好漢怎能流淚呢~』。此時一旁,忽然冒出一句話,沒頭沒腦的,嘲笑說『呵~~對啊。哭什麼?~長那麼大個兒,卻像個大姑娘出嫁一樣,也不怕醜~~』。原來,講話的正是劉香。顏思齊,轉頭,但見劉香這少年,五短身材,過了一年雖不見長高;不過卻也顯得更結實,然其個性,卻似仍舊一付玩世不恭,與目中無人。陳衷紀、何錦,此時也圍過來,直與顏思齊寒喧。畢竟,大員島的魍港一別,經過這一年多,世事的改變不可謂不大。尤其,當陳衷紀等人,知道顏思齊,這年前還落魄於大員島的青年;而此時,竟已是平戶港的唐人頭人,更是驚訝不已。只聽陳衷紀,直笑說『顏兄~~這趟我們從大員島,來到日本國,果然是走對了。當年見你落魄大員島,我就知道你"龍非池中物"。果然今日,你直上青天了。恭喜、恭喜啊~』。劉香,口無遮攔,隨即插上一句話,說『是啊~~顏哥。人家不是說"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嗎?~呵~~現下,我們算是從大員島,來投靠你了。你總該不會自己發達了,就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還讓我們流落在日本國,沒的吃喝吧。呵呵呵~~』。陳衷紀,見劉香出言不遜,出手便重重的拍了他的頭,便罵說『劉香佬~~年紀也不小了,還這樣亂講話~』。倒是顏思齊,並不已為意,只笑說『是啊~~劉香老弟,說的也沒錯。發達不忘舊友。其實現下,我也正是用人之際呢。各位來的正好,正可幫上我的大忙呢~』。

『各位朋友,渡海遠道而來,不如現下,就先跟我到港口的商務所那邊。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先為各位接風洗塵。至於未來之事,要怎麼安排,大家可再詳談~~』患難的舊友相逢,自不可怠慢,顏思齊說著,一夥人,隨後便即向港口的事務所而去。畢竟,對於陳衷紀、何錦、李魁奇及劉香,突然的來到日本國,顏思齊可說也真是喜出望外。因為,現下,顏思齊表面上的職務,雖只是個李旦商號的港口書記。不過私下,顏思齊,此時卻更身負李旦所重託,要為商號,秘密培養一支武裝船隊。於此,陳衷紀等人的到來,無疑是為顏思齊,又更增添了可信任的左右手。港口事務所的會客大廳,顏思齊,設宴為陳衷紀等人,接風洗塵。酒酣耳熱間,一夥來自大員島的舊友,自不免又談起唐山之事。據陳衷紀說,唐山的漳州泉州二府,這年來澇旱之災,似又更嚴重;而唐山的百姓,自更民不聊生,甚至民亂四起。另外,何錦也說起,據說大明國,東北邊的女真族,有個名叫"努爾哈赤"之人,已統一了女真族,並自立為大金國;甚且這大金國,還聯合韃靼國,連年南侵大明國。眾人說及此,都不禁搖頭嘆息,認為大明國,內有貪官污吏當道,外有異族強敵虎視耽耽,恐氣數已盡。國之將亡,最淒慘的,無非是無辜百姓,而既說起唐山之事,顏思齊念及家人尚在唐山,自不免心情又更沉重。無奈,面對這天下的無道,亂世將臨,而一個無助的人,除了祈求上蒼,祈求神明保佑外,卻又能如何?況且海內海外,竟似都無容身之處。「何處真能有世外桃花園?以避亂世。何日在享天倫~~~」舊友重逢卻又勾起傷心的家鄉往事依舊,而每每想及此,顏思齊的心頭,恍若更總似壓著一座山般的沉重...X X X

三、1985~清水建醮~找醮樓
