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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29 07:34:32瀏覽483|回應0|推薦4 | |
一、1613~武裝船隊首航任務
西元1613年春,日本國慶長年間,明朝萬曆末年,日本國往大明國的滄海汪洋。武裝船隊,自平戶港,乘著北風南航,出海已經三晝夜。近百艘的大小海船,雲帆高張,舉目所及海船遍佈海上,而由前至後,綿延海上數哩之遙的船隊,則隱約可見約編成五個船隊;即前鋒船隊、左翼船隊、右翼船隊,後衛船隊及中軍船隊。五個船隊,每個船隊約都由二十艘的大小海船所組成,而五個船隊分布海上,形狀便也恰如梅花的五個花辮。因此,海船船隊,以此陣勢航海,便又叫「梅花陣」。晴空之下,但見每艘木造的大海船,船帆下繫拉風帆、一條條手臂般粗的纜繩如織;而此時,每艘大船的船舷邊,但見汗流滿身的船員,正也以有如纜繩般結實的手臂,奮力的拉著纜繩,自大船的舷邊,各吊掛放下一艘小船。『嘿呦~~嘿呦~~嘿呦~』訓練有素的船員,陣陣吆喝聲中,"嘩"的一聲,但見小船落海之時,驚起波濤。而大船舷邊,一艘艘在浪水中搖晃的小船,待得船上的人,亦拉著纜繩,垂降於船上後。只見一艘艘的小船,便划著槳,有如穿梭在大船間的一葉扁舟,且漸匯集,齊划向船隊中軍的一艘大海船。原來,船隊中軍的這艘大海船,正是武裝船隊的帥船;而西方紅毛人,則稱之為旗艦。船身高聳的帥船,由小船往上望去,其船身恰如一座城的高牆般,壯觀不在話下;而在其船頭處的兩側,則漆以「東海浮槎」四個字。因為「東海浮槎號」即武裝船隊中,顏思齊所乘的帥船的船名;而其典故,則取自"論語公冶長篇"─「道不行,乘槎浮於海,從我者其由也」之意。只見這「東海浮槎號」,頭頭船尾長約有兩百呎長,船舷的兩側夾艙中,安裝有十門火砲;而船上甲板的舷邊,亦各安裝有八門火砲。因此整艘帥船,共安裝有三十六門的火砲,其武力之強大,自不言可喻。另外,此次出航的武裝船艦中,尚有一艘帥船級的大船,亦安裝有三十六門火砲─即「大赤般號」。既然此次武裝船隊出航,有兩艘的帥船,而顏思齊既乘「東海浮槎」。於是「大赤般號」這艘帥船,便由船隊的財務副統領,楊天生,所坐鎮。且事實上,這「大赤般號」的船名,亦是由楊天生,所名之;而其意,即取自「恰如火紅的太陽~日出東方」的意思。前鋒、左翼、右翼、後衛及中軍,武裝船隊的所有海船,以梅花陣航海的龐大陣容,恰形成海上一座銅牆鐵壁的城池堡壘;而這座海上銅牆鐵壁的保壘,此時所有的大小海船,正依其配置的位置,靜靜的擺在一張沙盤推演的大桌上。至於,這張擺放著武裝船隊所有大小海船模型的大桌,此時,正就擺在顏思齊所搭乘的東海浮槎號,其船尾樓,船艙內的中央。因為顏思齊,既搭乘「東海浮槎號」這帥船,而這中軍的帥船,自然便也是此次武裝船隊出航,近百艘海船的指揮中樞。一道道的繩梯,自"東海浮槎號"的船舷邊垂掛下,只見一艘艘隨著浪水擺盪的小划船,靠到了船邊;而小船上的人,便也順著繩梯,往上爬大船。至於這些搭著小划船,來到"東海浮槎號"的人,正是武裝船隊的二十幾個船主,因收到召集的指令;而陸續來到顏思齊的帥船。 「東海浮槎號」船尾樓的艙房內,由於是帥船,所以尾樓的整個大船艙,都佈置成一個議事廳。議事廳的中央,擺放著一張檜木大方桌,以做為議事桌之用,而此時議事桌上,正擺著近百艘海船位置配置的沙盤。只見當眾船主,陸續來到帥船,進到議室廳後,正彼此寒喧之際;此時,顏思齊便也命人,將議事桌上的海船沙盤抬走,換而取了一張大海圖平鋪於議事桌上。因為顏思齊,之所以於海上,將武裝船隊的各船主,召集來議事廳;而其主要目地,便是要將此次武裝船隊出海的任務,逐一告知,並分配給各船主負責。二十幾個武裝船隊的船主,都已圍攏到議事桌旁,此時,便聽顏思齊,說『各位船主~~這是我們武裝船隊,第一次的出海,而這次的出海,我們有許的任務得完成。所以這才把各位船主,召集到這邊。而現在~讓我就向各位船主,一一的解說,我們此次出海的任務...』。議事桌上擺放的大海圖,是一幅由西方紅毛人所繪的「萬國輿圖」,亦即,這是幅繪出整個世界,及所有國家的地圖。地圖上的整個世界,是繪成了橢圓形,且見陸地海洋分明的地圖上,除了有詳記整個世界,每個國家的位置及國名;甚且圖上,連世界各地出產的奇特動物,亦都詳細繪上。事實上,當顏思齊在日本平戶,第一次見到這「萬國輿圖」中,對整個世界描述的詳盡;而當時除了震驚外,他心下也只有對西方紅毛人航海術的發達及先進,感到佩服。畢竟,當顏思齊尚在大明國之時,雖說他也為科舉,而博覽儒學經典的四書五經;可當時的他,卻竟連世界是圓的,且尚有這許多海外國家,都不知道。甚至也不止是顏思齊如此,而應該說是─實行海禁的大明國,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對海外之事,毫無所知;當然,就更別說會有人相信─"世界是圓的",及大海的對岸,尚有個什麼美洲新大陸的傳說。海圖中,只見日本國,大明國,及至南洋諸多島嶼間,是一條狹長的海道,而這即是大明國人,所稱的黑水溝。此時只見顏思齊,手持指揮棒,指著黑水溝,沿著海圖由北向南劃說,說『各位船主,這是我們的船隊,現在所在的大約位置。而我們此次首航,自日本國平戶出發後,第一個要到的地點,便是這裡。大明國東南沿海的福建及廣東....』。 眾船主,乍聽顏思齊,說船隊航向的目的地,竟是大明國的東南沿海的福建及廣東;頓時所有人,無不一陣驚訝嘩然。因為大明國的沿海,嚴行海禁政策,這是眾所周知之事。所以,除了日本國的倭寇,會前往大明國的沿海劫掠外,而通常,居於日本國的唐人海商,卻是不可能會把海船,直接航向大明國沿海。於此,立刻便有船主,以驚訝的口氣,便對顏思齊說『統領~~你說這話,是真的嗎?雖說大明國,有開放福建的月泉港,做為對外通商口岸。可是因為沿海常有倭寇劫掠,所以大明國,卻是禁絕與日本國通商的。至於我們這些居於日本國的唐人,更是被大明國,認為是"通番奸民"。萬一被官兵抓到,那可是要當成海盜~砍頭啊。難道統領不知道嗎?~~以往我們的船隊,通常都是到大員島靠岸,然後等人,把大明國的貨物運到大員島;如此做交易買賣的。所以,要是統領,直接把船隊航向大明國,這是犯了大忌的。~~就怕到時候,我們的船可能靠都靠不了岸,就會被大明國的水師,當海盜圍勦啊~~』。由於,這以往海上經商豐富的船主,所說的都是實情,所以其他的船主,亦多點頭稱是。不過,此時二十幾個武裝船隊的船主中,突見一個滿臉虯髯,胖大的身影,挺身而出,大聲的說『哼~~直接航向大明國,那又怎樣。要是大明國的水師,膽敢出海,那咱們就跟他們幹。就憑大明國水師,那幾艘破船,幾挺破砲,難道咱們的武裝船隊,會怕他嗎?哼~~要是到時殺紅眼了,老子就扛著大刀,從福建,一路殺到燕京去。砍了萬曆老兒的頭,割了魏忠賢那閹宦的鳥,這才叫大明國的百姓,都大快人心呢。