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係2002年舊作，摘錄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2008十二月小說，全文收錄於短篇小說集《薑路》（山海文化，2009.8）

　　阿鄔斜著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在眾女巫刻意壓低聲調的議論中，她似乎已經轉醒，睜開眼睛卻又像無意識似的，緩慢將右手緊扣的繩結，放進矮桌上的模型中。
　　停了停，阿鄔再從巫器袋裡，取出七顆夾陶珠的檳榔，左手四顆，右手三顆緊扣著。又停了停，祭起咒語後，朝各「法術閘口」灑了出去，閃電般的黃光，一接觸設置在部落四角的各「法術閘口」時，部落上空由女巫們剛剛結成的半圓頂似的光網罩，卻立刻像蜘蛛結網一般，快速又綿密的結成更密實的網罩，均勻淡亮的光暈，使得整個部落籠罩在一種暖黃色的光罩裡。
　　「啊……」眾女巫一陣輕呼。
　　女巫們向來只在自己負責的各站施法作巫，由自己做法激起的光柱，以及阿鄔施法補強的巫力所形成的光罩，他們是熟悉的；但是由阿鄔住屋前的院子環顧全局，則完全超出女巫們過去的巫術經驗。連剛剛他們十四個人同時向七站施法所產生的巫力，也都不足以和阿鄔剛剛那一擊所產生的力量相比擬，因此都受到了相當的震撼，除了比令，每個人睜大眼睛看著阿鄔。
　　「你們鬥不過我的！」
　　阿鄔頭稍稍抬起，望向部落四周，對著部落外的方向，聲音像是自言自語，輕輕的，碎碎的。她想起比令在上次法會，說阿鄔像個寶刀永遠不老，但，第一次，阿鄔感覺自己真的老了。

　　「接下來怎麼作？」
　　比令看著阿鄔完全清醒了，遞了杯水問，其他女巫則各自找了椅子坐了下來。
　　「這的確有點棘手。」
　　阿鄔看了看矮桌上的縮小模型，又看了看桌邊的感冒藥袋，隨手伸過左手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漬說，聲音雖然不大，但眾女巫都聽得出阿鄔語氣的肯定，所以都注視著阿鄔。
　　「不過……」
　　阿鄔直起身子，調整了坐姿，喝了兩口比令倒來的水，停了一下又說：
　　「天已經亮了，太陽很快就要爬出海面，我們都休息吧，等中午太陽一偏過頭頂，約兩點鐘時間大家再來一趟。」
　　「嗯，依我看，就這樣吧！這次阿水家的事情是從昨天下午開始的，今天晚上恐怕還要我們繼續處理，大家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再來比較好。」比令補充說。
　　「對啦，不要緊張啦，上次處理過一次，那些東西會不會那麼厲害啦。」一個女巫打了個呵欠，深怕阿鄔不給休息似的趕忙接話。
　　「但願如此喔。」阿鄔邊說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都回去休息吧，我得叫醒我的孫女準備上學呢。」阿鄔說完隨即往院子門口移動，微笑著送這些巫師姊妹們離開院子，比令則一直站在她身旁目送著其他人。（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