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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浯嶼島漳泉河洛海商大會 顏思齊登岸浯洲嶼骨肉終團圓
2011/02/08 10:13:04瀏覽550|回應1|推薦7
「老子道德經:...夫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孫子兵法: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1613~浯嶼島漳泉河洛海商大會
西元1613年春,明朝萬曆四十一年,漳州月泉港外,浯嶼島。這日,浯嶼島的氣氛有些不尋常。一早,便見有幾艘小船,自月泉港,陸續抵達浯嶼島的港口;而船上的人下船後,更見立時便有馬車,或轎夫接應。且見這些船上之人,個個似來頭不小,皆有前呼後擁的護衛,而坐上轎子或搭上馬車後;卻見這些轎子或馬車,則一路便直往島上黃合興所居的村莊而去。原來,這日搭船來到浯嶼島的人,多半都是漳州泉州兩郡,及月泉港一帶,有頭有臉的海商或鄉紳。至於這漳泉兩郡的海商,因何這日,會齊集於浯嶼島?且又是何人,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能耐,竟能將漳泉兩郡的海商,盡邀集到這海外荒島。海船初出月泉港之時,便有人在船上議論紛紛。只聽得,有一方頭大臉的人,說『黃老闆,到底有啥大事要商議,為何這麼大費周章,將我們找到明佐島呢?』。另一身穿綾羅錦緞的人,則答說『這個我也不知!!~只是日前,忽然接獲黃老闆的密函,邀我到他的明佐島做客。當然黃老闆,下帖邀我到島上,這是黃老闆,看得起我。我怎能不來呢?是不是?』...。船上的海商,彼此議論,莫衷一是,而其口中所稱的「黃老闆」,自是商號遍及大明國東南沿海省份,合興商號的大掌櫃,人稱黃合興的黃明佐。乃至眾人口中,之所將浯嶼島,稱之為「明佐島」。正也因為,此浯嶼島,原本乃海外荒島,及至黃名佐,遷居於此,並召人開港屯墾之後,這才漸為世人所知之故。眾人正揣測,黃合興,因何下帖,突然廣邀海商至浯嶼島。此時,卻見,一個頭戴四風平定帽,兩頰多肉,身穿寬袖褙子,略顯福態的中年人,自信滿滿的,抬著下巴,開口說『嗯~~這幾日,你們也聽說了吧。說是明佐島的外海,嘯聚了幾千個海盜,與一支日本國來的倭寇船隊,大戰了一場。而黃老闆,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所以才找我們到他的明佐島的吧??』。事實上,眾海商,先前,在內地之時,雖也聽說月泉港外海,有海盜與日本國來的倭寇,拼戰幾天幾夜;不過,這卻也僅止於街頭巷尾的傳言,並不知真假。及至今日,當眾海商,出了月泉港,來到了浯嶼島的港口,這才果真見到,遠方的海上,仍遍佈海船;甚至有的海船毀壞斜傾,有的還鋒火未歇的冒著煙。此時眼前所見,有若一常海戰剛過,至此,眾海商,這也才知道,幾日來的傳言,果然非假。既知,海盜與倭寇的拼戰,傳言非假,而此時,海上的盜夥,雖似已盡散,可倭寇龐大的船隊,卻仍橫於海上。於此,眾海商,望之,自又不禁感到心驚肉跳。因為這支龐大的倭寇船隊,要是橫在月泉港外海,欲打劫出港的貨船;而如此一來,月泉港的海商,自不禁擔心,往後自己的船,豈能再出海經商。

浯嶼島的港口,應黃合興之邀而來的眾海商,乍見外海橫陳遍佈的船隊,自敢震驚。此時,卻見那頭戴四方帽,略顯福態的中年人,望著外海,開口又是驚呼,直說『老天爺啊。剛剛你們看見了吧。怎麼月泉港的外海,會突然出現一支那麼龐大的倭寇船隊。少說也有上百條船吧。難不成是日本國的倭寇,又興兵海上,想來攻打我大明國嗎?老天爺啊~~這事怎了得,怎不見我大明國的水師,出海來驅趕呢?難道我大明國的水師,都是吃白飯的嗎?倭寇都來到大門口了,怎麼我們的水師軍,還龜兒子似的縮在家裡頭呀。真是老天爺啊~』。原來,此頭戴四方帽,挺著肚子的福態中年人,名叫林亨萬。初見這林亨萬,只見他滿身草莽之氣,言語舉行略帶粗俗,尤其那一張黧黑的嘴臉,更有如一個老農。因此多半的人,乍間林亨萬,亦多會以為他只是個識見膚淺的鄉野鄙夫;可事實,卻不然。事實上,這林亨萬,可是泉州同安縣,一個頗具權勢的鄉紳;不但家財萬貫,且年年更都有船隊,往南洋去經商。林亨萬,既是同安縣有名望的鄉紳,又是富商,同行之人,自都知道林亨萬的身份。因此乍聽林亨萬的話,當下便有一叫池貴之人,忙笑答說『是呀。黃老闆,或許就是為了此事,才找我們來島上參詳的吧!!而且林員外,在此。那怕你們兩位大人,說句話,那官府豈敢不買你們的帳,而咱大明的水師軍,又豈敢只躲在家裡當龜孫子的道理。不是嗎?』。林亨萬,聽了池貴的話後,呵呵大笑,直抖著兩頰的肥肉,直說『呵呵呵~~池貴呀。若事情是在我大明國,那確實是沒什麼難事。我也不是說大話,你看咱們的那些大官員們,一個個還不都是我養的狗。所以只要我一句話,什麼事不能辦成。但對付這些海上的倭寇,我林亨萬,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呀。呵呵~~我也只能躲起來當龜孫呀~』。眾人聽了林亨萬的話,頓時一陣哈哈大笑,而此時,港口邊上,亦早有黃合興派來的馬車、大轎等待。『嗯~~既然咱們大明國的水師靠不住,那我看,恐怕還得靠黃老闆,為我們拿個主意才是~』只聽得有人這麼說,而眾人便也搭馬車的搭馬車,上轎的上轎;又是一路的巨商富賈,前呼後擁的,直往黃合興的府第而去。

黃合興的府第,雖就在離港口不遠的村莊中,然而莊中巷閭與竹林縱橫,有如一個大迷宮。因此若非有人往港口引領,則入莊者往往會迷失方向,尚未找到黃合興的府第,卻早被莊人所捕。此村名為明佐村,居民約莫三、四千戶,而這三、四千戶人家,原本都是閩南衣食無著的流民;多是十年前,萬曆三十二年的那場大地震,遭難難民。當年那場閩南大地震,光於地震中被壓死的,就有七萬多人,而受災之戶,更高達百萬。漳泉兩郡,因此流民遍佈,家破人亡,居無定所者,哀嚎遍野,又因朝廷又賑災不力;至使災情漫延十年,而災民竟有多無少。至於黃合興,正也是目賭災情之慘重,朝廷又無力賑災。因此黃合興,便自掏腰包買牛、買耕具,又自韶安老家,帶領了三、四千災民,每人給予三金;而後,隨他往海外的浯嶼島開港屯墾,以重新安家落戶。正因浯嶼島的村民,皆因黃合興之恩惠,方能由做日的難民,以至今日的衣食無缺。於此,浯嶼島的數千村民,自無一不對黃合興忠心耿耿,恍若視其為島上的皇帝。正因如此,否則這浯嶼島,地處海盜遍佈的海外,而黃合興,又何以能安居。黃合興府第門口,大紅朱門旁的側門,只見眾海商的馬車或大轎,已陸續來到;而此時,卻見黃合興本人,接獲家僕通報後,亦早已恭候在大開的側門外。『林員外~~好久不見啊。池貴~近來在那裡發財啊~~呵呵~~大家快入內奉茶~~』只見這黃合興,雖是閩南第一富商,但身段卻極柔軟,不論尊卑遠疏,盡笑臉迎人的;逐一對獲邀賓客,拱手寒喧。林亨萬,與黃合興兩人年紀相仿,亦是舊交故友,雖不至結契兄弟,不過卻也情誼深厚。於此,見得黃合興,這林亨萬,倒也滿臉欣喜,直拱手說『黃老啊~~你看你面子都大呦。一句話,就把咱漳泉兩郡的海商,全都召到你這"雞不拉屎、鳥不下蛋"的島上。呵呵~~要官府找我,用八人大轎抬我,我也不會理他。但你黃老一句話,我林亨萬,可卻不敢不來呀。呵~~你們大家說,是不是呀?』。『是呀~是呀。因為咱大明國的官府,根本靠不住。但黃老闆,是個靠得住的人啊。當然囉~~誰敢不給黃老闆的面子。哈哈~~』只聽得眾海商,紛紛恭維黃合興,不過他們所說,倒也都是實情。因為大明國,厲行海禁,官府對海外之事,既一無所知,也什麼都不管。乃至這些海商,經商海外,為了求生存,亦只能靠自己,或互相倚仗;而這黃合興,由於才德兼備,聲望頗高,於此,隱然更早已成了,這漳泉海商心中的共主。卻見眾人與黃合興,互相寒喧之際,一行人,便也邊談邊走,直入黃合興的府第的大廳。