~~你們說是也不是?呵呵呵~~』。滿腮虯髯的胖大漢子,話才說完,自個兒,便呵呵大笑起來;然而其餘的船主,此時聽了這話,卻更是個個面面相覷。原來,這邊幅不修,身材胖大的船主,正是顏思齊的好友─綽號陳大刀的陳勳。當然,陳勳剛剛所說的話,雖像是玩笑話,不過這些話,倘若是真,倒也是眾船主,所最擔心的事。畢竟這些李旦商號麾下的船主,多半都只擅於海上經商,卻不擅於征戰攻伐。況且,當初顏思齊號,號召籌組武裝船隊,他也說只是要經商,並無說要挑戰大明國的海禁,或是要攻打大明國。只不過,又回過頭來想,顏思齊籌組的武裝船隊,竟有十之八九的船員,皆是日本國的浪人、武士及倭寇,所組成。於此,顏思齊忽又說,要把武裝船隊,直接航向大明國沿海,而眾船主,一時自然而然,自不禁又聯想起五十多年前,率領數萬倭寇大軍,攻打大明國的王直。「糟了~~這可上了賊船了。倘若顏思齊,籌組武裝船隊的真正目地,竟是要如王直那樣,率日本浪人,攻打大明國。如此一來,武裝船隊的船上,十之八九都是日本浪人,而我們這些船主,有名無實,卻又能如何?唉~~~糟啊~~這究竟是李旦授意,或是顏思齊自作主張?~~現下船隊在汪洋海上,既求救無門,也逃生無路。倘若我們不從,恐怕連自己的性命都不保啊~~」眾船主,光想此,頓時個個更是臉色慘然,幾面無血色;而進退維谷際,眾人更是默然無聲,再不敢言語。 顏思齊,見眾船主皆面露難色,當然心下也知道,眾人應是有所誤解。於是但見顏思齊,便開口,笑著又解釋說『各位船主~~千萬別聽陳勳的話。他的話,只是玩笑話而已。我們的船隊,此次雖是要直接航向大明國的東南沿海,但我向各位保証。我們的武裝船隊,絕不會跟大明國鎮守海疆的水師,起衝突。至少~~我們不會主動,向大明國的水師挑起戰端。這點你們大可以放心~~』。由於武裝船隊,出海前,對於船隊的航向及目的,皆保密到家,及至出海後,到了海上;船隊的統領顏思齊,這才召集船主,告知船隊要直接航向大明國。因此縱是顏思齊,說船隊不會跟大明國的水師起衝突,然而眾船主,卻仍難免感到驚懼,臉上也猶是半信半疑的神情。於是顏思齊,便又更進一步,解釋說『各位船主~~以往百年來,大明國之所以禁絕與日本國通商往來。其主要原因,便是日本國的倭寇,年年劫掠大明國沿海所至;但如今情勢已有改觀。因為多數的日本倭寇,於今都已加入我們的武裝船隊,且也同意不再劫掠大明國。所以我們的武裝船隊,此次直航到大明國沿海,便是要讓大明國的官員明白這點。或至少~我們要讓大明國沿海的百姓知道,我們的船隊是海商,不是劫掠海盜,而不再對我們感到恐懼。~~這幾年,大家應該也都知道,大明國的福建廣東沿海,因連年的天災人禍,讓百姓民不聊生。乃至而朝廷的賑糧賑銀,又多被地方官員私吞,以致流民四起,強者結夥劫掠,弱者則橫死路邊。因此我們近百艘的船隊,此次直航大明國沿海,每船都是裝載半船米糧,半船的貨物;而這每艘船的半船米糧,便是要用來賑濟福建廣東的沿海災民。如此的賑災善舉,其一,我們既不是要以武力攻打大明國,亦非要劫掠百姓,而鎮守大明國海疆的官兵,當也不會為難我們。況且我們的船隊,有強大的武力作後盾,而大明國的水師,當也不致敢輕舉妄動。甚且我們與大明國為善之舉,或許也能讓大明國對海禁政策有所鬆綁,這也說不定。其二,我們的武裝船隊,後續尚正在建造八十艘的大海船,所需船員,少說也要近萬人。因此,我們此次直航福建廣東沿海,正是要借著賑災的機會,以招募大明國沿海的流民,加入我們的武裝船隊。所以在此,我也盼各位船主,謹記,此行直航大明國,我們是來賑災,救助百幸。因此凡事,我們都當以和為貴,儘量避免與大明國的百姓、或與官兵發生衝突。縱有衝突,我們也都寧願退一步忍讓,而且我們武裝的人員上岸,也絕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於此,但盼各位船主,回到自己的船隊後,也得將我的話傳達下去;以讓所有武裝船隊的船員,嚴守紀律....』。 「賑濟災民?!」眾船主,聽了顏思齊的話後,雖說疑懼稍解,不過心下卻更感訝異。畢竟賑濟受災百姓,這應是大明國朝廷的事,與身居日本國的唐人海商何干。況且商人將本求利,經商原本就是希望能獲得利潤,可賑濟百姓,卻是有如"拿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這又怎該是商人做的事。再說,大明國嚴行海禁,一向更將出海經商之人,視為通番奸民,萬一被官兵抓到,輕則杖刑鞭打,重則舉家抄斬。於此,大明國朝廷,對待出海經商之人,如此不仁,而身居海外的商人,又何必為大明國的天災人禍不斷,感到憐憫。因此,當顏思齊竟說,此行船隊直航大明國,將以每船的半船米糧,賑濟災民;於此當下,自也有些船主,感到不以為然,心下著實認為顏思齊的做法太天真,也太幼稚。不過,卻也有些船主,對顏思齊的賑災之舉,頗為感佩,心下不禁想─「嗯~~難怪顏思齊,會受李旦委以重任。手段真是高明啊。同樣是挑戰大明國的海禁,當年王直,率倭兵攻打大明國,結果除了血流成海外;而大明國的海禁,卻更趨嚴厲,毫無效果。至於顏思齊,同樣率倭兵船隊直航大明國,不過他卻是借賑災,想讓船隊在福建廣東沿海遍地開花,與沿海百姓為善;如此一來,百姓既受顏思齊恩惠,往後必也將對船隊投桃報李,大開方便之門。而這麼一來,日後,或許還真能為李旦商號,在大明國的沿海開闢更多的商貨來源,這也說不定。兵不刃血,真是兵家的高招啊~~」。儘管眾船主,或許仍想法不同,不過對於顏思齊的賑災之舉,卻也無人敢反對。因為武裝船隊中,十之八九的倭兵,盡皆聽命於顏思齊,所以眾船主中,自也無人斗膽,敢不服從於顏思齊的命令。船隊往福建廣東沿海,賑災放糧之事,既已確定,於是當下,顏思齊,便又將船隊分成幾個支隊;以備船隊到達福建廣東沿海後,可以讓各分宗船隊,前往不同的地點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員。至於各分宗船隊,放糧賑災,及招募到了足夠的船員後,部份船隊,便將直接橫過黑水溝,將所招募的船員帶往大員島;並計劃就在大員島設寨,以做為訓練武裝船隊船員的基地。而這個將前往大員島設寨的分宗船隊,便由顏思齊的東海浮槎號,率領。於大員設寨後,留下部分日本武士訓練船員,而顏思齊所率船隊,便將沿著呂宋南下,及至蘇門達剌的巴達維雅。因為後續建造的武裝船隊,尚需大量的火銃及火砲等軍火,而此行前往巴達維雅,正也是將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交易大量軍火。另外,財副楊天生所率的大赤般號,則將率領另一支分宗船隊,沿著大明國廣東沿海南下,先至葡萄牙人佔領的澳門經商;而後再繞往安南,及至暹邏,以載運德川幕府所採購的大量硫磺、硝石及鐵砂等軍火。 尾樓的船艙內,眾人圍著議事桌的海圖,參詳船隊的任務分配,此時,只見總管船隊貨物的財副統領楊天生,及總管軍務的軍副統領石田重吉,亦都在其中。