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鱷魚潭─鱷魚的判決
話說王香公到番民村中,原本是想村中的頭目。然眼下五六十個番民,就擠在頭目家的門外,叫罵吵嚷。這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無論王香公是想訪友,或是找頭目談生意,似都不適合。但人總有好奇心,更喜歡看熱鬧;而這王香公也不例外。縱使無法見到頭目,王香公卻也沒轉身就離去。反是見得一大群番民鬧哄哄,而王香公即也趨步向前,擠了過去。且用占城國的番語,與幾個番民交談了一翻。劉過海聽不懂番語,見得一大群番民嘰嘰喳喳也不知他們在講什麼。蠻夷鴃舌也就罷。這些番民還個個臉紅脖子粗,看似很生氣,且一張通紅的嘴嚼個不停,三不五時就吐一口血。這實是讓劉過海駭異莫名,免不了要問王香公發生何事。王香公則對劉過海說:『沒啥麼事啦。就是村裡近來常有人家養的雞不見了。今日村民把那個賊給抓住了。所以生氣的村民,把賊揪來頭目這裡。要頭目做個處置。咱們就等等吧。根據占城國的習俗,應該這個賊,很快就會被剁掉一隻手,做為懲罰。』
「做小偷被抓到,要剁掉一隻手」聽起來也算合情合理,劉國海便也想看看這熱鬧。不過等了約半柱香的時間,這些番民卻仍是嘰嘰喳喳吵嚷不休,也未如王香公所說,會把抓到的賊斷手。倒見王香公與劉國海,不斷伸長脖子,往番民的人群中張望。師徒兩人就像是在看大戲一樣。時而懂得番語的王香公,還不斷對劉過海解說:『阿海啊。你看到沒。中間那矮矬肥壯,一張臉黑的像炭的,就是頭目。啊~被村民押到頭目面前的那個,應該就是被抓到的偷雞賊...』劉過海看著這「番人審賊」的大戲,卻不免質疑說:『師父啊。不對吧。那個賊看起來,怎像是個和尚。你看他身上穿著僧衣,頭上還光禿禿的一根頭髮也沒。啊和尚不是不吃葷嗎?既不吃雞肉,他偷人家的雞幹嘛。這怕是誤會吧!』王香公,嘆氣回:『是呀!是啊。我聽頭目也是這麼說,所以不好裁決,要不要剁他的手。可是村民指証歷歷啊。硬說那和尚偷了他們的雞。唉呀!這可真是麻煩啊!一時半刻恐怕解決不了啊。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
『阿海,走吧走吧。咱也出來一陣了。該回去了!』既遲遲看不到剁人手腳的好戲,王香公不免有點意興闌珊,有了打了退堂鼓之意。縱然劉過海還想看下去,但王香公已然轉身欲走。無奈劉過海不敢違拗師意,也只好跟著離開,卻是仍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徘徊。師徒二人,約莫走了十來步。正就此時,劉過海偶一回頭,見剛剛聚集吵嚷的番民,似乎有了動靜;開始成群的朝著路的一另一頭走去。喜看熱鬧的劉過海,見狀,忙喚王香公:『師父,師父。番人要去剁賊的手了。咱們要不要去看看?』王香公本也是個喜歡看熱鬧的。尤其在大明國,每當有犯人被押到市場,斬首示眾,王香公總不會錯過這好戲。老老小小,無論男女,萬頭鑽動的聚在市場,看著劊子手手舉大刀,刀起刀落;頓見犯人的人頭落地,鮮血狂噴。千百個人圍觀鼓噪,血脈噴張,怎一個"爽"字了得。雖說只是剁賊的手,比不上砍人頭好看。但擠在人群中,湊一翻繞鬧,卻也足讓精神亢奮一下。於是王香公示意劉過海,跟著番民過去。師徒二人,即又快步跟上那成群叫嚷的番民的腳步後。浩浩蕩蕩的一條人龍,就這麼直從村裡走到村外。卻不知這群番民,要走向何處?
