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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鄭一官被排拒武裝船隊門外 三娘千尋美色讓少年起春心
2011/01/24 06:44:51瀏覽642|回應0|推薦6
一、1985~高中暗戀第一次被拒絕的心碎
西元1985年十二月冬初,台灣台中縣,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這日,正是學校舉行,第二次期中考的第一天。午后時分的冬陽,照在學校後排樓的三年六班教室外走廊,只見楊惠惠,剛在教室裡吃完便當,便拿了課本;獨自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倚在牆邊溫習下午的數學。上午,剛考完了國文及三民主義,楊惠惠,覺得考卷還寫得頗順手,應考得不錯;只不過,這幾日,每當楊惠惠想專心唸書時,總是覺有點心煩氣燥。於是楊惠惠,放下手中的課本,走出了走廊外,背倚著走廊邊的廊柱,將頭略仰,好讓這暖暖的冬陽,能灑在她的臉龐。教室廊外的大王椰子樹,成排流蘇狀的巨大樹葉,被北風吹得婆娑舞動沙沙作響,猶如楊惠惠,冬陽下白淨的瓜子臉,前額的瀏海,亦略微隨風而飄動。背後的教室裡,依然鬧哄哄的傳來,班上男生,邊吃便當,邊討論上午考試的考題;而這些男生的聲音,或許正也是總讓楊惠惠,感到心情浮燥的原因。『哇~~這一題,我居然寫錯了。啊~~太可惡了~』『呵呵呵~~這題選擇題,我亂猜,居然給我猜對了。哈哈哈~賺到了~』教室的吵嚷聲中,楊惠惠,聽到了其中一個男生的聲音;而每次聽到這個男生的聲音,楊惠惠,頓時總會覺得,有如受驚的小鹿般的心中一凜。此時,這男生,正在教室裡與同學嘻嘻哈哈,不過隨即便見他哈哈大笑的,走出教室後門,且手裡還拿著本書。只見這男生,走出教室後門後,望了楊惠惠的背影一眼,便直走向教室前門的廊柱邊,並且拿著手中的課本,率性的就坐到了走廊邊緣看書。教室走廊的兩根廊柱間,相距約三、四公尺左右,於是當楊惠惠,見到那男生,就坐在咫尺的距離間看書;而此時,北風吹襲的暖暖冬陽下,更是讓楊惠惠,忽覺渾身起了一陣燥熱。因為那男生,正是顏程泉,而顏程泉,雖狀似坐在走廊邊看書,可楊惠惠,隱約卻總覺;班上這叫顏程泉的男同學,似更不時,都將眼睛飄到她的身上。況且,幾日前,楊惠惠一早到教室裡,竟在自己的抽屜裡,發現一張顏程泉放的聖誕卡;而且顏程泉,還在聖誕卡裡,寫了一首語意曖昧的情詩給她。「楊惠惠:....我癡迷的眼神等待月光的親吻, 躡手躡腳的月光便在黑夜,像是貓的影子走進我心扉。檯燈下書寫一個女孩的名字,貓的爪子便在我心中玩一團毛線球,剪不斷理還亂~~我〈〉妳」情詩的內容,如此露骨的表達男女情愛,當天,楊惠惠看見顏程泉,聖誕卡裡寫的曖昧情詩,心中便是陡然一驚。更甚者,是顏程泉在聖誕卡的最後,還寫說期中考後的下午,想約楊惠惠看電影。正是這事,自從收到顏程泉的聖誕卡後,楊惠惠,每每想及此事,便總覺得心情浮燥忐忑,更難以專心唸書。

「顏程泉~~想追我!!」一想到此小兒女情懷,楊惠惠的心頭,忐忑恰如小鹿亂撞。畢竟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女生,對男女之情,在楊惠惠的心裡,怎能沒有情竇初開的幻想。國小畢業後,上了國中就開始男女分班,及至高中,高一高二也是男女分班;而這對青春期的男女生而言,由於難以接近,卻更加深了對兩性的好奇。縱使楊惠惠,與住同一條街的劉其真,上下學之時,兩人亦常沿路攀談。不過,這自小就熟識的男生,或因太過熟悉,因此楊惠惠,對劉其真的感覺,卻就只是像是家人一樣,並談不上男女的情愫。至於上了高三後,男女合班,雖說楊惠惠也知道,班上的男生,都在傳聞林忠與她是一對。可縱然林忠想追她,就像是班上公開的秘密一樣,不過事實上,楊惠惠,卻對林忠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對班上男生間這樣的傳聞,時常更讓楊惠惠,頗感厭惡。至於顏程泉?楊惠惠,對顏程泉這個男同學,確實有種異樣的感覺。因為顏程泉的功課好,這是高二,尚未男女合班之時,楊惠惠在女生班裡,便早就有所耳聞之事。由於顏程泉外表,稱得上是英俊,且功課雖好,卻又愛搗蛋;因此,在女生班上,可說他的名字也頗出風頭。因此,高三男女合班後,變成了同班同學,而楊惠惠,初時,自也對顏程泉,這在女生班早有傳聞的男同學,多所注意。縱然兩人,少有交談,不過楊惠惠,倒也記得顏程泉,曾經拿過數學題,來請教她。除此外,楊惠惠,對顏程泉這個男同學的印象,就只是上下課,常看他爬窗爬牆,喜歡與狐群狗黨一起嘻鬧;甚至,晚上留校晚自習,還會偷抽煙,可說個性,頗為桀驁叛逆。總之,楊惠惠,自己似也說不上來,到底對顏程泉這個男同學,究竟是喜歡,或是感到厭惡。由此,乍然收到顏程泉的聖誕卡及情詩,楊惠惠的心中,更似五味雜陳,忐忑、浮燥,抗拒;但內心的深處,卻也不能不說,竟似也有點對男女之情想冒險的期待。由於,收到顏程泉的情詩、及邀約看電影的聖誕卡後,楊惠惠始終覺得,自己內心的情緒捉摸不定;因此,幾天下來,楊惠惠也只是默不作聲,亦不作回應。況且,對男女之情,女孩子原本就該含蓄矜持,由男生來主動追求。「顏程泉,既想追我,約我看電影,那他應該還會,再主動跟我說吧。到時我再跟他講,考上大學以前,我是不可能交男朋友的~」正是如此想,因此幾天下來,楊惠惠的內心雖然抗拒,可卻不能不說;其實抗拒中,竟似也還有點期待。

楊惠惠,自收到顏程泉的聖誕卡後,幾天下來,她也曾幾度倚在教室外的牆邊,期待顏程泉,會主動走過來;並向她說清楚,為何寄情詩給她,又會何想邀她看電影。只不過等了幾天,可自此顏程泉,卻竟像是若無其事,甚且天天從身邊經過,亦再無任何進一步的表示。由此,久等不到下文之下,加上女孩敏感的心思,自讓楊惠惠不禁又認為,或許這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甚至,她更不禁懷疑,或許顏程泉寄情詩給她,這也只是班上男生之間,興起的一場惡作劇而已。三年六班教室外,冬陽照耀的走廊邊,楊惠惠背倚著廊柱,略仰起頭,望著天空,讓暖暖的冬陽遍灑她的臉龐;而此時,隔著一根廊柱,則見顏程泉坐在廊柱邊看書。中午時間,同學都還在教室裡吃午餐,而走廊上,此時也唯有顏程泉、與楊惠惠兩人,隔著三、四公尺的距離;然後,距離縱然如此之近,彼此似又有話想對對方說,可兩人卻又總是默默不語。期中考明天下午,就會考完最後一科,而顏程泉在聖誕卡裡,正也是約楊惠惠,說考完試的下午,想邀她看電影。於此,時間已如此迫在眉睫,而顏程泉,卻還未得到楊惠惠的答應,要說他的心裡,怎能不慌。事實上,此時顏程泉,雖坐在廊邊,狀似在看書。可其實他的心思,卻完全都不在課本上,而是內心顫抖的,不斷的想著,邀約楊惠惠看電影的事。「明天下午,就考完試了。但楊惠惠,到底願不願意,考完試後,跟我去看電影;怎麼都不告訴我?假如她收到我情詩,又答應跟我去電影,那就代表她願意當我得女朋友了。還是我得自己再去問她呢?現在教室外都沒人,只有我跟楊惠惠而已,或許我把握這個機會,現在就過去問她!!」縱是心裡這麼想,可顏程泉,卻是仍坐在廊邊看書,身體一動也不動。冬陽下的廊邊,只見楊惠惠,穿著學校的女生制服,黑色的西裝外套,及黑色長褲,身材看起來穠纖合度;而白淨的臉龐迎著陽光,陽光又灑到了她短髮下的粉白頸項間。這眼前美麗的畫面,讓顏程泉,光是雙眼偷偷的飄向楊惠惠一眼,頓時內心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不過,正也是這樣的悸動,似更讓顏程泉,不敢過去跟楊惠惠講話。冬陽照在書本上,可顏程泉的心思,卻根本不在書本。只見顏程泉,手中捧著書,卻又偷偷的抬頭,有意無意的,又把雙眼飄向楊惠惠。正在此時,楊惠惠,竟也回過頭來,望向顏程泉;頓時顏程泉,就像偷情被發現一樣,心中陡然一驚。正當顏程泉慌張的眼神,想閃躲,因為顏程泉,每次面對楊惠惠明亮烏黑的雙眸,總是會感覺恰似有一陣電流,剎那竄入心臟;讓他難以承受,那瞬間的強烈電擊。只不過,顏程泉的眼神,還來不及閃躲,突然卻見楊惠惠,起身向他走過來;頓時,顏程泉,驚得不知所措,感緊也站起身。因為顏程泉知道,楊惠惠會主動向他走過來,必定是為了明天下午,邀她看電影的事。果不其然,當楊惠惠,走到了顏程泉的面前,便問說『顏程泉~~你為什麼要約我看電影?』。

