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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月泉港外浯洲嶼危機四伏 求助浯嶼黃合興不得其門而入
2011/02/01 06:43:40瀏覽491|回應0|推薦2
一、1986~"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
西元1986年一月隆冬,台灣台中海線的清水鎮,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這個冬天真的很冷,清水鎮靠海,所以風大的就像在刮颱風,就不用說,猶其又值寒流的鋒面來襲,更凍得直讓人哆嗦。教室的玻璃窗,輕輕呵口熱氣,就凝成一片白霧,而教室外的走廊邊,有的地方都還像是長了片白毛似的,結了一層的薄霜。三年六班的教室裡,這天上午的第二堂課,正在上英文課,而正在講課的英文老師,則是一個年約五十幾歲,戴著付古板的黑框眼鏡,身材略乾瘦,皮膚略黝黑的中年男老師。學期末的氣氛已濃,而男女學生同班的教室裡,冷冽的空氣,雖凍得讓人有如置身冷凍庫裡,手腳冰冷身體僵硬;可胸口的心跳卻仍是熱的。至少,對顏程泉來說是如此。怦然心跳的年少情懷,隱隱更總似讓他感覺到,一種男女之間「天天見面、卻無時不思念」的愛戀情愫。『ㄟ~講到這個"印第安人"的單字啊,講到這個美洲原住民啊。ㄟ我不禁想到最近,發生在我們清水鎮的一件事~』身材乾瘦,看起來有點古板的英文老師,教的雖是英文,可嘴裡講的,卻是一口腔調濃厚的"台灣國語";而且這個英文老師,有點好議論時事,時常課教著教著,就把話題,扯遠到別的地方去。話匣子一開,談到最近發生在清水鎮的事,只見英文老師,言語略帶結巴的,便又說『ㄟ~紫雲嚴觀音廟的後山,那裡有好幾個軍營,你們知道吧。聽說啊~~最近軍營在整地,要蓋營房,結果就在鰲峰山的山腳下,挖到一些人的骨頭。而且那些人的骨頭,不是山上亂葬崗,墳墓裡的"死人骨頭"。ㄟ據說啊~~有人說啦,那是幾千年前,就住在我清水鎮的原住民的骨頭,也就是你們說的"番仔"的骨頭啦。而且還是很古早時候的。算是在我們漢人來到台灣之前,就已經住在清水鎮這裡的原住民~』。這個看來有點老古板的英文老師,姓楊,叫楊振唐,雖然他講的英語,發音也就跟講國語一樣的不標準,或可稱之為"台灣英語"。不過,可別看他身體乾乾扁扁的,又有點矮小,而且講起話來一付咬牙切齒,不管國語或英語,發音都有點好笑的樣子;而就此認為英文老師,是個糟老頭。確實,初見這個英文老師,大概都會給人一種糟老頭的觀感。不過事實,正好相反。因為這個看起來像糟老頭的英文老師,據說,他居然是清水鎮,楊家的望族之後。再者,別看楊振唐,英語講得怪腔怪調的,便以為外國人大概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事實上,搭著台灣的經濟起飛的腳步,據說英文老師,他還開了間工廠,專門製做撞球用品;且他還開了家貿易公司,兼與外國人,做國際貿易的生意。換句話說,在學校當老師,教英文,反倒像是楊振唐的副業,而事實上,這個糟老頭;居然卻是個頗具國際眼光,且專與外國人做生意的生意人。

英文老師楊振唐,或因常與外國人來往之故,所以對國內之事,自難免有比較多的不滿,而且或是望族之後,或是倚老賣老;總之,他似也比其他的老師更敢講那些~"人家不敢講的事"。教室的書桌很冰冷,椅子也冰冷,連書本也冰冷,而且學校的卡其制服,又單薄不保暖;只見有的同學,縮著脖子,把兩手,或插在外套的口袋裡,或夾在兩腿間,反正最好是什麼東西都別碰,因為什麼東西都很冷。至於顏程泉,則是把兩手坐在屁股下,只低頭望著書本,該翻書的時候,則低頭用臉頰貼著課本翻過書頁;而若用臉頰翻不過去,則用嘴唇去掀書,再不行的話,就用舌頭舔起書頁。反正就是不想用手去翻書,因為坐在屁股下的手,手掌坐久了都變蒼白沒血色,而若又曝於在冰冷的空氣中,則又馬上又凍得更僵硬。隆冬的上午,上課之時,原本,顏程泉也不是很專心在聽課,只是兩眼直愣愣的望著課本,滿腦子裡卻仍胡思亂想。不過當英文老師,語帶抱怨的,講起了題外話,又說是"最近發生在清水鎮的事!"。一時,顏程泉亦不禁抬起頭來,想聽聽看英文老師,又想發什麼牢騷。只見得楊振唐,扁著一張嘴,有點像個嘮叨的老婆子般,叨叨不休的,又說『ㄟ~軍營在整地,挖到一些死人骨頭,原本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所以那些阿兵哥,他們就繼續挖。後來聽說,那些阿兵哥,又從土裡,有挖到一些陶甕啦、石頭磨成的刀啦,石棺啦...。然後軍營裡的軍官,也不管那麼多,就叫那些阿兵哥,把那些東西,都當成廢土,隨便堆成一堆,任憑日曬雨淋。ㄟ這個消息傳出來,後來我們就有些人,想說要到軍營裡去看看。因為我們想說,那些從鰲峰山邊挖出來的東西,應該是台灣史前時代的人,留下來的。可是啊~~我們到軍營門口,可是那些阿兵哥,就是不讓我們進去看。哼~~講到這裡,就讓人生氣~』。講到生氣處,果見楊振唐,把書裝的英文課本,便往講桌上一摔,扁著嘴,一臉憤恨神色,突然問說『ㄟ我問你們。你們知道古時候,我們清水鎮叫什麼嗎?』。因為之前,歷史老師,似乎曾在課堂上,提過這個話題。所以,此時楊振唐問起,便有幾個同學,遲疑的回說『牛罵~頭!~』。楊振唐聽了,嘴角下垂,一時滿臉狐神色,便說『喔~原來你們還知道喔。我還以為你們都不知道咧。對啊~我們清水鎮,古時候叫牛罵頭,可是現在課本都不教這些,所以漸漸,好像都沒人知道了。嗯~~這是不對的。怎麼可以把這塊土地發生過的事,就像用橡皮擦一樣,擦的一乾二淨;然後後來的人,也都不知道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這樣的教育,是不對的!!~假如土地的歷史,可以像用橡皮擦擦得一乾二淨。那麼以前的人,在這裡殺人放火,幹盡壞事,都可以被抹得乾乾淨淨。所以以後的人,也同樣可以在這快土地,姦淫擄掠,反正不管他們幹過什麼壞事,也都可以用橡皮擦擦得乾乾淨淨。所以啊~像這樣,沒有人會記取教訓,所以啊~這樣殺人放火,同樣的事,就會不斷的發生。嗯~~可是現在課本裡教的,都只教什麼"反攻大陸"啦,"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啦。其他的,沒人敢管,也都沒人敢話了~』。

楊振唐,雖然聽似語多憤恨,不過其實,並不太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因為他講起話來,始終都像是一個嘮叨的老太婆一樣,只是滿嘴總像是喃喃自言自語,不斷的叨唸。至於,對於楊振唐,如此嘮叨不休,到底他在喃喃抱怨什麼,其實多半時候,顏程泉也聽不太明白。不過,雖是聽不太懂他的意思,可到底著聽楊振唐,這樣滿嘴叨叨不休的漫罵,似也比正經八百的上課要有趣。『現在都沒人敢講話啦。大家都怕政府,怕得要死。以前日本時代,日本警察很凶,大家都很怕,可是我們清水鎮,還有一個楊肇嘉先生。楊肇嘉他就不怕日本人,敢跟日本人做對,還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台灣人,一起向日本人,要爭取台灣自治,要成立台灣議會。現在呢?~我們清水鎮,都只剩下"龜兒子",大家都怕國民政府怕得要死,都沒人敢講話啦。連我寫一篇"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想刊在我們清水高中的"鰲峰青年"上面。想說這樣,或許可以提醒大家說,軍營挖到的那些骨頭、陶甕,可能是台灣重要的史前歷史遺跡,要好好的保存。可是我們學校自己辦的"鰲峰青年",居然也不讓我刊我寫的文章。ㄟ~~說什麼我寫的內容太敏感啦。講到這裡,不講不氣,越講就讓人越生氣~』。講至此,只見楊振唐,走到講台上,拿著根粉筆,便在黑板上,使勁用力的,寫下幾個字─「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至此顏程泉,總算對楊振唐,為何整節課叨叨不休,心下有點明白。原來是楊振唐,寫了篇文章,想刊在清水高中的"鰲峰青年"上,不過學校,不知為何,卻不讓他刊;因而,引得這位五十幾歲,資深的英文老師,心中頗感憤怒。至於楊振唐,話裡所提到的「楊肇嘉」,大概清水鎮的人,從小或多或少,都會聽到父母提起這個名字。因為楊肇嘉,正是清水鎮的名人,據說日本殖民時代,台灣人都怕日本人怕得要死;而楊肇嘉,卻敢夥同一批台灣的知識份子,大膽向日本政府爭取台灣自治的權利。至於楊振唐,據說就是楊肇嘉,這個清水望族的晚輩。而且清水高中的大禮堂,據說也是楊肇嘉,捐贈的。乃至,楊振堂的家族的前人,對清水高中,甚至對整個台灣,貢獻如此之大;可他,卻連自己寫了篇評議時事的文章,想刊在清水高中的學生刊物,都被學校拒絕。如此,這也無怪楊振唐,這日上課之時,要喃喃不休,大發牢騷。