『師父啊。你看那和尚真是賊嗎?老實說,我怎麼看都不像是啊!』一路跟著番民,走出了村落,約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到了村外一處看似荒莽的沼澤地。由於走出了村外校空曠之處,劉過海亦較能看清楚,那被番民所抓的賊的模樣。只見那被眾番所押的賊,身長比一般的番民,約高出一個頭,膚色亦不若那些番民黑黝。且縱是被番民所押,一路推打叫罵。卻見那賊仍是態度從容,臉上既無驚恐或憤怒,更不反抗,也不求饒。唯獨手持一串佛珠,口中喃難似念著佛號。光見那和尚,一派氣度非凡的優雅舉止,相較於番社村民的呲牙裂嘴。劉過海自然越覺,那和尚定不是個賊,反覺這些番民,倒比較像是一群有理講不通的土匪。因此劉過海,難免要竊竊私語,問問王香公。王香公,卻只是嗯嗯啊啊,胡亂呼應,不置可否:似一心只想看著賊被剁手。
荒莽的沼澤地,又行過一處蘆葦叢,忽見一個大水潭。這大水潭,約比剛剛行過的番民村落還大,四周長滿蘆葦與雜草荒穢,應是平日人跡罕至。水潭的水深碧,深不見底,既不見水流動,亦不見有什麼鳥禽棲息。四周一片死寂的水潭,蘆葦叢的遠處,卻像似有一條大河,應是通往大海。番人押著賊,到了潭邊以後,不知何時,又見有番民拉來二條牛。這就讓人費解。畢竟若是要剁賊的手,只需一把菜刀也就夠,何以又拉來二條牛做啥用?劉過海問王香公。王香公亦答不上來。且劉過海,一路見那和尚,越覺那和尚似有一股高貴之氣。非但不像一般的番民,更不像是個賊。甚至劉過海的腦子裡,更浮現一些在泉州的市井間,百姓竊竊私語說的─關於永樂帝為何要派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傳聞。
「大家都說,靖難之役,南京城大火的時候。當時建文帝並沒有在大火中燒死。而是喬裝成了和尚,逃出了南京城。而且在泉州還有人繪聲繪影。指說建文帝逃到了泉州後,就在泉州買船出海,逃到了海外。因為建文帝沒死。讓永樂帝,怕自己的皇位坐得不穩。這才派鄭公公下西洋。要明察暗訪,找到建文帝...」腦子裡胡亂想著,劉過海一則藏不住話。二則也覺那和尚,實不像是一般的和尚。就怕那和尚搞不好,就是傳說逃到海外的建文帝。眼見那和尚就要被番人剁手剁腳,劉過海實是再忍不住,忙小聲對王香公說:『師父啊。大家都說建文帝,從咱泉州逃到了海外。你說他會不會就逃到了占城國。你看那和尚一身貴氣,再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賊。而且也不像是一般番人。嗯~~他會不會就是建文帝啊。師父啊,咱要不要趕快回去稟報。再遲些,若那和尚是建文帝,恐怕就要被番人斷手斷腳了!』。
王香公聽得劉過海一翻胡言,啐了一口,斥說:『你這小子,可真是會胡言亂語。就算建文帝真是逃到海外。那會那麼碰巧,就讓咱兩人在這裡遇見建文帝。再說建文帝身邊當也有幾個護衛跟著他,又怎會隻身一人,還被番民當成賊給抓了。而且那建文帝其實也算是個好皇帝,也沒做什麼壞事。就是時運不濟,被他叔叔竄了位。倘若建文帝被抓回咱大明國去,落到他叔叔手上,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建文帝跟咱無冤無仇,從原本一個皇帝,流落海外已經很慘了。咱們又何必當抓耙子,去密報害他。總之,不管那和尚是不是建文帝,被番人斷手斷腳,也總比被抓回大明國好。所以咱還是不要多事吧!』王香公之言,確實也說出了大多數,大明國東南沿海百姓的想法。相較於永樂帝,東南沿海百姓,總是對建文帝的落難,多了點同情與憐憫。
