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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鐵扇公主
2013/10/10 01:05:07瀏覽946|回應3|推薦26



鐵扇公主

檀口內含柄小小如意寶扇
瞬間能熄周匝八百里火焰惡山

晨昏每日,她持扇慢搖緩擺
輕輕搧
祇欲滅自體內那無名一團
這火滾燙熾熱
時刻炙她一身疼傷

寒暑經年
邪火漸漸弱去
如螢如星
藏體中將熄未熄
欲散不散

今秋的季節
楓葉似霞
天高氣爽
她無慮無憂
純潔清淨
昧然不知那火苗星星
正待個時機
重新燎原
擴散

1.寂寞荒僻的3028號公路

天河 3028號公路是條寂寞荒僻的單行道。那麼多年來──打從第一天起──這道上他就沒有遇著另外一個旅人。駕御四匹馬拖拉的金色車子,日復一日地無趣走一趟這條小村路,不知經已過了多少歲月,未來前頭仍有無窮無盡的相同日子待等著他。沒有盼頭,沒有退路,他真是累了。近些日子,終於他明白他和普洛米修士、薛西佛斯這些哥兒們全沒一點不同,都得了最糟的詛咒,宇宙洪荒地接受這重覆折磨。

好多年前,曾有過次機會,可以避開這種一成不變痛苦,就僅差了那臨門一腳,命運卻和他開了回玩笑。多漂亮的一個孩子,他還牢牢記住孩子長了同他一樣的金色頭髮,大又清澈的眼睛則遺傳自他的母親。孩子那日清晨和他說:「父親辛苦了;今日我替你跑一趟,你好好地在家裏休息一天。」

都如此久遠了,然而每當憶及此事,他依舊怨嘆懊悔。不該答應那孩子的請求:駿馬奔駛得太快,車子太重,孩子臂力腕力不足,最致命的是那四匹馬和孩子沒有一點默契。孩子在3028號公路上出了意外,翻車死了,他則失去獲得個替換手的希望,再沒機會休幾天假,旅遊觀光一回織女星座或者大熊星座。

那件不幸事件發生後,他覺得他老了,駕起車來有氣無力,馬似乎跟著也蒼老去,足乏蹄倦地沒精打采,昂首揚頸的嘶鳴再沒聞聽過,倒是天河系政府將條公路愈修愈發地漂亮,筆直通天,駕輕就熟上,加上了幾分方便,公事因此並沒有耽誤。

他沒了指望,驅車時再不有任何想頭,車上便養成聽音樂的習慣。他總是收播那FM台,卻是今日聽去特別煩躁,懷點憂傷的緒念,他將收音機轉成無聲,打起精神,拉緊韁繩,順帶瞧一眼路邊號誌里程碑:「只剩二個時程就到公路終點了。」他和他自己說,順便給自己一點激勵,就在那個時候,路旁不遠處,他初次見到那個奇怪的裝置。

這個像囊袋樣的物件,不知什麼時候起得開端,恍若幽靈般,處在廣遠遼闊渺無生物蹤跡的空間內,孤伶伶也許已坐了地老天荒,也許昨日,更也許就是幾念頭前,但他確定他是向來沒見過的。馬奔得飛快,若不是路前頭空中不久又見了一模一樣另外一個,過眼雲煙似地,他或許就忘了個乾淨。他提起心,眼光敏銳地注意起前方左右上下,這次等得長一些,然而在離路終點約一個時辰地方,果然左方又見到一件。

他生起童心,暗運上內力,將真氣貫注右掌,對準那個囊袋物,發出掌心雷。金色的閃電疾速自手心射往那個不明怪異物體,砰然一聲,絲毫不差地將它擊成齎粉。
「啡!」那匹膽小的黑色馬發出了輕微的鳴叫。
他自得意滿底自和自說:「呵,呵,功夫還在呢!」

