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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9 19:53:31瀏覽2420|回應15|推薦18 | |
之前,我唯一的堅強,是對著鏡子裡瞧。心中暗喜:喔,尖下巴竟然出來了! 然後便是繼續回到床上昏睡,直到下一個電話聲或敲門聲,來確認我的狀況。 都說秋冬天到北京,難免要生場大病,讓身體適應所有冷熱乾濕與水土的變化。 但這48小時的急症猛的如沙塵籠罩,還真讓人懵懂間看不清方向。 若不是宿舍的舍監阿姨們輪番照顧,奔走找藥,否則我的慘況還真有的瞧了! 前天晚上感覺「不對」時,我便把卡在胃裡的晚餐全吐出來。 也只是一碗白飯、一份炒油菜,一份糖醋茄子而已,但之後我的胃整晚停止蠕動,依照過去經驗,肯定食物裡有「動物」的殘跡。回吐之際,茄子裡有魚腥味。 但沒想到上吐已畢,開始下瀉。明明沒喝水,但體液每隔半小時如同水龍頭的漏水縫隙,汩汩不斷。我趕緊先喝一大杯乳白色的酸奶,把腸胃徹底覆蓋一遍,並期盼那標籤上的四種乳酸桿菌能迅速進行清理「屍體」的工作。 然後,照例是日本「征露丸」伺候;這個在日俄戰爭時搞出來的又黑又燻的臭藥丸,總覺得胃腸們之所以必然想盡辦法趕快好起來,主要還是為了避免繼續遭受這臭味的酷刑。 可沒料到這才是這場急性腸胃炎的序幕,之後到現在連續四十八小時的日夜,如同搭乘顛簸的馬車翻山越嶺一路到塞外。但我不是堅強的王昭君,滿心只有家國榮辱的使命在支撐,我只想停止在廁所與床鋪之間蹣跚奔波。 特別是對於比我今年初在長庚做體檢時清得還乾淨的腸胃,我只想確認素食美食界的「王鐵胃」是否將從此歸隱江湖? 每回在大陸一生病,最後最後的選擇,才是上醫院。 要在成萬上億的病人數目中脫穎而出,獲得完整與專業的照顧,不靠點「關係」是不可能的。但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病症,硬是代誌鬧大了,擺明了是「權貴佔用醫療資源」。 我因為開始脫水,產生的昏迷及無力感,也無法替自己辯證些什麼。連找朋友幫忙的意識,也變得模糊。 心智的頻率降低,雜念四起,開始聽見各式各樣男女老少的鄉音耳語,包含了哀怨的訴苦與悲憤的投訴。最誇張的還有位老大爺唱起了令我傻眼的陌生山歌,以證明他流落異鄉的思鄉情懷。 沒法子,我只好打開IPOD,調出我的百字明咒語,請大家讓我靜一靜吧! 我也是異鄉客啊!我也多麼想念此刻的礁溪溫泉,和礁溪中山路的那一家泡完溫泉後總讓我身心舒暢的藥膳素火鍋啊! 完全就是四十歲的身體,卻是廿歲的倔強心理! 直到我在宿舍走廊萎顫顫的活動筋骨時,一位舍監阿姨發現了。「怎麼了呀?」北京大嬸的驚呼與鎮定,嗓門都是大的,「王先生兒,臉色真蒼白呦!」 我稍微描述了一下病況,舍監阿姨立刻說,這肯定要吃藥的!這病,不會自個兒好的!說完她便匆忙下樓,然後幾位舍監阿姨輪番上來探詢,一位還專程去醫藥室討了藥來。接下來的第二個24小時,阿姨們若不是打電話上來,便是上來敲門,確認我的安危無虞。 我得到的兩種藥,一種是「諾氟沙星膠囊」,我看服藥說明是「抗菌藥」,但倘若連泌尿生殖系統、呼吸道、耳鼻皮膚的什麼菌都能殺,顯然服用之後,我的正常細胞也死了大半吧! 另一種是中藥配方的「楓蓼腸胃康顆粒」,符合急性胃腸炎的治療,我趕緊服用。舍監阿姨聽說我選了這款藥,便再三叮囑一定要每四小時吃一次,「中藥藥效比較緩,千萬不能停」。 在這48小時之間,腸胃進入盤整,頭腦進入昏沈,連打開電腦上網的力氣和意願都沒了。部落格每日書寫的連莊記錄,再度破功。 空腹許久,終於在剛剛晚餐時分,隱約感覺有一點「胃口」,又深怕這是病情反撲的陷阱,於是決定先熬一碗粥,裡頭放的是來自花蓮的米、日本的海帶芽,以及味王素芽湯的調味粉末,再加上前天剛洗淨冰切的芹菜。 48小時之後的第一碗粥,有一種如此簡單卻由衷的溫暖。 我不知道當年昭君出塞時,在見到人生下一段的牧馬草原之前,走了大半年的路途中,肯定還是有什麼病痛或啥的吧!她究竟是怎麼撐過去的? 我從小的古人偶像,都不是什麼英雄豪傑角色,反而都是一些包括蘇軾、王昭君、李清照這種,人生有顛沛流離過的人物,最契合我心。 再怎麼幻夢一般精采的人生,究竟當以旋想的「風華璀璨」為起點,或者應以無常的「生老病死」為起點,始終只有在某些當下受苦的狀態,才會發覺體會。 這回若不是舍監阿姨們的幫助,我若不是在莊嚴中「念佛往生」,便是在慘烈中「脫水往生」了。 一如我每次在不同國度的人生旅程中,始終是來自「自己的脆弱」與「陌生人的善意」,這才交織也募集了某些真實的悲憫,成為人生旅途中微渺卻不滅的燭光。 「楓蓼」指的是「牛耳楓」與「辣蓼」這兩款,我連聽都沒聽過的中藥方。 但願王昭君當年在路上猛拉肚子時,也吃到了這兩帖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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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