正因對建文帝的同情憐憫。關於番民要如何處置那和尚的的事,雖然王香公的嘴裡,說不相信那和尚是建文帝,卻還是舉步趨前,去向幾個番人打探了一番。與番人嘰哩咕嚕一陣後。王香公這才又回頭,對劉過海說:『阿海啊。咱想錯啦。番人沒要剁那和尚的手啊。因為頭目也無法做出決斷,不知那和尚是不是偷雞的賊。所以番人就要按照他們的習俗,來決斷那和尚是不是偷雞賊。』驟聽及此,劉過海忙問:『師父,那他們要怎麼做決斷啊?』王香公則回:『剛那番仔對我說。按占城國的習俗。若百姓有爭頌的官司,頭目無法做出決斷的。那就得將人帶到這潭邊。據他們說,這個潭叫做"鱷魚潭",可直通大海。所以潭中有許多從大海游來的,會吃人的鱷魚。而且這些鱷魚還是有靈性的。只要是有罪的人,騎著水牛經過鱷魚潭,必定會被鱷魚吃掉。但沒有罪的人,騎牛過鱷魚潭,就算來回走上十次,鱷魚也不會去吃他。所以對於誰有罪,頭目還是當官的,無法做判決的,通常就交給鱷魚,去做判決。』
「百姓爭頌的官司,頭目或是當官的,無法判決的。居然就交給鱷魚判決!」這話聽在劉過海的耳裡,無論如何都覺得不可思議。頓見劉過海一臉驚訝,忍不住回問說:『師父啊。這鱷魚既冷血沒淚,又沒讀書。難道這鱷魚會比知書達理的判官,還的明理公道嗎?居然還把鱷魚吃不吃人,來當成判決人有沒有罪。這~~豈不荒天下之大謬。這海外番民比之咱天朝上國,果真是野蠻又荒唐啊。』聽得劉過海之言,王香公卻是有點神色不以為然,語氣平淡的說:
『阿海啊。我都六十好幾了。我吃過的鹽可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說飽讀詩書的判官,會比鱷魚公道。就我看也未必見得。譬若有些判官,收了賄,就把黑的說的白的,把無罪的判成有罪。這可是是非不分,明白著,要害人於死啊。又有些判官,因為自己吃齋唸佛,不敢殺生。所以就重罪輕判,死罪也輕判釋放。唉~~卻不知這可是讓受害的一方,一輩子怨恨難解,有如活在無涯苦海的煉獄。再有些判官,因為自己知書達禮,認為人性本善。即以凡是人皆可教化之理,認為人不論做奸犯科,殺人放火,無論殺了多少人,都不該被判死罪。還主張,把犯人關在牢裡,還需得讓其養尊處優。相較於這些判官,人若想得到公道,那還不如求助於鱷魚來判決。畢竟鱷魚不會收賄,既冷血無淚,也不會以一己的想法,來左右是非善惡,判定有罪無罪。所以你說番人的鱷魚,不如咱大明國當官的。這~~我可是不敢茍同啊!』
「鱷魚判決人的罪,比當官的判人的罪,還要公道!」這話,王香公可說的頭頭是道。正就王香公的話,尚未說完,劉過海卻已分了心。因為番人圍繞叫嚷的潭邊,見那被當成賊的和尚,已然被又推又拉的,給抬上一條水牛的背上。怪的是,不止和尚被迫騎到水牛背上。另有一老番,亦在群番簇擁下,騎上了另一條水牛。繼之番人,更以竹條抽打水牛的屁股,迫得兩條水牛涉水走入潭中。
「何以是二人騎水牛,涉水過潭?」劉過海見狀,不免要與身邊王香公議論。王香公延續他剛剛的「鱷魚公道」之說,更加強語氣說:『對吧。 不能說番人讓鱷魚判決人的罪,不如咱大明國的判官公道。你看那和尚被說是賊,所以得騎牛過潭,看鱷魚會不會吃他。但另一個騎牛過潭的老番,定就是指証和尚是賊的事主。定就是這老番,也有可能誣告和尚是賊,害了和尚。所以這老番,才也得騎牛過潭。來讓潭中的鱷魚,判定他是不是誣告。這公道啊。就看潭中的鱷魚,吃了和尚還是老番,就証明誰說謊,誰有罪。二人的立足都平等,既不冤了那和尚,也不偏袒那老番。真是公道,真是公道。那番人頭目,簡直就是個值得稱讚的公道伯。把事做的四平八穩,無怪能夠當頭目...』。
潭邊的廬葦叢,宛如氣息都凝滯般的停止不動。一潭無波的滿佈浮萍的水面,唯見兩牛條水牛涉水潭邊,開始掀起陣陣漣漪。潭邊的眾番,此時再不叫嚷,唯人人屏氣凝神,眨都不眨眼的,注視潭中動靜。"嘩啦"一聲水花聲響,原本靜止的潭水恰如船行過般,掀起陣陣大水波。但水面上並不見有何物經過。儼然是深碧的潭水下有龐然巨物,撥水游過。"嘩啦""嘩啦""嘩啦"一個水花聲響後,又是一個水花聲。繼之原本有如止水的深潭,整個潭面似乎都躁動了起來,看似潭水下竟藏有許多食人的巨鱷。方看至此,劉過海早是整個心揪成一團,兩條發軟的腿更直抖得,幾要站不住。只見那和尚與老番,一前一後,各騎水牛涉水潭邊,面對這潭中鱷魚的判決,生死之間,有如命懸一線。