府第大廳內,席開五桌,席間更早有先前來到之人,已在廳中;或寒喧、或談起海上倭寇之事,一片人聲鼎沸。乍見黃合興,又帶了一批賓客進入廳中,眾人紛紛起身,又是一陣拱手寒喧,互讓座位。日已近午,既然所邀之賓客,多已到達,於是各自就座後,黃合興便也命人開席。『各位朋友,今日邀請各位到寒舍,地處海外荒島,沒什麼好招待的。我這也只有些港口,剛捕獲的蝦魚貝,趁著新鮮,或可讓各位朋友嚐嚐這海味。還希望各位朋友,不見笑。來我再敬大家一杯吧~』酒過三巡,卻見黃合興起身,講了些客套話,而後眾人,又是一陣舉杯互敬。此時,心直口快的林亨萬,幾杯黃湯下肚後,便見他腆著肚子,直來直往,便問黃合興說『黃老ㄟ~~我說你該不會是,只想邀我們吃這些海鮮,就下帖,邀我們到你這島上來吧。呵呵~~有話就直說吧,反正在這裡的,也都不是外人!!』。黃合興,聽及林亨萬的話,便也放下酒杯,挺了挺腰桿,單刀直入的,便切入主題說『呵~~萬哥,果是爽快的人。那我也就直說了。嗯~~各位朋友,近日在內地,應該多少也都有聽說,月泉港外海發生的事吧?』。聽黃合興問起,眾海商,紛點頭,便有人說『是呀~~我們都聽說了。還以為只是傳言呢!!不過剛剛,在島上的港口,倒真看見外海,有一大隊的船隊。想來這傳言,果然不假!』。隨後,卻見林亨萬,拍了桌子,罵說『哼~~該死的海盜,該死的倭寇,讓他們互相拼死也就算了。可眼下,海上還橫著一大隊的倭寇呢。倘或他們就這麼一直橫在海上,那咱們豈不是都不要發船出海了嗎?哼~~最該死的,還是咱們大明國的水師,竟也裝作沒看見,什麼都不管。也不管咱們海商的死活~~』。聽著林亨萬的一陣罵,廳內眾人,又是一陣鼓噪,紛表讚同;而此時,叫池貴的,立時便主張說『黃老闆,林員外。這裡就屬你們兩人,最有名望。不如就請你們兩帶頭,讓大伙聯名,上書給巡撫大人。請朝廷出兵,勦滅這些倭寇吧~』。正當廳內海商,群情激憤,可此時卻見黃合興,竟是一派輕鬆,笑說『各位朋友,稍安勿噪,請安靜~聽我說分明~』。廳內人聲乍歇,卻見黃合興,接口便說『大家不必害怕。現下海上的那支龐大的船隊,雖是從北方的倭國來,但他們卻並非是想來劫掠我大明國的倭寇。相反的,這支武力強大的船隊,往後可能還會對我們漳泉的河洛海商,大有助益呢!!』。

「倭寇船隊,不但不是來劫掠大明國,反而還對漳泉的河洛海商,往後大有助益??!」黃合興的話,頓時讓眾人,皆感丈八金鋼摸不著頭,個個面面相覷。林亨萬,心直口快,心有不明,立時便回問說『黃老ㄟ~你這話,可說玄了,倭寇不劫我們的船,已算萬幸。怎能說他們對我們海上經商,有助益呢?這話怎麼說,都說不對頭呀~』。黃合興,不急不徐,口氣沉穩的回說『聽我說,大家聽我說。李旦,你們可都知道這號人物吧?』。「李旦!!」年輕一輩的,或許對這個名字不太熟悉,但老一輩的海商,怎會不認識李旦。畢竟十多年前,李旦與黃合興之父黃康,及南洋大海商李錦,三人是被共稱為「河洛三巨頭」的南洋海商。於此,林亨萬,便即接口說『喔~李旦啊。當然知道啊。當年他可是南洋海商的"河洛三巨頭"之一呢!~~不過十多年前,西班牙人,在呂宋大屠殺後,聽說李旦便北逃到日本國。十年來,也未曾再回到咱月泉港。怎的,難道這支武裝商隊,竟與李旦有關?』。黃合興,點了點頭,說『正是,這支武裝船隊,正是李世伯,在日本國所組的武裝船隊~』。眾人聽說,外海的龐大船隊,居然便是李旦的武裝船隊,頓時人人無不臉露訝異。卻聽黃合興,接口說『當年李旦李世伯,與家父,同在呂宋經商,兩人也算頗有交情。後來西班牙人在呂宋,屠殺我河洛人,我父親不幸遭難,於屠殺中喪命,但李世伯,雖家破人亡,可卻慶幸留著一條命,北逃到日本國。正因有此刀光之災的遭遇,所以十年來,李世伯,無不在日本國臥薪嚐膽,戰戰兢兢經營。而且他更深知,咱大明國的海商,海船一出海,便有如海上孤兒棄子。縱是商貨被劫,甚而在海外被殺,可咱們大明國,卻也是什麼都不管,讓我這些海商,就算想求助也求助無門。唉~~這事說來,還真咱河洛海商的悲哀。畢竟那些西來的紅毛人,佛朗機、西班牙、荷蘭人、英國人;那一個不是以舉國的武力為後盾,橫行在海上。這些紅毛人,名為經商,可所幹的事,卻是肆行劫掠、或佔人土地,或擄人為奴;正因為他們的背後,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啊,所以才敢如此為所欲為。可我們大明海商呢?~~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啊...』。只見黃合興,話越講越沉,頓時整個廳中,人人亦漸神色凝重,再無人出聲。畢竟黃合興,所說的話,都是實情,亦正都是漳泉的河洛海商,出海經商;當遠在海外之時,同樣所面對的悲哀處境。