「船隊至大明國沿海後,該泊於何處?大船無法靠岸,則該如何以小船接泊~」「賑糧該如何發放?船員又該如何招募?」「大明國沿海島嶼,流民嘯聚成海盜者眾多,為了生計,往往冒死劫掠商船。而武裝船隊,又該如何應付這些沿海的海盜?該招募其入船隊,或者該勦滅?」....。眾人圍著議事桌而坐,參詳議論,到大明國沿海後,或將面對的許多議題;而待船隊的任務分派完畢,又將許多問題,議論底定。此時海上,亦已日已黃昏。只見得眾船主,紛紛又各自搭著小船,返回其船隊,而顏思齊,則將財副楊天生,及軍副石田重吉兩人留住。因為顏思齊,自船隊出航後,心中一直尚擱有件事,正想與楊天生,及石田重吉兩位副統領,參詳一番。此事不是別的事,正是武裝船隊出海前,顏思齊曾受阿蘇拉米所託,派人前往長崎的西班牙商館,搭救出大員島的奴隸之事。出海前,雖說顏思齊所派去長崎的人,也順利的,將被關押地牢的大員島奴隸救回由於;只不過,卻也有近十個奴隸,早幾日已被西班牙人帶上海船,且其船隊亦已南航。由於顏思齊,先前曾答應阿蘇拉米,說會為其救出他的族人,可此時卻有近十個大員島奴隸,已被帶上西班牙海船。於此顏思齊,對於自己並未完成對阿蘇拉米的承諾,因此在他心中,自也始終耿耿於懷。只不過,若想從西班牙人的海船上,將大員島的奴隸救出,而這所冒的風險,似又與派人潛入西班牙商館救人,又更加困難。因為若想從西班牙的海船上,救回奴隸,看來唯一的一途,似乎也只有在海上,與西班牙的武裝船隊,彼此以武力面對面的,針鋒相對,毫無迴避的空間;然而,這卻也是讓顏思齊,始終遲疑猶豫之事。一來,顏思齊所率的武裝船隊,武力雖強大,可卻尚未有過實際的海戰經驗。相反的,西班牙人的船隊,卻是航遍世界,征戰過、佔領過無數的殖民地,鮮遇對手。二來,搭救大員島的奴隸,原本就是顏思齊,私下答應阿蘇拉米之事,並非武裝船隊出海的任務。因此,是否值得讓武裝船隊,冒著與西班牙人開戰的風險,來搭救大員島的奴隸,這亦是顏思齊,不敢武斷獨裁之事。正是如此,所以顏思齊,這才暫留住財副楊天生,及軍副石田重吉,以共同參詳此事。海船隨浪濤而搖擺,正值日暮,遍佈海上的海船,彼此傳遞訊息的號角聲四起,只見顏思齊,送走了各船的船主後,便也邀楊天生與石田重吉,兩位副統領進入艙中,以參詳搭救大員島奴隸之事。 二、海上搜捕西班牙船隊 財副楊天生與軍副石田重吉,兩人原本就不知船隊出海前,顏思齊曾派人,往長崎的西班牙商館,搭救大員島奴隸之事。此時,經得顏思齊,將事情的經過,略述後,又提及尚有數名大員島人,數日前,已被西班牙人帶上船當奴工,而海船亦已南航。只聽得顏思齊,接口便問說『天生兄~~石田兄。我正為此事而煩惱呢?因為先前,我已答應阿蘇拉米,說會救出他的族人,並送他們回大員島。可此時,眼前正遇到了難題,所以這想聽聽兩位副統領的看法?』。楊天生聽及此,沉思片刻,便說『顏兄~~這要在海上救人,確實困難。何況這西班牙人的船堅砲利,也不是好惹的。所以我認為顏兄,何必要把搭救大員島人的這件事,再放在心上。一則,顏兄出海前,已派人往西班牙商館,救出不少奴隸。如此,當也已對大員島人仁盡義至。而今在汪洋海上,別說救人困難,就連找到西班牙的海船都很困難。因此就算顏兄,不能再救出其他的大員島人,相信他們也不會怪罪顏兄才是~』。『二則~~』說及此,只見楊天生,臉上略露不以為然的神情,皮笑肉不笑的又說『再說~~。咱們的船隊,為什麼要冒著,與西班牙人武力衝突的風險,去救那些那些大員島人。不是嗎?就算是大明國人,就算是日本國人,被西方紅毛人,抓捕去當奴隸的,其實也為數不少;可是那又我們武裝船隊何干?~~所以我認為,只要那些紅毛人不來犯我,我便也不去犯他,這才是我們船隊在海上經商的道理呢~』。言下之意,楊天生明顯的,似是認為武裝船隊,不該再派人去搭救大員島人。於是顏思齊,轉頭望向石田重吉,似想聽聽他的看法。此時,只見石田重吉,臉色略沉重,不過卻鏗鏘有力的,開口說『統領。我們日本國的武士,重承諾。既答應人家的事,就算要賠上自己性命,但為了武士的榮譽,我們也是不會遲疑的。只不過我不是商人,而船隊出海的目的,既是要經商,因此說到這,我也就不便再多說了。但聽統領吩咐便是~~』。「日本武士,誓死效忠雇主」石田重吉的話中,亦已說的明白。其實顏思齊也明白,楊天生原本即是李旦商號中的重要人物,且與船隊中,多半的唐人船主亦都交情匪淺。因此楊天生的意見,多也能代表船隊中,其他唐人船主的意見;於此顏思齊,自也不能輕忽楊天生所說的話。至於此時,楊天生,既出言,反對船隊冒風險去搭救大員島人。於此顏思齊若還想救人,自也得有套說法,來說服楊天生。於是,只見顏思齊,走到了議事桌邊,指著海圖上,大明國海外的一個小島,轉頭便對楊天生說『天生兄~~這是大員島。雖然這只是大明國海外,一個不起眼的小島。可是由於大明國實行海禁,所以往常,我們商號的貨物,都是先由大明國商人運到大員島,然後再由我們在大員島的魍港及笨港轉運。甚至南洋及西洋的貨物,我們亦都是先運到大員島,然後在轉運往大明國,或日本國。因此這大員島雖小,可對我們商號而言,卻是不可或缺的,一個海上重要的貨物轉運點。於此大員島,對我們商號的重要性,由此可知~~』。 『天生兄,大員島,對我們商號既如此重要。可大員島上,有個大度山國,卻不知天生兄,知也不知?』顏思齊正說著,此時楊天生與石田重吉,亦已圍到了議事桌旁,齊望著桌上的大海圖。只不過,對於顏思齊所言的大度山國,楊天生及石田重吉,似都感到陌生。只見石田重吉,開口先說『統領所說的大員島,我們倭寇的海船,也常在那裡停靠。只不過自古以來,這大員島,向是個神秘的島嶼。雖聽說有個高砂國,可卻鮮少對外接觸,所以豐臣幕府,及德川幕府,雖說也曾派人想招安;可到頭來,卻都不得其門而入。而莫非這高砂國,就是統領所說的大度山國?』。顏思齊,接口回說『是啊~~這大員島上,確有個大度山國,因其國,是以島上一座名為大度山的山,為中心建國。所以叫做大度山國。而且兩位有所不知,現下,正在我們武裝船隊上作客的阿蘇拉米,他正是大度山國的國王之子,亦就是大度山國的王儲。正因阿蘇拉米,是大度山國的王儲,所以他託我幫忙救回他的族人;而這份重付,對我們武裝船隊而言,更不該等閒視之~』。忽而,只見顏思齊,轉頭,又對楊天生說『天生兄~這大員島的地理位置,對我們商號的重要性,你當也知道;而且武裝船隊出海後,往後大員島,對我們也只會更加的重要。譬若,此次船隊航向大明國招募船員後,我們便是要把船員,先送到大員島來建寨,以訓練船員。而且不管是你航向暹邏,或是我航向蘇門答剌,最後回航之時,我們船隊也終是要在大員島集結,再北返平戶。換句話說,這大員島位在大明國海外,且介於南洋與日本國之間,正是我們船隊,所最不可或缺的據點。