「顏程泉~~你為什麼要約我看電影?」楊惠惠,簡單的一句問話,竄入了顏程泉的耳裡;一時,竟讓顏程泉,慌得手腳無措,腦海頓時更陷入一片混亂與混沌。原本顏程泉,也預想過很多話,想對楊惠惠說。可此時,面對楊惠惠的問話,顏程泉一時卻慌得,結結巴巴;甚至混沌腦海,更似一片空白,一句話都想不起來。『嗯~~沒~~沒~~~沒有啦。嗯~~~我!!~』只見顏程泉,一付不知所措的表情,言詞結巴。好不容易,這才見顏程泉,說出完整的一句話,說『楊惠惠,我~~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楊惠惠,初時走向顏程泉,心裡便也有點慌。因為這小兒女情懷之事,原本就該由男生主動,可顏程泉,聖誕卡裡寫說,想邀她看電影,而後卻又悶不坑聲;因此這才迫得楊惠惠,不得不主動,找顏程泉說清楚。原本楊惠惠,迫不得已,走來問顏程泉,還希望顏程泉,想邀她看電影,能態度大方一點。然而楊惠惠,平常見顏程泉,一付膽大妄為,可此時,說想邀她看電影,卻竟是言語慌亂,模樣狀似猶豫不決。於此,顏程泉的慌亂,似亦感染到了楊惠惠,只聽得顏程泉說「我們去電影好不好?」。頓時楊惠惠,心中的抗拒浮上心頭,便直捷了當,回說『我又沒答應你。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看電影!!』。原本楊惠惠,只是想表現女孩子,不隨便跟男生去電影的矜持,且希望顏程泉能說出更好的理由。只不過,面對顏程泉,一時楊惠惠,竟也是心中慌亂有如萬馬奔騰;因此講話的口氣,竟也出乎她意料外的,顯得冰冷與生氣。至此,兩人之間,縱使暖暖的冬陽照耀,可彼此面對面的距離間,卻竟像是豎起了一道冰封的牆。乃至顏程泉,原本恐慌的心中,乍聽楊惠惠,冰冷的拒絕,霎時更覺楊惠惠的冰冷言語,就像是一把利刃,瞬間插入了他的心臟。「為~~為什麼?」許多混亂的問號,浮現在顏程泉的腦海,因為有太多的不明白;因為,這是顏程泉的人生,第一次嘗到,被所愛的女孩傷害,而感覺到心碎。事實上,顏程泉,從小到大,便常聽媽媽耳提面命,說及「自由戀愛」的恐怖;以提醒顏程泉三兄弟,免得誤入崎途。譬如,媽媽總常以舅舅為範例,說─「像你們的小舅舅啊。唸高中,就想交女朋友,還寫信給女生。結果那個女生,就把你小舅舅的信,拿給老師;害你們小舅舅被罰跑操場。還有你們外公外婆,還被叫到學校去,差點說要把你小舅舅退學。....」「還有,你們二舅舅。唸大學的時候,為了交女朋友,就去頭髮燙得跟一個鳥窩一樣,給厝邊隔壁,笑得要死。還說你們二舅舅,為了等女朋友,下大雨,還去門口等一整天,整個人淋得跟猴一樣。最後,唸到大學四年級,畢業前,你們二舅舅的女朋友,竟然把你二舅舅寫給她的信,全部拿給學校。因為學校是規定不準自由戀愛的。結果害得你二舅舅,大學畢業,就沒拿到証書!!」「還有你們四舅舅,為了跟女朋友結婚。因為他交的女朋友,就是你們四舅媽,是基督教徒。所以你四舅舅,就去信基督教。結果現在,他不拿香,也不拜祖先,讓你外公外婆氣得要死。說他不孝,給他讀到大學畢業,有什麼用....」。

「自由戀愛」真的很恐怖,因為在媽媽講的,舅舅的故事裡,幾乎完全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只不過,正如一則和尚與老虎的笑話,說─「有一個小和尚,因從小被送到山上當和尚,所以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有一天,老和尚要帶這小和尚下山,去買生活用品。兩個和尚,走到山腳下,看見了一個女人。小和尚,沒見過女人,便問老和尚,那是什麼動物。此時老和尚,為免小和尚,被女人誘惑,便對他說:"那就是老虎,會吃人的"。後來,待兩個和尚,從山下又返回山上,廟裡的住持,便問初次下山的小和尚,這日路上是否有遇見什麼,讓他感到最喜歡的事。結果小和尚,就跟住持說:"這日下山,路上遇見我最歡的,就是會吃人的"老虎"!!"。.....」。正是如此,所以顏程泉的媽媽,縱使從小耳提面命,提醒他「自由戀愛很恐怖」;然而到了青春期,當看見自己所喜歡的女孩,顏程泉卻還是認為,他人生最渴望的,卻還是「很恐怖的自由戀愛」。畢竟舅舅們,唸書的那個時代,正是台灣「戒嚴」最嚴厲的年代。所以媽媽說的─「舅舅在學校談戀愛,寫信追女朋友,結果被罰跑操場,甚或被學校退學」。由於正處社會風聲鶴唳,且「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戒嚴時期」,所以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況且「建設台灣復興基地」「反共大陸」,正需要有為青年,獻身給國家;'而青年,在學校大談男女戀愛,為免會因小兒女之情,而誤了報國的偉大前程。因此,那個「戒嚴」肅殺年代,學校裡不準男女學生談戀愛,如此的嚴男女之防,或許也是有可能;而且那個年代,男女若沒結婚,就發生男女的親密關係,就會被視為「通姦」。「通姦」是有罪的,所以假如舅舅,當年是因「通姦」的罪名,因毀了一個處女的貞操,而被學校退學;說來,這也不無可能。不過,現下的這個年頭,雖說台灣仍在「戒嚴」,可學校裡,男女學生之間的交往,卻早已不若二、三十年前,那麼的封閉。而且像班上的同學蔡振佑,他的女朋友,就在隔壁的三年七班,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結果,蔡振佑,也沒被老師罰跑操場,或被退學;反而,是讓班上的男同學,都很羨慕。所以說,時代不同了,「自由戀愛」應也不再像媽媽說的,那麼的恐怖。縱是如此,可這日,顏程泉卻仍第一次,嚐到了因「戀愛」,而受到傷害的心碎與痛苦。『楊惠惠~~~為~~為什麼,妳不想去看電影~~』教室外的走廊邊,顏程泉,手腳顫抖的不知所措,心慌的的結結巴巴,又開口問了楊惠惠一次;然而,卻見楊惠惠,冷著一張臉,只隨口說了句『我不想去~』。正巧,教室的後門,此時只見陳賜仁,走了出來。於是楊惠惠,一個轉身,頭也不回,便走進教室,冬陽下,卻徒留顏程泉一臉茫然落寞,獨自站在走廊外。霎時,望著楊惠惠的背影離去,顏程泉更覺,似乎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整個忽然都暗了下來;而且天氣,忽然更變得很冷,凜冽的北風似不斷的,往他的身上吹襲。「心灰意冷...」或許這就是心碎的感覺,而顏程泉,原本總滿是嘻笑的面容,霎時似也都暗澹下來;唯手腳的顫抖,與忐忑的跳,依然在繼續。