『呵~~人家,還是他們高雄人還比較勇敢,幾年前他們那些黨外的人,還敢出來抗議,要求民主改革;結果就在高雄,發生"美麗島事件"。ㄟ石門水庫建的再堅固,可是也還是要留洩洪道啊。不然,那颱風一來豪雨成災,再堅固的水壩也還是擋不住大水,結果最後潰堤;淹大水,把人都淹死了,不是這樣嗎?嗯~有時候啊,政府就是想粉飾太平,想把那些貪污腐敗的事,都蓋起來,不讓人知道。可是官商勾結,實在太腐敗了啊。像前不久國泰十信銀行的那個案件啊。那個蔡辰洲啊,就是利用他的政商關係,光一個人,就掏空了銀行七百多億。ㄟ蓋得住嗎?脫褲子起來圍,都圍不住喔。呵~~雖然他是國民黨的立法委員,而且在立法院,他們還有什麼"十三兄弟"的,什麼皇親國戚的撐腰。可是啊~老百姓心裡的憤怒,真的就像要山洪暴發了。所以啊~國民黨啊,現在想再把什麼骯髒事,都圍的水洩不通,那是不可能的啦。ㄟ雖然"高雄美麗島事件"以後,那個帶頭的施明德,已經被抓去關。可是,現在誰也看得出來,黨外的勢外,已經越來越大。還有那個許信良啊,雖然現在在美國,被禁止回國,可是他們現在也已經準備要組黨了。呵~所以我看啊~~現在國民黨,真的要頭大了~』。隆冬的冰冷教室,黑板上方,就掛著"先總統 蔣公"遺像,兩眼就像是終日直盯著教室裡的每個人;可楊振唐,或許是心中憤恨已極,所以站在講台上,仍是一張嘴,不住的叨唸。至於班上的同學,多是聽得一臉尷尬。因為楊振唐,講的這些話,跟上三民主義課時,老師教的,簡直是天壤之別;而且,要是套句軍訓教官講的話─這就是"散佈反政府毒素思想"或"反動言論"。因此倘或這些言論,被報上去的話,那楊振唐,縱是資深教師,又是清水鎮望族;恐怕卻也難逃,或要要被抓去警察局審訊一翻。正當楊振唐,站在講台上滿嘴嘮叨抱怨,而坐在教室靠窗邊,最後一排座位的顏程泉,此時則不知不覺,略側頭;雙眼卻又望向教室另一邊,後排座位的楊惠惠。只見楊惠惠,似對老師在課堂上,講的題外話,並不感興趣;白皙的側臉,微低著頭,仍只是專心在看書。因為天氣寒冷,教室外的北風又刮得大,所以教室的門窗,幾都關起來。門窗緊閉的教室之中,偶得偷偷望見楊惠惠,安安靜靜的側臉,專心在看書,瞬時顏程泉的心中,只覺又是一陣悸動。不過這悸動中,卻竟似又帶點溫馨。楊惠惠的側臉,手指微撥髮鬢,烏黑的髮絲仍微微垂落臉頰,一雙專注的凝眸望著課本,多麼讓人動容。儘管教室外的北風忽忽狂襲,可這麼冷的天氣裡,能與愛慕的女生在同一間教室上課,此時顏程泉的心裡,竟似昇起的暖意。

顏程泉,把自己的座位,換回原來靠窗邊的最後一排座位。而座位換來換去,正也像是顏程泉,這學期以來,一顆浮燥的心始終坐立難安;或是為了吸引楊惠惠注意,所以身在教室,卻總更不安於室。正如現下的台灣社會,外表看似國泰民安,可事實上,經濟起飛的表面下,整個社會民心的浮燥不安,卻有如暗潮洶湧。官商勾結貪污腐敗,正如剛剛楊振唐所說的,"十信銀行弊案"便是冰山一角;而官商勾結黑道,"圍標""綁標"工程的弊案,更是不勝枚舉。天天報紙上刊的,都是全民瘋狂簽賭"大家樂",股市狂飆,房地產狂飆。乃至,各種有如怪獸般吸金的"投資公司",更是標榜著"錢滾錢、利滾利"的口號;而有如貪婪的蚊子般,向百姓吸金,吸血吸到爆。總之,現下的整個台灣社會,大概就如中國歷史上,歷代封建皇朝,盛世之時的奢靡虛浮
;所以,官也貪,民也貪,整個社會都在狂熱的追逐金錢與權力。乃至,拜金主義盛行,貪婪的慾望橫流,正也是整個社會腐敗發臭的開始;而這也正如中國歷朝歷代的封建皇朝,幾千年來殊途同歸的道路,及至中華民國也不例外。『嗯~那些政府大官啊,有權有勢以後,就想有錢。然後,那些黑道啦、角頭啦,還有那些什麼大企業家啦,有錢以後,也想有權有勢。所以啊~~當然一拍即合,還結拜做兄弟咧。結果啊,志同道合嘛,當然狼狽為奸,政府的工程,都被黑道圍標去啦。然後誰敢不聽黑道的話,那黑道大哥,就叫一個"細漢仔",拿槍來給你"砰砰"嘛。現在台灣社會就是這樣啊,政府後面有隻黑手啊。而且這隻黑手,不止是想圍標工程而已,還變成政府的打手咧。嗯~所以大家都不敢講話啦,像去年那個"美國作家劉宜良",寫了一本蔣經國傳。結果就被國安局,派一個黑道,去把他給"砰砰"了。而且那些跟政府掛勾的黑道,還認為這樣是"愛國"咧。ㄟ這個話題,不要講了。講多了,連我也會覺得很害怕~~』或許是楊振唐喃喃叨唸,除了沒敲木魚外,實在是有點像是在佛堂唸經。於是,那楊振堂滿嘴的抱怨,就像是漫天的經文,迴盪教室;而此時顏程泉,聽著聽著,忽而竟覺腦海一片亂哄哄,恰似置身在佛堂裡耳畔嗡嗡作響的,盡是頌經聲。