如此,要是能與這大員島的大度山國,建立良好的關係,這對我們的武裝船隊而言,似也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正因如此,為了將來我們的武裝船隊,能在大員島安身立命,無後顧之憂,所以我這才想─倘或我們能為阿蘇拉米救出他的族人,而他必也會對我們感恩圖報,或至少,不至於在大員島為難我們。如此,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卻不知天生兄,意下如何?』。楊天生,聽了顏思齊的一翻解說後,似也有點難再出言反對。只是楊天生,原本並不知阿蘇拉米的身份,而此時聽說船上,那皮膚略黝黑,貌不驚人的人,居然是大度山國的國王之子。於此楊天生,卻也不禁感到驚訝。 阿蘇拉米,既是大度山國的王儲,且對顏思齊有所託;如此武裝船隊,自也不該失信於阿蘇拉米。畢竟,楊天生也明白,對於寄居海外他國經商的海商而言,為了在當地能安身立命,通常也都得與當地的權勢,保持良好的關係。正如在日本國,倘或幕府將軍德川秀忠,甚或平戶城主松浦氏,對李旦有所託;則李旦為了能在日本國順利經商,亦必竭盡所能,為其辦到。同理,大明國海外的大員島,亦是李旦商號不可或缺的據點,因此大度山國的王儲,若對船隊有所託;而船隊若想與大度山國建立良好關係,則又焉能讓其失望。當下只見楊天生,態度轉為謙虛,拱手,對顏思齊說『統領~~言之有理。若那位阿蘇拉米兄,真是大度山國的王儲,那我們船隊確實不該讓他失望。畢竟我們生意人,做生意誠信為上,而倘若統領,已答應要為阿蘇拉米兄救出他的族人,則我們做下屬的,亦必當全力以赴。小弟~雖不材。但小弟願做馬前卒,率幾條快船,去追捕西班牙人的船隊。尚請統領下令~』。率兵搜捕西班牙艦隊,此非兒戲,況且在沒有律法規章的海上,兩支船隊遭遇,一場海戰或將更不可免;而如此凶險之事,顏思齊卻又怎可能,讓身居財務副統領的楊天生,去冒此風險。『天生兄~~此事凶險。我們不能草率行事,得從長計議才是~』說著,顏思齊,便召來石田重吉,會同楊天生;而後三人,便在議事桌旁,參詳起組織船隊,以搜捕西班牙艦隊之事。先前,據顏思齊,向被救出的大員島奴隸詢問,確知西班牙艦隊,從長崎出海的,應只有兩艘海船同行。由於對方的船隊,武力並不強大,因此三人參詳過後,便決定以三艘航速快的戰船,組織成搜捕船隊以前往追捕。當然,這次的行動,可能是武裝船隊出海後,第一次遭遇海戰,所以組織成的三艘戰船,人員的編制,主要還是以早已熟習海戰的日本倭兵為主。另外,顏思齊,尚找來了擔任武裝船隊通譯的鄭一官,參與這次的搜捕行動。因為鄭一官,足智多謀,且曾在呂宋經商一年,熟習西班牙語。至於顏思齊,讓鄭一官隨船前往的目地,即是盼鄭一官能審度時勢,最好能以和平的手段,與西班牙人交涉,讓他們交出大員島的奴隸;如此雙方便可不必刀劍相向,亦可免去一場海戰的衝突。鄭一官領命後,自是喜不自勝。畢竟出海以來,雖身在武裝船隊,但鄭一官卻常感自己只是個文職的通譯,無法有大做為。而今,顏思齊卻忽派他,隨船去搜捕西班牙艦隊,並交託他與西班牙人交涉,以搭救大員島的奴隸。如此重任,對鄭一官而言,自認為,確是個讓自己能大展身手的好機會。況且若是能辦妥此事,鄭一官自也盤算著,如此,往後還怕自己在船隊中,能不大大了露臉;且或將更倍受顏思齊的重用。.... 翌日,東邊海面上的旭日初露曙光,將海面低壓的雲層映成一片殷紅,正猶如預言一場海戰將臨的血光般駭人;而此時只見三艘戰船,連夜組織成的搜捕船隊,已起錨揚帆,蓄勢待發。冰冷的海風夾雜著海浪拍船,激起的水花直迎面吹得讓人哆嗦,卻見顏思齊、楊天生及石田重吉,搭乘小划船,冒著冰冷的海風,逐一的上搜捕船隊,以校閱船員及慰勉。大致上,三艘戰船,皆是一百二十呎的快船,每艘船的船舷夾艙,都裝有十六門砲;而船上兵員,由於可能面對海戰,因此皆都補滿約七十名左右。當然三艘戰船的兵員,約略都是早已熟習海戰的倭兵所組成,不過顏思齊,自也派其親信隨船。三艘戰船,於海上航行搜捕,仍分成前鋒、後衛、及中軍,而劉香、李魁奇,這兩驍勇的少年,則上了前鋒船。另外,沉穩幹練的陳衷紀及何錦,則上了後衛船,以壓陣腳。至於,中軍船上,則有武藝高強的張弘及林福,當然負責與西班牙人交涉的通譯鄭一官,亦搭乘中軍船。尚有,三艘搜捕船隊的船主,亦是長年航海,熟悉黑水溝海道的船主,分別是陳勳,李德,及藤原家兄弟。三艘搜捕船隊,既已成軍,而在盡是倭兵的戰船上,顏思齊,安排親信上船,雖說是從旁協助,然而實際上,目的卻是在倭船上督軍。畢竟,這些倭兵,原本都是海上的倭寇強樑,慣常於劫掠燒殺,而顏思齊安排自己的親信上船,正也是希望這些海上倭寇,至少加入武裝船隊後能有所收斂。『兄弟們~謹記。我們此行前去搜捕西班牙船隊,並非是要劫掠財貨。我們只是要他們交出船上的奴隸,因為他們抓捕的那些奴隸,是我們的朋友。所以只要西班牙人,願交出船上的奴隸,那我們也就不為難他們。換句話說,我們並不希望與西班牙船隊,發生流血衝突的事。但~我們船隊卻也決不怕,與西班牙人發生流血衝突。今日如此,往後亦是如此。所以各位兄弟,此行若在海上搜捕到西班牙人的船隊,那我還要託各位兄弟,幫我帶句話,給那些慣在海上劫掠的西班牙人。請各位兄弟~~幫我告訴那些西班牙人,往後他們倘若繼續在海上劫掠我商船,那我們也必讓他們付出沉重的代價。...縱然我們也不希望與西班牙人發生衝突,但海上萬事難料,天更有不測風雲,所以總歸一句話,各位兄弟~要見機行事,切莫因一時的疏忽,反而危及自己的性命。各位船主及統兵,更應已保護船員的性命為上,切莫貪功燥進.....』桅桿高聳的風帆籠罩在初晨的薄霧中,而纜繩如織下的甲板,只見顏思齊正對集結的倭兵,做最後的叮囑。波濤翻湧的汪洋總似有陣陣的低吼聲,而浪濤中的海船船身亦總隨之一起一伏的搖晃,此時,但見顏思齊、楊天生及石田重吉,已順著舷邊繩梯,攀下戰船,另搭上小船。於此,三艘戰船,亦已拉動風帆,讓船身略微側傾的轉向,破浪而行的漸離開武裝船隊的航路,以前往搜捕西班牙人的船隊。...xxx 三、武裝船隊的第一戰 三艘搜捕船隊,於海上,已南航二個晝夜,卻仍不見西班牙船隊的蹤影。不過這日,倒是見到汪洋海上,錯落著許多山巒翠綠的島嶼。熟悉海路的倭兵及船主,當也都知道,這些島嶼,正是幾年才被德川幕府派兵征伐,而納為日本國藩屬的琉球國群島。既到了琉球國的海域,而有了陸地與島嶼,做為海上的地標,於此三艘搜捕船的倭兵,自也能更準確的掌握,西班牙船隊的航路。因為,一般海船航於汪洋海上,通常都各有其慣用的海圖及航路,即他們會在他們使用的海圖上,詳細的記錄下;關於他們的海船所航過海道的水深、沿徒所見島嶼礁石、或是夜間所見的星像位置等。於此,見到琉球國群島後,有些長年航海熟悉海道的倭兵及船主,自也早知道西班牙人慣用的海道,是在琉球偏東的航路;而既找到西班牙人的船隊,慣用的海道,於汪洋海上,想要追捕西班牙人,便再不是渺不可及的事。於是一陣號角聲響起,但見站於高聳船桅桿的旗手,揮旗打旗號,互相呼應;而後只見三艘搜捕船隊,成一縱隊,便向琉球偏東的海道,乘風破浪航行。