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藝術到底是甚麼，德布西的作品應該能給答案，尤其是他唯一的歌劇「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其細緻與美麗，皆已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堪稱藝術的典範，這齣歌劇雖然詞彙精簡，許多段落有氣無力，但要看完並深有體會，卻是非常困難且費力的事。

「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由比利時作家梅特林克原著（法文），德布西除了將原來十九個場景改為十五個外，幾乎將劇本完全搬到歌劇中，這算是極罕見的，由結局看來，算是典型的悲劇，隨著劇情的進展，男女主角也紛紛倒地，並以梅麗桑的死作為了結，這位女主角可說掌控了全劇，她是個典型的「長不大的小女孩」，行為幼稚，頭腦空空，整日不知所云，然而這種無主見的溫柔與天真，迷倒了一大堆才華洋溢的作曲家，不只唯美派的德布西，連粗曠北國的西貝流士，和頭腦犀利理論派的荀白格，都為這齣劇寫了配樂，德布西的歌劇更成啟發現代音樂的創世紀巨作，影響了無數後代的作曲家。

梅特林克藉著此劇，展現了自己的美學和人生觀～簡言之，就是「自然主義」，人最好像野花野草一般的生長，否則，必有災禍，劇中的王子戈洛就是如此，他是所有角色裡唯一信奉傳統倫理價值觀的，認為妻子梅麗桑德不該和弟弟佩利亞斯外遇，所以必須施以懲罰，但這樣的想法連老到快死的國王阿凱爾都不認同，他認為萬事順其自然就好，更別提其他角色像是戈洛的小孩伊尼奧德（在劇中遭到父親拷問，像羔羊一樣），或是只出現一下就消失的母親珍妮薇耶芙，還是無關緊要的牧羊人，水手，消極的醫生，或躺在洞窟裡睡覺的三個窮老頭，完全是頹廢的，不作為的世界，而「有為的」戈洛在其中，只能造成自己和他人的悲劇，他魯莽的行為導致男女主角的死亡。

本劇的背景也十分灰暗，具有明確的中世紀特徵，廣大的城堡，暗不見天日的洞窟，塔樓，地窖，一再凸顯了上述的自然主義氛圍，頹廢，不作為，這是梅特林克的巧妙安排，他用這些作為象徵，讓悲劇命定的氣味瀰漫全劇。德布西之所以看上這個劇本，是因為其模模糊糊，有上文沒下文的特性，與他的音樂風格完全契合。以梅麗桑德為例，這人就是劇中最「模糊」的存在，她在第一幕突然出現在森林中，沒人知道她從哪來，以及她那頂掉在水中的王冠是誰給的，傳統的觀眾可能認為後來的劇情會交代，但不好意思～完全沒有，到她死 ，這還是謎題，更奇怪的是除了戈洛在剛開始有問她一下外，其他的人連問都沒問，她和人在一起時也常心不在焉，在第二幕第一場佩利亞斯問梅麗桑德，戈洛是否有吻她，她卻突然喊：啊～水裡有東西（根本是不想回答，顧左右而言他），然而這竟是她在劇中最「激動」的唱段之一，令人啼笑皆非，後來她在水井上（原劇應該是噴水池）玩自己的結婚戒指，像小孩一樣，佩利亞斯勸她不要這樣，會掉到水裡，她也不聽，最後真的掉了，再也撿不回來，這也間接造成了最後的悲劇～戈洛為此事非常惱怒，而在第二場中她突然哭泣，也令戈洛莫名其妙。

這當然都是有意為之，絕非作者疏失，梅麗桑德如此心不在焉，完全憑直覺做事的方式，導致她不管自己的已婚身分，愛上小叔佩利亞斯，還公然調情，以至於被戈洛看到心生嫉妒，也弄丟了結婚戒指等...悲劇才能合理的進行，而德布西用他那模模糊糊，常有上文沒下文的音樂，反而能「精準」的為這些段落譜曲，此劇得以在他筆下，成為真正有悲劇意義的作品，經過前三幕的鋪陳後，當第四幕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兩人互訴終曲，而盛怒的戈洛拿著刀子準備要殺佩利亞斯時，兩人珍惜最後的相處時光，如赴死般的毫不抵抗，造就了極為感動的情境。