他在這種刺激中得到了些樂趣,下來的最後一個時辰裡,他目不轉睛地探視著路的左右上下,旅程再不孤寂無味,仿佛轉瞬他即到了路的終點。意猶未盡地,星際公路巡查總站裏,他和那裡等著正要出發夜巡的美麗黛安娜難得地打了一聲招呼。
「我親愛的阿波羅,今日公路上有新鮮事嗎?為什麼你看來有些昂奮?這樣子的好情緒,我好久沒見到了呢!」頭帶橄欖枝編織成的花圈,罩一身黑色鑲銀色絲邊長袍的黛安娜好奇地問。
「答案都在路上,你自己找去吧!」他好心情地賣著關子。
目送黛安娜慢慢拉了那輛銀色馬車上了前往3028號公路起端的履帶,他臉上露去了罕見的曖昧笑容,心裡倒打著念頭:「三四五……六,嗯,打下了六個怪囊袋,成績還真不錯……卻不知明天能遇上幾個?」

2.仲秋一個午後的邂逅

時序雖說進了十月,從銀行的包金旋轉門出來,迎面的仍是一陣熱風;八戒正想一頭鑽進停路邊的他那輛鮮紅Bentley Continental(賓利歐陸豪華車),前面過來一人,抓耳搔腮走得憊賴,瞧來舉止行為甚是眼熟。盯睛他細看,果真是多年未見的悟空,不由大喜,放開喉嚨喊:「哥!想煞我了! I miss you so much。」

取經回來,悟空天庭裡作個中下級官員,每日早晚點卯,生活過得十分寒磣無趣。修成正果,空得名聲,這花果山卻再不得住了,過往逍遙自在日子有若明日黃花,隨風而逝。無可奈何只得日日排班上殿撞鐘,這些日子,實在無聊,今天私自早退了兩個時辰,下界四處閒走,不知不覺竟就來到了此方此土。

當初答應山上眾猴:「取經回東土,功成之後,仍回來與你們共樂天真。」此時看來是句空話,自己生生做了個無信無義的人。唉!這樣簡單一件事,不過山上重立面大旗,旗上寫幾個字「重修花果山,復整水簾洞,齊天大聖」──「齊天大聖」不好再提,新的名頭,這個「鬥戰勝佛」讀起來拗口,陰陽怪氣的沒斤沒兩又沒氣勢;嗯,這桿旗不立也罷──四海龍王處還得再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坡栽榆柳,後谿種松柟,清風明月,桃李棗梅,活潑地重過上日子。
唉!罷了,罷了,有一得必有一失,從前的事不必再提,只是我現在的這一得……

「哥哥!哥哥!」
悟空想得仔細,這會兒方聽清這英俊年輕人對著他叫,抬眼看仍是張生疏臉孔,懶去理會,甩著手繼續走,行了卻不兩步,讓這人一把抓住:「 Do you remember me?哥,我是悟能啊!怎麼不認識我了?」
悟空聽了,怒睜火眼金睛,細瞧半晌:「小兄弟,你可不要作弄我,老孫我發起脾氣來,你可不好受的。」
說是如此說,這些日子來,悟空早收斂了性子,全拜天庭上作官歷鍊下來的結果,比昔時頭上戴了那緊箍圈子還有效個千倍萬倍。

八戒笑嘻嘻,好脾氣的說:「我確是八戒,只是現時大夥都喊我Jason。」懷裡掏出張名片,順手遞將過去。
悟空接了,見偌大名片上寥寥燙金幾字,俐索明白,倒也顯了落落大方氣度:

天河礦業 Milky  Way  Mining  Company
朱捷 Jason Chu 

悟空將名片兜進懷裡,又瞧了他半晌,搖搖頭仍是不信。
八戒說:「Remember that old time(記得老時光)……」這些年來,八戒學了個壞毛病,話裏頭三不五時的帶上句不三不四的洋文,讓人側目。
悟空這回耐不住,打斷了他的洋涇濱:「你給我好好説話,嘰里咕嚕地都説了些啥啥啥啊?」
八戒趕緊陪笑,再不敢造次:「哥,還記得西行時,去到那車遲小國,你出個餿主意,讓咱三兄弟給搞弄的聖水?」
悟空想起來了,不由眼睛發光,人仿佛回到風塵僕僕路上,那淌汗水時光:辛苦、危險、激情、衝突、悲傷,卻也快樂。
「還有朱紫國裡,無照密醫製出馬尿鍋灰混和的烏金丹……」怕他還是不信,八戒又掏出件只有他哥兒三知道的密事。
陳年往事都從記憶深處裡浮現出來,悟空沉醉在舊日時光的昂奮中。
然而八戒的形象變化著實太多太大,這樣的衝擊讓他無法一下子接受。
 