黃合興,年約四十餘歲而已,身材中等,倒也長得斯文體面。而今日黃合興,能有如此成就,除了來自其父親黃康,所創的合興商號庇蔭外。當然,黃合興本人,亦是個相當具才幹之人,且身段柔軟,因此能周旋於官民間,四面都有人脈。更重要的事,縱使家財萬貫,且在地方頗有權勢,然而黃合興,卻不會因財大氣粗,而仗勢欺人;相反的,他卻常慷慨散財,舉凡地方上的造橋鋪路,賑濟災民之舉,更無不帶頭去做。因此地方上,亦都知這黃合興,是個樂善好施,仁善的好員外。萬曆三十年,荷蘭紅毛人佔據澎湖,要求與大明國通商,戰事一觸即發;而當時,正也是黃合興,即時介入調解,這才勸退了荷蘭紅毛人,自澎湖撤軍。正是這黃合興,講話極具說服力,且能以理服人,而不是以蠻橫霸道的手段,讓人屈服。於此,這也無怪乎,只年紀輕輕,而黃合興,便可說已是漳泉的河洛海商,心中的共主。府第廳中,卻見這黃合興,語調溫厚的,又對眾海商說『正因李世伯,有親身之痛,所以他這才傾力,在日本國,籌組了這支武裝船隊。而他的目地,無非就是想以武力,來與那些西來的紅毛人對抗,好讓那些紅毛人,不敢再目中無人的,對我們河洛海商,為所欲為。嗯~~這一切,李世伯,在他寫給我的親筆信裡,可說是已說的清清楚楚...』。講及此,果見黃合興,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並將信函,遞與身邊的林亨萬等海商,逐一閱覽。於此同時,卻見黃合興,似語重心長的,又說『同在海外經商,李世伯的想法,可說讓我感同深受。孫子兵法有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對我們海商而言,也正是如此啊。海上經商原本凶險,尤其西方紅毛人挾其船堅砲利,來到我們東方海上後,動輒在海上槍殺我們的船員,奪取我們的財貨,又更形凶險。而咱們大明國,厲行海禁,既不能保護我們海商的身家安全,且又嚴禁我們建造二桅以上的大船;如此一來,我們在海外遇劫,也只能任能宰割的份。相信各位朋友,應也都感同身受。李世伯,正是有感於此,這才有上海上建軍,以讓我們海商,能以武力自保的想法。而且李世伯,在他的信中,更誠懇的邀我們月泉港的海商,希望我們能一起共襄盛舉。這因如此,所以今日,我這才邀各位朋友,來我島上共同商議這件事。嗯~講到這裡,卻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林亨萬,聽了黃合興一翻話,又看了李旦的親筆函後,當下大悅,連讚兩生好,毫不思索便說『哈哈~~好~好。正合我意呀。要不是我大明,禁建二桅以上的海船,我還真想也建立一支武裝軍隊,來保護我的船貨呢。現下李旦,既然邀我們加入他的武裝船船隊,這是美事啊,我當然共襄盛舉。哼~~如此一來,咱們往後也不必再怕那紅毛鬼的劫掠了,不是嗎?要不~咱們就與那些紅毛鬼,真槍實彈的大幹一場,看看到底是誰怕誰!!』。林亨萬,畢竟性格草莽,瞻前不顧後。而眼下廳中的眾海商,雖是有人亦讚同林亨萬。不過卻見,也有不少海商,臉上仍存疑慮神色。只見一旁的池貴,遲疑的望了望其他人,又見有人以眼神,示意他講話。於是這池貴,囁囁懦懦,便說『ㄟ這支倭國來的海上的船隊,不劫我們的船,確實是件好事。不過大家也都知道,我大明國是明令,嚴禁與倭國往來的。倘或與倭國往來之人,一旦被官府知道,則會被冠以"通番奸民",而且是罪誅三族呀。所以咱們是否要跟這支倭國來的船隊,搭上關係,這點我想大家還是得三思啊!!』。池貴,話剛說完,剛剛示意其開口的一個老海商,便也接口說『是呀~~池貴說的沒錯。海上經商,無非是想賺取利益,但若因此而搭上性命,罪誅三族,這就可就不划算了。況且古人有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意思就是告誡我們,軍隊就像一把刀一樣,刀是用來殺戮的,難免血腥,所以是不祥的東西。況且我商人,一向是講究和氣生財,又怎能跟這支倭國來的武裝船隊,扯上關係呢?所以,照我說,咱們應該遠離是非,遠離殺戮,不應跟這支武裝船隊,搭上關係才是~』。老海商,話說完,果見廳中便有多人,頻頻點頭稱是。但此時,卻見林亨萬,拍桌罵說『哼~~照你這麼說,咱們在海外經商,就要任那些紅毛鬼宰割囉。哼~~咱大明的狗官,那個不拿我的錢,那個不是我養的狗。哼~~我林亨萬,就想當通番奸民,又怎樣?是要那些狗官,真敢拿我治罪,看我還不打斷他們的狗腿子。哼~~咱們大明國的水師,盡是老弱殘兵,幾十年來,連個沿海的海盜,也都治不了。而咱們還能靠他們什麼嗎?哼~~要說我,那些想當大明國順民的,就快走吧,快回去抱那些貪官的狗腿吧。也別怪我目無尊長,我看膽小的,也就別再出海經商了。哼~~咱敢出海經商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就是風裡來浪裡去,什麼都不怕的好漢。咱那裡還管它大明朝廷,那些迂府的海禁律法呢~』。

林亨萬,這麼一怒目橫眉,拍桌怒罵,一時廳中眾人,盡皆鴉雀無聲。黃合興,忙打圓場,開口說『大家心平氣和點,不要動怒。因為這事,原本就不能強求所有人。不過請大家先聽把話說完,到時候,想留下的,自可留下;而想離開的,亦自可離去。李世伯在信裡寫的很清楚。此次武裝船隊,之所以直航到月泉港外海,主要是為兩件事。其一是放糧賑災,其二是招募五千船工。嗯~大家應該也很清楚。現在咱閩南一帶,沒得吃沒得穿,又無處謀生的流民不計其數。所以這放糧賑災、與招募船工兩件事,對咱閩南的流民來說,無疑都是善舉一樁。而對此善舉,縱然官府視而不見,反視其為海寇;但我等漳泉之人,卻又豈有不鼎力相助的道理。另外尚有一件事,大家應亦有目共賭。那就是這支武裝船隊,來到月泉港外海後,不過就幾日的時間,竟就將我大明國東南沿海的海盜,幾乎掃蕩怠盡。呵~~這是我大明國水師軍,幾十年來也辦不到的事啊。嗯~這些海盜,原本就常劫掠我海商的貨船,於今海上再無海盜劫掠,對我們海商,豈不是一大恩惠。因此就算,或有人認為,兵者,乃不祥之器,乃凶險之事,是君子所不用。但假如沒有這支船隊的武力相助,咱們有如何能不受這些海盜的劫掠騷擾呢?嗯~我請大家說句公道話,這是也不是?~這武裝軍隊,雖說像是一把殺戮的刀,可只要拿著這刀的人,心存仁善之心,那這把刀也能用來保護我們啊,不是嗎?況且,在沒有律法的海上,紅毛人仗其船堅砲利,到處劫掠,個個就有如叢林的吃人猛獸;而咱們的手上,若沒有一把刀,那能保護自己嗎?這~~你們說~~是也不是?』。黃合興,講及此,只見廳內眾海商,又是頻頻點頭。畢竟黃合興的話,倒也算是情理兼具,不若林亨萬,如此蠻橫的只想強壓人。卻見黃合興,四下望了望,接口又說『嗯~~這支武裝船隊的統領,倒也是我們漳泉河洛人,名叫顏思齊。而且從他先前寫給我的拜帖看來,這顏思齊,應也是個頗有情義,且具仁善之心的人。因此這下,大家應可放心。因為我相信,這支武裝船隊,這把殺戮的刀,絕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危害到咱河洛人自己。換句話說,我黃合興,可以向你們擔保。這支武裝船隊,這把殺戮的刀,不但不是不祥之器,而且將會是我們河洛海商的護身符。而且李世伯,既邀我共襄盛舉,而我也已經決定,我合興商號,將派人及船,加入這支武裝船隊,以結同盟。嗯~~這話我就講到這裡了。最後,在座各位,若是有意協助這支武裝船隊,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或是願派船加入船隊的,儘可留下;咱們繼續共商大事。但若是不想加入的,此時也儘可離去,我也絕不為難。一切就看,在座各位朋友,自己的決定了~』。

黃合興,話裡軟中帶硬,一時廳中,縱是或尚有人心中存疑,可倒也未見有人起身離去。一來,這些海商,身在月泉港經商,自是誰也不想得罪黃合興。二來,倘或當眾離去,未來若真有官府追究此事,那離去之人,豈不成眾矢之的。縱是沒人膽敢不買黃合興的面子,不過黃合興,倒也確是個寬厚大度之人,說不勉強便不勉強,便又說『各位朋友,當著眾人,或許不好離開。但我黃合興絕不說假話,我絕不勉強各位。要是有不想與船位扯上關係之人,待會席散後亦自可離去。不過尚有一事,我必須言明。那就是今日在島上,我們會商之事,絕不可對外說起。此乃道義之事,因此若是有人對外說起,甚至報官。如此我黃合興,為了維護其他人,必讓走漏風聲之人,往後在無法在月泉港立足。醜話已先說在前頭,尚請各位能能知輕重,並守口如瓶才好~』。廳中的眾海商,聽了黃合興的話後,眾人紛紛稱是。於是黃合興,又舉杯,與眾人杯酒為盟。之後,黃合興,便又將自己已下帖,邀武裝商隊統領顏思齊登岸,以商討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之事,告知眾人。廳中杯觥交錯,一場酒宴下來,漳泉的河洛海商,與武裝船隊的結盟,也就在黃合興的極力措成之下,大事似已底定。時已過午,而今夜,正也是顏思齊回函,將登岸浯嶼島,親自拜訪黃合興之日。於是黃合興,自又留客,以待今夜顏思齊登岸,漳泉河洛海商將與武裝商隊,共謀放糧賑災、招募船工及結盟之事。....xxx