「1985年11月x日高中記事:子曰:"三月不知肉味"。清水鎮建醮,今天已是齋戒吃素的第三天,感覺真的是"三月不知肉味"了。天天都只能吃菜,吃得大家都面有"菜色"了。中午在學校,起先建醮吃素的第一天,還有不是住清水的同學,在便當裡帶肉。不過第二天起,就沒人便當裡,再有帶肉了。而且就連在校外買的便當,整個便當也都只有菜,沒有肉。因為聽說,整個清水鎮的菜市場,都已經不賣肉類的食物。宗教信仰的力量,真是可怕。因為就算"戒嚴"的國民黨,想叫大家吃素,一定也會有人偷吃肉,一定也會有人偷賣肉。可是建醮拜拜,這民間信仰,一聲令下,居然整個清水鎮七、八萬人,全都乖乖的吃素,連自助餐店也都買不到一塊肉吃。有同學,問老師說""建醮為什麼要齋戒?"。老師說:"齋戒、沐浴,對宗教而言,是代表虔誠。這樣建醮才能圓滿,孤魂野鬼魂才能被超渡~"。又有同學問老師:"假如有人,破戒吃葷呢?這又會怎麼樣?"。老師說他也不知道。不過也有同學說,說是建醮時,假如有人破戒吃葷的話,那就是不乾淨。而所謂的"不乾淨",意思就是指,會有"那個"來纏他。簡單的說,就是會看見鬼,看見"好兄弟"....」。

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清水鎮建醮齋戒的第四日。這天,是星期六,學校只上半天課。中午,顏程泉與幾個同學,到校外吃午餐。由於正值建醮齋戒,橋頭的幾間外省麵店都沒開,所以只能去吃自助餐。至於自助餐店裡,賣的也都只有素菜,沒有一樣的肉類。吃素到了第四天,每天三餐都只能吃素菜,這對於平常慣於吃葷的人來說,簡直變成了一種折磨;因為這就像是強迫肉食動物,也只能吃草過活一樣。可是整個鎮,都在為七十幾年,才有一次的建醮齋戒,而眾目睽睽之下,又有誰敢吃肉。譬如,顏程泉班上得同學,有來自大甲、沙鹿、龍井、梧棲,或台中市的;當然他們不必吃素。所以當建醮齋戒的第一天,班上的同學,也有人疏忽了,中午的便當裡,依然帶了肉。於是當午餐時,蒸得熱騰騰的便當一打開,肉香四散,而只能吃素的同學,便如蒼蠅般的圍過去。『哦~~阿仁啊。這支雞腿,看起來很好耶。看了我都快流口水了。好好吃哦~~』『漱~~。啊~阿仁啊。歹勢~~歹勢,我看得一不小心,口水就流出來了。你快吃,你快吃,我在旁邊看就好~』。『喂~~大家快過來看啦。阿城的便當裡,這塊爌肉看起來,真的有夠好吃的。~~』『ㄟㄟ大家趕快過來,聞香一下啦。不然阿城,如果把肉吃了,我們想聞香,都聞不到了啦~~』。『ㄟㄟ阿裕啊。不要把肉吃掉啦。讓我們多看一眼啦。可憐我們一下啦,我們"窮人家",連一塊肉都沒得吃耶~~』『ㄟㄟㄟ~我們一起來看阿裕,表演吃肉啦。我們五個人,十隻眼睛,一起盯著阿裕的手。看阿裕~敢不敢把肉吃下去~』....。中午在教室裡,吃便當,光是想到身邊圍著一堆人,盯著你便當裡的肉,且個個垂涎三尺;如此,便當裡有肉的同學,就算想挾肉吃,那拿筷子的手也都軟了。於是,建醮齋戒的第二天開始,中午的便當一打開,自是整個班上,便再也找不到一塊肉,可以聞肉香。班上的同學,雖然來到清水鎮後,中午也得吃素;不過晚上回家,便能可以吃肉,因此倒也沒什麼差別。慘的是,住在清水鎮的同學,吃素吃到第四天,已味如嚼蠟,三餐食不知味。況且,就算有人斗膽敢吃肉,可據說整個清水鎮的菜市場,也都買不到一塊肉。