『之前,國民黨開什麼中常會,報紙說:有個老黨員,站起來痛哭流涕。說他誤黨誤國,說是因為許信良是他教過的學生。所以他覺得對不起黨,愧對國家。呵~~假如是我在場,那我要稱讚他說:你教得好啊。能教出許信良這樣的學生,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老師啊。能教出許信良,這種不畏權勢,敢挺身而出反對政府官僚的人,你這是作育英才,那裡誤黨誤國了...』或是錯覺,在楊振堂有如頌經的叨唸聲中,此時顏程泉望向黑板,竟覺腦袋有點暈眩;而眼前看見的,周遭竟也只有一片黑。「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整個眼前發黑的空間,顏程泉,唯見黑板上的這幾個大字;且這個幾個大字,竟也有如蛇一樣的扭曲爬行了起來,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乍見眼前奇異的幻覺,此時顏程泉,再聽不清楚楊振唐在講什麼,唯似有嗡嗡作響的頌經聲,不斷縈繞耳畔;而後縈繞耳畔的頌經聲,漸似又變成了忽忽的風聲。『忽~忽~忽~』陡然,周遭似又更黑,且蒼黑的天空下,還刮著北風,此時顏程泉霎時竟更發覺,自己似乎並非在教室;而是一個人,站在一座漆黑的山腳下。周遭雖是一片漆黑,可顏程泉對置身的環境,卻是感到有點熟悉;因為,這像是顏程泉之前,做個一個詭異夢境。「鰲峰山??!~原來我是在鰲峰山的山腳下。包括之前,我做過的那個奇怪的夢,也是。原來,我是夢見我在鰲峰山腳下,而且是敻古荒涼,或是尚無人居住,或是幾百年前的清水鎮...」正想及此,才想說這荒涼的鰲峰山腳下,敻無人跡,忽而,可顏程泉的眼前,卻竟似又見到漆黑的山腳下,有幾縷白霧像蛇般的扭動;不~~與其說像是蛇,還不如說,像是鬼魂。果然,那幾縷扭動的白霧,竟向顏程泉的眼前,不斷的飄來逼近。白霧越飄越近,漸漸的,幾縷白霧竟漸成形,變成了幾個人,走到了顏程泉的面前。此時顏程泉,只見這幾個人的穿著打扮,非常奇怪,皆頭纏青布或黑布,且頭上還插著像是雞的羽毛。至於身上穿的,則是簡單的粗布衣服,上身像是開襟的背心,而下身則是半截的褲子。只見幾人皆赤腳,手裡還拿著弓箭,而且看其臉上神色,竟是個個怒目橫眉而來,好似與顏程泉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乍見眼前,這幾個打扮怪異,且似不懷好意的人,此時顏程泉的腦海裡,自然而然,聯想起了;或許這些人,正是漢人來到台灣以前,便住在鰲峰山腳下的「番仔」。『請問你們~~』顏程泉,正開口想問。只是顏程泉,都還尚未開口,卻見眼前幾個怪異的人,竟已舉起手中的弓,搭上了箭,且對準顏程泉。顏程泉,這可嚇到了,正瞠目結舌,轉身想逃。『還我土地~~還我命來~~』正當顏程泉拔腿想逃,可卻聽見幾個怪人,已憤怒吶喊;瞬間更將手中的箭,盡射向顏程泉。

『哇啊~』顏程泉嚇得差點叫出聲來,身體搖晃了一下,頓時驚醒,整個人差點就從椅上跌下。教室裡,只見楊振唐,仍站在講台喋喋不休,而坐在顏程泉旁邊的同學鄭敏龍,見顏程泉差點從倚子子跌下。於是鄭敏龍,便小聲的,笑問說『ㄟ阿泉啊~~打瞌睡喔。呵呵~看起差點跌倒,嚇我一跳~』。事實上,顏程泉也說不上來,自己剛剛是否是在打瞌睡;因為顏程泉並不覺得自己睡著,反而比較像是眼前出現詭異的幻覺。或者,用"失神"或"怔忪"來描述,這樣或許更確切。因為最近,顏程泉,似乎越來越常出現這種,"失神"或"怔忪"情況;而且不只是在教室上課之時,會這樣,有時候在家裡看電視的時候也會。情況就是,往往顏程泉會有一段時間,突然忘了自己在幹什麼,而等到回神過來的時候;多半腦海也都是一片空白。不過,剛剛在教室的怔忪失神,此時顏程泉倒還記得,剛剛歷歷出現在眼前的幻覺。「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因為黑板上,這幾個斗大的字,此時仍映入顏程泉的眼中。於是,若再與剛剛眼前的幻覺,互相連結起來,此時顏程泉的腦海,不禁浮現了一種恐怖的念頭。「剛剛我好像做夢,看見的那幾個怪異的人,難道他們就是以前,住在鰲峰山下的"番仔"的鬼魂嗎?或許是吧,或許那幾個番仔的屍骨,就埋在清水高中的三年六班教室的下面吧。所以上課的時候,我的腦海才會突然出現那麼詭異的幻覺!!」教室緊閉的門窗,當顏程泉一想及此,窗外忽而一陣北風狂嘯而過,嗚咽的聲音竟像是鬼哭神號。『忽~~嗚~~』鬼哭般的北風吹過之時,縱然教室門窗緊閉,可忽而顏程泉卻感覺,似有一陣陰風,直從外套領口,灌進背脊;頓時,讓他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再抬頭,望向教室前方的黑板,此時顏程泉,正巧看見,身穿軍服的主任教官,打走廊經過;且一張大黑臉,經過前門之時,還從前門的窗口,往教室望了望。霎時,站在講台,叨叨不休的楊振唐,從前門的窗口,看見主任教官那張黑臉,竟像是看見鬼一般;似也差點嚇白臉的,眼露驚懼神色。隨即,只見楊振唐,頓時住口,趕緊拿起講桌的英文課本,假裝正認真上課的樣子,也不敢再繼續講那些題外話。畢竟,生氣歸生氣,可這國家"戒嚴時期",誰真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挑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而就此被列入「政治黑名單」,打成「中共的同路人」。....xxx

二、驅鬼收驚~乩童與桌頭
台灣台中海線,鎮平庄的深夜。「一艘古代的木造大帆船,搖搖晃晃在海上,而我的耳畔,隱約聽到了陣陣的浪濤聲。眼前隱約似乎可以看見,一片黑色的陸地與山巒,而我就站在大船的船舷邊,眺望;不知為何心中卻充滿惆悵。突然我想起了,因為我是個不忠不孝的有罪之人,所以我逃離了故鄉;而今我感覺我就像是飄蕩在海上的孤魂野鬼;海上飄流萬里,即使看到了故鄉,卻不能回到岸上。官府還在追捕我呢!!~家鄉年邁的父母,怎經得起我亡命天涯許多年的別離。而今我脫去了飄流海外的異國衣服,換上了當年離家時穿的青衫,卻不知家鄉景物,是否依舊??~~搖搖晃晃的站在船邊...我好像聽到了遙遠的家鄉,隨風~傳來了銅鈴聲。...鈴~~鈴~~鈴鈴~~」。驅鬼召神的銅鈴聲,隱約在三更半夜裡晃盪,讓人聽在耳裡,總有點毛骨悚然;猶其窗外又是北風呼號,正如鬼神皆聚於門外,呼風喚雨的鬥得天昏地暗。「鈴~~鈴~~鈴~~」北風在窗外呼號的房間裡,寤寐間的睡夢中,顏程泉隱約聽到,陣陣清脆的銅鈴聲。「鈴~鈴~~鈴鈴~」三更半夜的銅鈴聲,不知從何處而來,只是半夢半醒的顏程泉,原本置身黑色海上的夢境;忽而腦海卻浮現殭屍片電影中,身穿道袍的道士,手搖銅鈴,灑著冥紙,於三更半夜裡,沿路趕屍的畫面。一時,顏程泉乍然睜開惺忪的眼,卻覺腳底一陣冰冷,渾身起了一陣恐懼的涼意;於是便趕緊縮起身子,將整個身體,都蜷縮到了棉被裡。「鈴~鈴~~鈴鈴~」隱約的銅鈴聲,依然傳入了被窩。此時顏程泉,已半醒,而這也才知道,原來剛剛以為在夢裡聽見的銅鈴聲,居然是真的;而且銅鈴聲,還不斷的搖響。三更半夜裡,頓時一種詭譎的恐懼,升上顏程泉的心頭,於是顏程泉悄悄拉開被窩,看了一下鬧鐘。時間是凌晨一點多。「誰會在這三更半夜裡,不斷的搖銅鈴?」藏頭縮腦的窩在被窩裡,顏程泉越想越感心驚肉跳;而且那銅鈴聲似就在家裡附近,所以儘管窗外北風呼號,卻仍能聽見。加之,回想剛剛所做的夢,顏程泉隱約想起,似乎是夢見了一個心中充滿惆悵,飄蕩在海上的孤野鬼;於此顏程泉的心裡,不禁又更發毛。矇矓的睡意仍濃,腦海卻又漲了滿滿的恐懼,而無法入睡,正渾渾噩噩間,顏程泉似又聽見有人,敲房門。