二、1613~顏思齊登岸浯嶼島會見黃合興
「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日昨浯嶼外海一戰,海上盜夥已敗逃,為首的虎嶼幫盜夥已潰散,北逃的袁八盜夥,應也已不足為患。。捕獲盜夥數百人,盡關押船艙牢籠,傷者予以妥善治療,死者予以裹以草蓆海葬,一秉人道待之,免其曝屍於海。另我方於海戰不幸陣亡者,均以軍禮厚葬,並撥予安家百銀,以撫卹其家屬;海上一切從簡,葬禮喪事也只能如此。縱有人議,應將捕獲盜夥,盡皆斬首,以償我方死者之命。然我思及,今日海上盜夥,昨日亦是鄉里良民,乃因無為生,所以下海為盜。其情可憫也,因之力排眾議,余直言:此行直航月泉,不正是為了賑濟災民,放糧救人於苦難,卻又怎能多造殺孽。眾人亦聽我所言,待將盜夥關押幾日後,或勸其若有願從我者,則我亦歡迎其加入船隊,視其為兄弟。倘有不願者,則令其散夥返家,不得再海上為盜。另有盜首林翼,亦為我所捕,然其桀驁,仍不肯屈服,因之若放他走,則無疑有如縱虎歸山。暫且將其關押水牢中,磨其心志,令其悔過。此人膽識才幹,均有過人之處,若能將其收服,為我所用,則無疑又多一臂膀。今接獲黃合興拜帖,邀我登岸浯嶼島,此亦正何我意也。待海葬之禮畢,褒獎有功,及船隊軍心穩定後,自將登島親訪黃合興。....」

浯嶼島的黃合興府第,專迎貴客的兩扇朱門大開,時已入夜,更見門內燈火輝煌;而由府第到港口的路上,每隔一里路,更有人提燈相迎,並設香案酒席,以迎貴客。府第到港口之間,共設了十二處酒席香案,正是最高規格的"千里迎龍頭"。原來,正是黃合興,除召集漳泉兩郡的河洛海商,齊集浯嶼島外,更以地方上"千里迎龍頭"的儀式,做足了面子,欲迎顏思齊登岸浯嶼島。府第至港口的路上,但見一路,皆有人前後奔走往來通報;且將一路淨空,不準閒雜人靠近。至於黃合興,以如此大陣仗,迎顏思齊登岸,自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一來,顏思齊所率武裝船隊,於大明國官府而言,是所謂論法當斬的海寇;而於百姓而言,亦是人人所恐懼的倭寇。正因顏思齊的武裝船隊,自日本國遠航來到大明國後,可說是官民皆不歡迎;然而顏思齊的武裝船隊,來到月泉港外海後,卻幾替漳泉的河洛海商,蕩平了沿海的海盜。於此黃合興,為彌補大明國官民,對顏思齊船隊的不友善,自是更大陣仗相迎;以替漳泉的河洛海商,向顏思齊表達感激之情。二來,沿海盜夥雖逃散,然而尚有餘眾未滅,難保這些盜夥餘眾,不會因為懷恨在心,而趁顏思齊登岸,埋伏狙擊。因之府第到港口間,雖說是設酒席香案相迎,實則,卻也有沿路保護顏思齊一行人之意。三來,正也因顏思齊的武裝船隊,是被大明國的官民視為海寇,因之選擇夜晚登岸,正也是不想驚擾百姓。所以淨空路上的閒雜人,亦屬必須,免得倭寇登岸之說,驚嚇到了百姓;而後更由百姓沸沸揚揚之口,傳至官府。浯嶼島的港口,這島上的港口,原本就屬黃合興所有,俯入夜,黑色的海面上,但見一彎弦月掛在東邊海上;而此時,弦月下方的迷濛的海面上,一波波的浪水正漲潮,卻見一艘二桅海船,藉著漲潮的浪水,已漸漸航向港口。正是顏思齊,率領武裝商隊的十多個頭人,乘著哨船船隊,準備登岸浯嶼島。

港口的碼頭邊,正搭著一個迎賓的棚帳,棚帳內燈火通明,而棚架外,則見許多的馬匹與大轎;正是黃合興派來港口,迎接顏思齊的第一個哨站。卻見這第一批在港口的碼頭,準備迎接顏思齊的人,當中有一個高頭大馬,身材魁武之人;正親自手持燈籠,站於棚帳外遠望海面,等候著哨船進港。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合興五虎之首的高貫。高貫與顏思齊,已在武裝船隊上的帥船上,有一面之緣;且他又是合興商號,船隊的統領及總教頭,地位不言可喻。正因如此,黃合興,這才派高貫,親到港口迎接顏思齊登岸。眼見二桅哨船,已漸航進碼頭,船上之人拋繩上岸;而岸邊之人,接了纜繩,便也齊將海船拉靠於碼頭泊船。海船停妥,於岸邊石墩繫緊了纜繩後,架上舷邊登岸的木板,卻見顏思齊,身穿寬袖青衫,頭戴方巾帽,一如當年在大明國的裝扮,走在最前頭,率先下船。正是離家數載,飄蕩海外,既見不得故鄉,亦見不得爹娘;而即至今日,顏思齊這才又踏上大明國的土地,其心中激動如何能以言語形容。海船在碼頭隨浪搖擺,卻見顏思齊,一腳剛踏下碼頭,頓時竟兩膝一跪,朝著海澄的家鄉,不能自己的,直把額頭觸地的跪拜。眾人見狀,直趕緊上前攙扶。高貫,見得顏思齊下跪稽首,心知其思念家鄉,便立時迎了上去,直攙扶著說『顏統領,快快請起。你的父母家人,現在都被黃老闆邀來浯嶼島。正在府第等著與你見面呢!』。顏思齊,海外飄泊數年,終於回到大明國,縱使只是踏上海外之島,亦無法真的回鄉;可就這麼幾年,人事已非之情,於他心中的慨嘆,又豈是他人所能體會。「被貪官及地方惡霸所害,不得不逃離家園~」「亡命海外,妻子改嫁,骨肉分離,見不得家鄉,見不得爹年邁娘...」。顏思齊才腳踏故土,頓時只是所有的悲憤往事,全都如排山倒海的浪潮湧上心頭;一時怎讓他,不內心百感交集。眾人攙扶下,顏思齊這才慢慢起身,然臉龐兩行淚水,竟是無法止住;便也只是淚眼望向海澄,任海風將淚滴吹落到地上。『顏統領,海邊風冷。黃老闆特命我在碼頭,為眾位海上英雄,設一桌酒席,以迎貴客。不如就請顏統領,及各位英雄,到帳下喝一杯酒,先暖暖身吧~』駐足碼頭邊,一時忘情,忽聽得高貫邀入帳中,顏思齊這才陡然又回過神來。只見顏思齊,趕緊以青衫的長袖,略拭眼角淚水,回說『高兄,還有各位。顏某剛剛失態了,真是貽笑了,還請大家見諒。好~那顏某,就借一杯酒水,向大家請罪了~』。

高貫,見顏思齊謙遜,忙邊帶領眾人進入帳中,邊倒酒,邊說『顏統領,你太客氣了。有血有淚,真情流露,這才是真英雄。我高貫,就是敬你,是個有血有淚的海上男兒。來~~顏統領,我敬你一杯~』。眾人舉杯互敬,連乾三巡,此時便聽高貫,又爽朗笑說『顏統領。現下黃老闆,與漳泉兩郡海商,正在宅裡設了宴席準備歡迎你登岸呢。不如咱們還是趕快上路,可別讓我把你的行程給耽擱了~』。顏思齊,乍聽高貫說,黃合興竟邀來漳泉的海商,齊在宅裡等他,頓時不禁大感訝異。顏思齊確實也沒料到,黃合興居然把漳泉的海商,盡邀到浯嶼島。而黃合興,如此的大費周章的安排,著實也讓顏思齊,受寵若驚。幾輛馬車及幾頂大轎,早在碼頭邊上等待迎賓,而顏思齊,既知黃合興邀集了漳泉海商在宅裡等候,便也不敢耽擱。只不過,這坐大轎、搭馬車的排場,縱知是黃合興的好意抬舉,但顏思齊卻還是予以婉拒,只肯與眾人騎馬而行。畢竟,以一個在大明國,尚是戴罪之身的人而言,而今又被視為海寇,若是沿路坐大轎、逛大街,有如一個大官;於此在顏思齊的心中,亦覺過意不去。因此,眾人便有的騎馬,有的步行,自碼頭出發,直往黃合興的宅第去。不料,眾人這才走了約一里路,卻見路邊又有人提燈籠,設香案酒席相迎。只見為首,相迎之人,膚色黝黑,有如一個莊稼漢,不過他卻正是合興五虎,排行第二的余祖。『喂~~等等~~停下。老子在這裡等你們好久啦~』余祖,見高貫與著顏思齊並騎來到,趕緊趨前相迎;然而其粗聲粗氣之狀,要不知道的,恐還似為是個欄路盜匪。眾人被欄路,臉帶訝異,此時高貫,趕緊向顏思齊解釋,並介紹說『顏統領,此乃我結拜的二弟,名叫余祖。呵~~他的功夫可不下於我,只是言語粗魯,還請顏統領不要跟他計較~』。顏思齊,知欄路之人,是高貫的結拜兄弟後,不敢怠慢,隨即下馬,拱手回禮。此時余祖,見顏思齊客氣,又是個斯文之人,一時似大感驚訝,便呵呵大笑說『呵呵~~原來你就是海上那支倭寇船隊的統領啊。不會吧,我原本以為你該更魁武雄壯,或滿臉落腮鬍才是。怎麼你~~你~卻像是個書生呢?唉~~唉~~真是讓我失望啊。看來只有我余祖,是個大老粗啊。呵呵~~』。

