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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摩師和女人
2017/05/01 21:29:55瀏覽189|回應0|推薦0

清水宏【按摩師和女人/按摩と女The Masseurs and a Woman】(1938)
 
撰文/蔡瑋
 
按摩師對女人最後的告白,熱情關切之餘,又不失道德自持的立場,猶如一篇精緻的論述的最後結論,令人激賞、眼亮。下一幕女人默默的在馬車上,直到前來調查旅店竊案的刑警就座,才一起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在一旁、瞎眼的男主人翁,是唯一驚慌、尋找女人蛛絲馬跡的不知情者。之前女人對他的一番自辯,說她因逃離繼父的家而時常恐懼陌生人的腳步,並非如他所說的,實際上是連續在溫泉區旅店行竊的女賊。這一番說辭,接上女人與刑警一同離去的畫面,予人一種文學性質的不同想像與解讀興致。女人因為按摩師一面關注、焦慮自己會遭到逮捕,一面又恥於介入女人的道德瑕疵的世界,極力的勸她永遠的消失在他足跡所不到的地方。有關結局,我最傾向的解讀是,女人因為是自己讓盲者陷入極度的焦慮、矛盾、憤慨的情緒,無意中加深了自尊、知恥的信念,促使她主動向警方投案。有趣的是,在感情上女人所依靠的,乃是盲者對她的信任,雖然在現實中,對盲者而言,週遭充滿著矛盾的各種信息。女人的謊言,建立、利用了盲者的殘疾、弱勢。這是她的惡毒。但盲者的無辜、受辱,卻反過來成為女人幡然悔悟的奇蹟般的基礎。按摩師如果有知,應該會更加悲憤才是。但,或許他會因為感情上的原因,即使極度懷疑女人就在刑警的馬車上,也不忍心去向他人求證,而寧願讓女人的自辯、與其他各種的可能性並存。或者,甚至自以為是的以為女人嘴上雖反駁,但其實已經聽從他的勸告,永遠的離開他的手杖所能到達的地表所在。如果是那樣,他的道德理性、與感情的欲望之間的矛盾,還會一直彼此交戰、糾纏著,未曾稍稍開解。畢竟,是因為他在道德上的不容妥協,才「眼睜睜的」放手讓熱愛的女人永遠的離開自己。如果想到這層,盲者可能無法阻止自己,日後會為了一想到永無與女人重逢的機會,而陷入當日的矛盾情緒之中。




當然,也不排除女人是才離開被按摩師拖著躲藏的倉庫,就遭到刑警的盤查、逮捕。那麼,女人在馬車上面對焦慮、四下奔走的按摩師的漠然表情,又是一種奈人尋味的解讀場景。女人最有可能,是在看到自已在世人面前遭逮受辱,殘忍的對盲者的關切之情、視若無睹。女人對世人的輕視、疏離、敵意,最後在盲者的慌亂中再次得到了支持。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但也是即使連一名好心的按摩師的愛情,也一點都無法匹配的。最高的自尊,與最低的品格,因為盲者的殘疾又混淆不清、緊緊的交纏在一起。這是個歧視的世界,即使是有道德潔癖的按摩師,也是被最卑賤的人無情的踩在腳下的。
整齣戲的調性,不近乎悲劇、正劇,大多時候反而更接近喜劇。一些喜感的橋段,卻也準確的刻畫了主人翁的性格。他在前往山間客棧山路上,對於憑聽覺掌握過路人的動態,是滿滿的自信。他會在接連受到惡童的戳刺戲弄下,因表現得較明眼人更激烈的肢體自我防禦,向被嚇哭的孩子道歉。他因遭到女人邀約服務爽約,陷入憤懣、而有了怠工的情緒。當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懊悔,急急忙忙趕路,無意間與一群才輕視、戲弄過他的同僚的登山客的挑釁,即使不知情的他,也會憑本能、毫不懼怕的維護自己的尊嚴,放手一搏。登山客既是餵戲的功能腳色,也諷刺了一般觀光客放鬆私德持守的卑劣的一面。果然他們也遭到一群路過的女學生的恥笑。
造意者並不避諱表現兒童自私、自我、邪惡、軟弱的一面,這也是一種寫實主義的態度。而目前單身,並不掩飾自己必須承擔小男童日後照輔責任的厭惡的叔叔腳色,大人的自我、自私、任性、寂寞,又顯示在他遇上女人之後,情緒一百八十度上的轉變上。叔姪一大一小,對佔有女人的情感與陪伴的爭奪、忌妒心的反應,又是有趣的輔助性質的戲劇動作。女人本來可以輕易承諾與叔叔一起照顧男童。從女人望著叔姪的馬車離去,若有所失的追趕到半路上,可以想見她內心對眼前逐漸消失的、觸手可及的幸福的內心掙扎。但,畢竟女人的自私,表現在她的搭免費的便車的心態上,她寧願繼續留在風景區,繼續靠竊取他人財物維生,也不情願就範、做人現成的後母、嬸嬸。這段插曲,生動的描繪出女人好逸惡勞的反社會性格。
女人也不是全無善意的,當她面對知道自己突然現身,慌慌張張、急忙套上擺在河灘上的浴衣、對自己表現過仰慕之情的按摩師、匆忙下將衣服反穿的男人,也會出聲提醒,以免瞎子就這樣穿回旅店丟人現眼。但,這是愛情熱氛下的暫時迷醉,在愛慕自己的人面前自然表現出最佳的、也是母性的一面。但,這並不代表女人的本性、甚至道德自持。這只是愛情的作用。又或者,是以欺瞞男人、使男人輕易放下戒心、好趁機行竊的女人,在真誠的愛慕者面前、短暫真情流露的一瞬間。
女人畢竟是淺薄的,與她對照之下,按摩師或因為先天心性使然,或因為殘疾加上職業生計考量,使他不敢稍稍放鬆誠實與信譽的自我要求。總之,盲者反而比女人更成熟,更了解什麼是自己最主要的需要。從成熟的標準,盲者又與周遭人一起呈現出一幅層次豐富的系譜。女人看似成熟,卻自我迷失。叔姪兩人同樣是寂寞的男童心態,對女人與具有母性特質的對象失去抵抗力。觀光客與女學生路上相逢,彼此不懷好意的相互戲弄、取笑,做為遊客反映出的兒童遊戲心態的一面,盡在其中。唯有眼瞎的主人翁,對自己最主要的需要了然於心。這也對或眼盲心不盲、或眼不盲卻心盲的世態,做了有趣的註腳。
接近一比一的畫幅。黑白畫面。有時特別突顯短景深、對焦模糊的效果,以暗示特殊情境下的主觀意識狀態。搭景的成本是節約的,但沒有從劇場設計轉來的僵硬化、鏡框化的構圖形式。男主角注釋盲人的舉止動作、表情,具有說服力-雖也採用了特定的方法演技元素,如讓身體向後傾,柺杖與一邊耳朵置前的特殊站立姿勢。女主人翁性格的撲朔迷離,是全劇最主要的懸念之一。女主角對人物的複雜性格、面貌,同樣表現得可信、又令人印象深刻。
 
【按摩師和女人/按摩と女The Masseurs and a Woman】(1938)
監督        清水宏
脚本        清水宏
出演者
高峰三枝子
徳大寺伸
日守新一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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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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