"喀喀喀~喀喀喀~"幾聲敲門聲後,半夢半醒的顏程泉,依稀聽見。好像是媽媽的聲音,說『阿泉啊~~起來一下~』。凌晨一點多,隆冬正嚴寒,又不是過年守夜,顏程泉不知媽媽為何三更半叫醒他;只是渾渾噩噩間,便也起床開門。『阿泉啊~多穿一件衣服,跟我到樓下去~』見顏程泉起床開門後,媽媽立刻便吩咐顏程泉,穿暖一點,跟她到樓下去;且神色似帶點詭譎神祕。睡意矇矓,渾渾噩噩,雖不知有何事,可顏程泉,還是隨手拿了件外套穿上,便跟著媽媽下樓。「鈴~鈴~鈴」這才走到樓下,銅鈴聲居然越來越清晰。自樓梯口拐了彎往客廳,而此時顏程泉矇矓有如夢境般的眼前,卻似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景像。客廳的門口邊,擺了張圓桌,桌上似擺著三牲的供品,及一些道士作法的法器,還有一尊神像;而神像烏漆抹黑的的臉,則朝向客廳的門口。桌旁一張高腳的圓凳椅上,則坐著一個乾瘦老頭。而且嚴寒隆冬的凌晨,這麼冷的天氣,只見那老頭枯搞的身上;居然只穿著一件像是哪吒三太子穿的紅肚兜。當然顏程泉知道,那古怪裝扮的老頭是誰,因為他正是庄裡,七十幾歲的老乩童。『咯~~咯~~咯~~』只見老乩童,正一手扶桌,一手扶膝,低頭閉眼,抽搐般的不斷搖頭晃腦;且時而捶手頓足,時而自喉嚨發出打咯聲。至於老乩童的身前,則站著一個身穿茶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且見中年男子,正一手拿冥紙香燭,一手拿著一個有三叉戟形狀的銅鈴;邊搖著銅鈴,邊滿嘴的唸咒。中年男子的身體單薄,背略佝僂,且嘴角下方還有一顆有長毛的痣,正是庄裡"鎮元宮"的廟公─水龍仔。而且,每當庄裡有事,要"跳乩童"請神,這"水龍仔"便是負責唸咒作法,幫這老乩童扶乩;以及幫忙解籤詩等,亦即當乩童的"桌頭"。桌頭與乩童,眼前的情景,一見便知是正在扶乩。只不過這三更半夜的,怎會在家裡"跳乩童",這讓半夢半醒間的顏程泉,乍見之下,懵懂的腦海更是一片渾噩不清。顏程泉的爸爸,此時亦站在乩童旁,且手裡捧了個東西;乍見下,竟是個約三、四十公分,以稻草紮成的的"草人"。初下樓的顏程泉,望著眼前詭異的一切,只是昏沉沉的不明究理。卻見"桌頭"水龍仔,向顏程泉望了一眼,便說『喔~是這個哦。這個是你們第二兒子哦。啊~沒就先將他帶過來一下!!』。於是顏程泉的媽媽,便將愣在一旁,呆若木雞的顏程泉,推到那老乩童之前。

顏程泉的腦海,昏沉的有如在作夢,這才站到老乩同面前。此時一旁的"桌頭"水龍仔,便也拿起了桌上一張,寫滿字的紅紙,邊搖著銅鈴,便唸說『拜請國姓公喔~~弟子顏程泉,民國五十七年x年x月生...。因為身體欠安。可能是最近攏在學校,讀冊讀的比較晚。所以,暗時回厝的時候,經過河溝岸,有可能是被"骯東西"煞到了。...ㄟ~~阿咱"國姓公",若有靈驗,嘸都請國姓公幫忙,將咱顏程泉的三魂七魄,給收回來;讓他的心頭可以卡定一點。啊~~最好是給他讀冊可以專心一點,功課卡好咧。最好是明年考大學,嘛也可考上一間好大學啦。弟子在這裡,拜請~國姓公,大展神威ㄛ....』。"桌頭"水龍仔,唱詩的般的,唸了一段話後,便將手中的那張紅紙對折,拿到神像前的蠟燭上點燃。紅紙著火後,只見"桌頭"水龍仔,便又搖起銅鈴,且邊拿著著火的紅紙,先是往顏程泉的身前,比畫了三下;而後又往身後畫了三下,再往頭頂上繞了三圈。此時紅紙約已燒盡,而桌頭水龍仔,便將紅紙的餘燼,丟入了桌上的一個碗中。老乩童的一隻腳,越斗越厲害,搖頭晃腦之狀,似更渾然忘我;且打膈聲中,嘴裡漸似還發出蚊子般的輕吟。『喝~~喝~~喝~~』陡然幾聲大喝,原本坐著的老乩童,跺腳拍桌,幾跳起身來。乍見老乩童,霎時雙手扶桌,邊跺腳,邊搖頭晃腦,此時"桌頭"水龍仔,便小聲說『起乩啊~~起乩啊~~國姓公來囉。來~~要問什麼快問~』。此時顏程泉的媽媽,便趕緊對老乩童說『啊~~都,我們這個"囝仔",最近不知怎麼,常常都"憨神""憨神"的。不知是不是在學校讀冊,太晚回家。啊~在河溝岸那裡,去煞到什麼啦?~~還是不知是怎樣?請國姓公,指示 一點啦~』。不知為何,當顏程泉,聽著媽媽喃喃描述,說他最近常"憨神~憨神的",可能是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什麼煞到;而此時,腦海一片昏沉沉的的顏程泉,卻仍一臉木然,似絲毫不驚訝,臉上也沒表情。『喝~~喝~~!@#!@$!@$%~~ㄟ~對啦,煞到啦~~』倒是搖頭晃腦的老乩童,聽了媽媽的請示後,忽然拍桌大喝,滿嘴一陣嘰哩嚕,講著讓人難以聽懂的話。不過老乩童,最後講的那幾句,什麼「對啦,是煞到啦」的話,顏程泉倒是聽得清楚。所謂的「煞到」,意思就是衝撞到路上的鬼神,或是被"好兄弟"之類的鬼魂附身,這點顏程泉,自小聽到大,倒也是懂的。不過,腦袋昏沉沉的顏程泉,丈八金剛摸不著頭的是,他一時也搞不懂,為什麼爸媽會認為他被煞到了。

老乩童既說顏程泉,被鬼神煞到,所以最近才會"憨神憨神的"。於是顏程泉的媽媽,便又忙問說『啊~這囝仔,不知是去那裡煞到的。啊~不知到是煞到什麼?』。老乩童,仍是雙手扶桌,閉著眼,搖頭晃腦了一會,打了個膈,這才喃喃回說『咯~~南邊那面啦。去給"好兄弟啊"跟到啦~』。「好兄弟!」就是孤魂野鬼的意思,而老乩童說顏程泉,被孤魂野鬼跟上了;此時顏程泉的媽媽,語氣自有點慌的,趕忙又問說『庄內,南邊那面!!~啊~~不就河溝岸?啊~這甘有要緊?』。鎮平庄南邊的河溝岸,沿著大河兩邊的農路,正是顏程泉每天回家,必經的道路;而且河溝岸兩邊的農路,都是竹林或木麻黃林密佈,有些地方甚至還有墳墓。因此,此時顏程泉,乍聽老乩童說,他晚上回家時在河溝岸,被"好兄弟"跟上;頓時一陣毛骨悚然,這才忽然升上顏程泉的心頭。陡然似有一陣陰風吹過,顏程泉的腦海仍昏沉沉似在夢境,偶得舉目望向那老乩童。空氣似乎忽凝結於無聲之中,卻見身體枯搞的剩皮包骨的老乩童,竟不再搖頭晃腦;而是將整個頭,以九十度,極不自然的,轉向顏程泉。霎時老乩童的眼簾睜開,居然,兩眼像個死人般的翻白眼,更恐怖的是,顏程泉,忽而看見老乩童,裂開有如血盆大口的嘴,朝著他狂吼說『吼~~還我土地,還我命來!!~』。『吼~~還我族人的公道~』忽見眼前恐怖異像,顏程泉就算原本沒被鬼煞到,而這麼一嚇;頓時可也真的讓他煞到了,整個身體忽然抖動了一下。身體這麼一抖,顏程泉這才忽而略清醒的睜眼,卻見眼前的老乩童,仍是雙手扶桌,渾然不覺的搖頭晃腦。原來剛剛只是夢魘般的錯覺而已,只聽得老乩童,正搖頭晃腦的,開口說『沒要緊啦。我畫一張符仔,等一下化給他喝下去,就沒有事啦~』。老乩童說要畫符,"桌頭"水龍仔,便趕緊把一支沾著墨汁的毛筆,及一張冥紙,遞到了老乩童的手上。拿了毛筆及冥紙,老乩童仍是閉著眼,略比劃了幾下,便揮筆,扭扭屈屈的在冥紙上畫了張符。隨後,"桌頭"水龍仔,拿了那張符,便又往神像前的蠟燭點燃;而後,便將燃燒的符紙,丟入了碗中燃成灰燼。只見"桌頭"水龍仔,拿起了燒了符紙的碗,便遞給顏程泉的媽媽,說『ㄟ~嫂啊。這樣~~把這碗符水,給你們的囝仔,喝下去,這樣就沒事了~』。只見顏程泉的媽媽,接過了碗,趕緊便也拿了茶壺,倒水入碗;而後再用手指,探入碗中,將一碗的黑色符灰伴了伴。