余祖沒頭沒腦的一翻話,眾人聽了,一時哈哈大笑。高貫,見余祖話講的不得體,忙又要向顏思齊解釋。不料卻見顏思齊,卻亦哈哈大笑,回余祖說『余兄弟,果然是個心直口快直爽之人。照你形容的魁武雄壯,滿臉落腮鬍,現下我隊裡,倒也真有此人~』。忽而,卻見顏思齊,回頭喚說『陳勳~~這位余兄弟,想跟你認識認識呢。還不過快過來見過這位余兄弟~』。大刀陳勳,正是滿臉的落腮鬍,且身長近七尺,又長得粗獷。此時,乍聽顏思齊喚他,但見陳勳,便如一頭大黑熊般的,晃著身子,直走到余祖面前。一時余祖,見陳勳長得如雄壯粗獷,倒也嚇了一跳,便又直盯著陳勳說『好兄弟~~呵~你可別晚上出來嚇人。我余祖算是服你啦。不過見你這身量,倒與我四弟許媽差不多。呵~~我四弟,現在人就在後頭的路上。待會你們倒是可以較量較量~~』。此時陳勳見余祖,講話直率,亦高興與之結交,便也大喇喇的佔著便宜,回說『呵~~我說余老弟啊。說什麼你四弟、我四弟的。老哥正口渴呢!!若說是要較量,不如咱們現在就一杯我一杯,來較量較量。呵~我就怕你不敢,做縮頭烏龜呢!!』。余祖,怎甘心被陳勳這麼"老弟、老哥的"佔了便宜,立時便也回說『喝~~誰是你老弟呀。我名叫余祖。光聽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你祖"呢!!』。『喝~~我這做祖的,豈能做縮頭烏龜,若要拼酒,誰怕誰啊。咱們就來拼個高下吧~』才說著,果見余轉,轉了個身,便拿了兩壺酒來,竟似真要與陳勳拼酒,拼出個高下。畢竟這余祖也粗枝大葉,一時為了拼酒,反倒把接風之事,全給拋到腦後。眾人看了好笑,倒也想看兩人拼酒。不過高貫,是個腦子清醒的,生怕余祖又喝酒誤事,忙喝止說『余祖,黃老闆還在府裡等我們呢。若要喝酒,回府裡再喝個痛快,現在可別讓客人在這裡耽擱了。還不快拿接風酒來,讓顏統統喝了你的接風酒,好上路~』。余祖,被高貫這麼一喝斥,倒也清醒了,忙為顏思齊等人,奉上接風酒。隨後,眾人便即又上路,而這余祖自也隨侍而來。且見這余祖,手裡還拿了兩壺酒,而一路竟就這麼跟陳勳,一來一往互不相讓的抬槓,與拼酒。

「合興五虎」除高貫及余祖外,尚有老三方勝、老四許媽、及老五黃瑞郎。至於這夜裡,為了迎顏思齊登岸浯嶼島,合興商號的合興五虎,可說更是全員出動,盡皆在路上設酒席相迎。因此從港口到黃合興府第,顏思齊俯登岸,一路竟會齊了合興五虎。這方勝、許媽、黃瑞郎,亦是慷慨豪情之人,加入隊伍後,彼此寒喧笑談,一路又更人聲鼎沸,不過卻也熱鬧。由於"千里迎龍頭"的十二個接風哨站,每過一處,便即又多了些人,加入迎賓的隊伍中。於此,迎賓的行伍浩浩蕩蕩,一路自港口走至黃合興府第,竟漸成近百人的陣容。且見百人提著紅燈籠,前後相連宛如一條人龍,而騎馬走在最前頭的,自是眾人相迎的龍頭顏思齊。百人的人龍,將近黃合興府第之時,早有人入府通報。因此黃合興,得知顏思齊將到後,自也早率領四、五十名漳泉河洛海商,齊出府外相迎。府第的兩扇朱門大開,門前高掛大紅燈籠,門內亦燈火輝煌,猶如年節喜慶;更見數十名家僕分列兩邊,手持火炬,自門內排至門外,形成一條迎龍頭之路。黃合興及數十名的河洛海商,皆立於朱門之外,一見前呼後擁,百人陣仗的人龍到來;霎時只見黃合興,立時快步走下大門台階,迎向龍頭顏思齊。此時顏思齊,這才騎馬走到黃合興宅第前的廣場,乍見一座燈火輝煌的府第,又有如此多人相迎,一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莫非黃合興府裡,今日正巧在辦喜事,否則怎可能會有如此盛大的排場??」畢竟自己船隊統領的身份,於大明國而言,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海寇頭子而已,一時顏思齊竟也懷疑自己眼前所見,如此大陣仗的排場會是迎他登岸。及至黃合興,快步走下台階,迎面而來。此時顏思齊,這才回過神,趕緊下馬。只見黃合興,快步走向顏思齊,待走近後,便直握著顏思齊的手,滿是欣喜的說『顏統領啊~~賢弟啊。我們漳泉的海商,都很感謝你,為我們蕩平了沿海的海盜。賢弟啊~~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是個海上的英雄,我們都很歡迎你登岸啊~~』。

顏思齊,當年在月泉港經商,早聞黃合興之名,不過卻未曾謀面;然此時,亦知眼前之人,應是就是名聞漳泉的大海商黃合興。因此,顏思齊,『黃老闆,久聞大名,漳泉之人無不對你仰慕,今日得以與你見面,這真是我三生有幸。』。浯嶼島偏居海外,既無海疆駐軍,亦無大明國府衙,幸得如此;所以這夜,黃合興府第,大擺酒席邀宴顏思齊等人登岸,猶如密會,自也不會有大明國的官府注意。眾人進入府院,只見得燈火通明的院中,已擺設十桌酒席;而家僕、婢女數十人,一應更在院中侍候。不過黃合興,更邀顏思齊等人,及漳泉海商,進入大廳中。因為廳中尚設有六桌酒席,是專門用來款待貴客。眾人進入大廳中,黃合興親領顏思齊,坐於主位。彼此互相推讓一翻,而眾人既認為顏思齊當坐主位;於是顏思齊也就不再謙讓,就主位而坐。眼見賓客紛紛就坐,宴席亦隨之上菜,只見身為主人的黃合興,舉杯為敬後,便先向眾海商介紹了顏思齊一翻;而後又向顏思齊,逐一介紹在座的漳泉海商。繼之杯盞交錯,彼此敬酒歡宴,而話題自也談到漳泉海商、與武裝船隊結盟及互助之事。「想不到這夜登岸浯嶼,事情能進行的如此順利。更想不到黃合興竟將漳泉海商,全號召到了浯嶼島。只不過先前聽洪陞說,黃合興亦將我家人,接到了浯嶼島;可我卻怎未見得我的父母??」這夜登岸會黃合興,竟受到如此隆重歡迎邀宴,顏思齊自亦大感意外;然而於宴席之中,畢竟心中尚有牽掛,時而游目四顧。至於眼尖的黃合興,自亦看出顏思齊的心事。畢竟顏思齊,自離開大明國後,多年未曾返家,骨肉分離之情,一旦踏上大明國,又怎能不牽腸掛肚;而這對於十年前,海外驟失父親的黃合興,豈又會不感同身受。於此,顏思齊既已會過漳泉海商,而漳泉海商,亦已都與顏思齊敬過酒,禮數也算已周到。卻見黃合興,忽而便起身,對眾人說『諸位朋友,顏統領,此次登岸。除了會見各位外,與各位商討互助結盟之事外。事實上,我尚安排了幾個重要的人物,等著見他。所以在此,我得先向各位告罪。因為我現在,得帶顏統領,去見那幾個重要的人士。尚請各位見諒。呵~~不過待會我還在回來跟大家多喝幾杯。因此現在請大家自用酒菜,不必客氣...』。....X X X