星期六的午后,在中山路旁的自助餐店,索然無味的吃過素餐後;下午,顏程泉如同以往,與幾個同學,便又回到學校,留在教室自習。當然,說是留在學校自習`,不過真正唸書的時間,其實卻總是很短暫的。這不,下午約莫二點多,顏程泉才與班上的幾個同學,嘻笑的聊完天,正回到自己的座位,想開始認真唸書。不過,教室的後門外,卻見三年一班的楊文興、蔡益昌、蔡進貴,三人又鬼鬼祟祟,在教室的後門,向顏程泉招手。顏程泉,這才走出教室,三個死黨,便同口一氣的說『啊~~阿泉啊。走啦,別假認真了啦。我們一起騎腳踏車,去看醮樓啦。建醮七十幾年才一次耶,又不是每年都有~』。星期六的下午,楊惠惠的書包,也還放在教室裡,顯然她只是回家吃午飯,應該待會也還會再回到教室,留在教室自習。而時顏程泉,尚未看見楊惠惠,回到教室,當然他是頗想留在教室,甚或希望下午,他能找到機會,可以與楊惠惠說上幾句話。只不過,這樣的唸頭,顏程泉自也只能放在心裡想,因為要是說出來的話,當下必定會被三個死黨,譏諷說是「見色忘友」。深秋的陽光普照,偶有北風拂掠不算熱,可說正是騎踏車出遊的好天氣,而星期六這天,顏程泉也正騎腳踏車到學校。況且,「留在教室裡、找機會與楊惠惠講話」,相較於「重義氣、跟幾個死黨一起出去玩」,經過顏程泉的考慮;最後他還是覺得,朋友比較重要。於是顏程泉,便也回教室收拾了書包,便與幾個狐朋狗友,一路嘻笑著,便往腳踏車棚裡,去牽腳踏車。『ㄟ聽說,這次建醮,清水鎮,有搭六座醮樓耶。除了一座搭山上,看不到,那我們今天下午,就去把五座都看一遍啦。看看到底搭在那裡?』牽了腳踏,走出車棚,蔡益昌,就提議。當然,星期六的下午,反正時間那麼多,其他人,自也都讚成。正走到學校的後門口,四人才牽著腳踏車,走出校門,此時卻見一個女生,剛走過十字口的紅綠燈,往學校的後門走來。深秋的午后陽光,正照著那女生白皙的臉龐,只見那女身穿著一身"清水高中"女生的黑色校服;剛過紅綠燈之時,偶的抬頭,正與顏程泉四眼相對。霎時彷彿一陣電流,直竄入顏程泉的心臟,讓顏程泉,忍不住的一陣心悸。因為,正要走進學校的女生,正是楊惠惠,而此時,顯然楊惠惠,是正回教室自習唸書。於是當下,顏程泉,頓時不禁又點後悔,心想剛剛,自己應該留在教室裡;這樣,至少就有整個下午的時間,可以偷偷的看楊惠惠。顏程泉,這才與楊惠惠擦身而過,忽而,只聽得身邊的楊文興,打趣的說『ㄟ~顏程泉。你不說,要請剛剛那個~"冰身美人"看電影嗎?ㄟ這麼久了,結果你還是都不敢說,對不對?呵呵~膽小鬼~』。隨之,蔡進貴,亦故作海派的,起鬨說『啊~~對啦。顏程泉,真的是膽小鬼啦。不然這樣啦。看你什麼時候,想請她看電影了。啊~如果你不敢跟楊惠惠講,那就我們替你講啦~』。

「死黨」為朋友,出餿主意,追女朋友,此時蔡益昌,自也不會沉默。不過蔡益昌,話說的,倒比較中肯些。只聽蔡益昌,口氣鄭重的,說『ㄟ阿泉啊。告訴你啦。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名正言順的,約楊惠惠看電影啦。而且就算她拒絕,你也不會很難看啦~』。只聽蔡益昌,接口說『聖誕節,已經快到了對不對。啊~~現在學校不是都有賣聖誕卡嗎?所以阿泉啊~~如果你要讓楊惠惠,知道你喜歡她。嗯~~那你就去買一張那種卡片上,寫得很"曖昧"的那種卡片,寄給她啦。這樣那個楊惠惠,一定就知道你喜歡她了啦。啊~假如楊惠惠,也有回寄卡片給你的話,這樣就表示她也喜歡你啦。這樣你約她看電影,就百分之百,可以成功了。啊~~假如她沒回給你卡片的話,這樣也沒關係啊。反正聖誕節,寄聖誕卡給同學,也是理所當然啊。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的啊。對不對~~』。蔡益昌的建議,其實也沒什麼創造性。因為聖誕節,想寄那片給楊惠惠,關於這事,顏程泉,早就想過很久了;而且也已到書局裡,挑了好幾張,很"曖昧"的卡片。