一碗水裡飄著黑灰的符水,遞到了顏程泉的眼前。"咕嚕咕嚕~"顏程泉腦海昏沉沉的,幾口便喝下去。畢竟這晚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與恐怖,於是顏程泉始終渾噩有如在夢境,只是呆若木雞的,一臉木然無語的,任得擺佈。喝了符水後,"桌頭"水龍仔,便又拿了那個詭異的草紮人,先是在草人上的紅紙,寫上顏程泉的生辰八字。後又把草人,拿到顏程泉的身前,而後嘴裡唸念有詞的,將那草人在顏程泉的前胸後背、及頭頂,又各擦了幾下。『好~來。對草人,呵一口氣~』只見水龍仔,將草人拿到面前,這麼說;於是顏程泉便也照他說的,對著草人,呵了口氣。桌下的臉盆,放了盆水及一條毛巾,對草人唸唸有詞的做法了一陣,只見"桌頭"水龍仔,又燒了張乩童畫的符紙,丟入桌下臉盆中。隨後,桌頭水龍仔,又拿了放在桌上的一把榕樹枝,沾著盆裡的水,先是將水甩在顏程泉的頭臉及身上,後又像是掃帚般的;似要用那榕樹枝,將附在顏程泉身上的鬼魂,給掃到草人上。『嫂啊~~今嘛,用這盆水,將你兒子的頭面,手腳擦一擦。啊~~等一下,你們就拿這盆水,跟這個草人,向南邊面出門,走到沒人的所在。然後,將草人跟這盆水潑掉,這樣就可以了。這樣那個"髒東西",都會潑掉啊。這樣就沒事了~~』做法至此,似已告一段落,媽媽照著"桌頭"水龍仔說的,擰著臉盆中的毛巾,便幫顏程泉擦了猜擦頭臉及手腳。隨後,只見"桌頭"水龍仔,嘴裡含了口酒,朝著老乩童的臉上一噴,頓時老乩童,便也退駕,不再搖頭晃腦。至於此時,顏程泉,便也渾渾噩噩的,聽媽媽說『好了~~可以去睡了~』。於是,腦海昏沉沉,始終像在做夢的顏程泉,便一句話也沒說,遊魂般的又走回樓上的房間,去睡覺。乃至之後的事,顏程泉便也不知道。「鈴~~鈴~鈴~~鈴~~」暗夜的房間裡,窗外的北風有若鬼哭神號,銅鈴聲又響起,只不過像是在屋外,而且越走越遠;而顏程泉拉上棉被,便也又昏昏沉沉的睡著。寤寐之間似夢似醒,只不過此時,顏程泉卻發現,自己並非躺在床上,而像是飄在空中。不,顏程泉發現自己,並非是飄在空中,而是被拎在手上。「...路旁的左邊,時而經過一整排的竹林,時而看見黑暗的巷口;而路的右邊,則時而見到已收割的稻田,長滿雜草或油菜花。一根竹枝掛著白布的招魂幡,正在我眼前飄搖,而我正被人拎在手上。~~我是個稻草紮的草人,正被媽媽把我拎在手上,而爸爸則走在旁邊,手裡端著一盆水。我認得走在前面,手拿招魂幡的人,他略佝僂的背,正是廟裡乩童的"桌頭"水龍仔。而且他還一手拿著銅鈴,沿路的搖響。這條路是庄裡南邊,通向河溝岸的農路,沿路時而聽到狗叫聲狂吠,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我既開不了口,全身也動彈不得,就像是被困在稻草紮的草人裡面。"我怎麼會變成一個草人??!"沿路的搖搖晃晃,讓我的腦海渾渾噩噩,及至到了大河溝的河溝岸。我看見"桌頭"水龍仔,拿著招魂幡在我身上揮舞比劃著,嘴裡喃喃自語,像是在作法。"好了~現在把草人丟掉,還有把那盆水潑掉,就可以把"髒東西"丟掉了~"聽到"桌頭"水龍仔這麼說。忽然我整個身體,騰空而起,隨後便掉落在一堆亂草叢中。....我從亂草叢中站起身,發現自己正孤伶伶的,獨自站在庄外的河溝岸邊;而爸媽的背影,正朝著庄裡走去,且任我呼喚~也不回頭。於是黑夜中,我隨風飄蕩了起來,且被風越飄越遠;隨著彎延的黑色大河溝,便這麼一直飄到了海上。月光下波濤湧動的汪洋......」。

「1985年1月x日高中記事:夢魘記錄。月光下波濤湧動的滄海,我好像正站在一艘古代帆船的船舷邊,且遠處,似還能看到一座黑色島嶼的山巒與陸地。海風迎面而來,帶著令人不安的氣息,因為遍佈海上,竟盡是有狼群般虎視耽耽的海盜。海盜四面八方將我包圍,我想趕快上岸去向人求助,但前面的黑色大陸,以國家為名的土地上,卻更盤據著各種吸人血、吃人肉及啃人骨的貪婪虎狼與蛇虺。那是個腐敗到肉爛生瘡的國家,貪官污吏有如腐食動物般,囓咬土地,對百姓啃骨吸血。律法,只是掌握權柄的禽獸,為了收刮百姓圖利自己,及滿足斂財的私慾而設。於是哀嚎遍野的百姓,以群集怒吼,而化成恐怖的嗜血獸類。因此就算冒險上岸,我卻也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在那腐敗的大陸上,找到一個尚具有人性的人。波濤搖擺的船舷邊,迎著海風,我似聽見了來自那黑色大陸的土地,正在痛苦哀嚎....」。....X X X

三、1613~月泉港外危機四伏
西元1613年春,萬曆四十一年,福建漳州府海澄縣,月泉港外海。廈門島與浯嶼島之間的海域,只見滄海波濤隨著月光而湧動,而上百艘大小海船的船燈就遍怖海上;海風似夾帶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局勢,詭譎的夜空更猶如漫天戰雲密怖。顏思齊,脫去了武士服,換上了昔日的一襲青衫,迎著海風,站在搖晃的船舷邊,倒抽了口冷氣;因為他想不到,離家幾年,再回到家鄉,而此時眼前所面對的,竟是這種情景。武裝船隊,載運賑災米糧及商貨,自日本國平戶,歷經近月的海上航行,終於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只不過尾隨船隊而來的,此時竟也是遍佈海上的大明國沿海海盜,成群結隊虎視耽耽。舢舨舟、竹筏、沿海平底沙船,乃至三桅海船,幾整個大明國的海盜,似都已聞風而來;且無數大小盜夥的海船,更由四面方八,似將整個武裝船隊形成包圍之勢。所幸,這些盜夥,似也知道武裝船隊的武力強大,因此縱有零星挑釁,卻也心有忌憚,尚不敢大舉圍攻。顏思齊,與武裝船隊的幾個頭人,站在帥船的船舷邊,遠望遍海群集的盜夥,個個不禁都面色凝重。眼看月泉港就在眼前,可整個武裝船隊,卻盡被盜夥包圍;當然,武裝船隊若想前行,則盜夥再多,憑著武裝船隊的強大武力,則盜夥恐也無法將船隊包圍。只不過因大明國,對日本國的厲行海禁,所以,自日本平戶出航的武裝船隊,這才無法進港;只能在月泉港的外海,下錨停船。正因如此進退維谷,這才讓武裝船隊,陷入險境,近百艘船只能泊於外海,任得海盜包圍垂涎。浯嶼島的山形陸地,隱約可見,只見顏思齊,遠眺島嶼,便開口,對身邊的幾個頭人說『各位兄弟。時間拖得越久,恐怕會對我們越不利。現在這些盜夥都還各自盤算,有如一盤散沙,而且也畏懼我們的武力。所以誰也不想冒風險先動手,想坐收漁利。但時間拖得久了,這些盜夥,心知不敵,彼此或許會將串聯起來,以對我們的船隊合圍攻擊;屆時局勢,對我們或將恐有不利。畢竟猛虎難抵猴群,萬一盜夥聯合起來,對我們圍攻,如此一來船隊,恐怕難保不會有損傷。所以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看我們還是得冒險,乘小船突圍上岸。如此或許可到浯嶼島,去求黃合興相助。再不然,就到廈門的中左所,去向李頭領的拜把兄弟許心素,尋求幫助....』。