那麼德布西的音樂手法到底是甚麼呢？這齣歌劇由於大多數片段都極細緻且一閃即逝，所以不可能逐段引述，他是一個極不合傳統的人，西方音樂史發展到他那一代（十九世紀末期）時，已經有很系統性的體系，一個主題出現--展開--變奏--回原來主題--結束，和聲也是如此，由主調和絃經過其他和絃，最後再到主調和絃，這樣可以保證不管中間所走的路多麼複雜，我們最後仍不會迷路，安然返回原先主調和弦的懷抱～完滿結束。但德布西偏要不同，他當然也會用主調和絃，但未必會在開始或結束的時候用，有時在中間突然出現，但突然又消逝，這效果相當於欲言又止；至於其他一堆詭異、不和諧的和弦也經常不解決到讓人感覺和諧的位置，而是停在那裏～那還是欲言又止，這些手法用在頭腦空空，只憑直覺，讓人無法掌握的梅麗桑德上面尤其貼切。

另外為了表達劇中古老、空靈、荒涼的情境，他也常用東方的五聲音階，和聲方面也比較空虛，常常齊奏，或把和弦音同向進行（通常反向會比較華麗），不然就是故意把和絃組成音去除一個，變成殘缺的和弦，讓原本豐富的效果打折，這方法用在他超喜歡的九和弦上聽來更是詭異～但這樣做有一個非常大的好處，那就是在熱情或激動的場面，他可以順手將這些和絃「復健」，這時豐富的七和絃、九和弦...完整的出現了，還加上主調三和絃等，我們就會覺得在這頹廢基調上突然帶來了一陣光明，內心壓抑已久的情感也能娓娓傾訴～這其實是非常聰明的手法。

而他為詞譜的曲也很不同流俗，多半是朗誦調，照著法文的重音和角色的心境語調去決定音符的高低起伏，而不刻意追求好聽的旋律，所以聽來清新自然，完全不油不膩。值得注意的是，也正是這樣的方法，他才不會受到傳統和聲進行的限制，而能盡情布局自己獨特的風格（如前所述），而不是像某些作曲家一樣，一用清新風格反而更落入俗套。因此德布西的這齣歌劇自首演以來，逐漸成為經典，對其後的現代音樂有極大的影響，也是歌劇史上最不平凡的一頁，繼來的模仿者雖多，但若不能像他這樣才氣與離經叛道的勇氣兼備，還有一顆極其美麗細緻的心靈，那一切也只是枉然...

以上是布列茲指揮的版本，非常到位，也有英文字幕，大概介紹一下主要的動機，先是開頭的主題（本文譜例是用1902年首版的鋼琴聲樂譜）：

這是典型的五聲音階，用來表達劇中的基調，一種空靈和頹廢的氣氛，後來也變化成許多不同的旋律，它先從和聲中暗示，再帶出戈洛的主題（上面影片1:00）：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主題，音程不超過大二度，和聲卻很有意思，使用的是全音階的一種七和弦，全音階在Ｃ大調時是Ｃ，Ｄ，Ｅ，升Ｆ，升Ｇ，升Ａ。這裡用的是Ｄ，升Ｆ，升Ｇ，Ｃ，德布西的音樂常有這類和聲，戈洛的主題比較近似華格納的主導動機，在他上場時常會出現，尤其在第五幕，另外它也常和開頭主題一起表達某種情緒，如第四幕的序曲(1:32:48)：

這裡的戈洛主題(十六分音符)變得很急促，開頭的主題(在高音部分) 也變得高亢，暗示將有緊急的場面出現，果然在這一幕，戈洛先是斥責了梅麗桑德，後來又將佩利亞斯殺死。第五幕是梅麗桑德垂死之際，最先出現的就是中提琴與豎琴如喪鐘般的音樂(2:12:12)：

注意到了嗎？這同樣是開頭的主題變化而成的，中間的聲部（B音）也是戈洛的主題變奏，只是現在都顯得有氣無力，速度也趨於緩慢，與情節巧妙的搭配。至於梅麗桑德也有一個很美麗脫俗的主題，這在第一幕序曲中就出現了（1:34,緊跟著上述戈洛的主題）：

樂譜中"P"字前是戈洛的主題，"P"字後的高音部分則是梅麗桑德的主題，這還是一個五聲音階。在全劇中這主題也變化甚多，當然是在有梅麗桑德的場合，比較難以辨識的是在第五幕的前奏，緊接在前述的「喪鐘」主題後(2:12:30)：

這當然是描寫她的虛弱與重病，在此，除了戈洛還為自己所做的事後悔不已外，其他的人，甚至來看病的醫生都已悄悄接受她的死亡，國王阿凱爾更是完全為命定所左右，沒有抱怨和反抗，更不認為戈洛有犯錯。。