且見,於一路追蹤西班牙船隊之時,三艘搜捕船隊,亦陸續收砲,換旗,將戰船偽裝成一般的商船;而滿船的倭兵,更也都脫下武士服,盡都換上了尋常大明國百姓穿的衣服。至於,以尋常唐人海船的偽裝,來欺敵,而這正是出自鄭一官的計策。事實上,將戰船偽裝成商船,這對西班牙船隊而言,不止是欺敵,而可說是誘敵。因為任誰都知道,這西來的紅毛人,一來到沒有律法規章的海上,個個人都直變成有如凶猛、且貪婪的豺狼虎豹;而且仗著自己船堅砲利,往往只要遇到武裝力量較弱的商船,通常便會予以劫掠。尤其是中國帆船,通常船上都只是架有兩、三門砲,以對付海盜;而萬一在海上遇到紅毛人,船堅砲利的夾板船,則有如羊入虎口般。因此,不管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國人或荷蘭人,往往在東方海上,更都把劫掠中國商船,視為理所當然之事。正因如此,所以早先,當三艘搜捕船的頭人,齊聚在中軍船上會商,如何抓捕西班牙船隊之時,而鄭一官便獻策,建議把三艘搜捕船,盡偽裝成普通的唐人商船。因為如此一來,就算三艘搜捕船,不刻意去追捕西班牙船隊,恐怕西班牙船隊,一發現海上有三艘的中國商船,亦會自己調頭過來,以追捕中國商船。 晝夜星馳的三艘搜捕船,經過琉球國後,又在海上南航二個晝夜。浩瀚無垠的汪洋滄海若是草原,三艘海船乘風破浪的順風而行,恰如三匹野馬於草原縱馬狂奔,只不過這一百二十呎的大海船,顛簸於波濤之上聚力萬鈞;但見船身起落間,馳行海上,浪花激起更直如排山倒海。四個晝夜,日夜不停的馳行海上,皆不見有西班牙船隊的蹤影,正當眾人有點感到心灰意冷,以為再不可能在汪洋海上,找到西班牙海船。不過,及至三艘搜捕船,離開武裝船隊的第五天。這日的黃昏,但見海面上的一輪火紅夕陽,將西邊天空的雲層及無際的海洋皆映得殷紅如血;而此時,卻忽聽得桅桿上瞭望的船員,猛吹起號角。因為這日黃昏中,搜捕船的瞭望員,以從望遠鏡裡,看見殷紅如血的海洋邊際,出現兩艘海船;且依其高聳桅桿風帆,及船型判斷,正似乎是西班牙人的海船。乍見西班牙人的船隊,於是三艘搜捕船,船上的兵員,或奔上甲板拉帆,或奔入船艙,立刻也匆忙進入備戰位置。一如預期,雖說三艘搜捕船,船上兵員,已忙亂的收起船上副帆及側帆,以放慢船速;及讓三艘戰船,看起來更向是大明國所造的商船。可此時,原本遠在天邊的兩艘西班牙海船,卻仍似乎越來越近。前鋒船的船主陳勳,站在船頭,拿著望遠鏡瞭望,但見兩艘西班牙海船,一大一小;於是心中猜測,大船應是貨船或旗艦,而較小者,應是一艘航速快、機動性較強的護衛船。當下,陳勳更由瞭望鏡中發現,兩艘西班牙海船,不但停止前航,反而更像是正在拉動風帆,以調頭。果然,過不了多久,陳勳便見那較小的護衛船,以整艘船都調過頭來,並且自船舷兩側,伸出了整排的大划槳;而划槳亦正整齊的划水,似正朝著三艘搜捕船而來。乍見此,於是,陳勳立即喝令旗兵打旗號,以通知令兩艘搜捕船;而後,但聽得號角吹響,三船彼此呼應,便漸成一個開口的倒三角陣勢;並且,於三艘海船上的桅桿,更都升起了西方紅毛人,象徵免戰的白旗。雙方海船越靠越近,甚且已清晰可見,西班牙人的護衛船,已從兩側船舷的泡口,推出了火砲。此西班牙人的護衛船,亦是約一百二十呎的海船,兩側夾艙,各有八門火砲,武力亦算是強大;於此,若是硬碰硬的武力衝突,雙方難免將各有死傷。所幸的是,西班牙人,似並未察覺三艘搜捕船,是新建的武裝戰船,而似乎仍以為是一般武力薄弱的唐船;因此,一路航來,未免有點輕敵。三艘搜捕船,由於桅桿上,都已掛上免戰的白旗,所以當西班牙的護衛船,慢慢駛進三艘搜捕船之間;而彼此間,卻也仍並未有武力衝突。倒是,此時鄭一官,已站在中軍船的船頭,並以西班牙語,大聲的,對護衛船,直喊說『哈囉~~西班牙的好朋友。我們是中國商船,我們這裡有三條船的中國絲綢,及日本絲綢,想跟你們做買賣。不知道你們的意思如何?而且~~我們後面還有三船的絲綢,也正要運到呂宋,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們做買賣?』。 逼近的西班牙海船上,但見船頭站著一名軍官,上身穿著件合身有如短襖的大紅色外衣,胸前有一直排的衣釦及至下襟,且見兩肩上更襯著片流蘇;而其下身則穿著緊身褲,一付高頭大馬的挺拔氣宇軒昂之狀。此時乍聽得鄭一官,喊說要與西班牙人做買賣,卻見這軍官,回頭一臉詭笑的,便低聲,對身邊的人說『中國商人,想在海上跟我們做買賣!?~~呵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啊。這三船的貨,早就已經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還談什麼買賣?~呵~~看來這三條中國帆船,應沒什麼武力。叫士兵們,先轟他幾砲,再放下小船,準備直接攻船~』。原來這站於船頭,挺拔的軍官,正是西班牙護衛船的指揮官。而正當這指揮官,想直接開砲,以震懾中國商人。不過此時,指揮官身邊的另一個像是參謀的人,卻低聲對他說『少校~~這些中國商人,已經昇起白旗,顯然他們也知道自己的武力弱,所以不敢與我們開戰。況且看這三艘中國帆船,似造得不錯。因此不止是船上的貨物,我們應該把三條船,及船上的中國人,也一起"征用"。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避免用砲火攻擊,以免傷了這三條船的船身,還有船上的貨物。再者,剛剛那人說,他們還有三船的貨物,正運往呂宋。因此我們更應該放長線釣大魚,最好能把另外的三船貨物,也一併"征用"。所以少校,這事最好從長計議。不如,就先藉口談買賣,派小船,把他們接去旗艦上見准將。然後,找機會問出另三條船的下落後,咱們再動手"征用"這三條中國船,這也不遲~』。西班牙護衛船的指揮官,聽了參謀的話,也覺也理。於是當下,那少校,便也站在船頭,向著鄭一官喊說『中國人~我的朋友。我們答應你們的買賣。但我不能作主。所以我可以派一條船,讓我的參謀,送你到我們准將的船上,商談買賣。這樣可好?』。西班牙船隊的反應,一切正如鄭一官的預料,於是鄭一官,自也搭上了西班牙人的小划船,以划向其旗艦,商談買賣;而為了保護鄭一官的安全,所以鐵骨張弘及林福,自也一併搭上小船,隨行前往。日暮下的殷紅海面上,正當鄭一官,搭上西班牙人的小船,划向他們的大船。而此時,卻見西班牙的護衛船,也已放下十數條的小船,滿載武裝士兵,將三艘中國船包圍;甚且,自西班牙人的旗艦上,亦也放下十數艘的小船,滿載士兵,齊划向三艘中國船。顯而易見,這二、三十艘的西班牙小划船上,皆帶有可以勾住船舷的繩勾,且個個士兵,亦皆帶著火銃槍;所以其計劃,應是想,先將三艘中國船圍住,再趁機爬上甲板,以佔據控制海船。於此鄭一官,仍不動聲色,而三艘中國船上,亦未見有任何反擊的準備。 鄭一官,林福及張弘,終於自小船上,沿著繩梯,爬上西班牙人的旗艦大船。