五短身材,卻驍勇的劉香,此時亦在帥船的舷邊,而乍聽了顏思齊的話後。此時劉香,便直著嗓說『統領~~咱們船隊的武力這麼強大,難道咱們還怕這些小毛賊不成。只要統領允許,讓我劉香帶幾條船去。看我不把這些毛賊,全給轟回他爺爺的老家去~』。一旁高大的李魁奇,亦隨之應和,請戰說『統領,請你也讓我帶幾條戰船去,我定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小賊,殺個片甲不留~』。船隊的軍務副統領石田重吉,及陳衷紀,亦讚同劉香及李魁奇,紛紛請戰。不過此時,亦正在一旁的鄭一官,卻開口說『嗯~去追擊海盜,我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妥~』。劉香乍聽鄭一官提出異議,心中似頗不悅,橫了鄭一官眼。不過鄭一官,裝作沒看見,卻仍繼續又說『畢竟這裡的海域,我們並不是很清楚。相反的,這些盜夥常年在此打劫,對這海域、那裡有暗礁、那裡有急流淺灘,卻無不瞭若指掌。加之我們的船大,又是尖底船,而他們的船小,調度較靈巧。因此倘若我們冒然去追擊盜夥,反而容易落入他們的陷井。再說現下我們的船隊,將戰船都佈陣於外圍,以強大的砲火,讓盜夥不敢冒然靠近。但倘或,去追擊盜夥,則我們以戰船圍成的海上堡壘,無疑也將四分五裂。如此一來,就算我們能擊潰幾股盜夥,但其他的盜夥,必也將趁虛而入,以劫掠我們的貨船。所以我認為,讓戰船去追擊盜夥,這絕對是得不償失的舉動~』。聽鄭一官說及此,劉香已耐不住火爆性子,開口便反唇相譏,說『鄭公子啊~~照你這麼說。難道我們的船隊,就這樣被那些小賊圍在這裡,什麼事都不做,光在這裡,等死嗎?哼~~我劉香才不像你那麼膽小,做什麼事都綁手綁腳的。豁出去幹,就是了。怕他爺爺的什麼?~』。船隊的財副統領楊天生,見劉香與鄭一官,槓了起來,便出口緩頰說『香佬啊~要說驍勇善戰,那我們船隊中,是再沒人比得過你的。不過若要論足智多謀,那一官在船隊中,可也是無人可出其右的。所以我說啊~~你們倆要能合的來的話,那我們船隊就算面對再大的險境,也必然會轉危為安的。只不過啊~~呵呵呵~~』。楊天生,語帶玄機的講著,頓時停住了話,望了望左右,笑了起來;頓時眾人,似亦明其意,便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此時顏思齊,聽了楊天生的話後,亦不禁大表讚同的,呵呵笑說『呵呵呵~~楊兄說的是啊。劉香的勇猛,和一官的智謀,可都是萬中挑一的啊。所以說啊,若船隊要渡過難關的話,那還可真得需要劉香跟一官,兩人好好的配合呢!!呵呵呵~~』。

說笑歸說笑,不過此時顏思齊的心中,其實也早有盤算,便又說『各位兄弟,剛剛劉香說的沒錯。我們不能一直這裡乾等,因為時間拖得越久,只會對我們越不利。不過一官說的也沒錯,我們不能冒進派戰船去追擊盜夥,這樣只會讓我們更陷入險境。所以我有一個計劃,說出來給大家聽聽,看看各位意下如何?』。只聽顏思齊,轉過身來,接口又說『各位兄弟~我想待會,就讓劉香及李魁奇,各帶一艘戰船,做為掩護。然後,我將帶鄭一官,楊天生,及幾個熟悉浯嶼島地形的人,搭一艘能靠近淺灘的平底船,往浯嶼島登岸。至於上岸後,我們立即會去向黃合興或是許心素求助。因此留在船上的各位兄弟,應儘量提高戒備,以防盜夥偷襲。事情如果順利的話,應在一、二天內,我們便會獲得支援。所以這一、二天內,這船隊的防務,只有多仰仗石田兄,還有衷紀兄了~』。陳衷紀,聽得顏思齊,居然要涉險上岸,忙說『統領~~這不好吧。這整個船武裝隊都有賴你的帶領,所以你還是應該坐鎮船隊才是,怎能親自涉險登岸呢?』。隨之,軍副統領石田重吉,及幾個頭人,亦忙勸說,希望顏思齊不要親自涉險登岸。當然顏思齊,自也知道,此時船隊周遭,盡被如豺狼般的盜夥包圍,而倘若主帥又不在陣中,則整個船隊的軍心,或又更將浮動不安。只是這也是兩難之事,畢竟武裝船隊,從日本國直航大明國,這原已犯了海禁的大忌。因此顏思齊,倘或不親自出面,去求助黃和興及許心素,而黃許兩人,卻又怎肯干冒犯大明國的國法,來相助武裝船隊。眾人皆勸顏思齊,不要涉險登岸,而此時顏思齊,思索了會,語帶無奈,便說『各位兄弟~~黃合興及許心素,雖都是李頭領的故舊、或拜把。可我身為船隊的統領,既已來到門口,若不親自去拜訪求助他們,怕是禮數不周。倘或讓他們以為我身晚晚輩,卻仗著統領船隊而態度傲慢,這豈不更誤了大事嗎。所以這也正是難處啊~』。當此危急時刻,財副統領楊天生,亦知主帥離營不妥,思索了下,便回說『顏兄~這事確實難兩全其美。不過顏兄或可寫個兩封親筆函,讓我和一官帶去給兩個前輩。或許兩位前輩,也會體會顏兄的難處。而後待得船隊的危機解除後,顏兄再備份大禮,親自登門去拜訪,這樣也不算是對兩位前輩無禮。不知顏兄意下如何?』。

楊天生的話說完,眾人皆點頭,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而顏思齊,在眾人的勸說下,亦不好再堅持親自涉險登岸。事情計議已定,眾人便也分頭行事,或調度船隻,或更衣,準備拜訪攜帶之禮,而顏思齊,自便也回尾樓艙房去,寫信函拜帖;以備讓楊天生及鄭一官,帶去給黃合興及許心素。午夜過後,海上波濤突然變大,漲潮的潮水盡往浯嶼島一波波湧去,但見盜夥的舢板、竹筏及小船,皆在澎湃的潮水中晃蕩的自顧不暇;而正也是,登岸的好時機。於是楊天生、鄭一官等人,便搭上一艘平底沙船,而劉香、李魁奇,則各帶領一艘戰船,隨行掩護。暗夜中,便見三條船,皆將船上燈火熄滅,而後悄悄隨著浪水,揚起風帆,直往浯嶼島的方向航去。三條船,縱是悄然夜行,然而龐大的船身及風帆,卻怎可能逃得過,遍海上虎視耽耽的盜夥眼下。於是隨三條船,向浯嶼島航去,而海上便也有一些盜夥的舢板、竹筏,亦隨之,悄悄的往浯嶼島划動。不止於此,當武裝船隊,派人前往浯嶼島求助,開始有所行動之時;而此時遍佈海上的盜夥,似亦也開始有了進一步的行動。月光下湧動的潮水之上,隱約可見,原本在北邊盜夥,其中有一艘二桅海船,漸漸的往南航;似要單獨接近,明顯是不同盜夥的另一條三桅大海船。果然,不消多久的時間,只見兩邊的海船,隔了斷距離,有人喊了幾句話後;而兩艘海船,便又漸次靠近。及至兩艘海船間,近在咫尺,便見兩條船上的人影,七手八腳的,在兩船間的船舷,架起了木板。三桅船的船身高,二桅船的船身較低,所以木板,便架在二桅船的尾樓處。而後暗夜中,便見有幾個人影,提著燈籠,自二桅海船上,走向三桅海船。二桅海船上,提著燈籠的幾人影,剛自船舷間橫架的木板,走至三桅船;而此時,便聽見三桅船上,一個赤裸上身的壯漢,不懷好意的帶著嘲諷的口氣,說『李二當家,什麼風把你吹來啊。你們"袁八幫"一向在北方發財,我的"虎嶼幫"在南方做小本生意,咱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呵~~你該不會是看有肥肉上門,所以想來跟我搶地盤吧?』。此時自二桅海船上,走至三桅船的人,原來,正是袁八島盜夥的二當家─李新。至於,三桅船上的這群盜夥,則是建寨在月泉港南方虎嶼島,自稱"虎嶼幫"的海盜。