三、1613~浯嶼島短暫的骨肉團圓
西元1986年一月隆冬,深夜的睡夢中,顏程泉又發現自己,置身夢魘中的魔域。「古代巨船破敗如廢墟的尾樓船艙內,濃黑空氣中似飄蕩著一股哀傷的氣味,一種莫名的哀傷便隨呼吸直湧入我的肺俯,讓我滿懷的感傷情緒,有如百年飄泊卻找不到回家的路。艙房內一縷燭光幽微,而我發現,我又正在一張斑駁的桌旁,藉著幽微的燭光,翻閱著先前,我看見的那本航海日誌。"父母鬢髮更霜白,再不若當年健朗,想是為我憂苦勞心所致,念及此,更覺我之不孝"當我看及此,亦忽覺內心悲傷翻湧。想是留下這本航海日誌之人,飄蕩海外多年不得返家,而這日終於又回到故鄉,見到了父母及親人。這本航海日誌的末頁,我曾看見曙名顏思齊。於是我知道高中歷史課本上,寫的明朝海盜顏思齊,原來亦是有血有淚之人。正翻閱著顏思齊的航海日誌,看及"黃合興府第,後花園的院子..."之句,頓時,我忽覺自己並非是在船艙內。因為我隱隱似聞到了滿園的花香,還有耳畔似有一家老小的歡笑聲。轉眼,我發覺我正跟隨著一個提燈籠人,走在曲折的迴廊間。空氣帶點初春的冷冽,彷彿是一場杯盤狼藉的宴席剛散,而我正跟隨著眼前提燈籠的人,要往後花園的院子,去見那我已睽違多年的父母及家人。...」。夢魘中的魔域,周遭的景物,似隨著顏程泉,閱讀著船艙中的航海日誌,而漆黑殘破的船艙,逐漸產生變化。此刻,顏程泉竟忽而發覺,自己正置身在一處古代宅院、草木扶疏的庭園之中;且其心中,更心血澎湃洶湧。猶似顏程泉,正要去見那睽違已久,恍如隔世的血親家人。....xxx


「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登岸浯嶼島,與黃合興商談,有關船隊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之事。虧得黃合興鼎力相助,漳泉海商為其號召,亦多願出錢出力共襄盛舉。喜出望外的是,在黃合興撮合下,漳泉海商亦多表明願,與船隊結盟,以集我河洛人之力,共謀海外之事。雖是初識黃合興,卻見其果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此次登岸亦多虧他安排,我方能與睽違多年的父母、及兒女相見。我離鄉多年,飄蕩海外,多年的思念之情,何以能言語形容。父母鬢髮更霜白,再不若當年健朗,想是為我憂苦勞心所致,念及此,更覺我之不孝。昨已是有罪之身,今又為朝廷所不容的通番奸民,想是今生承歡膝下已不能,而來生渺茫豈又能期再聚首。長女明蘭,已十歲,眉目間神韻,出落的更如其母親標緻。無奈多年疏遠,讓女有若失怙,為父不慈,也無怪於今再相見,竟也已頗與我生疏。然見明蘭,倒與鄭一官頗投緣。鄭一官乃我的心腹,亦是難得英才,倘或將來將明蘭託付於鄭一官,而我也放心。可憐幼子同蘭,自襁褓便無父無母,父母年事已高,亦難照顧周全。適遠房宗親有意收養,數前年便已過繼,為人養子。聽說那遠房宗親,乃官家之後,家底厚實,因膝下無子,所以收養;如此也算我兒之幸矣。黃合興府第,後花園的院子,魂縈夢牽多年,今日終得再享天倫....」。

顏思齊飄蕩海外多年,未能見父母家人,正是思念心切。而黃合興,乃是老於人情世故之人,又怎會不明此理。只是為了保護顏思齊的家人,所以黃合興,並未讓其家人出現在廳中的宴席間。待得廳中與漳泉海商的宴席,酒過三巡後,而顏思齊既已會過漳泉海商,眾人亦已大致談定結盟互助之事。於此顏思齊思念家人之情,雖未形於色,但黃合興,卻也善體人意,只說顏思齊尚有重要人物要見,便暫告罪退席;並親領顏思齊,往後花園偏院去見其家人。黃合興,提著燈籠走在前,顏思齊跟隨其後,繞過幾處曲折的迴廊,行至後花園的小徑。此時一處小院落已在眼前,且院落中,隱隱似還聽見有老小的言語歡笑聲;原來這處院落,正是黃合興細心安排,讓顏思齊家人暫住的地方;且這夜裡,黃合興更在這院落的偏廳裡,另擺了桌酒席,以讓顏思齊與其家人歡聚。院子的偏廳裡燭火通明,當顏思齊,剛走進院子,遠遠見那偏廳裡的燈火,便覺心血澎湃卻又忐忑。偏廳的燈火闌珊處,顏思齊遠望,果見正是父母及孩子。當下卻見顏思齊,又走近,噗通一聲竟雙膝跪地。『阿爸~~阿母。不孝子~~回來了。不孝子振泉,回來看你們了~』初春冷冽的院子,乍見顏思齊跪地,朝著廳吶喊,一時黃合興亦為之心酸動容。之後,更見顏思齊,三步一跪,九步一叩,直向偏廳奔去。偏廳中的顏思齊父母,亦早已被黃合興告知,知今夜,其離家多年的兒子將回來與他們見面。於此乍聽院中,喊叫父母的熟悉聲音,頓時兩老,皆驚喜的直迎出門外。果見,院落中,又跪又叩頭,直奔而來之人,正是讓兩老朝思暮念的兒子。此時只見顏思齊的父母,頓時亦老淚縱橫,忙得迎向前去,直說『振泉啊~~你真的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這幾年在海外你吃苦了~~』。

顏思齊,見年邁父母出門迎來,更是跪地不起,久久不能自己的叩頭。一家人終得團聚,父子、母子相擁而泣,而顏思齊的父母,見黃合興陪同顏思齊而來,更不住的滿嘴道謝。至於黃合興,見顏思齊一家團圓,自也高興又感概,且心想其一家睽違多年;此時,必定有許多的家常話要講。而黃合興,一個外人,自也不好久留,於是便也先行告退,又回宴席。黃合興剛走,兩老扶起了顏思齊,而此時顏思齊,立時便也想起自己的子女,便忙問說『阿爸~阿母。明蘭和同蘭呢?他們有跟你們一起來嗎?』。正說著,卻見偏廳門口,又走出了幾個人影。其中一人是先前顏思齊,派遣登岸,送家書的鄭一官,卻見鄭一官的手邊,牽著一個小女孩。顏思齊只見那小女孩,頭挽雙髻,身量已近鄭一官的肩頭;再仔細一看其面貌眉宇,竟有如自己離異的妻子。『明蘭??』乍間小女孩的眉目,一時顏思齊,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女兒,數年不見,居然已經長得如此亭亭玉立。然而或是多年生疏,或是年歲漸長的女孩總怕生,因此乍見到顏思齊,而他的女兒,竟感覺似頗生疏遠。及至顏思齊,喚了她的名字,而那小女孩,這才囁囁懦懦的,細聲的叫了聲『阿爸』。另有一中年男子,懷裡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雖說顏思齊,並不識得那中年男子,不過卻覺他懷中所抱的小男孩,應就是他的兒子。於此,顏思齊,自不禁感到狐疑,因何自己的兒子,卻會被抱在一陌生男人的懷裡;且其舉止,竟還與那男人似頗親暱,有如家人。眾人進入了偏廳之中,中年男子仍抱著孩子在外,而此時顏思齊的父親,這才對他說『振泉啊,這位是咱遠房宗親,論輩份算是你的堂兄,家就住海澄的青礁村。這你堂兄,由於年過中年,又膝下無子。而當年聽到咱家的事,他便登門拜訪,說是願意領養同蘭,將他視為己出。唉~~當年,你也知道,你們夫妻倆都陡然離家,卻讓這孩子尚在襁褓,就無父母照顧。且你又是有罪之身,將來恐也會禍及小孩。加之我與你母親,都已年邁,再無心力栽培孩子。因此我打聽了下,也知那遠房宗親,家底厚實,又在地方頗有名望。所以我便做主,將同蘭過繼給了他家。因為我想,這麼做,對同蘭的將來也是最好的安排。還希望你不要介意!!』。顏思齊,聽了父親的話,一時亦感嘆說『父親所做的決定,做兒子的,不敢反對。確實,我也未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而同蘭自小,便不識得我這個父親,這也只能怪我。只要堂兄,願將他視如已出,那就號,往後也就別對同蘭,提起我這個父親了。況且現今,我飄泊海上,時刻凶險,禍福難料,又是官府所稱的通番奸民,恐禍及三族及子孫。於此更不該讓同蘭,知道有我這樣的父親~』。