「我現成還有個人證呢!Jean……」八戒將身體讓讓,手指指身後的一個白領麗人,「密斯白是哥哥你早就認識的。」
悟空這時方才注意到八戒後頭俏生生站了個時髦美麗白領,腳蹬三吋半高跟,藍色套裝,白襯衫,穿得短裙也是上了膝蓋三吋半,左手抱個Cartier(卡迪亞)公事包,笑語盈盈地伸出了柔荑,等著和他握掌。

密斯白說:「大聖哥哥,好久不見,小妹白谷菁,您可以叫我Jean──Ji都是這麼喊我的……喔,Ji就是我們老闆。」其音軟軟如棉花糖,又甜又膩。
悟空收了性子,耳裡再不輕易掏出棒子,迎風見長,對人當頭敲下,聽得卻也皺起眉頭,牙齦發酸。這女人面熟,看來是西行時哪裡會見過的老朋友,悟空懶得去想,耐著氣對八戒說:「這位女菩薩面善,哪裡想必會過,一時倒記不起來。」
八戒說:「她是你棒殺了三次的白骨精啊!」
悟空搔著頭道:「那日不是早化作了一堆白骨……」
密斯白說:「大聖哥哥,貓還有九命呢,我們這些妖女,哪有那樣容易就報銷了。」
八戒怕悟空難堪,趕緊亂以他語:「Jean,妳自回公司去,久別重逢,我和我哥談點舊事。」
密斯白螓首略點,揮手叫停輛計程車,進車內坐好,一陣風自去了。她人去了大半時,路邊這香水氣味仍沒散盡。

問清悟空下午沒事,八戒拉他上了賓利。車窗雨刷上早夾了三兩張違章停車罰單,八戒一股腦的抓下來,不當一事地看也不看塞進了褲口袋内。

這車空調好,轉眼收乾了悟空在街上窮逛的一身臭汗;雖然依舊有幾分疑心,他哪會有一絲害怕,心中倒想:「看你變出什麼花樣來!老孫妖來殺妖,魔來降魔,正好打發時光。」

車風駛電掣的開了幾十哩路,去了處向陽山坡高級住宅區。公路旁右轉駛進了條私人小道,又走了幾分鐘上山路,路底一座鐵門擋了前程,八戒舉手遙指了指,這門即時緩緩一側推開,車繼續又行走了一分多鐘,花木扶疏的一棟兩層樓房前停下。

兩人進了大門,客廳裡還沒落座,二樓登登登衝下個妙齡美貌少女,見了八戒又摟抱又親嘴:「Ji,今日你回來早,正好一起逛街!」
八戒滿臉尷尬,忙一把推開:「花花別鬧,沒看見有客人。」
褲口袋裡掏出皮夾,選了張信用卡:「妳自個兒去,喜歡買什麼就買什麼。」
少女嘟著嘴,接過卡,怏怏不樂的上樓自打理去了。

悟空站在落地大窗前,遠遠瞧見輛白色Maserati(瑪莎拉蒂)小車從停車庫裡出來,車裡坐了少女花花,她慢慢駛離院子,樹林子一會兒擋住了人和車,什麼就全看不見了。
「你這饟……」悟空本想說你這饟糠的夯貨,從來說慣了的,可是瞧八戒現在這氣派,自覺不適,叫不出口,「……兄弟,你本事大了,精細上也能作如意變化,現在這副模樣,上高老莊去,怕我妹子不百般千方想法子抓你住家作主。」
「哥啊,你念頭落伍了,這年月有幾個真心實意地學本事!全都圖個表面功夫。」
他開了瓶有些年份的葡萄酒,撿兩個杯子,傾了七成滿,遞了杯讓悟空,自己端了另杯,兩人坐下說話。
「哥哥,現時這世界:上地方不看路,看個叫GPS(全球定位系统)的小玩意;名牌是山寨的;食物是基因改造過的;人全身是假的; ……我這臉就動過刀,腸子也裁了一大截。」
悟空聽了,剛喝的一口素酒忍不住「噗」底噴一地。
 