譬如,畫面灑著金粉的飄雪卡片上,寫著「聖誕節~~妳在溫馨的窗內,我想念你在風裡~」;亦或是,卡片一男一女相擁而吻,寫著「情訂聖誕夜的諾言,我們不見不散~」之類的,等等...。顏程泉,每每想到楊惠惠,心中總是會昇起許多的浪漫綺麗念頭;不過當然,也都是想想而已。畢竟,有許多青春男女之事,八字都還沒一撇,也不好跟幾個死黨說起。何況,現下,正是建醮齋戒的時候,想太多男女之事也不好。因為男女之事,民間的歸類,也總是屬於"葷"的事。校門外的十字路口,綠燈亮了,而四人,既說要去看醮樓,隨即便也騎上腳踏車,橫過十字路口。六座醮樓,除了一座搭在山上,看不到外,另外尚有五座醮樓。最大的一座醮樓,就在西社里火車軌旁的田裡,而這是顏程泉與蔡益昌,每天上學的路上,都會經過的。另外,鰲峰山下的紫雲嚴觀音廟前,一定也有一座醮樓。因為紫雲嚴觀音廟,據說已有三百年的歷史,是清水鎮最大的廟;而且這次的建醮,似乎也就是紫雲嚴觀音廟,所辦的祭祀。其餘還有三座醮樓,搭建在何處?四個人,其實也都沒見過,只是偶而,也有聽見別人說起;而這也正是,這日下午,四人想去找的。四人騎著腳踏車,才過了學校後門的十字路口,便聽蔡進貴說『ㄟ~我聽說火車站,那裡有一座醮樓啦。火車站離這裡最近,不然我們就先去火車站那裡看看~』。清水火車站,離清水高中不遠,於是,四人,自便也騎著腳踏車,到了清水國小門口,便左轉,往火車站去。


清水火車站,是日據時代所建的老車站,地點有點偏僻,僅是一條路通往的死胡同,而且車站也很簡陋。柏油路的盡頭,是一棟紅磚平房建築的火車站,只見四個高中生,騎著腳踏車,沿著空蕩的柏油路,向火車站而來。此時火車的南邊,果見搭有一座醮樓,不過或許地處偏僻之故;所以這座醮樓,顯得有點簡陋,規模也不大。眼見這座醮樓,約就只是一間小廟那麼大,而且白天也沒點上燈光,四人看了不禁有點失望。由於蔡進貴家,距火車站最近,於是隨之,只聽蔡益昌,嗤之以鼻的說『唉呦~~蔡進貴,你們這裡的這個醮樓,怎麼這麼小。人家,我們西社里那裡的醮樓,多大啊。大概有四、五層樓那麼高耶。不信待會你去看了就知道~』。楊文興,家住紫雲嚴觀音廟,右邊巷子的後山;而此時,聽蔡益昌,說他西社里的醮樓大。一時楊文興,自不甘示弱的,說『呵~~你們西社里的醮樓大,有什麼用啊。人家我們觀音廟前面的那座醮樓,搭得才漂亮咧。尤其一到晚上,整座醮樓的燈都亮起來,那才漂亮咧~~』。蔡進貴,聽了自家附近的醮樓,被比了下去,自也反駁說『啊~~醮樓漂亮,有什麼用。老師不是說,建醮,主要是要超渡孤魂野鬼的。所以你們那裡的醮樓,搭得比轎漂亮,那大概也是吸引去的孤魂野鬼,也比較多而已。所以~呵呵~~搞不好,半夜你們那裡,還會看見鬼咧~』。蔡進貴的話,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所以醮樓,都是夜晚才點燈,而據說,繽紛閃爍的醮樓燈光,都會點亮一整夜。而火車站的醮樓,既沒什麼看頭,四人,便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又騎著腳踏車,回頭找另一座醮樓去。