顏思齊的母親,聽得顏思齊談起海上之事,一時不禁更臉色憂色。只見得顏思齊的母親,滿臉憂心的說『唉~振泉啊,當年你離開大明國,遠海外這也是不得已,只要安份過活,做什麼事也都好。可你怎麼會跟那些拿刀掄槍的海寇、倭寇扯上關係呢!?難道你不知道,這在我們大明國,大逆之罪嗎?怎麼遠走海外,卻又犯下這會誅連三族的罪呢??唉~~這可怎麼好呀~~』。畢竟厲行海禁的大明國,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對海外之事,一無所知;只知天下唯有大明國,是天朝上國,而海外之地,則皆是蠻夷鴃舌,王道所不能及的番蠻之邦。正因舉國百姓皆對海外之事,一無所知,自也不知顏思齊所率船隊,乃武裝商隊,而非劫掠百姓的倭寇。於此顏思齊,亦忙解釋說『阿母~~並不是妳想的這樣,我在海上,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得事。雖然我率領的船隊,有倭人、也有武力,但是我們主要是在海上經商;而船隊的武力,也只是用來對付海盜而已。因為那些西方來的紅毛人,他們的武力相當強大。所以我們的船隊,若沒強大的武力,也就沒辦法對付他們。至於官府認為我們是海寇、是通番奸民。這其實也只是咱大明國,厲行海禁,不讓百姓出海的緣故。但實際上海上經商,並非什麼大逆之事,而且還能幫助於許多在內地無以謀生的人,找到一條生路呢!!』。縱是顏思齊,想告訴父母,自己所做的事,並非大逆不道之事。只是以「天朝自居」封閉於內地的大明國,正猶如一缸腐敗的大醬缸,而百姓皆浸泡於醬缸之中,年深日久,思想亦早已一成缸子的爛醬;於此其醬缸的想法,又怎是一朝一夕,所能改變。於是,但見得顏思齊的父親,縱是聽了顏思齊的解釋,卻仍是搖頭嘆息,滿眼的失望神色,委婉勸說『振泉啊~~"兵者,凶險之器啊"。縱是在海外過得清苦,但腳踏實地,老老實實做人這樣也好。這樣為父的,還有你的母親,也放心啊。唉~~先前聽說你的船隊,在海上跟海盜拼戰,你不知道我跟你的母親,有都擔心啊。要是你真有孝心,這就不該讓你的父母親,成日為你擔心不是嗎?』。父母之言,著實讓顏思齊,頓時倍感慚愧。可顏思齊,海上建軍的鴻圖大志,豈僅僅是為了自己。一則,顏思齊受李旦所重託,當然更是得為無數的河洛海商,擴清海道的盜夥,以保護海上經商航路的安全。二則,顏思齊心下,更不願見到紅毛人獨霸海上,為所欲為。三則顏思齊,更希望能已之做為,促大明國開放海禁。而這些鴻圖大志,豈又是身居大明國內地,嚴守大明國海禁律法的父母,所能知。

顏思齊,面對父母的擔憂與誤解,亦只是無語。畢竟海上確實凶險,而父母擔心兒子的安危,亦屬舐犢之情,無可厚非;然顏思齊,卻也不可能因父母勸說,而放棄眾望所託及經營已久的海上事業。於此顏思齊,只好儘量與父母談些家常之事,並頻為父挾菜,略盡孝心,以岔開話題。彼此又談了些莊稼之事,又談了些家族之事,及至三更,兩個小孩早已入睡,而眾人亦已疲累。於是顏思齊恭候父母就寢後,便又與鄭一官,逕往前廳,以找黃合興,商談結盟互助之事。時月正當空,夜色一片迷濛,顏思齊與鄭一官,倂肩行在府第後花園的小徑。忽而聽得顏思齊,站住腳,口氣頗鄭重的,對鄭一官說『一官啊,在這裡我有句話,跟你說』。鄭一官見顏思齊,口氣鄭重,亦恭敬答說『統領,有什麼交代,你但說。一官那怕拼了自己性命,也定不負所託~』。顏思齊,向視鄭一官為心腹,因此才讓鄭一官介入自己的家中之事。於此,在顏思齊的心中,鄭一官自是個靠得住的人。因此只見顏思齊嘆了口氣,便說『一官,剛剛我瞧你,與小女明蘭倒似頗有緣。而咱門海上討生活,禍福難料。萬一那天我不幸葬生大海,心中放不下的,也只小女與家人。因此,在此我對你有一不請之請,不知倘或真有那一天,是否你能幫我照顧我的家人,還有我的小女~』。

顏思齊,猶似託孤的一番話,聽在鄭一官的耳裡,自是受寵若驚。因為顏思齊,說他萬一他喪生海上,希望鄭一官能代他照顧家人;而這無疑是把鄭一官,當成自己家人般看待。於此鄭一官,毫不遲疑,噗通一聲陡然便雙膝下跪,並以天地為誓,說『統領儘可放心,統領之事,便是我鄭一官的事,統領的家人,便是鄭一官的家人。蒼天在上,鄭一官,在此立誓,若違誓言,必遭天打雷霹,受五雷轟頂~』。眼見鄭一官,忽得下跪立重誓,顏思齊陡然也是一驚,不過卻大為感動。只見顏思齊,趕緊將鄭一官扶起,說『一官,倘或有你照顧我的家人,那我也就放心了。又何必下此重誓呢!!~這反倒讓我過意不去了~』。顏思齊託孤之言,雖是兩人私下的約定,不過鄭一官倒也明白,往後自己的武裝船隊的地位,或將不言可喻;於此縱是不形於色,而他的心中卻是雀躍不已。兩人既已同家人,又是一路閒談,經過花園小徑,又穿過曲折迴廊,來到了前廳;而此時的前廳,宴席早散,只有家僕正收拾著滿廳的杯盤狼藉。既見不到黃合興在廳中,顏思齊便問家僕,卻見一老家僕,趕緊趨前回說『顏先生,剛剛老爺有交代,說他人在書房。而倘若顏先生有事想找他,那就讓小的,帶你過去書房找他~』。時已三更半夜,顏思齊想找黃合興,無非主要是想向他當面道謝,於是,便遣鄭一官先回房去休息。而顏思齊自己,卻跟家僕,又一路往黃合興的書房,去找黃合興。...

四、「君子有勇無義為亂,小人有勇無義為盜」
浯嶼島的黃合興宅府,暗夜中,只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繞過屈折的迴廊,直往第二進院落的書房。擺設樸實、並無古董器物的書房中,此時,但見黃合興,正在書房磨墨,於書桌上一幅宣紙上,提筆寫字。『叩叩~~老爺。顏先生求見~』三更半夜,忽聽得敲門聲,黃合興似不感訝異。事實上,黃合興早已預知,顏思齊必定還會來找他。因此宴席散後,待安排賓客住房的事妥,黃合興便也告訴家僕,他將待在書房中習字;而若是顏思齊想見他,便將之帶到書房。果不其然,及至三更,家僕果帶顏思齊來訪,而黃合興,便也趕緊放下筆墨,直迎出門去。書房的門一開,見得顏思齊立於門外,黃合興,一時便熱忱的,直說『呵~賢弟。你果然來了,我就想你必定會再找我。所以我也正等你呢。快進屋來,趁著夜深人靜,咱們來好好聊聊~』。待顏思齊進屋,卻見黃合興,便回頭吩咐家僕,說『老李~快去泡壺茶來。難得顏統領登岸,我正想要跟賢弟,秉燭夜談一翻呢~』。顏思齊走進書房中,四處張望了一下,卻見黃合興,雖是閩南第一大海商,可書房中的擺設卻甚樸素;除了藏書萬卷,充滿書香味外,並無一般財主所好的古董玩物。正走到書桌旁,顏思齊,只見書桌上,正擺著一幅黃合興剛寫的字,且字跡的墨痕都尚未乾。『君子有勇無義為亂,小人有勇無義為盜』看著書桌上的字,顏思齊,隨口的唸出。一時黃合興,趕了過來,滿口直說『呵~賢弟。我字寫的不好。莫要見笑啊。只是剛剛隨興習字而已~』。此時卻見顏思齊,仍望著書桌上的字,若有所思的說『不~黃老闆,你的字寫得極好。而且也喜歡論語裡,這句話呢!!~難得黃老闆,繁忙於生意,竟還有心學問,真是令我敬佩啊~』。黃合興,聽得顏思齊誇讚,又見得顏思齊,一語便道出句子的出處,一時更大為讚嘆說『呵~~賢弟,我原以回你是個海上不拘小節的英豪,可沒想到你還是個博學之士呢!!真是太令我驚訝了。如此有勇有謀,有滿腹的才學,又知聖賢之道。這也無怪,你能以德服人,統領那麼大的船隊。李世伯,真是有眼光啊~』。