第一幕

第一景：森林

剛開始的音樂會讓人以為是d小調(0:45)，但沒出現其和弦，反而只是同音，然後出現了戈洛的動機(1:00)，突然降了a音，調性似乎轉到降D大調，出現了梅麗桑德的動機(1:34)，這是一個五聲音階，但和聲相當怪異，要到全劇結尾才能平復。阿勒曼國王阿凱爾的孫子戈洛王子在森林裡打獵時迷路了。他發現一個受驚、哭泣的女孩坐在泉水旁，泉水中可以看到一頂皇冠。他走進女孩，並觸碰她的肩膀，但女孩叫喊著："不要碰我！"(Ne me touchez pas,4:21)，給人很神秘的印象，她透露自己的名字叫梅麗桑德，但沒有透露其他事情，並拒絕讓戈洛從水中取回她的王冠，戈洛說服她在森林天黑之前，兩人一起回去。

第二景：城堡中的一個房間(13:10)

六個月過去了。戈洛的母親吉尼維芙正在讀一封戈洛寫給年邁且幾乎失明的國王阿凱爾的信。在其中，戈洛透露他已與梅麗桑德結婚，儘管他對她的了解並不比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多...戈洛擔心阿凱爾會生他的氣，但若老人同意，那麼第三天，就要在面向大海的塔上點一盞燈；如果沒有看到燈亮，戈洛將繼續航行，永遠不會回家。國王阿凱爾曾計劃讓喪妻的戈洛與烏蘇爾公主結婚，以結束“長期戰爭和古老的仇恨”，但他向命運低頭並接受了戈洛與梅麗桑德的婚姻。戈洛的弟弟佩利亞斯哭著進來(19:55)，他收到了臨終朋友馬塞勒斯的來信，他想去旅行與朋友道別。國王阿凱爾認為佩利亞斯應該等待戈洛歸來，並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父親，還病倒在城堡的床上。吉尼維芙並告訴佩利亞斯，不要忘記為戈洛點燈。

第三景：城堡前(23:26)，一堆梅麗桑德的動機。

吉尼維芙和梅麗桑在城堡的庭院裡散步。梅麗桑德說周圍的花園和森林有多黑，佩利亞斯來了，他們望向大海，發現一艘大船正在駛離，一座燈塔在閃耀，梅麗桑德預言船會沉沒。夜幕降臨，可聽到幕後傳來的水手聲音(26:09)...吉尼維芙去照顧哥洛前妻所生的小兒子伊尼奧德，佩利亞斯試圖拉著梅麗桑德的手，幫助她走下陡峭的小路，但她拒絕，說她手裡拿著花，佩利亞斯說可能明天就得走了，梅麗桑德問他為什麼？

第二幕

第一景：公園裡的一口井(30:00)

這是一個炎熱的夏日，佩利亞斯帶領梅麗桑德去了他最喜歡的地方“盲人井”。人們過去認為它具有治癒失明的神奇力量，但自從老國王的視力開始下降後，他們就不再來這裡了。梅麗桑德躺在大理石的井邊，想要看到水底。她的頭髮散落在水中。佩利亞斯注意到它有多長。他記得戈洛第一次見到梅麗桑德也是在泉水旁。梅麗桑德把玩戈洛給她的戒指，將它拋到空中，卻直到滑落到井裡(豎琴的半音和聲下降,34:38)。佩利亞斯告訴她不要擔心，但她並不放心。梅麗桑德問他應該怎麼對戈洛交代？他回答：要說“事實。”

第二景：城堡中的一個房間(39:30)

戈洛躺在床上，他受傷了，在打獵時從馬上掉下來，梅麗桑德在床邊。時鐘敲響十二點時，馬突然無緣無故地狂奔。梅麗桑德淚流滿面，說她在城堡裡感到不舒服和不開心。她想和戈洛一起離開。戈洛問她不開心的原因？但她拒絕。當問她問題是否出在佩利亞斯身上時？她回答說不是原因，但認為佩利亞斯不喜歡她。戈洛告訴她不要擔心，佩利亞斯的行為可能很古怪，但他還很年輕。梅麗桑德抱怨著城堡的陰暗，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天空。戈洛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並注意到結婚戒指不見了(48:19)。戈洛變得憤怒，梅麗桑德聲稱她把它丟在了海邊的一個山洞裡，她和小伊尼奧德一起去那裡收集貝殼。戈洛命令她在漲潮前立即去尋找它，即使夜幕降臨。當梅麗桑德回答說她害怕一個人去時，戈洛讓她帶上佩利亞斯，梅麗桑德抱怨自己真不幸(50:35)...

