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6/07/03 02:53:26瀏覽635|回應3|推薦38 | |
漁夫和他的妻子(The Fisherman And His Wife) 漁夫和他的妻子(The Fisherman And His Wife) 「比目魚,比目魚,海裏的比目魚, 陳大壯召喚你; 不是我,不是我,陳顧小紅,我的愛妻, 是她,是她,想問你討點福利。」漁夫站岸邊,朝大海直著喉嚨喊。 老實忠厚的漁夫陳大壯,挺不好意思的,喊得很有些理不直氣不壯。説來也是,先先後後和比目魚都討要了好幾回,妻子也坐上人間萬王之王的寶座,卻她依然心不滿意不足,今天一早,照舊踢他下了床,逼他來海邊吆喝這倒霉的比目魚,討取更多的利益。頭頂這天色糟透了,海的模樣也難看,同個喝高的醉漢一般,跌跌撞撞地——就不知比目魚會不會有樣學樣,亦送他一張臭臉色? 「什麽事?」老朋友比目魚出現了,果真臉色不太好。 「我的愛妻陳顧小紅想問你要個福利。」嚅嚅囁囁地,漁夫說。 「這回她想要什麽?」 「她想……她想做個能號令日起月落的天主。」 漁夫陳大壯大口喫了兩個芝麻貝果,抹抹嘴,和坐桌對面的妻子說:「老婆,我打魚去了……」 夫妻倆早餐,常食用貝果;漁夫總是對剖兩半,烤麵包機裏烤得焦黃脆香,塗上山樣高的奶油,鼓著腮幫狼吞虎嚥下肚,很有心滿意足的幸福。 「希望——」嗯,嘴裏有些乾,他順手倒杯牛奶,咕嚕嚕一氣灌了,「——希望,今兒個運氣還行。」 自從漁婦沒當成那號令日月起落的天主,夫妻倆重住回原來的這間破爛小舊屋,魚從來就沒打出個像樣子的成績。 陳顧小紅低頭滑她的手機,一則一則正讀她的當日新聞,偶爾端起咖啡啜上一口——她不愛冰鮮牛奶,早餐衹要咖啡紅茶熱飲。 「記得早點回來,我等你同上鎮裏看電影,今天小劇院有新戲上映。」 漁婦近來常和漁夫說:「打魚的,當年我真熱昏了頭……貪心不足蛇吞象,這話可不正就是說我?」 那年,事情發生以後,陳顧小紅一人關屋裏不言不語數天,等開門出來,人變了個樣,個性明顯踏實了點,沉穩了點。她埋頭將家裏整了個清清爽爽,該丟的丟,該清的清,安靜過日子,再不聒噪。 雖然漁夫近來手氣差,魚打得壞極了,倆人日子還行,甚至過得有些小資產階級生活況味。漁婦每日做完簡單幾樁家事;她玩玩手機,畫幾筆水彩,隔一日,剪數莖屋邊自植的防風防鹽野花,將三五個洗净的舊酸黃瓜玻璃瓶插得紅藍靛紫,小屋内隨意放上幾處;丟盡破爛的舊屋,窗明几净外,竟然顯出幾分野趣。 「如果仍還能見著比目魚,再不會求他啥子福利!」漁婦老那麽說。 「機會難得,求還是得求——但可別那樣子底窮兇惡極。」漁夫説道。 「別做那個夢,咱倆這晌不過得也挺適意?」 「你明白就好!」漁夫戴上漁夫帽,臨出門時,不忘添了句,「過晌午后,我記著盡量趕早回來。」 岸邊樹蔭下,漁夫躺野草地上,無意識呆望著天上浮飄過的一片片雲朵,做著白日夢:「要是真打著了比目魚,這回該求個什麽呢?」 「……」 午後的倦意襲上身,他拉低了漁夫帽遮眼,正要打個盹,水底下,一上午沒個動靜的漁網忽然有了聲息。扯下漁夫帽胡亂甩地上,他一骨碌爬將起來,睜眼細瞧,果真魚兒上了網。他急忙忙拉起網,挺有份量的,心裏暗暗高興有了大收穫。 「陳大壯先生,好久不見!」網裏面有條大魚,他正覺得有些面善,魚和他竟先打起招呼。 