陳賜仁,走出教室後門,正巧目賭楊惠惠,與顏程泉講完最後一句話,轉身進教室。一時不明究理,陳賜仁,才走到廊邊,便直笑著,問顏程泉說『喔~~阿泉啊。進步了哦。剛剛你跟那個"冰山美女"講話哦。講什麼,怎麼看見我出來,她就閃了。而且臉色好像還不太好看~~』。『呵呵呵~~不會是被我這電燈泡撞見,不好意思吧。這樣的話,我真的很抱歉耶,打擾了你們。不然阿泉啊,我再躲回去教室,然後叫她出來好了~~~』陳賜仁,逗趣的開玩笑,可顏程泉聽了,此時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由於陳賜仁,原本就是顏程泉,無話不談的朋友,而顏程泉想追楊惠惠,也常跟陳賜仁說起。因此,此時顏程泉,便也毫不隱瞞,只是一臉的尷尬,語調虛弱無奈的說『唉~~沒有啦。本來考完試,想請她看電影,她不要啊~~』。陳賜仁聽了,頓時搥手頓足,指著教室後門,裝出一付暴跳如雷的模樣,咬牙切齒卻只小聲罵說『哼~~這個查某,"囂擺"啥小。也不看看自己像洗衣板,說身材沒身材。ㄟ~咱阿泉,要追妳,是看得起妳咧。說到這些"查某",真正是不知好歹~~』。當然陳賜仁,裝模作樣逗趣的叫罵,不外乎只是想替顏程泉出口氣,做做樣子罵給顏程泉聽而已。可此時,面對陳賜仁的逗趣模樣,顏程泉,卻仍只覺心灰意懶,心情沉重的有如墜落谷底,一點都笑不出來。顏程泉,只是苦笑著,又坐回走廊邊,不過,卻是再也沒有心思,翻開書看書。陳賜仁,見顏程泉一付精神萎靡,與平常愛嘻鬧大不相同,果真像是心裡受了很大的傷害。於是,站在朋友義氣相挺的立場,陳賜仁,便又走到顏程泉的面前,以"大男人主義"大喇喇的,對顏程泉說『啊~~阿泉啊。不必這樣失志啦。因為追女孩子,被女生拒絕,原本就是"失敗為成功之母"啦。而且這些"查某人",就是想要男人把她們~"霸王硬上弓"啦。所以,你越失志,越追不到女孩子啦~~』。『所以阿泉啊。我教你啦。下次你要約女孩子看電影,你就要像我這樣,擺出一付老大的氣勢。然後跟她這樣講~~』邊說著話,只見陳賜仁,果也腳站三七步,擺出一付流氓的架勢。而後只見陳賜仁,雙手叉腰,聳著肩,抖著腿,一付橫眉豎眼的狠樣,沉聲的說『喂~~~"查某"啊。當我的女人怎麼樣?~敢說不,我就讓妳~"敬酒不吃吃罰酒"喔~』。乍見陳賜仁,逗趣耍寶的模樣,果真好笑,顏程泉"哈哈哈~~"笑了幾聲;可心中的陰霾,卻始終仍盤旋心頭。及至下午的考試,顏程泉,都再無心看書。

下午的考試,當數學考卷發了下來,而顏程泉,坐在考場裡,面對考卷,卻仍只覺大腦一片亂哄哄。甚至,當顏程泉,把一題數學考題,看了好幾次,而大腦仍混亂的,連考題在寫什麼也不知道。恐慌的心情,又從顏程泉的心頭昇起,恰似被楊惠惠拒絕的那種心慌與手足無措,竟似仍在考場裡繼續。於是,考題從頭看到尾,顏程泉竟似全都陌生的看不懂,讓他越來越恐慌,越來越恐慌;而這種感覺,竟猶如在考場,直墜地獄,困在暗無天日的冰冷深淵。.....xxx

二、夢魘中的地獄~怪鳥襲擊
鎮平庄的深夜,凜冽的北風在毛玻璃窗外呼號。夢魘中,惶恐的期中考,忽然顏程泉,發現自己惶恐的,又墜入地獄。「...柏油路坑坑洞洞的臨港大道,路兩旁雜草長得比人還高,過了火車鐵軌後,是一條稻田間蜿蜒的產業道路。小路左邊緊臨著稻田有成排的樹,我手裡拿著一條細綿線,正走在往田裡的小路上;當時我還是個小學生。我手裡拿著一條細綿線,是因為幾日前,我在小路旁的一棵樹上,看見一個鳥巢;而且我爬到樹上後,發現鳥巢裡還有四隻,剛孵出蛋的雛鳥。所以這天,我帶了細棉線來,因為我想把那四隻剛孵出蛋的雛鳥,當成我的寵物。而為了將來牠們長出翅膀不會非走,所以我想先用綿線,將牠們都綁起來。殷紅的夕陽有如將天空染血般,而漫天的紅雲又將水田映成了殷紅,我拿著綿線爬到樹上,找到了鳥巢。鳥巢裡的四隻雛鳥,全身紅通通都還沒長羽毛,也還沒開眼。於是我將一隻隻的雛鳥抓出鳥巢,再用手中的細綿線綁在雛鳥的腳上,將四隻都綁成一串,而後又將綿線綁在鳥巢的樹枝上。我很得意自己的聰明傑作,因為我想這樣四隻雛鳥,就算將來長出羽毛,也將無法飛離開鳥巢;而我,就等到雛鳥長出羽毛,再來將牠們抓回家當寵物。...經過了約半個月,夕陽下同樣殷紅如血的天地,而我又來到小路旁的那棵樹下。我想鳥巢裡的雛鳥,現在應該都已經長大,也長了羽毛,所以我應該也可以,來將牠們帶回家當寵物。我爬到了樹上,伸手往鳥巢裡摸,果然摸到了已長了羽毛的小鳥,啾啾叫個不停。我很高興,因為我的聰明傑作,果然是有效的,小鳥長了羽毛卻都沒飛走。先前綁的綿線纏住了鳥巢裡的樹枝,所以我費了很大的功夫,這才把四隻雛鳥從窩裡掏出來。"嚇~~"看到雛鳥的模樣,我驚恐的,幾乎嚇得手軟。綿線仍綁在雛鳥的腳上,不過有的卻纏到了雛鳥的身上,由於綿線所綁處血液無法循環,所以四隻雛鳥都長成了極可怕的畸形怪狀。而且只有三隻雛鳥還畸形的活著,另一隻雛鳥卻早已被綿線纏繞而死,且乾乾扁扁的鳥屍,仍和另三隻雛鳥綁在一起。三隻畸形的雛鳥,被綿線綁住的那條腿,都變得很粗大,幾乎比頭還大;一隻翅膀被綿線纏住的,翅膀則腫得佔去半個身體。我把畸形的怪鳥抓在手上,頓時感到非常驚恐。於是我跳下樹後,順手便將三隻綁成一串的畸形怪鳥,丟在路邊的草叢裡,再不敢看,也不管牠們的死活....」。

顏程泉,原本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不過夢魘中,當顏程泉把手中三隻畸形怪鳥,丟在路邊的草叢後;而此時顏程泉的耳邊,卻竟似聽到一陣恐怖的吼叫聲。『ㄚ~~ㄚ~~』殷紅如血的赤色天地,顏程泉突然發現,原來剛剛他並不是在做夢;而是面對著,一面如牆一般的大銅鏡。「原來,剛剛我夢見小時候,把樹上的雛鳥綁成畸形怪鳥的夢,並非是夢。而是在這銅鏡裡,映出的影像!!~~這銅鏡,這地方,我好像來過。啊~~難道我又落入了"銅鏡地獄"~~」面對眼前如牆的巨大銅鏡,顏程泉霎時想起,似乎自己又落入了,先前已來過一次的"銅鏡地獄"。「銅鏡地獄!!」據說人死後,來到這個冥府的地獄,而地獄中的銅鏡,可以映出一個人,生前所做過的事;甚至不止是一生,而是累世的罪孽,都能在不同的銅鏡中映照出來。「啊~~我怎麼又落入了地獄!!~~在這銅鏡地獄,上次我還被一條巨大的怪蟒追。而且那隻全身腐爛瘡疤的巨蟒,好像就是小時候被我打死的蛇,想要向我討命~~」想到這裡,顏程泉,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因為剛剛,顏程泉在眼前的銅鏡裡,正看見自己小時候,為了想把樹上鳥巢裡的小鳥當寵物;所以用綿線,綁住鳥巢裡的四隻雛鳥。可最後,鳥巢裡,被綿線綁成串的雛鳥,卻竟都變成了畸形怪鳥,模樣甚為駭人。於是顏程泉,把牠們都丟在路邊,任牠們痛苦而死。『ㄚ~~ㄚ~~ㄚ~』殷紅如血的赤色天地,顏程泉又聽到了,一陣恐怖的怪叫聲。猛得回頭,顏程泉看見,紅通通的血色天空,竟似飛過一隻雙異展開幾遮住半個天空的大鳥;不~~~不是一隻大鳥,應是四隻。因為巨鳥,雖看似只有一個身體,可卻有四個頭,好幾對的翅膀,及好幾雙的大腳。巨鳥遮蔽天空飛過之時,翅膀拍擊,地上霎時飛沙走石;而塵土飛揚捲起狂風,頓時更將顏程泉整個人都吹翻,在地上滾了好幾個滾。『ㄚㄚ~』巨鳥怪鳴,才飛過,忽而又在赤色天空迴轉,且再次又向顏程泉飛來。"轟隆~"一聲巨響,大地震動,顏程泉以為是發生地震;不料舉頭一望,竟是天空的巨鳥,陡然降落到了離自己不遠處的地面。『啊~~啊~~啊~~怪物~~』驚恐中,此時顏程泉看清楚了,眼前不遠處的巨鳥,竟有如一棟高樓大廈那麼巨大。而且巨鳥,果真有四個頭,其中一個頭還長在後背,且像是乾扁發臭的鳥屍,腐爛的黏貼在巨鳥的背上。甚且,巨鳥踩在地上的六隻腳中,其中有三條腿,粗大腫漲且畸形;有如數十頭的大象堆疊成的柱狀肉塊,狀極駭人。