虎嶼幫的盜夥,盜眾亦有數百人,大小海船近十艘,實力也不亞於袁八島的盜夥。可說這袁八島與虎嶼幫,一南一北,正是此時大明國東南沿海,兩股最大的盜夥;而這兩大幫之人,向來亦各據地盤,井水不犯河水。至於這晚,袁八島的二當家李新,因何卻上了虎嶼幫的海船?當然,詭譎狡智的李新,自有其盤算。只見李新,帶了幾個人,上了虎嶼幫的三桅大船後,便有如個生意人般,滿臉堆滿笑容的說『林幫主啊~~久仰大名啊。聽說你英雄了得,在南方海上生意做的很大。所以我李新,早就對林幫主心生仰慕,想與林幫主親近親近。只不過我袁八島與虎嶼島,相隔千里,一直難得有機會。直到這日,沒想到卻在海上遇到林幫主。呵~~這也算是我們有緣啊~』。虎嶼幫盜夥的大頭目,名叫林翼。只見林翼,應年未三十,身材中等,可赤膊的上身,露出一身結實的筋肉,卻直如銅筋鐵骨。當然同在海上做沒本生意,林翼,對於袁八及李新,自亦早有耳聞。因此,林翼自也聽說過,袁八島的袁八,原本只不過就是個大老粗;而袁八,之所以稱雄海上,正也都是仰仗這二當家李新,在做主、拿主意之故。由於,據說林翼的身份,原本大明國的水師教頭,頗懂帶兵打仗之道,而其個人更是智勇雙全;因此,儘管落草為寇,可林翼的眼中,卻仍有點瞧不起,像是袁八及李新,這種烏合之眾的盜夥。不過,此時林翼,但見得李新上船後,便是左一句"心生仰慕",右一句"林幫主英雄了得"的灌迷湯。於此林翼,既不好失了自己主人得身份,可亦不想與李新太親近;於是便直言,問李新說『李二當家,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上我的船,有什麼話就說吧。我林翼,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假如你的話,說的合情合理,事情也不是不可商量。所以你就直說吧~』。李新,見林翼卸下心防,於是他堆著滿臉生意人的笑容,接口便說『林幫主啊~。果然兄台,不愧是個直爽的漢子。那我李新也就有話直說了。是這樣的,現下眼前海上,突然來了這條大魚~』。講至「大魚」,只見李新,便轉身,望向遠方遍佈海上的船燈;當然誰都知道,他說的,是指正泊於浯嶼島外海的龐大船隊。只聽李新,停了下,又說『林幫主啊~~眼下這條大魚,是誰也沒辦法一口吞下啊。而且這個船隊的武力相當強大,我們一路從閩北跟蹤下來,發現他們的海船上,有很多的倭國人。因此我們想這支船隊,應是從北方倭國來的。大明國,向禁絕與倭國往來,雖不知這支船隊,為何來到月泉港外海。不過,來自倭國的倭寇,一向嫻熟海戰,並不是好對付的對手。而這,正也是我來找林幫主商量事情的原因。眼看這條大魚,就在眼皮下了,可要單打獨鬥,任得我們那一幫、那一島;恐怕是誰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對付這支來自倭國的船隊。萬一輕敵冒進,搞不好,恐怕還是我們要被大魚吞了呢!!~因此我李新,正是代替我們大當家袁八,來懇請林幫主,與我們一起合作捕魚~』。

林翼,聽了李新的話後,大概已明白李新的來意。雖說林翼,頗瞧不起袁八及李新,不過李新所說的話,倒也是實情。正是,因為眼前的龐大船隊,武力著實強大,甚至以林翼,曾為大明國水師教頭的眼光來看,讓他更吃驚的是─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船隊,其武力之強大,甚至連大明國的水師,亦相形見絀。換句話說,林翼心下也明白,倘若想劫眼前這支龐大的船隊,其難度;甚至可說,直比劫大明國的水師,還難上數倍。正是如此,所以林翼的盜夥,這才始終在遠處徘徊,遲遲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林翼出身軍旅,向來行事謹慎,不打沒把握的仗。此時,見對方船隊武力強大,原本林翼也早想打退堂鼓,只是眼見肥羊近在眼前,卻又不忍離去。正巧,袁八島的李新,來獻策,提議合作。於是林翼,本以為將空手而歸之際,自不禁有重燃起劫船貨的希望。只是海上盜夥,有利可圖,彼此都互相劫掠了,更惶論如何談合作。於此林翼,對李新的合作之說,心中自不禁仍有存疑,只是亦不想拒絕,便面無表情的沉吟了會,又反問李新說『李二當家的。你剛說的話,倒也是實話,要是單打獨鬥,我們絕得不到好處。只不過若說合作,卻不知又要如何合作。向來聽說李二當家的,智謀直比諸葛亮。所以,我倒也想聽聽,你有何計劃?』。聽了林翼的話後,李新心下已有八成的把握,知林翼,已有合作之意,便說『林幫主。大明國海上,向有"北袁八、南林翼"之稱。所以我想,要是我們袁島主與林幫主,兩人一起出面,登高一呼。那麼其他的盜夥,必然也會加入與我們合作。如此一來,我們人馬匯集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千人之眾。呵~~這三、四千人的海上大軍,倘若再加上林幫主,能征善戰的指揮率領。如此,就算大明國的水師,恐也不是我們的對手。而眼前的船隊,武力就算再強大,難道它強得過我們數千人,從四面八方的猛攻嗎?~』。「指揮率領海上數千大軍!!」剛聽至此,出身軍旅的林翼,此時可不禁又更心動了。只見林翼,原本充滿威嚴,交叉於胸前得雙手,此時亦不禁方了下來,口吻倒似也變客氣的,說『李二當家,果然名不虛傳啊。袁八那個大老粗,能有你這樣的謀士,難怪那個大老粗,能稱雄海上。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信得過你李二當家。那咱們,現下要怎麼合作,你說吧~』。

月泉港外海。袁八島的李新,果然說服了稱霸南方海上,虎嶼島的林翼,一起合作劫船貨。兩幫盜夥,既要合作,林翼,便也將李新一夥人,迎入的船艙中,以共謀大事。由於林翼,本是大明國水師教頭之事,李新亦早有風聞。所以林翼,虎嶼島的幫眾之中,據說亦有不少大明國水師的弟兄,前來投靠於林翼麾下;而這些武功高強之人,正也是此時李新,最想借重林翼之處。於是一夥人,初入艙房之中,而李新,便也直言,對林翼說『林幫主~~剛剛那船隊中,有三艘船,航往浯嶼島,你應也有發現吧。』。林翼,點了點頭,答「是」。只聽李新,便又說『林幫主~我認為那幾條船,或是往浯嶼島去求助的。所以我以派人,前去跟蹤。不過我方之人,人單勢薄,且也多只是一些鄉野粗漢。因此我倒想,先藉助林幫主手下的幾個武功高手。現下,是否能請林幫主,亦先行派幾個高手,前往浯嶼登岸。然後咱們就趁機,將那幾個去求助之人,先給抓捕起來。這樣一來,我們可以拿他們當人質,讓那船隊不敢輕舉妄動。二來,我們也可以從那幾個人質的口中,套出些話來,以讓我們對那船隊知此知彼,也好謀劃如何對付!』。李新既這麼說,林翼似也沒拒絕之理,況且派幾個武功高手,前往浯嶼去擄人,這對林異,亦非難事。於此,林翼,為了表示自己的合作誠意,立即,便也吩附自己身邊的幾個手下,前往浯嶼登岸;以配合李新的人馬,抓捕人質。至於林翼,派去浯嶼島登岸的幾個手下,個個自都是出身水師,身手不凡的武功高手;不能與一般蠻幹爛打的海盜,相提並論。....