八戒趕緊丟了盒面巾紙:「哥,別激動,弟弟這些年都想透了,真心還真不如個假面具呢!」
「你說高翠蘭,我倒有個關於和她的長故事要說──就長話短說吧……」舉手中杯朝悟空敬了敬,喝了大半口酒,「那年取經回來,天庭裡作了個莫名其妙的淨壇使者──其實後來才明白根本是個臨時湊出來應付應付咱家的閒差使──半天一日後就念想那渾家的緊,告了半個時辰假,回高老莊要接她上天界一起安生過日子。」

空調房內,坐在軟綿綿的皮質沙發內,悟空舉杯咪了半口酒,舒服地微微嘆了口氣。
「我帶了些天上的土產,興沖沖來到日思夜想地方,哪知高太公那老傢伙正眼瞧也不瞧我一眼。只說:你回天上去了,還下地來作啥?」
悟空聽了圓睜雙眼:「咱們同師父取經回來,身份大是不同,他……他竟不瞧在眼裡?」
「那高老兒說,你不過是個環境清潔處的官員──還是低階的──每月拿份死薪水,沒啥了不得。」
悟空本要發狠,轉念心想實情本來如此,不禁嘆息:「這老兒怕不八十有幾了,不知年歲都活哪兒去了?」

「那高老兒又說,聽聞你得了正道,這樣糾纏我們翠蘭真不成樣子!」
「我低聲下氣地說,得道的人一樣底飢時吃飯,困時睡覺;那老兒聽了,頭抬老高,一話不說,閒閒望天,冷冷的笑。我求和我渾家見上一面,却只回說,我們翠蘭不在家,你回去吧;我只得……只得私下在莊外等到夜深。記得那夜月圓,月亮都升得老高,才望到她從外頭歸來。坐了煤礦老闆的西洋造車子,穿了花里花俏的衣裳,人喝得醺醺醉,見了我冰冰冷,絲毫不同以往的態度,話裏衹是要我此後別再來跟前煩她。」 
悟空聽了,冷笑著說:「呵,呵,沒想到多年不見,弟妹竟也修成了心狠手辣手段,再不是那怯生生的小女人了。」
「哥,你別笑我。」八戒雖說臉上動過刀子,面皮倒是依舊粗厚,即沒變紅,亦沒轉白,「總之統之,我說了半晌,一點無用,她……她還是自顧自推門進莊去了。我終於明白,真心真情不如個假面具外,亦且比不上耀人眼珠子的黃澄澄金子!──那一刻,我心裡決定了,我也要開礦。」


3.天河礦業裡的舊友

二天一早,悟空和八戒坐輛藍色Lamborghini(藍博基尼),去往城市的工業園區。八戒的停車房裡藍博基尼這樣的車子有七八輛,不算頂尖,但也不便宜:Lotus(蓮花),Aston Martin(阿斯頓•馬丁),Fisker(菲斯克),Bugatti(布加迪),Citroen Survolt(雪鐵龍),還有輛Alfa Romeo(阿爾法•羅密歐)。花花綠綠的,就同一般人家男主人衣櫃子裡的領帶,每天挑一條用。

「哥,我車間裡的車子要不要撿一輛代步,這玩意挺有趣的。」
悟空皺起眉頭,搖搖首:「擠在這麼個破小鐵盒子裡,慢底同隻鱉爬河灘一樣──還記得我哪觔斗雲嗎?一觔斗十萬八千哩……再説這破小鐵盒子沒了油電,還真是個廢物,又大又重又佔地方,拿來送人都嫌。」
「嘿嘿!」八戒自我解嘲底笑了兩聲。
「出了什麼鳥亂子,你不能現在就和我說上一說?」到底悟空耐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哥哥,公司馬上到了,那裡說得清楚……你都忍一晚了,就再憋會兒吧。」