而後,隨行而來的護衛船參謀,立時便也帶著鄭一官等人,向大船上一名身材胖大,兩鬢花白且神態頗威嚴的中年人走去。之後,更見那參謀,便靠到了那威嚴中年人的耳邊,說了段悄悄話。西方紅毛人的船隊軍官,上身有若短襖的衣服多是色彩鮮豔,下身則著緊身褲,而褲下則穿長靴;讓人看來,總像是隻色彩鮮豔的鸚鵡。因此鄭一官,一見那氣宇威嚴的紅毛人,心下便想,那應西班牙船隊的統領。於是向前一步,鄭一官,便以西班牙語,說『船長先生~~我們中國商人,想跟你們做筆交易。因為聽說我們一些朋友,被你們帶上海船當奴工。所以我們想用三艘船的絲綢,與你們交換回我們的那幾個朋友。不知船長先生,是否可以讓我們先看看那幾個朋友?』。西班牙船隊的准將,已從參謀的口中,得知這些中國商人,聲稱尚有三船貨物正運往呂宋。因此,為了套出另三艘海船的所在,西班牙准將,便也虛與委蛇,且命人將船上的奴工帶出來,以便取信鄭一官。船上衣衫襤褸的近二十名奴工,被帶上甲板,而據先前,顏思齊說,大員島被帶上船的奴隸,約只九人;於此鄭一官心想,大員島的九個奴隸,應也都在其中。此時,卻聽那西班牙准將,開口又對鄭一官說『中國人~我的朋友。這些人是我們船上的奴隸。如果你們想要的話,可以通通帶走。我們西班牙人,對朋友,是很慷慨的。那根據我們剛剛,談的買賣。我的朋友,現在,你是不是也可以讓我們的人,上你們的船,去搬貨物了?』。由那西班牙船長的話中,鄭一官,既已確定所有奴隸都在大船,且見殷紅夕陽的海面上,二、三十艘的西班牙小船,已團團圍住三艘搜捕船。於此,面對眼前凶險陣仗,鄭一官自也明白,這些西班牙人就算是口裡,說是願意以貨物交換奴隸;可任誰也知道,這些海上的強樑,他們的心裡,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於是鄭一官,略回頭,以眼神像林福示意。頓時,乍見林福,右手一甩,由其袖中,向天空,射出一支示警的響笛哨。『咻~~嗶~~~』日本忍者所用來示警的箭哨,響笛之聲劃破黃昏的天際。響笛之聲,乍起之時,只見三艘成三角陣勢的中國船,於面對西班牙護衛船的船舷側邊,一挺挺的火砲,忽而自覆蓋的木板下推出。響笛之聲未歇,早已裝填滿火藥,備戰的火砲,頓時砲聲隆隆,齊朝西班牙的護衛船猛轟。三艘戰船,每船的兩側船舷夾艙,皆安有八門火砲,此時三艘船成三角陣勢,亦即有二十四門的火砲,頓時齊轟向西班牙護衛船。 西班牙護衛船,雖說亦是武力強大,不過,正也因其仗勢武力強大,所以這才斗膽涉險,孤軍深入三艘中國船之間;而其指揮官,原本也以為,能其戰船的十六門火砲,控制挾制三艘中國船。誰知,原本西班牙人,以為三艘中國船,武力薄弱,火砲應也射不到西班牙船艦;然而瞬息間,竟是一陣砲火,狂轟猛炸,頓時個個西班牙人,更無不惶然不知所措。"轟隆~~轟隆~""轟隆~~轟隆"....二十四門火砲齊轟,砲聲震天,火光四起,而西班牙的護衛船,縱有強大火力,卻竟更未發一砲;僅僅眨眼間,只見其整艘船,便已支離破碎,陷入一片火海。至於西班牙旗艦上的士兵,但只望著護衛船,在殷紅的海面上,桅斷船破,且聽得滿船的西班牙士兵,哀號聲四起,或跳入海中,或葬生火海船上;瞬時,竟也人人張大嘴,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正當旗艦上的士兵,心驚肉跳的,望著護衛船,燒成了一片火海,人人嚇得臉色發白之際;而此時,趁著滿船慌亂,卻見一條人影,已快速的閃過鄭一官的身邊,直跳到西班牙准將的身後。『所有人都別動。再動我就殺了他~~~』一聲喝叱聲中,眾西班牙士兵回過神來,這才驚見,船隊最高指揮官的准將;此時,竟已被剛剛上船的中國人,所挾持。原來,剛剛趁亂之際,正是熟習忍術的林福,已輕身越過眾人,且手拿一只"苦無鏢",架在了西班牙准將的咽喉上。准將被挾持,甲板上的數十西班牙士兵,頓時也人人舉槍,瞄準鄭一官等人,可卻也沒人敢輕舉妄動。鄭一官見狀,立時以西班牙語,大喝說『把槍放下,不然我殺了你們的船長~』。眾西班牙士兵,仍是猶豫,畢竟剛剛三個中國人,上船之時,已搜過身,並未見有帶兵器;而此時,又見架在准將咽喉的一片黑鐵,也看不出是什麼利器。且又見護衛船被轟沉,所以西班牙士兵,自不肯輕易把手中火銃槍放下。鄭一官見狀,便向林福使了個眼色;於是林福,便將手中的苦無鏢,往西班牙准將的咽喉,略使力。苦無鏢的銳角,刺入西班牙准將的喉井嫩肉裡,霎時只見一條血痕,自西班牙准將的脖子流下。西班牙准將吃痛,驚得大喊『啊~~痛啊。大家把槍放下。把槍放下~~』。眾西班牙士兵,見准將流血,此時已知,林福手中的那片黑鐵鋒利無比,隨時都可割斷准將的咽喉,讓其喪命;且准將下令,把槍放下,又焉有士兵敢不從。此時,只聽鄭一官,又說『船長先生~~我們並不想傷你的性命。我們只是想要把你們船上的奴隸帶走。所以,只要你派兩條小船,讓我們安全離開。到時,待我們回到我們的海船後,自會放你走。不知船長先生,是否願意用你的性命,來與我們做這筆交易?』。 「官做越大越怕死~」西班牙准將,身居船隊指揮官,在西班牙亦算是貴族,除了有家小妻兒及高官厚祿外;而他在海外,手握生殺大權,自亦勾搭不少各國情婦,當也算是享盡榮華富貴。於此,集財富權勢於一身之人,自也知到生命誠可貴。因此西班牙准將,聽鄭一官說,想要以船上的二十名奴隸,來交換他一人的性命,又焉有不答應之理。畢竟那些地位卑賤的奴隸,在海外蠻荒之邦,命賤如土,四處抓也能滿船;就算成千上萬個奴隸的命,也抵不上一個西班牙貴族的性命可貴。況且這西班牙准將,之所以能擔此准將重任,正是其在海外,善於掠奪他人的土地及財富。不說別的,光說當年的馬尼拉大屠殺,這西班牙准將,隨便揮揮手中的指揮刀,便也率兵屠殺了幾萬中國人。於此,放走區區二十個命賤如螻蟻的奴隸,便能換其活命,而這西班牙准將,為了保住自己貴族的性命,自也命其士兵全力配合。兩條小船,已從大船的舷邊放下,張弘率先帶著奴隸們,已上了小船;而後鄭一官,林福便也挾持著西班牙准將,一起上了另一艘小船。於此同時,三艘搜捕船,轟沉西班牙護衛船後,便也重新揚帆,並以全速,朝著西班牙的旗艦船而來。縱然海面上,原本有二、三十艘的西班牙小划船包圍,可西班牙士兵,自海面的小船,往大船開槍;除了打到厚重的船身外,根本毫無作用。只見三艘大船破浪前行,一艘艘西班牙包圍的小船,頓時更皆迎面撞翻,士兵落海。此時,或見縱有小船上的士兵,以繩勾住大船船舷,可怎經得起大船的破浪前行;結果,小船不是被大船給拖翻,便也是被大船上的倭兵,以亂槍射死。夕陽下殷紅如血的海面,於是但見三艘大船,行過之處,海面上一片哀鴻遍野,除了火海中的沉船外,更盡是翻覆的小船,及溺水呼救的西班牙士兵。而不消多少時間,便見三艘戰船,又已三角陣勢,全面備戰的,已將西班牙的旗艦包圍。 海面的一輪火紅夕陽下,只見鄭一官,帶領著林福、張弘及二十幾名奴隸,划著兩艘小船;並挾持著西班牙准將,漸划向三艘搜捕船。