『ㄟ~如果說這次建醮,是要超渡孤魂野鬼。這樣七十幾年,才建醮一次,那不就會有很多孤魂野鬼,現在都聚集在清水鎮?~唉呦~~這樣搞不好,現在我們身邊,就跟著好幾個"好兄弟",感覺毛毛的耶~~』『對啊~~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真的有鬼耶。上次我們那裡有人來""牽亡魂",然後我也去看人"牽亡魂",那個才恐怖咧。上次那個牽亡魂,就是住在我們那裡的一個人淹死了,然後他的家人,很想見他,所以就去牽亡魂。ㄟ~結果,那個牽亡魂的,牽來的亡魂,真的全身都濕濕的,一直在滴水。喔~~那種感覺真的很恐怖。而且,那個亡魂附身的人,是個男的喔。可是他講話的聲音,居然是女生的聲音,而且還跟那個淹死的女聲音,都一樣耶。你們說恐不恐怖。而且聽說,有時候牽亡魂,還會牽到幾百年前,死掉的亡魂;然後講得話,就跟古時候的人,講的話一樣~』。『呵呵~~講到這個。你們有沒有玩過"碟仙"?上次我玩過一次,就是跟三年二班,那個胖胖的,頭大大的,叫什麼~"彰"一起玩。喔~~我忘了他的名字,可是大家都叫他"童乩"。因為只要有他一起玩,就一定可以找來碟仙。呵~~而且上次我們找來的那個"碟仙",我們就問他是什麼時代的人。呵~~結果,那個碟子,就一直跑,先跑到"康",然後又跑到"熙"。ㄟ~~"康熙"時代的人耶,好幾百年前,死掉的人耶,居然還被我們找來。喔~~那時候大家都嚇一跳,有夠毛的~~』。四人騎著腳踏車,往西社里的路,去找第二座的醮樓。而既說起建醮,是為超渡孤魂野鬼,一路上,四人自是鬼怪的話題不斷。蔡益昌,先是說身邊,可能有好兄弟跟隨。蔡進貴,便也說起,他先前看過人家牽亡魂之事。隨後,楊文興,更說起他曾玩過碟仙的事。至於顏程泉,與幾個死黨,騎著腳踏車,穿梭於清水鎮的大街小巷間;可不為何,雖與死黨在一起玩樂,而他的心中,卻似總感覺有點鬱悶。而且,這種突如其來的心情鬱悶,似乎是在顏程泉,上了高三之後才開始。而假如要在細究的話,這種突如其來的鬱悶,似總是隨著當顏程泉,想及楊惠惠之時,便會如此。類似一種「不知該如何說明的空虛」,讓顏程泉,雖如同以往與幾個死黨,在一起嘻鬧,可在他的心中,卻總似有個空缺一樣;而這種心中莫名的空虛,又讓顏程泉,似更想能看見楊惠惠。因為顏程泉,這種心中的空缺,似並非是與這幾個"死黨"的朋友在一起,所能補滿的。四人,騎著腳踏車,到過西社里的火車路旁,看過了搭在稻田中的醮樓;隨後,又在遠東戲院前的廣場,找到了另一座的醮樓。不過,據說西寧里,也有一座醮樓,可四人,騎著腳踏車,在附近的大街小巷,繞了又繞,卻就是找不到醮樓。不得已最後放棄了,四人便騎著腳踏車,往紫雲嚴觀音廟,去看最後的一座醮樓。

四、初玩碟仙
「紫雲嚴觀音廟」廟前的醮樓,果是搭得相當美輪美奐。這醮樓的形狀,就猶如另一座紫雲嚴觀音廟一樣,只見五層的主醮樓旁,都各還有副醮樓;而且醮樓的兩旁,左邊是一條巨龍,右邊是一頭巨大的老虎。另外,廟前的廣場,則掛滿了一排排的大紅燈籠,氣氛霎是熱鬧;而大紅燈籠下,則是排滿了一排排有如中元普渡的供桌。當然,可以猜想的到,觀音廟內,在建醮的這段日子裡,必定也是張燈結綵。就如,每年的元宵節,紫雲嚴觀音廟,也總是會舉行製作花燈比賽;而後整個百年大廟裡面,便都掛滿了花燈比賽的花燈,加上來往欣賞花燈的人潮,真是熱鬧非凡。不過這日,四個高中生,主要只是想找到清水鎮建醮,搭的幾座醮樓。況且大白日的,就算廟前,廟內有無數的花燈,可大紅的燈籠,及彩色玻璃紙做的花燈,也都沒點亮,自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四個高中生,騎著腳踏車,在鎮區繞了一圈,找到了四座醮樓;而時間,其實也才不過花了一個多小時。這時的時間,也才不過下午三點多,而楊文興的家,又就在觀音廟旁,北側巷子的後山。