『ㄚㄚㄚ~~』巨鳥,仰天吼叫著,有若充滿憤恨,頓時拔腿飛奔,竟就向顏程泉衝過來。"轟隆~~轟隆~"...巨鳥以其畸形巨腿狂奔,大地不斷的震動搖晃;此時,顏程泉更已嚇得魂不附體,踩著搖晃的大地,便開始顛顛倒倒的沒命奔逃。路面坑洞破爛的臨港大道,竹林邊有條小路,看似通往回家的路,於是顏程泉不加思索,便直奔往竹林邊的小路;而巨鳥,仍緊追在後,且不時以巨大的嘴喙,像啄小虫般的直啄向顏程泉,似要將其吞食。竹林邊的小路,顏程泉沒命的逃,無奈腿軟顛簸,總跑不快。眼見巨鳥就要將他吞食,正巧小路前有條水泥橋,橋頭灑著許多冥紙,橋敦寫著「因果報應」四個字;此時,顏程泉無暇多想,奔到了橋頭,便沿著橋敦旁的土堤,躲藏到了水泥橋下的涵洞。橋下的的河床,河流中滿佈長滿青苔的鵝卵石,顏程泉涉水,躲在橋下的陰暗角落。由於巨鳥大如山,一時真也無法再啄到橋下的顏程泉;此時顏程泉,也終能稍鬆一口氣。正當顏程泉,蜷曲著身體躲在橋下,暫躲過巨鳥的攻擊,可此時河流的上游,卻似又飄來一陣有如屍體腐爛的濃烈腐屍味。河流的上游顯得相當陰暗,因為河的兩旁茂林遮天有如隧道,而當顏程泉,聞到腐屍味,舉目望向河流的上游;霎時,顏程泉幾不敢相信,自己驚恐的眼睛所見。因為茂林遮蓋的幽暗河流中,竟似有個巨大的腐爛蛇頭潛藏其中,這恐怖的蛇頭幾乎就跟河流一樣的大;且腐爛見骨的蛇頭,邊吐著蛇信,還邊向顏程泉游過來。「因果報應!!」顏程泉,忽然想起了剛剛橋墩,所見的四個字。頓時,顏程泉想到了─眼前這條腐爛的蛇,似正是小時候,他在這條河邊的稻田邊,打死的水蛇;而橋上的畸形巨鳥,似也正是他小時候,把樹上的雛鳥用綿線縛綁,所造成的畸形。一時也不及多想,只見顏程泉,連爬帶滾的,又跑出橋下涵洞,以躲避巨蛇;無奈,河流的水雖不深,可青苔滿佈的濕滑鵝卵石,卻讓顏程泉,頻頻的滑倒跌跤寸步難行。顏程泉,剛逃出橋下涵洞,便見橋上的畸形巨鳥,有如見到小虫出洞般;三個頭,以其嘴喙,頓時便向顏程泉啄去。顏程泉,嚇得在滿佈青苔鵝卵石的河床,翻身滾了幾滾。顏程泉,才起身,猛得回頭,此時卻見畸形巨鳥,與腐爛怪蛇相遇;而兩隻巨大的怪獸,竟有如把顏程泉當成搶食的食物般,彼此戰鬥廝殺起來。巨鳥與巨蛇,博殺翻滾,怪鳥長鳴聲撼天動地,而此時顏程泉,則有如小虫般,置身獠牙與巨爪間,驚恐已極,卻求生無路。頓時顏程泉,只能蜷曲著身體,失聲大喊,直叫說『救命啊~~對不起。我已後再也不敢做孽了。請饒了我吧。~~救命啊~~』。

『暫時放過他吧。這個人雖然身在地獄,不過他還是個生人,並非亡魂。所以就算有仇恨,也等到他死後下地獄,再找他報仇吧!!』忽然,顏程泉聽見,死去的阿祖的聲音,似從空中傳來。阿祖的聲音,話剛說完,轉眼間,當顏程泉再抬頭,果見畸形怪鳥與巨蛇,頓時竟都有如煙霧般,消失無蹤;且此時,顏程泉更發現,原來自己正蜷曲著身體,窩身躲在三合院舊厝的牆角。陰霾天空下的舊厝三合院,阿祖頭纏黑布,身穿粗布的黑衣黑褲,正站在舊厝三合院的稻埕中央。顏程泉,看見死去的阿祖,想也沒想,便起身,趕緊連滾帶爬的,直奔過去。只見顏程泉,慌得邊跑,嘴裡邊,直喊說『阿祖~~阿祖~~~救救我。我再也不想到地獄了~~我再也不敢做孽了。請你救救我~~』。此時,卻見臉龐黝黑粗獷的阿祖,語氣平淡,沉聲回說『喔~~這可不行。我可救不了你。 因為想離開地獄。這恐怕~~只有你自己~能救得了你自己!!』。阿祖的話,有講像沒講一樣,於是顏程泉,忍不住回說『ㄟ~剛剛,我還差點葬身在巨鳥與巨蛇的口中。要是我自己救得了我自己,那我還用沒命的逃嗎?~阿祖,拜託你,講點實際點的,有建設性的,好嗎?救救你的曾孫吧。不然要是我死在地獄,那你們家就絕子絕孫了~~』。阿祖聽了,呵呵笑說『呵呵~~你這個不肖子孫,要能死在地獄就好了。可在地獄裡,你卻是死不了的。呵~~就算是丟入油鍋,把你炸死了,而亡魂在地獄,死了也還是會在重生。炸乾炸死一億次,也還會重生。所以你就算是被那巨鳥,跟巨蛇,咬死吞噬,幾千幾萬次,也還是會在地獄重生。如此,當那巨鳥巨蛇,殺了你幾千次幾萬後,或許這樣就會減少牠們心中對你的仇恨。到那時,這巨鳥巨蛇,自就不會再找上你。呵呵~~不肖子孫,聽懂了沒。或許這就是能救贖你,不再被巨鳥巨蛇追殺的辦法之一吧~~』。「媽的~~要我被那怪鳥和巨蛇,搶食分屍,咬得粉身碎骨,還要死幾千幾萬次,這能算是救我嗎?~~要這種祖先,何用!!」聽了阿祖的話,顏程泉,不禁在心中暗罵。可在地獄裡,顏程泉心中的話,縱使沒說出口;然而阿祖,卻還是聽見了。於是阿祖,便生氣的,答說『哼~~你真是不肖子孫。我之所以帶你來地獄,就是要救贖你的靈魂,難道你不知道嗎?哼~~看你這輩子,才小小年紀,便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剛剛那巨蛇與巨鳥,對你的仇恨,不過就是你靈魂罪孽中,千萬分之一而已。上次在銅鏡地獄,你該也從銅鏡中,看見你累世的罪孽吧。哼~~你應該還記得,現在你的身上還扎著幾千萬條,來自他人對你充滿怨恨的鐵鍊吧。~~我之所以說,只有你自己才能救得了你自己,那是因為扎在你身上,這幾千萬條充滿怨恨的鐵練;是沒有人能幫你解開的。唯有你自己,想辦法,去消除六道輪迴中,被你傷害過的生靈的仇恨;如此鐵練才會慢慢的消失,懂嗎?~~至於我帶你來地獄,正是要讓你看清楚,你累世曾經造下的孽。如此,知道前因後果,也才能助你救贖你自己。無奈,你這個不肖子孫,冥頑不化,叫我又如何能幫你~~』。