此時西班牙旗艦,與三艘搜捕船,雖對峙,卻聞風不動,而待得奴隸與眾人都上船後;此時卻見鄭一官,以刀指著背,將西班牙准將,押到了船舷邊。西班牙准將,慌得直說『中國人~~你說要要算話。你說我讓你帶走奴隸,你就會放我走。難道你想不守信用嗎?』。鄭一官,笑著回說『船長先生~~我們中國人,做生意最講信用了。我怎會不講信用呢。我說會放你走,就會放你走。只不過,我們統領,交代我,說要我幫他帶句話給你們~~』。西班牙准將,慌問說『什麼話?你快說啊。說了就會放我走吧?』。只見鄭一官,頓時正色,以西班牙語,放大聲音說『哼~~你們這些西班牙人聽著。我們是中國商人,聘雇的武裝船隊。中國商人雇請我們,保護他們的商船。所以往後在海上,你們這些西方來的人,若敢再劫掠中國商船。那下場就是像今天這樣。這就是我們統領,要我告訴你們的話~~』。講及此,忽聽得鄭一官,一聲令下,大喊『開砲』。"轟隆"一聲,頓時,從中軍船上,射出一發火砲;眨眼間,火砲不偏不倚,射中西班牙旗艦的主桅。"呀!呀~~"聲聲木材斷裂聲,只見西班牙旗艦主桅,攔腰折斷,整面的大風帆及纜繩,盡壓上甲板;頓時,嚇得甲板上的西班牙士兵,四處慌亂奔逃呼救。正當此時,卻見鄭一官,便也趁著西班牙准將,嚇得面無血色之際,忽兒抬起他的腳,猛力的往西班牙准強,背後一踹。『啊~~』驚呼聲未絕,西班牙淮將,已被鄭一官一腳,自船上,踹翻跌入海裡。此時,三艘搜捕船上的倭兵,見狀,皆哈哈大笑起來,而便也就在這滿船的笑聲中,只見三艘搜捕船,頓時又已拉帆轉向,乘風破浪向西而航。殷紅如血的海面上,只見三艘搜捕船,遠離受重創的西班牙旗艦後,便直向著,那一輪火紅的夕陽的方向,漸航漸遠;及至,在殷紅如血海的海面上,船影再渺然無蹤。.... 征服半個世界,所向無敵的西班牙艦隊,居然在東方海上,顏面無光的,吃了場大敗戰。甚至一船被轟沉,一船重創,可就連西班牙人,自己也不清楚,是敗在誰的手上。況且,吃了大敗戰的西班牙准將,自也不敢把自己想劫掠、卻賠了夫人由折兵的實情說出;只誣說,是在海上遇到了武力強大的海盜。於是「東方海上,出現了武力強大的凶狠海盜」之說,自此便也開始流傳在紅毛人之間。至於鄭一官,經此一役,可說也大大的露了臉。因為此次,追捕西班牙的船隊的任務,之所以,能將所有大員島的奴隸救回,轟沉一艘西班牙戰船,且三艘搜捕船,更都未傷一兵一卒的全身而退;而這些功勞,則多半都得歸功於鄭一官,籌畫周詳的計策。於此陳勳、李德...等這些船主,不禁也對鄭一官的智勇雙全,刮目相看。乃至三艘搜捕船,回航武裝船對後,而整個武裝船隊,及顏思齊等統領,亦都開始更對鄭一官,日漸青眼有加。再說,這確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因為自西方武力強大的紅毛船,來到東方海上之後;整個東方的大海,幾乎都已被紅毛人宰制。甚至中國商船,每每出海,在海上遇到紅毛人的夾板船,往往也只有任其劫掠與殺戮,毫無與其對抗的武力。只不過,於今海上的局勢已經不同,因為經此武裝船隊、與西班牙船隊的一戰;事實已然顯示,武裝船隊的海上戰力,絕不亞於西方紅毛人的船隊。.....X X X 四、1985~夢魘中~出現在血海的鬼船 「西元1985年12月x日高中記事:夢魘~~我在飄浮著滿是浮屍的血海,不斷掙扎下沉,甚至我能清楚的看見,那些海上浮屍蒼白浮腫的身體,翻白空洞的眼眸,似正充滿仇恨的望著我。汪洋的血海浩瀚無邊,我掙扎著希望在海上抓到一片浮木,以讓自己免於下沉,可是身邊卻只見一艘桅斷船破的大船,正在烈火焚燒的血海下沉。血海之上籠罩著漫天的迷霧,忽然,我看見迷霧中,有幾根高聳天際的桅桿、及巨大的風帆出現。一艘巨大的古代帆船,竟活生生,就在血海上的迷霧中,緩緩向我航來。巨大的古代帆船,桅桿的幾面風帆已經很破舊,有如幾面大爛布掛在橫桿上;但我清楚的看見,桅桿最上方的旌旗正隨風飄揚,且旌旗上似寫著一個字─"顏"。"顏??!"~我也姓顏,頓時我忽然想起─"我的祖先,或許就在這艘破舊的古代帆船上"。汪洋血海上的巨船,在迷霧中,靜悄悄的航到我身邊,而我則看見那巨大且髒汙的船身,已結滿了層層的貝殼及牡蠣。"東海浮槎"四個殘缺的大字,就寫在巨船斑駁的船舷上,於是我知道了這艘古代帆船的船名。"救我~~救救我~"掙扎在血海上,我向著詭異的巨船呼救;可是我並未張開口,發出任何聲音。因為我的心中充滿恐懼,因為我知道,這是條航在血海上充滿罪惡的鬼船。至少我可以確定,這艘恐怖的巨船,曾經殺人無數,滿船充滿血腥。因為我看見遍佈血海的浮屍,個個咬牙切齒,拼命奮力攀附在巨船的船身,有如充滿仇恨的吸血水蛭,蠕動著想爬上巨船。波濤翻湧的血海上,我只是看著古代的巨船,漸漸航遠消失在迷霧中。漫天籠罩的迷霧中,我卻似仍聽到,自巨船上,傳來似有人的吟頌之聲。"道不行,乘槎浮於海,從我者其由之~"....迷霧中的吟頌之聲充滿淒涼,讓我聽了都不禁悲傷滿膺;讓我在夢中,忽然覺得很想哭。.....」。 鎮平庄的深夜,凜冽的北風狂掃路邊竹林,狂擺的竹葉揚起有如海浪的濤聲。暗夜的房間,忽忽的北風將毛玻璃窗的木框吹得"喀喀"響,而窗邊書桌的檯燈下,只見顏程泉,正邊回想昨夜的怪夢,邊將其在一本筆記本寫下。剛寫到「夢中悲傷填膺,覺得夢醒很想哭...」,忽而見顏程泉停下筆,拉開抽屜,並往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包長壽煙。隨即只見顏程泉,掏了根煙,便點著,在檯燈下吞雲吐霧了起來。高中生,就偷抽煙,當然這不能讓父母知道。只是上了後高三,這學期開始,顏程泉就是常常,突然不禁便覺得心中很鬱悶,於是便很想偷抽煙。抽了口煙,深深的呼出一團白不霧,卻見顏程泉,又猶豫的拿起筆,在桌上的空白計算紙上,胡亂的寫著─「聯考快到了~~我一定要振作。我一定要開始用功讀書。我一定要強迫自己,按照自己規定規定的課表,複習功課。我~~不能再想楊惠惠了,女人是禍水。是啊~~人家都在努力唸書想考上大學,或許根本就不想交男朋友,而我只是自作多情。....」。「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唉~~我一定要振作,我一定要專心讀書.....」。「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要先苦後甘"老師也說"今天當學生就要努力用功唸書,不然將來考不上大學,會更苦~"。所以一天到晚都在考試,老師說"那也是為了我們好"....」拿著筆在空白計算紙上,胡亂寫了一陣,卻見顏程泉,隨手撕起那張計算紙,揉成一團,隨手便又把它丟在地上。因為顏程泉,始終覺得心情很鬱悶,根本無心唸書。不過忽而想起,死黨楊文興,他說這個星期六的下午,要約四個三年十三班的女生,一起去看電影;而想及此,顏程泉的心中,倒是似乎又有點期待。