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係2002年舊作,摘錄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2008十二月小說,全文收錄於短篇小說集《薑路》(山海文化,2009.8)
女巫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不待任何人招呼,各自打開巫袋取出陶珠,祭上咒語,然後朝自己的責任區方向拋出陶珠。霎時,十四道黃色光,以阿鄔的住屋為中心連結,另一端在空中結合成七道像橫劈的閃電,朝部落東、西、南、北以及阿水家的北、西、南方向射去,然後立刻連結四方的光柱,張織成一個半圓頂似的網罩。
這一處理,部落四周又重新的隔離開一直不停湧向部落的黑霧,北面的裂縫也自動填補「癒合」;連先前進入部落的黑霧,像廚房油煙被排油煙機的由部落上空吸排了出去。
女巫們停了停手各自呼了口氣,她們逐漸想起:其實,阿鄔補來的法力,在第四次以後便明顯的減弱。特別是過去的半小時內,似乎沒有任何的法力補強而來,頓時,不安的感覺襲上所有女巫心頭。
女巫們顧不得禮節,直接闖進阿鄔的院子,卻被眼前的景象駭的噤了聲。
原來,阿鄔正佝僂著身軀,坐在擺置著「法術閘口」縮小模型的矮木桌前。兩手臂軟垂及地,皺紋像蔓藤似的緊緊攀附著兩手背;左手微開,作為巫器的骨刀滑落一旁;右手食拇指卻緊緊的扣著一根打了七個結的細繩子;身體左側一包皺開著的藥包紙和半杯水;阿鄔半低著頭,隨著輕輕的酣聲,微微的、規律的上下起伏;幾乎全白的頭髮散了一兩撮,在她摺了幾摺的臉頰皺紋邊,一扇一扇的飄;桌緣濕了一塊,分不出是水杯的水,還是涎流下的口水的水漬。
「大概是感冒藥發作了吧。」
女巫們,望著藥包喃喃地打破沉默,不安的心情毫不保留的塗上表情。
「可惜了,就差一步。」看著矮桌上擺著的兩組檳榔,中間沒來得及放上一根繩結的模型,一個女巫感慨的說。
「看來,得重新佈局收拾善後了。」一個女巫說,惋惜整夜的努力,卻幾乎功虧一簣。「還好天已經亮了,那些髒東西活動都平靜下來了。」
這個想法卻幾乎是大家相同的感覺,雖然眼前由北方滲進的髒東西,表面上已經清除了,但是剛才法力空檔的時間,有沒有已經完全進入部落的東西,誰也無法肯定,還好太陽就要出來了,可能危害部落的精怪什麼的,都不太有可能有足夠的能量突破女巫們所設置的法術閘口。大白天的,除了自殺現場的大龍眼樹下,殘存的一點點晦氣,從來沒聽過陰間的祟物能在太陽底下活動。
「老了!鬥神鬥鬼鬥了一輩子,法力再高,怎鬥得過歲月?」
始終不語的比令喘了口氣,望著阿鄔半前屈的身軀,在鼾息中微微起伏,歲月不饒人的戚戚感油然而生。(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