『咳~~~算了。我看你這不肖子孫,就在地獄裡,自生自滅吧~~』阿祖,生氣的說完話,轉眼竟忽而消失不見;徒留顏程泉,獨站在陰霾天空下,舊家三合院的稻埕。瞬間,顏程泉更發現,原來自己剛剛並非是面對阿祖,而是面對著一面銅鏡。甚且,顏程泉舉目四望,竟見眼前的銅鏡,越來越大,幾乎上與天齊;而左右四方,更都看不到銅鏡的盡頭。巨大的銅鏡,竟有如活生生將世界隔成兩半一樣,顏程泉的身後,仍是陰霾天空下的舊厝三合院;可眼前銅鏡呈現的世界,人物景象卻猶如是個古代的港口。因為顏程泉看見,眼前港灣內的碼頭,停滿了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木造帆船;而且繁忙的港口,人人的衣著打扮,皆像是電影裡看到過的古裝。巨大銅鏡內,有如活生生的另一個世界,而顏程泉,站在銅鏡前,望向那個古代世界,一時卻竟似猶如在做夢。...「晨曦熹微的海港碼頭,我看見了許多的古代帆船,地點好像是在日本的一個小島。碼頭上有許多人,正在忙著搬運貨物上船......」。...X X X

三、1612~鄭一官被排拒武裝船隊門外
西元1612年秋,日本國慶長年間,德川幕府年代,九州平戶。先前,長崎及平戶一帶,數萬浪人的頭目,在石田村聚集。至於顏思齊,因搭救日本國的天主教徒一事,亦躬逢其會,並且與浪人頭目們,彼此立下盟約。秋日初晨的平戶港,碼頭但見大小海船滿佈,因南風已止,北風卻仍風向不定;加之,秋天,海上多暴風。所以隨南風來到平戶的海船,此時都尚停泊於碼頭,等待北風,再南航;以致整個港口內,泊滿大小海船,顯得頗擁擠。晨曦的微光俯照海面,在這風向不定的季節,只見滿佈碼頭的海船,多半都將桅桿的船帆收起。不過這日,天邊才微露晨光,海水幽藍的港口的碼頭,卻見有兩艘海船,船上的船工,已忙著將桅桿的掛簾船帆,似正準備出航。異於尋常的是,雖只有兩艘海船要出海,可碼頭邊上,卻竟有數百精壯漢子,正絡繹不絕的搬貨;且這數百身手矯健的漢子,後來竟也全都上了船,竟似要隨船出海。兩艘海船要出海,那需要這麼多的船工?~原來,這兩艘即將出海的海船,並非是一般出海經商的商船,而且也並非是要南航。因為這兩艘海船,其實只是要從平戶島的東岸,沿著近海,繞向平戶島的西岸;以將船上搭載的數百精壯漢子,送到一個浪人軍隊住居的海邊漁村。因為,這正是日前,顏思齊,與浪人頭目的盟約之一。即一名叫真田幸村的浪人頭目,日前已答應顏思齊,將為他的武裝船隊,訓練出一批,善於海上操船及戰鬥的兵員。正是如此,所以顏思齊,近日,特別從唐人町的團練陣頭中,挑選出二、三百名,熟習武藝的精壯漢子;以將其送至浪人軍隊住居的漁村中,受日本國武士,更嚴格的軍事戰鬥訓練。商號的武裝船隊,未來組成之時,將有百艘大船,需要上萬名的兵員及船工。因此,任誰都知道,這二、三百人,首批前往受嚴格軍事戰鬥訓練的人員;將來,或將成為武裝船隊的骨幹中樞。於此,稍有見識者,當然也無不希望,自己也能加入這首批,前往受戰事訓練的二、三百人之中。陳衷紀、何錦、李魁奇、劉香及林福、張弘,此時亦都上了碼頭上,即將出海的兩艘海船當中。畢竟顏思齊,為了未來,能確實的掌握武裝船隊,自是將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也都派往受戰事訓練;以備將來,能分擔統領船隊的職務。

晨光中的港口,秋天的初晨略帶微寒,待得曦微的東昇旭日,照亮海水幽黑的海面;而此時兩艘海船上的船工,亦齊聲吆喝著,拉動掛簾帆的纜繩。高張的掛帆,隨風吹而漲,只見兩艘海船,緩緩離開碼頭,而顏思齊,則站在碼頭送行。由於,商號建立武裝船隊,原本就是秘密進行之事,之以所,趁著天剛破曉,碼頭尚空蕩無人之時,而兩艘海船便已出航。因此海船漸離開港口之時,而碼頭也只有顏思齊一人送行。『日本國的武士,對兵士的要求嚴格,訓練一絲不茍。希望各位兄弟們,能吃得了這苦啊;好待將來,讓我們能一起出海,揚威於海上~~』秋風吹動船帆,眼見兩艘海船漸離碼頭,顏思齊,忍不住心中澎湃,又是對著海船上的數百從軍弟兄,叮囑了一翻。五短身材的劉香,講話總無法無天,而聽了顏思齊的叮囑,卻見他倒是也在海船上,大聲回說『頭兒~~放心吧。咱們飄洋過海來到這裡,早都九死一生了,還有什麼苦吃不了的。呵呵呵~~我怕的倒是,那些日本國的武士,會受不了我啊。哈哈~~』。此時,陳衷紀,亦接口笑說『哈哈哈~~是啊。是啊~~咱們在唐山的苦,可比這裡苦千萬倍啊。呵~~照說我們早就在地獄了,那裡還怕什麼日本鬼的折磨啊。哈哈哈哈~~吃苦當吃補啦。各為弟兄們,說是不是啊?』。海船上的數百人,聽得劉香,與陳衷紀的話後,頓時亦都哈哈大笑,紛紛回說『哈哈哈~~是啊~~是啊。~他們武士勇,咱們比他們更勇,咱們是不怕操的。哈哈哈~~』。海風吹襲的港口,兩艘海船在笑聲中船帆高漲,隨風漸離去,徒留下海面上船行過的水紋,而正當兩艘海船,即將沒於旭日東昇的視野;此時,港邊的黃土路上,卻見有一人,神色慌張的騎著快馬而來。顏思齊駐足碼頭邊,遠望海面上,漸杳的海船,久久仍不忍離去;而此時,騎著快馬之人,亦已奔到了碼頭邊。只見跨於馬背上之人,原來是一少年,且這少年剛躍身下馬,便直慌張的邊奔向顏思齊,邊說『顏哥~~快叫海船等等啊。怎麼不等等我呢?我也要上船啊!!』。原來,這天色初亮的大清晨裡,騎著快馬,奔到港邊的少年,正是約半月前,才從大明國的澳門,隨船押貨來到平戶的鄭一官。