四人既已逛過醮樓,而且星期六,下午的時間也尚早。於是楊文興,看了下手錶,便說『ㄟ現在時間還這麼早,我們要做什麼?反正,現在就在我家附近了,不然就先到我家好了。反正我家沒人在,看你們要不要看A片啊。不然我放A片,給你們看~~』。蔡益昌,一聽楊文興,又提議要看A片,一臉頗不以為然,便反駁說『ㄟ砰興啊。人家現在建醮期間,大家都在齋戒吃素。喔~啊~你還要看A片。而且你家又在觀音廟後面而已。這樣你不怕~"天打雷劈"喔~~』。蔡進貴,此時亦在一旁起鬨,附和蔡益昌。於是楊文興,笑了笑,又改口提說『好啦~~好啦。不要看A片,那就不要看啦,你們自己說的,別說我不放給你們看啦。不然,我們去山上划滑板啦。這樣好不好?』。蔡進貴,回說『啊~~要划滑板,還要回家去拿。不然你只有一個滑板,我們也沒帶,這樣怎麼划~』。蔡益昌,隨之,則說『啊~~不然,我們回學校去打籃球啦~』。至於顏程泉,倒是比較想,早點回學校去。因為若早點回到學校,就算是要到操場打籃球,也得先回到教室,而回到教室,就能看到楊惠惠。畢竟對顏程泉而言,就算只能看楊惠惠一眼,那也是有如天降甘霖。然而楊文興的家,就近在咫尺,況且楊文興,也尚背著書包,總不能過家門而不入。於是,楊文興便說『啊~好啦好啦。不然,我先回家,把書包放下,再出來好了啦~』。楊文興,既如此說,四人便也騎著腳踏車,一道往觀音廟旁,北側巷子的上坡路,騎去。

楊文興的家,由於父母都出去做生意,所以白天總是沒人。因此楊文興的家,自來便也成為四個死黨,偷看A片,與偷抽煙的萬惡淵藪。不止於此,楊文興家,新蓋的三層樓樓房,由於在山邊視野相當的好。所以楊文興的三樓房間裡,總隨時準備著好幾把望遠鏡,好用以偷窺,躲在山上的樹林、或在草叢間,卿卿我我的情侶。這不,剛剛還說不想看A片的蔡益昌,才一走進楊文興的房間,自然而然就順手拿起了一支望遠鏡;而後按奈不住,就說想到頂頭去看山上的風景。至於既在這萬惡淵藪裡,四人才進房間,只見楊文興,順手從他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包煙;而後,四個高中生,便是一人拿了一根煙,率性的便抽起了煙。抽屜既開,只見蔡益昌,隨即便也探頭過去,似想看楊文興的抽屜裡;到底還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喔~~A片錄影帶。喔~~還有黃色小本的。喔~還有女生的相片耶。砰興~~你果然偷藏了不少好東西~』邊在楊文興的抽屜翻找,只見蔡益昌,邊拿起抽屜裡的東西,邊高呼。而楊文興,則邊忙著,又把蔡益昌的東西搶回來。忽而,只見蔡益昌,似又在楊文興的抽屜裡,找到一包東西,卻不知什麼東西,便拿在手裡,問說『欸~~這是什麼東西啊。怎麼還沒拆耶。喂~~砰興,這是什麼東西啊~』。楊文興,拿過蔡益昌手裡的那包、塑膠包的東西,看了一下,便說『呵~~這個,就是上次我在書局買的啊。碟仙啊~~』。隨即,楊文興,隨口便又說『ㄟ你們要不要玩啊。我們來試試看好不好。上次我跟三年二班的那個"童乩"玩,這個碟仙的碟子,它真的自己會動耶。很詭異耶~~~』。青春期的好奇心驅使,加上高中生,愛冒險的個性,三人聽了楊文興,對"玩碟仙"的形容後,自都不禁也想嘗試看看。況且,對於從小在"無神論"、"破除迷信"及"科學教育"下,成長的四個高中生來說;這鬼神之說,從來也沒人知道是真是假。因此,縱然當下,四人心中難免懷有些許恐懼,不過倒也都想試試看,這碟仙之說,到底是真是假。