昨夜悟空整晚沒有闔眼。

客房裡,他對著整幕的落地大窗閒望外間夜色。挺安靜的,夜半時花花從市區回來,欻然生起了馬達聲、開關車門聲、腳步聲、還有諸種其他說不清爽的聲音,然而一霎那内也就寂滅了,真是方生即滅,方滅即生,即生即滅,即滅即生。八戒和以前的八戒是大不相同了,再不是以前的那個貪吃好色的豬悟能。取經得道後,他不太好吃;今時更減弱幾分,約摸是截腸後的間接成果;對女色的貪念也淺了兩層,這部份可能要歸功於變臉的功勞──接受了太多女性的青睞,一種潛意識的反作用;或許也可能是節食的間接成果,食色兩者有果因的關聯。

「說也湊巧,高老莊回來沒幾天,遇著天河總督府裡的一個舊屬,我們兩人小館裡小斟了兩杯,說起了天河裡礦石的豐富,就那樣一個亂七八糟不入流小飯館内,我心中定下了天河裡採礦的初步計畫。」昨夜八戒講到這裡,就有些坐立不安,站起身來,吞吞吐吐地說,「開礦了這麽些年,一切都還順利,只是……」 
「你這呆子,我還以為有了長進,原來依舊沒出息夯樣,有話卻不會直說。」
「哥啊!這事有些難辦,哥神通廣大,天下哪有事能絆得倒你──伸手幫咱一把吧?」
話都說到了這裡,堵住了回絕路,悟空又是心高氣傲的人,果然滿口應允下來:「同哥說,什麼烏七八糟事,哥早辦了,早打道回府。」
八戒心中暗喜:「這事要到公司說得清楚,今日晏了,哥你早點休息,明兒我讓Jean給哥做個詳細簡報。」

車子這時到了天河礦業,公司門面其實不大,兩層樓建築,底樓倉房,二樓辦公。兩人下車,進了大門,Lobby(前廳)的招待小姐見了起身喊:「老闆早!」
另有兩個貌美年輕女子正在布置室內,身穿露臍裝及熱褲,打扮十分清涼。日子再有三個多禮拜就是西洋萬聖節,「天河礦業」隨俗,裝飾的都是些蜘蛛、巫婆和骷髏之類玩意,黃黃黑黑色調,整得一屋子神神鬼鬼。

八戒對著那兩個女子喊:「智珊,智榴,都過來!給你引見個舊識。」
智珊兩人打打鬧鬧不當一事行來,見了悟空,突然收了嬉鬧,肌肉驚張,瞳孔縮小,畢恭畢敬,異口同聲問了個好:「大聖哥哥好久不見。」
「眼熟,眼熟!」悟空有些懷疑地問。「……是盤絲洞裡的蜘蛛女妖嗎?」
智珊答道:「大聖哥哥好眼力,我正是老三,她是六妹妹。」
悟空猶記得那白骨精曾說「貓還有九命呢,我們這些妖女,哪有那樣容易就報銷了。」不由獃獃地問:「你那另外幾個姊妹呢?」
智榴笑嘻嘻底說:「都在這兒上班呢!」
「去,去!做該做的事去!」八戒道,「讓他們布置場地,咕嘟咕嘟肚臍眼裡往外冒現成的裝飾材料,省了多少事。」
兩人作別悟空,轉眼回復了嘻嘻哈哈,一路小打小鬧重回去做那萬聖節的裝飾佈置。

兩人上了二樓,進了八戒辦公室,一闔上門,悟空耐不住就問:「這樣的妖精你找了多少進來?」
八戒一貫笑瞇瞇地說:「不提那些他們私下帶進來的小把戲──其實不多;除你知道的這幾個外,還有位牛大嫂子。」
悟空聽了大驚,剛落座的身子拔地跳起,罵道:「你這夯貨,主意打到老嫂子頭上去了。」
八戒見悟空變了臉色,緊趕解釋道:「這兒這麼多小妖精,我一個人那管得過來,特地央請她來總管諸事,治治她們--哥,你是知道我這點本事的,就有那心,也沒那力。」
「你小心點,哪天,別讓她們將你做烤豬吃了。」
「哥哥,你放心,這年頭想讓女妖精做點心吃的男人多著去了,還輪排不上我。她們在我這兒有了好身份,還怕抓不到好男人吃。」