鄭一官,生於官宦之家,自幼見慣了官場的爾虞我詐,因此他心眼可精明的很;不比一般因在家鄉無以為生,不得不出海謀生的鄉野粗漢。初來到平戶,不過個把月的時間,鄭一官,既被李旦收為義子,且又住在李旦的大宅裡;而平日,但見得出入李旦大宅的人物,鄭一官也不需多少時間,心下便已能清楚的分辨,誰才是商號中的重要人物。雖說商號公司中,亦有不少上了年紀,與李旦平輩論交的頭人,不過最令鄭一官注意的人物;卻是現下掌管碼頭貨倉的青年書記─顏思齊。一般人的眼睛,或許看不出來李旦,對顏思齊的態度,與他人有何不同。不過,鄭一官卻發現,每當李旦接見顏思齊之時,雖說言詞頗嚴,不假詞色,可每當顏思齊來到李旦的大宅;而李旦縱使再忙,卻也總會撥空見他,且對其所辦之事過問頗細。再比之商號中的其他頭人,縱使有些頭人在商號公司中佔有重要地位,時而來大宅找李旦,匯報商務;可要是沒重大的事的話,往往李旦便只嘉許幾句,就讓其離開。『嗯~你做何很好,沒事的話,可以走了~』公司中有的頭人,來到李旦大宅的門口,甚至坐都沒坐,只交辦了商務,得了李旦的嘉許便離開;而相較之下,一般人可能會認為,或因顏思齊辦事,可能頗讓李旦不放心,不信任,因此這才會對他頗有嚴詞。可鄭一官,看到的,卻不是如此。因為鄭一官發現,李旦對顏思齊,雖言語不假辭色,可他的嚴厲,卻像是一個嚴父教子的嚴;而這或許,正也是他對顏思齊的期望,要比其他頭人都更高,所以這才頗多挑剔與指正。且李旦表面上,雖對顏思齊,頗多嚴詞,然而於私底下,李旦卻又對顏思齊,頗多維護。況私下打聽,鄭一官,這才知道,原來顏思齊,也不過才來到平戶,兩年的時間而已。由此鄭一官,心眼裡自是猜測,恐怕他的義父李旦,將來或還會將公司中更重大的事,交託給顏思齊。於此,鄭一官,三天兩頭,只要一有空,便從唐人町,跑到碼頭邊的貨倉,來找顏思齊攀談,以藉此拉近彼此的關係。至於顏思齊,多次在李旦的大宅中,見到這相貌俊秀的少年,自也早已知道;原來這名叫鄭一官的少年,自夏末,隨船自澳門來到平戶後,便被李旦收為義子。既是李旦義子,且鄭一官,又頻頻來港口找顏思齊;而顏思齊,自也不敢怠慢。況且,相處熟悉後,顏思齊也發現,鄭一官這少年,雖被李旦收為義子,可對人並不傲慢。甚至,鄭一官可說相當的勤快,與體恤人心,因而每當來到碼頭看見船工辛苦搬貨;而他也總不分地位尊卑,亦常捲起袖口,下去幫忙搬貨,及做碼頭粗重的工作。由此,顏思齊,自也不得不對這叫鄭一官的少年,另眼看待。
「這鄭一官,果真是個難得的少年。舉止大方,儀態堂堂,且談吐不俗,眉目間更見器宇不凡。雖是聽說他生於官宦之家,可卻竟又敢冒死渡海來日本國;如此有膽識,豈是一般少年所能有。而且既被李頭領收為義子,卻又不養尊處優,輕睨他人,反而肯與碼頭的這些地位卑微的粗工,同甘共苦。難怪走到那裡,他都是那麼的受歡迎,而這也難怪,這鄭一官,才剛來到平戶,便被李頭領收作義子。如此難得人材~~或許也算是李頭領,果真識人的眼光獨到吧~~」與鄭一官相處有段時日後,顏思齊側面觀察其為人,不禁也對鄭一官,多所賞識;頓生惜材愛才之情。確實,這鄭一官,怎能不得人緣。一則,對於那些地位卑微的船工或粗工而言,鄭一官雖說出身高貴,卻又對他們不擺架子;反而慷慨大方,同他們粗言粗語的笑談,還吆喝著一起做工喝酒。二則,對於商號中的頭人,鄭一官,更是一張嘴像含了蜜糖一樣,見著誰都是言語詼諧,又謙恭有禮的,盡其所能討他們歡心。『Hollo ,may I help you?~I am 尼古拉,一官』包括,偶在港口遇見了紅毛人,而鄭一官往往也會主動上前,以其初學的英語或荷蘭語,跟他們攀談。縱然鄭一官,初學的英、荷語尚生疏,可比手劃腳,往往卻也能與紅毛人相談甚歡;甚至偶還會與初識的紅毛人,相邀到酒館裡喝酒。眾人見了,都無不讚嘆,這小小年紀的鄭一官,真是善於交朋友與做生意。正也如此,所以李旦,收了鄭一官當義子後,原本冰冷嚴肅的大宅裡,自此竟也多了許多的歡笑聲。李旦,十年前在呂宋經商,遭到西班牙紅毛人的迫害,導致他家破人亡,妻妾與孩子,盡被西班牙人所殺;只徒留長子李國柱,正在海外經商所以逃過一劫。而李旦,孑然一身,北逃到日本平戶後,雖說後來事業有成,他又陸續娶了幾房側室;可或許年紀已大,卻再無生育。因此對李旦而言,縱是事業有成,身居豪門大宅,可每當想起自己死於非命的妻兒,仍讓他心中空虛不已。正巧,鄭一官,這年方十八歲少年,這年自澳門來到平戶,而李旦初見鄭一官,便覺像是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輕的模樣。又或者說,因為鄭一官,也曾到過呂送經商一年,所以李旦竟似有種錯覺,總覺鄭一官,像是他在呂宋早已死於西掰班牙人之手的兒子,如今竟又活著回到了他的身邊。「舐犢情深」雖說是收鄭一官為義子,可李旦打心底,卻是真把鄭一官,當成了他的親生兒子。晨昏之間,但聽得鄭一官,一聲聲『阿爸~阿爸』的問候,而這對李旦而言,聽在耳裡,心裡更有說不出的感動;猶如十年前,他心中失去妻兒的空虛,此時竟也都讓鄭一官給填滿。因此李旦,猶如是為了補償他早年死於非命的兒子一樣,每每會見重要的客人,他總會把鄭一官帶在身邊;並決意好好的栽培這個,直比親生兒子還親的義子。李旦,對鄭一官的疼愛,甚至連他的親生長子李國柱,都比不上。所以商號中無論什麼事,李旦,就算不讓李國柱知道,卻也總會毫無誨言的,對鄭一官提起;甚至包括,商號正秘密籌建海上武裝船隊之事。由此,鄭一官,這也才會知道,原來顏思齊,正是商號中秘密籌建武裝船隊的重要人物。....xxx

晨光照耀的港口,兩人站在碼頭邊,望著遠去的海船,船身漸杳於外海。此時鄭一官,不禁慌的搥手頓足,請求顏思齊說『顏哥~~拜託你啦。派一條小船,帶我去追上那大船吧。拜託~~拜託~~讓我去吧~』。鄭一官,是個聰明人,明知此去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必當苦不堪言;可他為何不在李旦的大宅裡,享受錦衣玉食,卻反而想跟著一群粗漢們去受苦。當然鄭一官,之所以冒死渡海來平戶,原本也就不是來玩、或是來享福的,而是自有他的遠大抱負。至於,意外被李旦收為義子,這對鄭一官來說,也絕非是他追求的終點,而只是個踏腳石。畢竟鄭一官,當初離家,放棄科舉,前往澳門投靠舅舅,即是看不起父親,當個小官,不但成日要對那些大官,卑躬屈膝的低聲下氣,且犯了個小錯,便要磕頭入搗蒜的求饒。於此,鄭一官的心裡,便也早暗自下了決心,即就算他不喜歡唸書,亦不參加科舉;但他總有一天,也要那些大明國的大官,跪在他的面前。至於生於官宦家,鄭一官,由其父親平常的官場應對,及言談之間,自也早知道「只有掌握兵權,才能掌握局勢,扭轉乾坤」的道理。於此,鄭一官一得知,李旦商號正秘密籌建武裝船隊,這對他來說,可真是又驚有喜。喜的是,鄭一官知道,他身為李旦的義子,倘或將來又能在武裝船隊中,佔有一席之地,如此有朝一日海上稱雄;既有軍隊,又有龐大財富,要讓大明國的狗官都向他下跪,一片美好前景再也不是不可能。然而讓鄭一官,驚的是,縱然他是李旦的義子,可商號公司要建立武裝船隊;而他卻居然像個局外人,完全被排拒於外,好像事不關己。事實上,也不止鄭一官是個局外人,包括李旦親生長子李國柱,亦都完全未涉入武裝船隊的建立。由此鄭一官,更知道,就算他是李旦的義子,恐怕也未必就能在武裝船隊中,佔有一席之地。於此,被排拒於軍權之外,自讓鄭一官,不由的更心慌。鄭一官,怎能讓自己錯過,這有機會讓他海上稱雄的良機。於是私下,鄭一官便也常請求李旦,希望你旦,也讓他也加入武裝船隊的行列。只不過李旦,這十年來,已嘗盡失去骨肉親人的痛苦,於今收了鄭一官為義子,這才彷彿感覺到死去的兒子又回到他身邊;而他卻怎捨得,讓自己疼愛的兒子,又冒死出海加入武裝船隊。正因李旦那邊,既說不通,鄭一官,只好轉了個法子,換來巴結乞求顏思齊。後來,鄭一官得知,顏思齊與陳衷紀等人,在唐人町號召團練,便是為了籌建武裝船隊做準備。於是鄭一官,便也夜夜,都到唐人町的媽祖廟前廣場,加入團練陣頭的行列,以藉此展現自己,允文允武的武藝。數日前,顏思齊在唐人町的團練鄉勇中,挑選了二、三百人;而當時鄭一官便也知道,這些人,將送到浪人的村莊,去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鄭一官,當時自是請求顏思齊,也讓他加入,只不過顏思齊也知道,鄭一官是李旦的義子,所以不便擅作主張;只是要鄭一官,回去請示李旦的意思。至於李旦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就算鄭一官再怎麽求,而他卻也是決不肯讓鄭一官,去吃這種苦,冒這種險。『一官,不是我不讓你去,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但就算你不是我的義子,至少,你也是朋友託我照管你的。所以,就算你不怕吃苦,可我不能讓你在日本國,出了什麼三長兩短的意外。這點你該知道~』由於李旦,已經把話講得很清楚,再無轉寰餘地;然而鄭一官,卻仍不死心。於是,暗中打聽好了船隊將出發的時間,鄭一官,便又想重演,當年離家出走,前往澳門的那套戲碼。然而,縱使鄭一官,計劃已定,而這日天未亮,便也準備好了包袱;偷偷摸摸的出了門,且騎了馬,即快馬加鞭的趕到港口。無奈,鄭一官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當他快馬趕到碼頭,而兩艘海船卻早已揚帆出海。於此鄭一官,望著遠去的海船,卻有怎能不氣急敗壞。