"豁啦"猛然一個巨大的水花聲,騎牛走在前頭的和尚與牛,就像被大潭吞噬,倏忽整個沒入潭中。眾番見狀,一陣驚呼。然眨眼間,和尚與那水牛,卻又從潭面激起的水花中浮出。原來是那水牛不甚踩到大潭無底深處,失足沒入潭中。幸好水牛本會游水,才沒如潭中,即又浮出水面。且見牛背上仍馱著一身濕漉漉的和尚,繼續游水前行。騎牛走在後面的老番,乍見和尚沒入潭中又浮出,一時驚呆,即勒住牛繩不再前行。畢竟老番知道,深潭中藏有許多吃人的鱷魚。騎牛涉水潭邊已是命懸一線。況落入深水中,豈還有生還之理。果不其然,見那和尚騎的牛,賣力的在潭中泅泳了幾尺。就見潭面一條條的水波,迅速的齊湧向那牛。"哞哞~哞"一切都發生在潭水之下,只見和尚騎的水牛,載浮載沉間,發出了驚狂的慘叫。一陣掙扎之後,整個牛與牛背上的和尚,即像是被什麼拖入了水中。繼之只見水花飛濺的潭面上,時而甩出一條近丈長的巨大尾巴,時而見得有如蛇腹條紋的鱷腹翻滾。不止一條,是一條又一條的巨鱷,齊在潭水下翻滾,激得整個大潭有如沸水般滾動。青碧的潭水頓成濁污,濁污的水中,又見鮮血冒出,煞是駭人。
潭邊的眾番,見得和尚與牛,被潭中的鱷魚所吞噬‧卻是個個亢奮的又跑又跳;直如驚狂的猴群般,吱吱叫個不停。似乎是鱷魚做出了裁決,吃了和尚,証明和尚是賊。使得眾番為此鱷魚的判決,歡呼不已。劉過海看至此,整張臉幾已嚇得慘白,兩腿抖更個不停,褲底差點沒滲尿。一生見多識廣的王香公,活生生的見著鱷魚吃人,亦是整個木然怔住。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嘴裡卻吐不出半個字。果然這占城國番人,讓鱷魚判人的罪,要比大明國的砍人頭,還要更刺激。正是王香公一生不知見過少次,市場的斬首之刑,卻沒一次比得上這鱷魚吃人,更讓人感到血脈噴張。
賊被鱷魚吃了,亦証明老番既沒誣告,也沒說謊。既然鱷魚已還其公道與清白,見那老番帶著一臉的驚惶,慌得拉著牛繩,調轉牛頭;即忙朝岸邊走去。正就水牛的前腳踏上了岸邊,眼見老番已安然脫身。怎料,潭中忽卻沖出一條丈許長的大鱷。大鱷裂開滿是森然獠牙的大嘴,一口即朝水牛的後腿咬住。"哞哞"水牛後腿吃痛,驚狂的蹦跳亂踢了起了,大鱷被踢了一腳,頓時鬆口。就見那水牛,驚狂蹦跳的逃上岸,竄入了雜樹林中。可憐牛背上的老番,卻就在水牛驚狂繃跳之時,倒栽蔥,摔入了潭中。潭中的鱷魚早是成群的聚在淺水,見得老番落水,那成群的鱷魚,即爭食般的一擁而上。成排獠牙的鱷嘴,咬手的咬手,咬腿的咬腿,扯頭的扯頭。成群的鱷魚,裂嘴狠咬獵物後,就這麼在泥水中翻滾撕扯了起來。『哇~啊呀』老番一聲慘叫未絕,已然被成群的鱷魚,將身體撕扯的四分五裂。猶如五馬分屍,肚破腸流。大部份的軀幹都已被鱷魚撕扯而去,僅存一片血紅與不成形的殘骸,飄浮潭邊。
『啊~』眾番見老番被鱷魚吞噬的慘狀,又是一陣驚呼。這變故來得太突然,似所有人也難回過神。正是和尚被鱷魚吞噬,當已証明他是賊,罪有應得。怎料轉眼,老番竟也被鱷魚分而食之。既是二人皆被鱷魚所食,那到底又是誰是誰非?一時之間,自然眾番,無不啞然,人人面面相覷。連得事不關己,站在潭邊看戲的劉過海,與王香公,面對這駭人的巨變;亦是惶然相視,不知如何言語。久久才見王香公,顫著聲音說:『阿海啊。這鱷魚~~公道~~啊。把~~兩個爭頌的人~~~都吃了。兩個都~~死了。這樣~~就都沒~~~爭議了。鱷魚~~公~~道啊~~』劉過海兩腿直抖,亦顫聲回說:『是~~啊~~師~~~父。不~~不~~不虛此~~行啊』