楊文興,拆開了那塑膠包,從裡面倒出了一個,直徑約四、五公分的白色塑膠小碟子。只見那白色塑膠碟子,內面繪著一個類似佛像的圖騰;而背面,則只有在碟子邊緣,劃了一個紅色的箭頭。隨後,蔡益昌,則又從那塑膠包裡,拿出了一張考試卷般大的紙。只見紙張上,有如樹的年輪般,由內到外畫了幾個圈,而圈內則大大小小的,寫滿了字;另外,則還有一小張的說明書。楊文興,說他已經玩過一次,所以也就沒看說明說。只見楊文興,先把那白色的塑膠碟子,覆蓋到字紙的中心,便對三人說『ㄟ上次我就是這樣玩的。就是我們四個人,都用食指按著這個碟子,然後嘴裡一直唸"碟仙來臨"。然後,假如這個碟子,自己動起來,那就是碟仙來了。啊~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問碟仙問題。然後這個碟子,它就會自己跑。最後就看碟子上的箭頭,指著那個字。這樣就是碟仙回答我們的答案了~』。講及此,楊文興,忽而望著顏程泉,開了個小玩笑,說『呵~~不然我舉例啦。像顏程泉,可以問碟仙說~"我將來的老婆,是不是楊惠惠?"。呵~~假如碟仙的箭頭,指到"是"的那個字上面。這樣就表示,你將來的老婆,一定是楊惠惠了啦。所以顏程泉,你就可以勇敢去追楊惠惠了啦。呵呵呵~~』。楊文興,所舉的例子,對顏程泉來說,果真還真有吸引力。因為這正是顏程泉,此時心中,最渴望知道的答案。因此,光就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顏程泉就是拼死,也非玩碟仙不可了。四人,圍著房間裡的一張小桌子而坐,將寫滿字的字紙,鋪於小桌子上後,只見楊文興,便將那白色放到字紙的中央。隨後,四人懷著忐忑的心,便各以食指輕按白色塑膠碟上,而在嘴裡,齊聲唸頌『請碟仙降臨,請碟仙降臨~~請碟仙降臨......』。齊聲唸著「請碟仙降臨」,唸了約莫十分鐘,四人卻見紙上的白色小碟子,仍一動都不動。蔡益昌,按奈不住,開口說『ㄟ~砰興,你是不在騙我們,這個碟子根本連動,都不會動啊~』。蔡進貴,亦起鬨說『對啊~~砰興就是砰興。都在騙我們~』。楊文興,一張臉漲紅,急辨解說『啊~~一定是剛剛,有人上廁所沒洗手啦。所以碟仙才不會來啦。看剛剛誰上廁所,沒洗手啦。還怪我~』。既有此「上廁所沒洗手」之說,於是四個人,都去洗了手,而後又再重試召喚碟仙。

『請碟仙降臨,請碟仙降臨....』四人又試了五分鐘,字紙上的白色塑膠碟子,卻仍是一動也不動。忽而,白色塑膠碟子,突然動了一下。蔡益昌,高興的說『ㄟ動了,碟仙來了~』。畢竟,四人當中,有人想問碟仙,關於自己是否能順利考上大學;有人想問碟仙,關於現下自己所心儀的班上女同學,是否是自己將來的妻子。而且搞不好,還有人想問,關於"大家樂"的明牌。因此若真是碟仙來顯靈,大家自也高興。不過白色塑膠碟子,卻只動了一下,就不再動。這下,四人不免又有些失望。不過,四人卻也還不放棄,繼續又齊唸『請碟仙將臨,請碟仙降臨,請碟仙降臨.....』。....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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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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