畢竟只要是女生,而對高中男生而言,只要能約女生一起去看電影,那似乎就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尤其對顏程泉來說,更是如此。因為,高三上學期以來,顏程泉,正為"暗戀楊惠惠卻得不到回應"所苦。況且顏程泉,自期中考退步四十名後,模擬考更又退步了近三百名,而此林林總總的不如意,似更在夜裡化成了一場場的夢魘;讓顏程泉,越來又越感心情憂鬱與沉悶。除此外,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於是檯燈下,顏程泉不禁又拿起筆來,邊回想著白天在學校是否看見什麼事;所以晚上,這才會老做一些恐怖的夢魘。....xxx 正值十二月二十五日的聖誕節。不~~是「中華民國行憲紀念日」將至,而每逢此偉大的國家紀念日,學校裡按往例,總會讓學生舉辦一些活動;以慶祝在英明領袖的領導下,國家的長足進步。於是清水高中,除了舉行全校班級的軍歌比賽外,尚有全校各班級的"慶祝中華民國行憲紀念日"的海報比賽。因此之故,所以白日的校園,自清晨的升旗典禮後,以及各堂課的下課時間,便都有許多班級,或在操場,或在中庭的草坪上;努力的練習唱歌答數,或是邊唱歌答數、邊走的分列式。至於學校裡,幾個穿堂的公佈欄上,更都張貼著海報比賽,獲得優選的作品。其實學校裡,也不是「行憲紀念日」才會舉辦海報比賽。舉凡「慶祝先總統 蔣公誕辰」「慶祝三二九青年節」「慶祝一二三自由日」「慶祝國父誕辰紀念日」「慶祝中華民國開國紀念日」「慶祝雙十國慶日」「慶祝台灣光復紀念日」「慶祝先總統 蔣公逝世周年紀念日」....。如林林總總的紀念日,往往學校也都會舉行海報比賽,或舉辦各種的慶祝活動;而且自國小,自國中,到高中,一向都是如此。所以顏程泉,對那些慶祝什麼紀念日,或是反共復國的海報,縱使貼滿學校的公佈欄;可由於其內容總是千篇一律,因此他也很少會去注意。倒是前兩天,當顏程泉,冒著凜烈的冷風,背著書包,縮著脖子,經過穿堂之時;不禁看到佈告欄的一張海報,讓他多看了幾眼。這張慶祝行憲紀念日的海報,倒也沒什麼特別,只見海報中央畫了一大本的「中華民國憲法全書」;而後憲法全書旁,海報的上下左右,又分成四格的空間。顏程泉,只見那四格的空間,內容分別畫的是「推翻滿清、中國民國建國」「北伐抗戰」「勦匪遷台」及「建設台灣反共復興基地」。當然這些內容也沒什麼特別,大概就是從一些反共復國教育的書本裡,抄襲一些軍人拿槍打仗的畫面而已;而其所想表示的,大概就是中華民國,自推翻滿清建國後,又經過所謂軍政時期、訓政時期,及至憲政時期的艱辛。至於這些,其實也都只是千篇一律反共復國海報的老套,並未吸引顏程泉注意的原因。倒是海報旁邊,寫著兩排對聯的句子,引起了顏程泉的注意。只見海報兩旁的對聯,寫得是─「今日不做勇敢的反共戰士,明日就將淪為海上難民」。 「今日不做勇敢的反共戰士,明日就將淪為海上難民」海報上的這個對聯,因何會吸引顏程泉注意。因為這句子感覺很熟悉,好像老師上課時,也常常,在班上說『今天假如你們不用功唸書,明天考不上大學就別怪我。』;或是『今天你們不先苦後甘努力上進,明天可能就會淪為路邊的乞丐』之類的話。不過,海報上「今日不做勇敢的反共戰士,明日就將淪為海上難民」這句話,烙印到顏程泉的心裡,想起的,其實也不止是老師類似的話。而是顏程泉,依稀記得幾年前,電視上演過一部連續劇,好像是叫做「南海血淚」的連續劇。於此,顏程泉依稀又聯想起,那部「南海血淚」連續劇,內容似大概是講述─「南北越的越戰結束後,越南整個淪陷,被赤色共產黨佔領。後來有一批人,因不堪共產鐵幕內,牛馬不如的生活,所以一起乘船,逃到了海上。不料他們搭乘的那條船,在海上油料用完了,卻仍看不見陸地,所以便只能一直在汪洋中飄流。先是船上的淡水都喝光了,後來是船上的食物也吃完了,於是飄流在汪洋的難民,便只能又渴又餓的,日復一日在海上等待被救的奇蹟。及至後來,船上終於有難民,因饑渴而死。而船上的其他難民,為了繼續活命,便將死掉的人如殺豬般的開腸剖肚;且將他的肉,切豬肉般的切成一塊塊,以分給其他的難民。於是船上的難民,於汪洋中為了生存下去,只好生吃人肉。而且一個人的肉吃完了,又吃另一個人的肉.....」。「飄流汪洋的海上難民,生吃人肉以維生~~」如此駭人的故事,據說是真實的故事改拍成連續劇,而且當顏程泉看到這部連續劇的時候,年紀似乎也還小。因此,這駭人的恐怖情節,似便也深深烙印在顏程泉,小小的心靈當中,且隱然漸漸又演化成深層的夢魘。....xxx 北風震窗的書桌檯燈下,此時唸高中三年級的顏程泉,縱是心中已能分辨,「南海血淚」這部連續劇,應只是中華民國政府「反共復國」的宣導片。可當顏程泉,看見學校海報上「今日不做勇敢的反共戰士,明日就將淪為海上難民」的句子後,似便又喚醒了在他心中的深層恐懼。因為顏程泉,自小時候開始,或說是自上小學,開始接受「反共復國教育」以後,便對「共產鐵幕中的赤色中國」感到很害怕、很恐懼。雖說歷史教科書上,總寫著,自腐敗的滿清末年開始,積弱不振的中國,便飽受西方列強的侵略,以及戰敗割地賠款,與簽定各種不平等條約的欺凌;而同為中國人,於此顏程泉,也曾為中國的腐敗衰弱,感到悲哀,並希望有朝一日,中國真的能變富強,再不受其他國家的欺凌。只不過現在,「共產鐵幕中的赤色中國」,這卻是個讓人聽到,便覺恐懼與毛骨悚然的代名詞。不止於此,「人民公社」「大躍進」「紅五類黑五類」「文化大革命」「紅衛兵」「四人幫垮台」....一個一個充滿血腥鬥爭的名詞,更都有如夢魘般的,讓人感到恐懼。於今「共產鐵幕中的赤色中國」,早已不是滿清末年,那個積弱不振,受人欺凌,與讓人同情的中國;而且現今在鄧小平的主政下,共黨紅軍似更日益壯大,世界上大概也再沒也那個國家,敢去侵略中國。反倒,現在,在復興基地台灣的中華民國,似乎卻是飽受中國的威脅,且更無人不害怕,強大後的中國,共軍會渡過台灣海峽來攻戰台灣。甚至,是有如赤色共軍,時時隔海所揚言的,說是要「血洗台灣」。對此,顏程泉怎能不感到恐懼,害怕有朝一日,強大後的中國,渡海攻打台灣;而屆時,或許顏程泉,真也將變成海上難民。正如「南海血淚」中的海上難民一樣,或是生吃人肉,或是自己的肉,被別人生吃。這是一種複雜矛盾心情─積弱不振的中國,被列強侵略瓜分,讓人感到同情,可強大後的中國,卻讓人更感恐懼。因為誰也不知道,那人類殘暴的本性,一旦擁有強大權力或武力後,會幹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或因如此,於是恐懼被喚醒,便化成了顏程泉夜裡的恐怖夢魘,置身在一片血海與浮屍中掙扎的夢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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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