鱷魚吃人,一片驚悚中,眾人尚餘悸蕩漾。卻見潭中有一物,忽從水中浮上。看似一顆沒毛的禿頭,浮出水面。當是先被鱷魚所食的那和尚的頭。不止是頭,繼之見那和尚的身體也漸浮出水面;且是身體還連著頭。眾番見狀,無不睜大眼,指指點點,又成群吱吱喳喳起來。因為那和尚的頭與身體,浮出水面後,仍又繼續從潭中昇高。原來是那和尚,居然是趴伏在一條大鱷的背上。那大鱷可真是大,約莫二丈長,直就有如一條潭中的小船。且見大鱷馱著和尚,慢慢的游到岸邊。而那和尚居然像是還沒死,當大鱷游到靠近岸邊。忽見那和尚掙扎著一個翻身,從鱷背上掉落到潭邊淺水處。眾番見和尚沒死,即人人又高呼鼓躁。顯然這是鱷魚証明了,原來和尚不是賊,而是那老番誣告。所以該死的老番。總之對占城的番人而言,鱷魚的判決,就有如信仰一樣,永遠都是對的。 和尚既然不是賊,而是被誣賴。眾番即忙得奔向那潭邊,七手八腳去拉那和尚,將其拉上岸。當那和尚被拉上岸。此時見那和尚原本一張髒污的臉,被水洗淨後。見番人頭目,陡然兩眼睜大,像是恍然大悟。頓是跪地叩頭,滿嘴直呼:『昔唆馬哈刺劄。昔唆馬哈刺劄』眾番見狀,人人面帶惶恐,即亦跟著跪地叩頭,對那和尚齊呼:『昔唆馬哈刺劄。昔唆馬哈刺劄』
「和尚原本被當成賊,還被迫騎牛過鱷魚潭。怎的轉眼間,卻是番民個個對和尚跪拜,惶恐不已」事情的演變,實是過詭異,劉過海實是看不懂,這些番人到底是在搞什麼。即問王香公:『師父啊,昔唆馬哈刺劄。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些番人,突然對那和尚那麼恭敬!』王香公縱是見多識廣,面對此變化,亦是摸不著頭。且見天色已漸昏暗。王香公即說:『阿海啊。咱也出來半日了。天都快黑了。咱還快回去吧。管它什麼"昔唆馬哈刺劄"。還有這些番人在搞什麼。反正戲也看夠了,咱還是快回吧。』語罷,王香公即轉身往回走。劉過海自也不敢停留在這鱷魚潭邊,慌得拖著兩條發軟的腿,一步一顫抖的,緊隨王香公之後。
船隊泊靠的碼頭邊,數千船兵已然在埋鍋造飯,處處炊煙。當王香公與劉過海,才回到了碼頭邊。卻見有一寶船上留守的船兵,趕忙趨前過來,一臉焦急的說:『王香公啊。你跑那去了?寶船上的洪將軍,他在急著找你啊。大家四處找都找不到你,可都急壞了!』聽得船兵之言,王香公著著實滿頭霧水。因為寶船上的洪千戶將軍,一早就已經跟鄭公公,到番國的王城去了。於是王香公,一臉狐疑反問:『洪千戶不是隨鄭公公去番國王城了嗎?怎還會在這裡找我。真是胡說!』卻見那船兵,倉促回:『是啊。洪將軍是到番國王城去了。可是剛剛他又快馬奔回碼頭。而且急著找你。找不到就吩附大家都去找。好像有什麼急事,非找到你不可。現在洪將軍就在寶船上,所以你還是趕快回寶船去吧。去了就明白了!』
「洪千戶,才去了番國王城。何以又快馬奔回。還急著找我?」儘管心中疑惑,王香公卻也不敢怠慢,趕緊在碼頭搭上了搖櫓船,返回寶船。一回到寶船,王香公與劉過海,才搭上流籠,舷邊吊上甲板。果見洪千戶,已然焦急的甲板來回踱步。驟見王香公上了船,洪千戶也沒責備,也沒問什麼`只是語氣倉促的說:『王香公快。快去把你做法事的東西收一收。現在立馬,跟我一起到番國的王城去!』 『洪千戶啊。到底發生何事?』見得洪千戶,沒來由的,就要王香公收拾做法器物,跟他到番國王城去。一時王香公,不免要多問一句。卻見洪千戶,仍是語氣焦躁著說『唉呀。先別問了。快去收東西吧。把你的徒弟也一併帶上。快啊。總之待會在路上,我自跟你說分明就是』既是洪千戶不住催促,王香公自也不敢眈擱,即命劉過海一起返尾樓艙的神明廳,去收拾作法的細軟與器物。爾後三人,即匆匆又下了船。碼頭邊亦早已備妥三匹馬,三人即各騎上一匹馬,快馬馳往番國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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