「哎呀!果真是比目魚,咱們有緣,又見上了面。」 「是啊!咱倆有緣……」比目魚有些尷尬地答道,「上回不是不替您夫人盡心,實在那事有難度。」 比目魚這回重落在漁夫的手裏,心裏那份擔心勁直沖上了喉嚨口,真怕漁夫記仇報復,給提了回去制成餐桌上的清蒸魚,緊趕著頭先解釋。 漁夫嘆口氣,將魚網鬆了,倒讓比目魚走。 「你走吧,以後別老往岸邊來,這兒危險。」雖說好幾日沒有漁獲,比目魚可是老朋友,見面三分情,心内就算有點芥蒂彆扭,也不能將他宰了。 「陳大壯先生,您不想問我要點福利?」 「不了……我們日子過得還行。」漁夫説得有些躊躇。 一眼看穿了他心内的矛盾,比目魚說:「先生清心寡欲,令人敬佩;不過,要不要問問您夫人,或許她心裏有點想頭;……最近沒和您提過什麽?」 漁夫讓説得心動,比目魚緊著打鐵趁熱:「先生您趕快問問,免了明兒我倆都要再跑這兒一趟……」 漁夫打起手機,嘀嘀咕咕地說了一氣,回身來和比目魚說:「家裏的提到,上回給您出了個辦不到的難題,她有些慚愧,哪還有面子再同您要這個那個!」 「這回交辦的事,衹要我能力夠得著,一定替她辦成——就和她說,我是真心誠意的。」 「我也是這麽和她解釋……家裏的聽了就説,屋裏就我們兩人,顯得冷清,那麽讓我們家同忠孝北街的趙家一個模樣吧:家裏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聽到這裏,比目魚即道:「事情已經替您夫人辦妥了。」 漁夫一進家門,明顯覺出家裏和以前的大大不同,不知哪裏來的兩個孩子,屋内外竄進竄出,漁婦厨房内衹忙著做菜,眼角内瞥見他進來,招呼也無空打一聲。晚飯時,餐桌上她再不低頭刷手機,衹是忙照顧著孩子們喫飯用菜。漁夫飯後躺沙發等漁婦一塊上鎮裏看電影,盼等得都沉沉昏睡了,也沒盼著。 倆個孩子乖,聽話,可是功課差,這半由於天資平庸,半由於貪玩;漁婦爲了他們的學業成績,下來的每個日子裏,真沒少了心。 一晚,漁婦說:「打魚的,看看錢家的孩子,父母半點不操心,自動自發就拿第一名;咱家的日日盯著,你我說破了嘴,每門課全請上家教補習,課業仍是一塌糊塗……哎呀,你能不能讓比目魚也給我們兩個那樣爭氣的孩子。」 漁婦爲了孩子的功課心力盡瘁,異想天開,腦筋又動到了比目魚頭上。 二天一大早,天濛濛亮,岸邊就見漁夫的身影,他對著大海喊: 「比目魚,比目魚,海裏的比目魚, 陳大壯召喚你; 不是我,不是我,陳顧小紅,我的愛妻, 是她,是她,想問你討點福利。」 比目魚很快的被招喚來,對著臉上帶了羞愧神色的漁夫說:「今天一大早,右眼老跳,就猜到您要來。」 「……」 漁夫話還沒說,比目魚就問:「您夫人想要點什麽?最近時尚圈流行藍寶石,要不要給她來上十幾顆?」 「他衹想孩子們功課好點,少費點心……能不能麻煩您讓咱家同信義二街的錢府一樣?孩子學校功課每門全都考第一名?」 聽到這裏,比目魚道:「事情已經替您夫人辦妥了。」 漁夫道了謝,轉身準備離開,比目魚叫住了他:「肯定下回您還會找我;就別大老遠的奔這旮旯角落來,天氣熱,搞一身臭汗的,給我打個電話就行。我電話號碼好記:我是一條比目魚;漢語、通用、羅馬或者注音輸入都行。」 兩個孩子下來果然回回考第一,可是脾氣變壞了,不聽話,還老是頂嘴,又懶,家事再一點不幫忙。過大半年,漁婦催著漁夫給比目魚撥上了電話: 「比目魚,比目魚,海裏的比目魚, 陳大壯電話你; 不是我,不是我,陳顧小紅,我的愛妻, 是她,是她,想問你討點福利。」 