四、求助黃合興不得其門而入
浯嶼島荒涼的海岸邊。月夜下一波波拍岸的潮水中,但見遠處三條海船,其中一條海船放下三條小船;而三條小船便趁著漲潮的潮水,搶灘划上沙岸。正是楊天生及鄭一官,帶領著十幾個人,搶灘登岸,上了浯嶼島,準備去找黃合興求助。黃合興何許人也?其實黃合興,本名叫黃明佐,是個主要與呂宋及西班牙人做生意的海商,而「合興」則是其商號之名。由於黃明佐,開設的"合興商號",幾遍佈於浙閩粵、江西、江蘇、安徽等各省;而正因其商號,幾佔大明國半壁江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人們或不知其名,卻知其商號,因此便慣稱他為「黃合興」。至於黃明佐,這居住在浯洲嶼小島的海商,究竟有什麼本事;以讓顏思齊率領的龐大武裝船隊,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之時,非得去求助他不可。當然,去拜訪求助黃明佐幫忙,其實也是李旦,對顏思齊的指示之一。因為黃明佐與李旦,亦可說是數十年的故舊。猶其黃明佐的父親黃康,當年便是與李旦,一起在呂宋及南洋經商的大海商,兩人之間患難與共的交情非比尋常。不幸的是,十多年前的西班牙人,在呂宋展開對一場對當地中國人的大屠殺。當時李旦縱使家破人亡,卻僥倖逃過一劫;但黃明佐的父親黃康,就沒那麼幸運,便是死在那場西班牙人的大屠殺之中。由於黃名佐,主要是在大明國的月泉港,為商號張羅貨物。所以黃康死於馬尼拉的大屠殺後,而他一手創立的合興商號,便由當時身在月泉港,擔任商號總管的黃明佐繼承。呂宋馬尼拉,發生大屠殺發生那年,正值萬曆三十一年,而萬曆三十二年,月泉港外則又發生一件大事。即有一個,名叫"韋麻郎"的荷蘭紅毛人將領,率領了大批的的荷蘭艦隊,佔據了澎湖島,並要求與大明國通商。大明國的水師,幾次派兵出海驅趕,不過荷蘭人仗其船堅砲利,卻也不肯撤走;致使大明國的水師,多次驅趕,卻都無功而返。正當大明國水師,束手無策之際,當時便有個,曾與荷蘭人有過生意往來的南洋大海商,出面與荷蘭人斡旋,意圖勸退荷蘭人;而這南洋的大海商,便是人稱"錦伯",在大泥經商的李錦。至於這李錦、正是當年在南洋一帶,與李旦及黃康,被稱「河洛三巨頭」的三個大海商。萬曆三十二年,黃康已死於馬尼拉大屠殺,李旦亦家破人亡,北逃日本。於是這錦伯,想勸退佔據澎湖的荷蘭人,便也只有拉著,才初掌合興商號的黃明佐,一道往澎湖,去與荷蘭人商談。黃明佐,當時才不過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便與大海商錦伯,一起擔任起了,大明國水師與荷蘭人之間,折衝斡旋的工作。而這荷蘭人,佔據澎湖的主要目地,無非是想取得大明國的貨物、及與大明國通商。最後,這黃明佐與錦伯,便以「會充份供應荷蘭人所需貨物及與其通商」為條件之下,勸退了荷蘭人,離開澎湖。黃明佐,這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人,居然能成功的勸退,佔據澎湖,且連大明國水師都驅趕不走的荷蘭人。自此黃明佐,聲名如日中天,不管在大明國,或在西來的紅毛人間,皆建立起了崇高的威信。當然,在此威信之下,黃明佐的生意,自也越做越大,甚至將其父親黃康所創建的合興商號,由海商,變成海商兼陸商;而成大明國東南沿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方之霸。...

楊天生與鄭一官,自都未曾見過黃明佐。不過,登岸同行的人當中,自有船隊裡,曾與黃合興做過生意;而熟悉浯嶼島、及黃合興住所之人帶路。洪陞,正是此行負責帶路之人。因為黃合興,正也是李旦商號,在大明國供貨的貨源之一。所以,長年在李德船上的洪陞,自也曾跟隨李德到浯嶼島,並與黃合興,曾有一面之緣。洪陞,不但武功高強,且當鄭一官,隨著李德的船,押貨往日本國之時;而這一路上,洪陞更與鄭一官,因義氣相投,兩人更成了莫逆。於此,此次登岸,路途凶險,而有洪陞隨行;鄭一官的心裡,自也踏實的多。事實上,當一夥人,划著小船,搶灘登岸之時,便也已注意到;似有幾艘竹筏,亦在附近的海域,正划上岸邊。至於那幾艘竹筏,自不用說,應便是海盜的盜夥,前來跟蹤,甚至意圖不軌。因此,楊天生,鄭一官,一夥人燈岸後,亦不敢多作耽擱,當下便由洪陞帶路,直往黃合興的寓所而去。臨海的荒野,風聲鶴戾,草木皆兵,所幸一路,並未遇到盜夥攔劫。及至到了一處,屋舍比鄰的村落,眾人亦不敢稍有鬆懈。海風吹拂的樹影的深夜村落,萬籟俱寂,唯聽見有狗吠聲不斷,且見這村落,巷道間的屋舍,竟多是紅磚牆的磚造屋;而其格局整齊,巷閭交錯,成排屋舍竟似蓋大明國的內地村莊都還要好。眾人,原本以為浯嶼島,不過就是個偏居月泉港外海的荒涼小島。可當眾人,見著這村莊錯落的屋舍及其格局,此時這才發現,原來這島上居民的生活,儼然竟似過得比大明國內地的百姓都要好;一時都不禁有點驚訝。當然,這浯嶼島,十年前,確實也尚是個,只有少許漁民居住的海外荒島。不過自黃明佐,將其家族,自內地的泉州,遷居至浯嶼島後;而這荒涼的浯嶼島,自便也因黃合興商號的設立,而漸商業發達繁榮了起來。及至今日,這黃合興,所建屋居住的村或,其實也早已熱鬧如城鎮;甚至,這浯嶼島,更有人直接將其稱之為「明佐島」。由此可見,此時居住在這浯嶼島的百姓,對黃明佐的繁榮地方,及讓百姓得以溫飽,又是多麼的感恩戴德。事實上,黃明佐的深宅大院,便就座落在這有如繁華街市,錯落屋舍的正中間;而其四面八方,更被整個村落,直如迷宮的千百屋舍,所包圍。畢竟整個大明國的東南沿海,海盜猖獗,而黃明佐,這個富商巨賈,卻選擇落腳居住在浯洲嶼的這個海外荒島;自不得對自己的身家安全,有所層層的防衛。因此黃明佐,所落腳居住的這個村落,事實上,整個村落的屋舍建築,都是有經過精心設計的;而其縱橫的巷閭,更直如一座大迷宮。因此若非當地人,或熟門熟路之人,往往一入村落,便會迷失方向,無論怎麼走,卻也找不到黃明佐的大宅。更別說是海盜,若想入侵,往往一入村莊,便也會迷失在有迷宮的巷閭間,而被莊民一舉成擒。所幸,洪陞是個識途老馬,所以一入村莊,繞過繁複縱橫或屈折的巷閭後,便也很快的,就來到黃明佐的深宅大院。只不過,洪陞,卻也只能帶著楊天生及鄭一官,來到黃明佐的宅院門口。至於眾人,是否能順利的,踏進黃明佐,戒備深嚴,直府衙的宅第門內,那又將是一個未知數。

月色掩映的黃明佐深宅大院,自門外望去,但只見得高牆內,紅瓦厝的房舍高低層疊,整個大宅,也不知有幾進幾落。正是浯嶼島的百姓,都說─「要是沒見過皇上居住的紫禁城的話,那去看看黃老闆的紅瓦厝,八九不離十,大概也就知道紫禁城是什麼樣子了!」。此時,縱是三更半夜,卻見黃合興的宅院門口,兩盞大紅燈籠下,仍有兩個護院的武師守門。所以鄭一官,楊天生,一夥人,都尚未走到門口,便也立時被喝住。此時洪陞,趕忙一人上前,表明來意。隨後,鄭一官及楊天生,亦隨之上前,向兩個護院武師,表明希望能進到宅內,去找黃合興。然而這三更半夜的,兩個護院武師,又豈能如此輕易的,便相信楊天生一夥人的話,而放人進入黃合興的宅院。雙方交涉約半柱香的時間,楊天生一夥人,卻始終未能如願進入院內,更別說是見到黃合興。於是,迫於無奈之下,楊天生也只好掏出懷中的兩封信,遞交給護院武師,請其務必馬上,代為轉交給黃合興。『兩位大哥~~事出緊急,我們三更半夜來訪,也是迫不得已。請你們務必,將這兩封信,馬上轉交給黃老闆。就請轉告黃老闆說,在日本國的故舊老友李旦,今晚有急事拜訪。請黃老闆,務必接見我們~』遞交信函之時,楊天的話,說的懇切,不似一般的海盜所偽裝。此時,兩個護院武師,一則拗不過,一則又怕真是黃老闆的朋友有急事找。於是,兩個武師商量了會,便一人入內通報,而留另一人,仍在門口看守。楊天生、鄭一官,見護院武師,拿著信函入內通報,總算稍鬆了口氣。只不過,眾人,頓時卻又聽見村莊中,狗吠忽而大作,竟似有人亦進入了村莊之中;於此眾人的神色,一時左顧右盼間,自不禁又更緊張。

宅院大門的兩盞大紅燈籠,隨風而搖,待得那護院武師入門通報後,周遭的黑暗中;似更充滿一股肅殺的殺氣,讓人毫毛直豎。『汪汪汪~~嚎嗚~~』村莊中的狗吠聲,依然時起時落,甚至,時而還聽到,似有狗的哀號聲傳來;整個暗夜的村莊,氣氛越來似越充滿了不安詭譎。楊天生,鄭一官一夥人,亦坐立不安的,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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