「如此有勇有謀,有滿腹的才學,又知聖賢之道。這也無怪,你能以德服人,統領那麼大的船隊...」乍聽黃合興的誇讚,又見書桌上筆墨未乾的句子。此時顏思齊,陡然驚覺,黃合興這書桌上的字,恐不是隨興的習字;而是知其要來,所以刻意寫下這論語中「君子義以為上」的句子,有意喻示於他。當下,顏思齊,略思片刻,便即對黃合興所寫的句子,下註解說『黃老闆的這句話,乃語出論語。子路問孔子說:君子尚勇呼?而孔子,則回答子路,說:君子義以為上。意思是說,君子即使有勇,也該做合於正道之事。而此"合於正道之事",則無非心懷仁善之心。因為君子有勇,有武力,卻不懷仁善,則必以武作亂,禍及蒼生百姓。而小人若是有勇有武力,卻不心懷仁善,則必定為匪盜,劫掠於他人,以謀己利~』。說至此,黃合興,已撫著鬍鬚頻頻點頭,似頗讚許。此時卻見顏思齊,微沉吟片刻又說『說至"君子義以為上"這篇,我倒又想到論語中,另有一則"君子唯於義,小人唯於利~"之句。倒是與此句,可互做呼應。即君子,是以做合於正道,且利於眾生他人之事,為己任。但小人,卻是凡事,都是以謀取爭奪自己的利益為上。換句話說,將之擴大解釋,則咱大明國,滿朝貪腐,無知於海外,稱不上是"君子之國"。而那些西來紅毛人,以其船堅砲利,橫行海上,口口聲聲為其國家利益,而劫掠他國土地財富,如此更盡是"小人之國"~』。只見顏思齊,口氣篤定,繼之又說『老子道德經有云:"夫樂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意思是說,擁有武力兵器,卻喜歡殺戮,爭奪自己利益的。這樣的人~必定會導致人神共憤,就算有鴻圖大志,遲早也會被天下人厭惡。因此,君子有勇尚義,做合於正道之事,心懷濟世助人之心,而不貪圖己利。如此這也才能稱為君子之道~』。乍聽顏思齊說及此,忽見黃合興,拍手連聲叫好,讚嘆說『好啊~好啊~~好啊~~。賢弟,我就是等你這句話,"君子唯於義,小人唯於利"。這話說得好啊。這也不枉我黃合興,以自己的名聲,為你擔保;號召漳泉的河洛海商,來與你結盟~』。

黃合興,繼之又嘆說『唉~~說來慚愧啊。賢弟,當初我還擔心你會是個有如王直、林道乾或林鳳之流。當初這些人,也曾在海上擁兵數萬,有強大的武力,可他們最後卻都仗著強大的武力興兵作亂,為禍沿海。唉~~血流成海啊,多少生靈百姓,盡被其荼毒。這就是"君子有勇無義亂"吧。至於"小人有勇無義"為盜,這就不用說了;大明國的沿海,盡是這樣劫掠為生的海盜啊。但話又說回來,這些人下海為盜,其實也是莫可奈何啊。十年前閩南大地震,造成災民百萬,山崩地裂啊,土石掩埋整個村莊農田。加之這十年來,天災不斷,咱閩南一地不澇即旱,農田盡廢耕。村莊裡的樹皮、樹根都被剝光吃淨了,百姓只能吃土為生啊,慘不忍賭啊。可朝廷卻又賑災不力。十萬兩賑銀撥下來,貪官汙吏層層盤剝,而到了地方,往往僅剩不到一萬兩。一萬兩能做啥,能讓百萬災民有飯吃嗎?~更慘的事,這些貪官污吏盡是欺上騙下,一丘之貉官官相護。自己吞了賑銀,讓百姓餓死不計其數不說,還誣說百姓是亂民,應予派兵鎮壓。又不顧百姓死活,派宦官勾結地方惡霸,強行征稅。沒前繳稅的,則擄人取贖。唉~~咱大明國枉稱天朝上國,卻怎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而如此貪官掌權,又苛政猛於虎,百姓還能不逃入海為盜嗎?』。事實上,黃合興之所以會至韶安,率眾遷居至海外浯嶼島,一來雖是為難民這出路;二來,其實也正是因內地的大明國貪官,往往對其索賄,且需索無度。於此黃合興,這也才會避居到海外的浯嶼島。縱使黃合興也知道,海外之島,難免有海盜騷擾,然而與需所無度,又手握生殺大權的貪官相較起來。畢竟海盜雖兇惡,卻猶可防,然而貪官的貪婪奸狡,卻更難提防。於此,只見黃合興,語重心長有說『正如賢弟所說,"君子唯於義,小人唯於利"。要是咱大明國的官員,都有賢弟的氣度,那咱大明國又何以淪落至此。要是咱大明國,能開放海禁,讓無以為生的流民百姓,以滄海為田,出海去謀生,如此豈不萬民之福。所以賢弟,想招流民、難民出海謀生,縱使我明知違反大明國海禁律令;但我黃合興也願意,為賢弟兩肋插刀,全力支持。因為賢弟所為之義舉,其實,這也正是我黃合興多年來的心願啊....』。

顏思齊,聽了黃合興一翻語重心長的話後,內心深為感佩,頗有相見恨晚之憾。至於武裝船隊,此行自日本國平戶,直航月泉港外海,能獲得黃合興及漳泉海商的支持;而這無疑也代表了大明國海、及至日本國的海域,已順利納入武裝船隊的勢力範圍。於此,顏思齊,自是又再三向黃合興,保証說『黃老闆,請放心。我建軍海上,主要是想維持海商經商的航道安全,擴清海盜;並嚇阻目無王法的紅毛人,劫我船隻。我顏思齊,縱使擁有再大的武力,但在我有生之年,我以性命擔保,我必不犯大明國一草一木。而倘能與漳泉的河落海商結盟,則我的武裝船隊,亦將保護咱大明國的海商,在海上的經商安全~』。黃合興,聽了顏思齊的話後,頻頻點頭。卻見顏思齊,繼之忽說『黃老闆,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黃合興順口便答『賢弟,儘管說』。卻見顏思齊,望著書桌上的字句,懇切說『黃老闆~~我請你能將這幅字,曙名後,送給我。因為我想將它掛在我的船艙內,以日夜提醒我自己,並不忘黃老闆對我的期許』。黃合興,一時開懷大笑,忙答說『哈哈哈~~賢弟。要我的字,待我曙了名,你自取去便是。只是我的字拙,掛在你的船艙,恐讓見人笑了~』。既已答應賜字,果見黃合興,趨前拿了筆,便在字幅下方,曙上自己的名字;並將「君子有勇無義為亂、小人有勇無義為盜」的這幅字,贈予了顏思齊。爾後,兩人相談甚歡,而對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之事,黃合興亦早有安排。只是仍有一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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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查居士新書4-明月依然在心底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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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
2011/02/08 19:59

兄長吉祥

你這大度山王朝

該集結成冊 出書

否則可惜了

期待哦

祝福  新春愉快

恭喜發財


<鏡煙湖>
山水田園詩
詠物懷人詩
佛宗禪理詩
抒情憶愛詩
鏡煙湖的世界,沒有亂耳的絲竹,亦無勞形的案牘,只有不愧對美好時光的詩,靜靜相伴……
甘仔轄‧鰲峰(readeryen) 於 2011-02-09 01:30 回覆:

居士兄:感謝您的抬愛。有您的肯定與不吝回饋,確實讓我頗覺精神振奮。

埋首文字,心灰意冷之際,總算頗有心血沒白費之感。

至於集結出書,眼下簞食瓢飲度日,捉襟見肘,現實環境似尚不允。

寫作無非是聊慰心靈空虛而已。能有居士兄的肯定,我心亦已足已。

註:居士兄稱我"兄長",愧不敢當。我應只算是後生晚輩。

往後還請居士兄,稱小弟readeryen即可。祝 居士兄~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