「您夫人想要點什麽?石油股最近要大漲,要不要給她來個十幾萬股?」聲音渺渺茫茫的,也不知他在北冰洋還是愛琴海,虧得漁夫耳力好,聽得明白。 「……能不能麻煩您讓咱家同城中大街的孫家一樣?孩子學校功課樣樣考第一,且聽父母話?」 聽到這裏,比目魚道:「事情已經替您夫人辦妥了。」 孩子果然個性好,聽話,做完功課又幫忙家事,可是漁婦沒料到老孫夫婦倆全是藥罐子,三天兩頭躺床上。這樣子過兩個月,漁夫自己主動給比目魚撥上電話: 「比目魚,比目魚,咳咳,海裏的比目魚, 陳大壯電話你; 咳咳,咳咳,咳咳, …… 」 漁夫這兩天氣喘得厲害,短短一句話都說不全。 「別急,我有時間,您喘口氣慢慢說;這回您夫人想要點什麽?」 「咳咳,咳咳,咳咳,」沒開口,先送出一陣咳嗽,咳得比目魚心煩意亂,「能不能……咳咳,讓咱家……咳咳,同仁愛西街的李家一樣?」 李家夫婦倆身體可好了,老李游泳國手,老李夫人全省半馬亞軍。 「老李家沒孩子哦!」魚提醒漁夫。 「仔細考量后,咳咳,咳咳,她決定的!」漁夫沒提漁婦已讓脊椎第十節上的骨刺整得坐立難安,替她作了主。 聽到這裏,比目魚道:「事情已經替您夫人辦妥了。」 「你和你老婆說,我再給她十天時間,十天内她最好將錢準備妥當,不然下來發生的意外就不是大門潑上了紅漆,以及今早那種磕磕碰碰的小兒科車禍。」電話裏頭那人惡狠狠地説著。 「你們會怎麽樣啊?」漁夫慌張地問。 雖説磕磕碰碰,漁婦還是讓救護車送進了醫院急診室内觀察了兩天。 「你自己走著瞧。」 「喂……喂……」 對方早挂了電話。 漁夫滿心的愁悶,信步踱出屋子,漁夫帽沒戴,沾滿紅漆的大門也忘了關;他四處亂走,心内胡想。這些日子來,沒多長功夫,藉了老婆心眼快,電話聯絡方便,他家已讓比目魚變化了無數次。他扳著手指頭原想細細計數到底有了幾回: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中間許多模糊混雜的記憶,促使他半途放棄了這困難的工作),……,万俟司馬,上官歐陽;嗯,這囘換得是和平南街的歐陽家。老婆原瞧上那歐陽家生活的優裕,歐陽太太的水彩畫名家頭銜,哪知她亦是位賭棍,將個家業輸得盡光,爲還賭債,私下瞞著歐陽先生還借了高利貸。近來他學到了個新流行詞:「九九一族」;老婆肯定是族中一員,總老是追求那艱辛難獲的十全十美,搞出許多無中生有的煩心事。 一定得要找個人吐吐苦水,鬱悶的漁夫不知不覺來到岸邊: 「比目魚,比目魚,海裏的比目魚, 陳大壯召喚你; 不是陳顧小紅,我的愛妻, 是我,是我,我想要做個號令日起月落的天主。」 「啊!您説什麽?」探頭水面的比目魚簡直不敢相信自家耳朵聽到的。 漁夫搔著頭,看來有點兒害臊:「哦!不過祇是想讓您將咱家打回從前,如此家裏的和我好再過以往那種清閑日子。」 比目魚點點頭,說道:「您的心思我明白;諾!事情已經替您辦妥了,您夫人已經出院,放心沒事,在舊屋小厨房内正給您做晚飯呢!」 魚啪啦一聲鑽進水裏,卻轉眼又冒出頭:「再見了,衷心祝福您們;還有,鎮上今晚有新電影上映,你最愛看的愛情戰爭片,演員隨片登臺;快回去吧,早早喫好飯,您倆還趕得及看一場。」 20160701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