第三景：山洞前(小提琴被分成八部，相隔五度下降的恐怖纖細段落,52:24)

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在一片漆黑中下到洞穴。梅麗桑德不敢進去，但佩利亞斯告訴她必須要去。月亮照亮了山洞，三個睡在山洞裡的窮老頭出現(56:13)。佩利亞斯解釋說這片土地上發生了飢荒，他決定改天再來。

第三幕

第一景：城堡的塔樓(58:07)，連續的長笛音型像是梅麗桑德的長髮(58:29)

梅麗桑德站在塔窗邊，邊梳頭邊唱著歌。佩利亞斯讓她探出身子，這樣他就可以在第二天離開時親吻她的手，但他觸碰不到，因為在塔上太高了，梅麗桑德將長髮從窗外飄落下來，好讓他可以碰到，他親吻並愛撫著，又開玩笑地將梅麗桑德的頭髮綁在一棵柳樹上，儘管她說有人可能會看到他們。一群鴿子飛走了。梅麗桑德聽到戈洛的腳步聲走近，驚慌失措。戈洛認為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只是一對孩子(1:09:10)，在他的動機中(1:10:09)，帶佩利亞斯離開了。

第二景：城堡的洞窟裡(1:12:13)

戈洛帶領佩利亞斯到城堡裡，那裡有地牢和一個有“死亡氣味”的水池。他告訴佩利亞斯，會抓著他，好讓他俯身看著裂縫，戈洛似已對佩利亞斯顯現殺機(1:15:00)。佩利亞斯發現氣氛令人窒息，於是他們離開了，但仍帶著可怕的加弱音器法國號(1:15:50)...待恢復正常時是如何的光輝燦爛！

第三景：金庫入口處的陽台(1:16:52)

佩利亞斯再次呼吸新鮮空氣，這才鬆了一口氣。現在是中午。他在塔樓的一個窗口看到了吉尼維芙和梅麗桑德。戈洛告訴佩利亞斯，昨晚他和梅麗桑德之間的“幼稚遊戲”不能重演(1:19:30)。梅麗桑德懷孕了，最輕微的衝擊都可能影響她的健康。這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之間可能有什麼關係，但佩利亞斯應該盡可能避開她，不要讓這看起來太明顯(1:20:24)。

第四景：城堡前(1:21:48)

黎明前的黑暗中，戈洛和他的小兒子伊尼奧德坐在一起，詢問他關於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的事。這個男孩幾乎沒有透露戈洛想知道的事情，因為他太天真了，無法理解他在問什麼。他說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經常爭吵(1:23:25)，隨後的逼問與拉扯讓伊尼奧德叫痛(1:24:27)，但得知可拿禮物時又開心跳躍(1:25:05)。當得知他們從未支開過伊尼奧德時，戈洛很困惑。伊尼奧德承認曾在“下雨時”看到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接吻(1:27:55)。戈洛將兒子扛在肩上，透過窗戶窺視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但伊尼奧德說他們什麼也沒做，戈洛不斷逼他要說真話，他受不了而尖叫，戈洛讓他走開。

第四幕

第一景：城堡中的一個房間(1:32:39)

佩利亞斯告訴梅麗桑德，他的父親正在好轉，並要求他離開去旅行(1:33:57)。他在公園的盲人井旁安排了與梅麗桑德的最後一次會面(1:34:31)。

第二景：與場景一一樣

阿凱爾告訴梅麗桑德，當她第一次來到城堡時，他是如何為她感到難過的，“帶著一種奇怪的、困惑的表情(注意小提琴如絲線般的梅麗桑德動機,1:37:20)，就像呼吸著死亡的氣息活著”。但現在這種情況即將改變，梅麗桑德將“打開通往我預見新時代的大門”(1:39:13)，原因是她的美，讓老人家如獲新生，"我特別需要女人與小孩的額頭給我吻"(1:40:13)，並說很同情梅麗桑德。儘管梅麗桑德說自己沒任何不幸，但老人說："即使快要死了，也必須要美麗"(On a tant besoin de beauté aux côté de la mort,1:41:33)，老人似乎已經知道什麼了？...注意句尾"死"這個字，常有半音變化。

戈洛額頭上全是血——他聲稱這是荊棘籬笆造成的(1:42:20)。當梅麗桑德試圖擦去血跡時，他憤怒地命令她不要碰他。戈洛注意到梅麗桑德在發抖。他告訴梅麗桑德"妳讓我厭惡！"並拽著她的頭髮在房間裡走來走去(1:46:07)，梅麗桑德的動機變的十分狂亂，戈洛還罵"Absalon"(1:46:27)，這個人是大衛王的兒子，但和他父親所有妃子都上過床...當然是暗指佩利亞斯。當戈洛離開時，阿凱爾問他是否喝醉了(1:48:00)？梅麗桑德簡單地回答說戈洛不再愛她了。阿凱爾評論道：“如果我是上帝，我會憐憫人心”(1:48:29)。然後是一個充滿緊急感與災難感的間奏，有戈洛動機與梅麗桑德動機的交錯。