碼頭邊,顏思齊,見鄭一官,如此懊惱的乞求,也有點於心不忍;於是,便也坦白的對鄭一官說『一官啊,不是我不幫你。李頭領,想把你留在他的身邊,當他的通譯,這又有什麼不好呢?為什麼,你就偏要去吃這苦,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況且不瞞你說,李頭領還為此事,當面跟我講得很清楚。他耳提面命的對我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隨那些鄉勇,去受軍事訓練。所以就算你提早趕到了碼頭,我也是不可能讓你上船的。這點我必須跟你明講~』。鄭一官,聽了顏思齊的話後,又是搥手頓足,說『哎呦~~顏哥,我不怕吃苦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就是我要的呀。我從小不愛唸書,就愛舞刀弄劍,我的武藝,並不輸給那些團練鄉勇的任何人。為什麼他們吃得了的苦,我就不能?只要是他們受得了的訓練,我鄭一官,就能受得了。為什麼你們就不讓我去?』。「...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鄭一官這翻話,聽在顏思齊的耳裡,心下都不禁讚嘆,這少年的胸襟與抱負。倘或,顏思齊也權決定的話,當下他大概會馬上派小船,帶鄭一官去趕上大船。只不過李旦,都已對顏思齊耳提面命,要他無論如何都不準讓鄭一官上船;於此顏思齊,又怎能違拗李旦的命令。因此顏思齊,便又對鄭一官說『一官啊,李頭領,不讓你去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是有道理的。事實上,我也曾暗中派人,去查探過真田幸村這個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而據回報的人說,真田幸村這個浪人頭目,他治軍極嚴,且軍令如山,在教場操兵更毫不手軟。所以在他答應幫我練兵之後,他還與我聲明,說把人加給他,這半年內,我絕不能過問他練兵的情形。而且這二、三百人,出發之前,都是立下生死狀的。由此可見,前去受日本國武士的軍事訓練,這恐不止是吃苦的問題。而這也難怪,李頭領會擔心,不讓你去~~』。顏思齊講及此,拍了拍鄭一官的肩膀,先是專注的望著鄭一官,而後眼神又望著大海,口氣賭定的對鄭一官說『不過,一官啊。你放心,你是個難得的人材,我很賞識你。所以當武裝船隊建立後、要出海。假如李頭領也同意的話。屆時,我是一定會帶你上船的~~』。鄭一官聽了顏思齊的話後,頓時絕望中竟似又看見曙光,但見他兩眼漲滿感激的淚光,趕緊便說『顏哥~~這話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到時候,你可不準賴帳~~』。顏思齊,又拍了拍鄭一官的肩膀,笑答說『放心好了。一官,我怎會賴帳呢?不過,你還得先去說服你義父才是~~』。

四、李旦三娘千尋夫人
顏思齊,自是不會對鄭一官說假話。既要把自己的人,送到日本國武士的手中,受嚴格的軍事訓練,而顏思齊,事先自也明查暗訪,仔細探聽過日本國的武士,對真田幸村這個人的評價。據悉,真田幸村的父親真田昌幸,原本是信濃上田城的城主,關原之戰時,加入了石田三成率領的西國陣營,反抗跋扈的德川家康。而關原之戰後,西國陣營落敗,真田幸村與其父親,便被德川家康流放於紀州九度山;自此失去領地及俸碌,成了浪人,過著艱辛困頓的生活。前年,真田幸村的父親,被軟禁十年後,於貧病潦倒之下慘然辭世。自此真田幸村的心中,對於德川幕府更是充滿仇恨,曾說『有朝一日我必取德川兩代將軍的首級,以揚我真田家之名於天下~』。父親病逝後,真田幸村為了向德川幕府復仇,便也再不甘於被軟禁於紀州九度山。於是真田幸村,便讓忠於他的影武者,扮成他的分身,繼續被軟禁於九度山。至於他的本尊,則潛逃到了浪人聚居的長崎平戶一帶,號召舊屬,連絡浪人,以籌謀反德川幕府的大計。由於關原大戰之時,真田幸村與其父親,以上田城的五千兵勇,竟在信濃的中山道上,困住了德川秀忠率領的三萬八千精兵,讓其無法順利到達關原參戰。自此真田幸村,治軍嚴謹,善戰之名名揚天下,更被日本國的武士,公認為是一善用奇謀,以少勝多的大兵法家。「真田幸村,訓練出來的軍隊,如此驍勇善戰,倘或他真的願意為我練兵,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既已得知真田幸村,是一如此不凡的人物,顏思齊,自再不猶豫,便與真田幸村達成了協議。當然真田幸村,答應為顏思齊練兵,自也有他的盤算。畢竟,打仗最需要的,就是物資彈藥的補給,可浪人的軍隊,既失去了領土及俸祿,最欠缺的,便也是物資及彈藥補給。因此真田幸村,自也知道,縱然有數萬浪人,願意跟隨他反德川幕府,可此時他既無領土,更無充足的金錢與彈藥補給,又如何能興兵反德川幕府。不過,事情有了轉機,因為若能與顏思齊,正在籌建的龐大武裝船隊搭上線,而這對真田幸村來講,無疑便也能自海外,順利的取得源源不絕的彈藥與糧秣。正是如此,於是真田幸村,自也樂於為顏思齊練兵。不過兵家練兵,自有自己的一套作風,因此真田幸村,便也要顏思齊答應他幾件事:其一,真田幸村將把這批兵員,帶往海外無人島,禁絕與外界往來。其二,半年之內,顏思齊不得過問,練兵之事。其三,軍事訓練死傷難免,所以派往受訓之人,皆必須簽下生死狀。其四,顏思齊必須充份的供應,訓練兵員的彈藥及物資。由於真田幸村,所提出的要求,也還算合理,因此顏思齊,便也悉數答應。至於鄭一官,正也是這「半年內,生死不得過問..」而讓李旦無法放心。畢竟鄭一官的身份,可不比碼頭做工的粗漢。況且李旦,也只想把鄭一官留在身邊,最好就是只做些文職的工作,避免涉險。

鄭一官,在碼頭邊,既得了顏思齊的允諾。而原本鄭一官,尚惶恐自己被排拒在武裝船隊門外,此時顏思齊亦向他保証,將來出海必定會帶他上船;於此鄭一官,自也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只要我緊緊的抱住顏思齊的大腿,就算今日不上船,將來我還是有可能在武裝船隊上,佔有一席之地...」鄭一官,心下既作如此想,便也不再沮喪。只見他反露出笑臉,對顏思齊說『顏哥~~那將來,我就全靠你了。只要有顏哥,照顧一官。那一官,將來全都聽顏哥的吩咐就是~』。鄭一官,不愧是生於官家之子,善於人前人後做戲,且諂媚逢迎的話,自他嘴裡講出來,竟是那麼的自然毫不做作。當然,任人聽了這樣逢迎之詞,心中自也受用,而顏思齊自也不例外,只覺鄭一官這少年,真是懂事有禮,也值得照顧。碼頭的天已大亮,港口的船工陸續前來,此時鄭一官才忽然想到,這早趁著沒人偷溜出門,尚未被發現;而倘若回去晚了,被李旦抓個正著,豈不不好辯解。一想及此,鄭一官,不免又慌的,趕緊向顏思齊告別,躍上馬背;一路快馬加鞭,又趕回唐人町。