第三景：公園裡的水井(1:53:07)

伊尼奧德試圖舉起一塊巨石來釋放他的金球。夜幕降臨時，他聽到一群羊的叫聲(1:54:24)，此時用雙簧管點描，英國管綿延不絕，然後長笛與弦樂又做出一堆羊湧來的樣子(1:54:46)，又突然停止。一位牧羊人解釋說他們已經轉向一條不會回到羊圈的小路(1:55:42)，但當伊尼奧德問他們將在哪裡睡覺時都沒有回答，夜已深了。

第四景：與第三景一樣

佩利亞斯獨自來到井邊。他擔心自己與梅麗桑德的關係越來越深，並擔心後果。他知道他必須離開，但他想最後見梅麗桑德一次，告訴她一直保密的事情。梅麗桑德來了(1:59:07)。起初她很冷漠，但當佩利亞斯說要離開，是最後一次見她時(2:01:37)，她才開始親切。佩利亞斯告白對她的愛(2:02:12)，響起了尖銳的弦樂泛音(2:02:30)，梅麗桑德也承認自從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愛上了他(2:03:05)，佩利亞斯開始說情話，說她美的像天使下凡(2:04:12)。佩利亞斯聽到僕人在晚上關上城堡的大門(2:07:51)，現在他們被關在門外，佩利亞斯十分緊張，但梅麗桑德說情況會好一些。佩利亞斯也聽天由命。梅麗桑德聽到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動，兩人同時意識到是戈洛(2:10:20)，他一直在樹後注視著這對戀人，佩利亞斯叫梅麗桑德快走(2:10:52)，而她不願意，兩人終於接吻(2:11:06)，還一直要求更多，此時進入了迷亂狀態，也是全劇少有的和弦豐滿之處...突然戈洛用他的劍殺死了手無寸鐵的佩利亞斯，梅麗桑德也受了傷，但她逃進了樹林，對垂死的佩利亞斯，說沒有勇氣救他...

第五幕

城堡裡的一間臥室

梅麗桑德生完孩子後臥病在床。醫生向戈洛保證(2:13:24)，儘管她受了傷，但她的情況並不嚴重，"就算死掉也不是你殺的"(Ce nest donc pas vous qui lavez tuée)...阿凱爾再度扮演先知角色，表示不樂觀...戈洛滿懷愧疚(2:14:31)，聲稱他無緣無故地殺了人。佩利亞斯和梅麗桑德只是“像兄妹一樣”接吻"(Ils sétaient embrassés comme des petits enfants..)。梅麗桑德醒來並要求打開一扇窗戶(2:15:23)，這樣她就可以看到日落。奇怪的是，她也不怪罪戈洛讓自己受重傷，還是想看到他(2:18:53)，大概就是承襲她在劇裡一貫的形象~頭腦空空，順其自然...戈洛讓醫生和阿凱爾離開房間，這樣他就可以單獨與梅麗桑德交談。他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並請求梅麗桑德的原諒(2:20:54)，梅麗桑德反而說："是，是，我原諒你，但我原諒你什麼？"(Oui, oui, je te pardonne… Que faut-il pardonner?2:21:07)...戈洛問梅麗桑德愛佩利亞斯嗎(2:22:50)？她說是的，戈洛越來越絕望地懇求她說出真相。

阿凱爾和醫生回來了，他要戈洛快停手，不然會殺死梅麗桑德(2:25:55)，但他回答“我之前已殺了她”。阿凱爾將她剛出生的女嬰交給梅麗桑德，但她太虛弱了，無法將孩子抱在懷裡(2:27:48)。房間裡擠滿了侍女，但醫生也不知道是誰召喚了她們(2:29:08)...戈洛見她快死了，吵著想跟她獨處(2:30:22)，但她已悄然離世。死的那一刻，侍女跪倒在地(2:32:50)，這情景是由漠然的法國號，豎琴，鐘聲與鼓聲編織。阿凱爾安慰哭泣的戈洛，要他把小孩帶走，因為小孩必須活著，以代替他的母親(2:35:46,Il faut quil vive, maintenant, à sa place. Cest au tour de la pauvre petite)，這裡帶有生死循環不息的味道，所以勿悲傷，順其自然吧！...最後在豎琴撥奏中，出現升C大調，這調性是梅麗桑德動機剛出現時降D大調的同音異名，但當時和聲怪異，現在終於將一切回復，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所有的波紋都已消失了，全劇就以升C大調和弦安靜清澄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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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