鄭一官,快馬趕回唐人町後,只見李旦大宅的門已大開,院內僕役正在打掃。於是鄭一官,躍身下馬後,先是偷偷將包袱,藏於屋牆外的樹叢間;而後,佯裝伸了個懶腰,再喚僕役出門將他的馬匹,牽往馬廄。雖從門外,望向院內見不到李旦的身影,不過當鄭一官,神情鬼祟的探頭走進院內;此時,卻見李旦原來早已起床,人就在院中的老樹下,打拳活動筋骨。頓時鄭一官,陡然一驚,邊走進門,趕緊也邊揮動雙手,佯裝舒展筋骨之狀。這麼一大早,李旦,忽見到鄭一官,從大門外走進院子;一時不禁好奇的,隨口問說『一官啊~~這麼早,你出門跑去那裡啊?不會是昨晚跑出去玩,玩了一整夜,忘了回家吧!』。鄭一官,邊走進大門,邊高舉雙手活動筋骨,忽聽得李旦問話;而他這才望向李旦,裝作吃了一驚,說『阿爸~~原來你起床啦。早啊』。接口,鄭一官,便又用半開玩笑的口氣,對李旦說『阿爸~~我今早起了個大早,騎馬出去溜溜、練練騎術呢?~~那裡是跑出去玩啊。是吧~~阿爸,你看你收的義子,會是那種好玩的紈絝子弟嗎?』。李旦,聽了鄭一官的回嘴,覺得好氣又好笑,即刻便裝著父親教訓兒子的口氣,說『咳~~真是管不住你。成日就愛往外跑,也不安份待在家裡。哼~~我還正想考考你,近來,日本語與荷蘭語,學得怎樣了呢!!』。鄭一官,邊走進院內,邊嘻皮臉笑的,回嘴說『阿爸~~~這樣說就不對囉。因為我每次出門,不是去碼頭跟顏哥學習做生意。就是到荷蘭商館去,跟商館裡的紅毛人交朋友,好向他們學習荷蘭語。所以我往跑,可不是跑出去玩啊。而且,我這都是謹遵阿爸的教誨,努力的學習呢?』。『唉~~怎麼我這麼努力,阿爸不讚美我,反而誤解我,這叫我真是冤啊~~』鄭一官,就是這麼一張伶牙俐齒的嘴,讓早年失去妻兒、內心空虛的李旦;可說恍若在晚年,卻又重拾了天倫之樂。因此,李旦對鄭一官的寵愛,自不在話下。況且,以李旦的身份地位,身邊要找個能輕鬆閒話家常的,恐怕也難找到幾個。而鄭一官,善於逗趣的言談,正也有如小兒承歡膝下,怎能讓李旦,與其一句來一句去的抬槓,不覺內心亦開懷舒暢。義父義子二人,便是常這樣鬥嘴,誰也不讓誰。於是聽得鄭一官喊冤,只見李旦,一時皺著眉頭,便又裝著一臉嚴肅的,說『哼~~冤不冤往你。待會我讓你三娘,考考你,近日學的日本語,就知道我有沒有冤枉你了~』。乍聽,李旦說要讓他三娘,來考他日本語,鄭一官,頓時恍若只覺一陣暖流流上心頭,竟傻了片刻,再沒回嘴。此時,李旦見了鄭一官,直杵在身邊,不言語,這便又罵說『哼~~還傻愣在那裡幹嘛。還不趕快去吃過早飯,待會我讓你三娘,考你日本語呢~』。

李旦,口中所說的「三娘」,即三年前,李旦新納的一個日本小妾,名叫千尋;宅子裡的樸役,都稱其為三夫人。雖說李旦已年過六旬,不過,這千尋夫人,剛進門之時,也不過才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而今,也不過二十餘,只比鄭一官大了一、二歲。鄭一官猶記得,他在李旦的宅子裡,初次見到千尋夫人之時;當時,千尋夫人,正穿著一襲輕便的和服,手拿小剪子,在第二進宅子中庭的花園裡剪花。園子裡花團錦簇,襯托著一個美人,肌膚潔白似雪,一頭烏黑的長髮及腰,驀然回首,見到一個陌生男子傻傻的望著她;頓時美人,雙頰羞澀泛紅,踩著小碎步趕緊離去。當時的情景,直如在天上宮闕,遇見了仙女般,讓鄭一官,每每想起,仍恍若以為是場夢的怦然心動。原本鄭一官,還以為,當時在花園裡看見的天上仙女,或許是李旦的孫女,或許是暫住的親戚;然而後來,經過一翻打聽後,鄭一官這才知道,原來那園子裡剪花的仙女,竟是李旦的小妾。「千尋夫人,身世可憐,相依為命的父親死了,連買棺殮葬的錢都沒有,所以想賣身葬父。原本有鴇母,想買她到花街,當妓女。幸好是遇見老爺。老爺可憐她,便出雙倍的價錢,將她買下,還收她為側室。說來~真也是遇到了貴人啊,千尋夫人進了門,便頗得老爺的寵愛;還特別蓋了間別苑給她住呢!!」自僕役的嘴裡,打聽到這樣的話,鄭一官聽了,直覺心如刀割。倒不是鄭一官,可憐千尋夫人的淒涼身世,而是這麼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居然是他義父的小妾;且不論年紀,照輩份算來,鄭一官,竟還得稱其為乾娘。....

院子裡,聽了李旦的喝飭,又說「要三娘考你日本語!」,鄭一官,當下這才如夢乍醒。頓時慌得,忙說『是~阿爸。那我趕緊先去書房裡準備準備,待會就叫人把飯菜,送到書房給我好了~~』。說罷,鄭一官,拔腿快步,便直往宅院第二進的庭院裡走去。事實上,自鄭一官,初見過千尋夫人後,那小家碧玉楚楚動人的身影,便無時不浮現在他的腦子裡。且以鄭一官,性情逸蕩的個性而言,遇見此仙女般的美人;豈有不想,能在她面前略盡心意,那怕只是以言語稱頌她幾句也好。無奈這千尋夫人,是義父李旦的小妾,而鄭一官縱再性好風流,又豈敢唐突,去冒犯義父的女人。而當鄭一官,心中憾恨,正以為自己無緣,能接近千尋夫人。不料,這日李旦,竟說要讓讓他的三夫人,來考鄭一官的日本語。「真是天賜良機,原本以為與美人無緣,沒想到,沒人卻將來到我書房裡,讓我一賭芳顏!!」回到書房後,鄭一官,心下想著,不覺一顆心,直在胸口怦怦的跳。至於為了迎接美人的到來,鄭一官更忙著攬鏡自照,又將自己的門面,打理了一翻。長髮梳攏在頭頂挽成髻,戴上自大明國帶來的四方巾帽,鄭一官,刻意將自己,打扮成溫文儒雅的大明國書生模樣;而後,坐到書房的矮桌後,便拿出了幾本漢文書,擺在面前。鄭一官,自小便不愛唸書,只不過來到日本國後,去逛過幾次花街,而與花街女子把酒言歡後;於今,他自也知道,日本國女子最愛的,似就是在大明國讀過幾天書的唐人。於此為了吸引千尋夫人的青睞,鄭一官,這才刻意將自己,打扮成博學漢文經典的儒生模樣。李旦大宅的第二進院子,多是地板鋪木架高的和式建築,書房亦是紙糊拉門的和式房;而書房,鋪木廊外的庭院,則有叢綠竹。只見鄭一官,坐於書房內,並無心看書,卻是兩眼不時的望向書房外,似一心只殷盼著美人到來。久候不至,鄭一官,不免覺得有點心浮氣燥,便隨手研起了墨,提筆在紙上,隨著當下的心思;不知不覺,竟便在紙上寫下一首日本詩。「美人如花似玉的臉龐有如隔著薄霧在雲端,映著花叢竹影的糊紙門外疑有婀娜的身影;千尋啊~~千尋,櫻花夢裡尋她千百度,瑤池楓紅似血葉飄零~~」。

正當鄭一官,於書房內,伏首案上,寫著日本詩。此時,房外鋪木的迴廊,忽而聽到似女子輕盈的腳步,碎步踩過地板聲響;頓時鄭一官,心頭一驚,趕緊放下手中毛筆,隨手拿了本書,便佯裝正在讀書的模樣。『先生~~在嗎?』書房的紙糊拉門,原本就沒關,只見一身穿和服的女子,手捧端飯菜的托盤,走到鄭一官的書房外,害羞的頷首輕喚。起初鄭一官,側眼瞥見,門外女子手端飯菜,還以為是宅中的女侍,為他送來早飯。不過,當鄭一官,猛得抬頭,這才發現,原來站在門外,為他端飯菜來書房之人,竟就是讓他朝思暮想的千尋夫人。一時,鄭一官只覺心頭小鹿亂撞,猛得起身,直迎出去,張口結舌的說『啊~~啊~~怎麼能讓千尋!!啊~~不是,是三夫人。啊~~啊~~不,是三~~~是乾娘~~怎麽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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