桌上intercom(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八戒按了個鈕:「說話。」
對講機裡發出的女聲,說:「Ji,昨晚庫房前逮了兩個賊。」
「什麼個狀況?」
「看來是行家,破了二道電子安全系統,最後讓守夜的小七給逮住了。」說話的是安全部門主管,蜘蛛精的大姊智禕。
「公司裡用得上這種人才嗎?用得上,唬弄的他們糊塗了,留下來用;不能用,你看著辦--上天有好生之德──要不還是送警局吧!」

不再多話,八戒知曉悟空的急躁個性,按了對講機上的另個鈕:「Jean,小會議廳簡報。過來時,麻煩將羅姊一併請來開會。」
他起身將室內左側的一個邊門推開,側身讓悟空先行,自己隨後跟著。

隔壁就是個小型會議室。

4.世事紛紛,簡報處處。

「相對於天河的廣渺,公司開採的範圍實在微小地不值一提。有句話說『滄海一粟』,很可以借來一用。」蜜絲白今日一身黑色套裝,襯得她瑩白肌膚更勝新雪一籌。

牆上的LCD大螢幕,播出了她的第一張畫片,宇宙的那種空空渺渺、虛虛幻幻、暗暗明明就顯現在大家眼前:「經過慎審分析位於天河內適合開礦的那幾十處流星帶(asteroid belt),公司目前選出的四個採礦區,全都劃在銀緯零度及銀經179度和180度間。」

蜜絲白果然白骨精出身,十分的天生白領,生來就是要作簡報的,她姿態優雅,聲若銀鈴:「四個區:『東勝神洲區』、『西牛賀洲區』、『南贍部洲區』和『北俱蘆洲區』……」
下一張圖機靈地適時跳了出來,照片中,四個紅點標示在黑白明暗的宇宙圖內,特別的顯眼。
「幾年來先先後後各置有採礦囊A,B及C式共約五萬枚。」
這個當口,LCD螢幕展示出A,B及C式採礦囊的外部模樣圖片──這囊看去和豬籠草約莫類似,三式大同小異,體型卻有大小區別。

「俗語還有句『守株待兔』,天河礦業開礦也可借來一用。本公司亦不露天開挖,亦不地底深掘,拿那難聽的話來說:用得不過就是『死等』、『傻等』的這種最笨方法。」
有如快速放映幻燈片,圖片開始遞換起來,一張張都是囊內那個部位這個部位的細部特寫,蜜絲白的櫻桃小嘴也加緊了講解速度:「當流星經過礦石採礦囊周遭時,採礦囊的雷達鐳射感應器(sensor)即時啟動一系列的功能。探視鏡首先確定流星的種類。C型礦石成份是水和碳;而M型多半則是金屬;採取黃白金獲益太低,公司目前只專注於鑽石──偶爾,應老客戶特別情商要求,則會收採稀土金屬。甄選合格的流星,機械爪會將它固定,雷射刀切下體積大小適當的礦塊,第二隻機械爪趁機伸出收入袋內,並立即進行礦石初步成份分析。」

悟空聽得一頭霧水。
「簡報真能解決問題嗎?」早先落座時,悟空曾私下問自己,「總應該吧?不然世間哪能有這樣多的簡報!」
作了這兩年的天庭官員,他什麼都沒學下,倒是獃頭獃腦聽簡報本事,得了真髓。皺著眉頭,忍了脾氣,面上裝成了解,悟空瞪著火眼金睛煞有其事地瞧那些花花綠綠圖片以及各式各樣的報表。

「初步資料由無線長微波訊號從採礦囊直接送回公司軟體研究室作進一步處理……」滔滔說到這裡,就是簡報高手的她也口乾舌燥,蜜絲白拿起桌上瓶裝水喝了一口,「再由研究室定錘是否最後採收:不合格的礦石由袋底排出,合格的則由六丁六甲赴採礦囊處收集捎回。」

悟空再聽不下去了,他非太空工程師、礦冶工程師、機械工程師、電腦工程師,亦非寶石鑑定師、物流控制師或著精算師,她所述的任何一個環節出了狀況,他全不能解決:「蜜絲白,老孫並非創業風險投資公司(venture capital group 代表,一點無意願投資你這『天河礦業』,再說我窮得滴滴答答,全部家當只有條虎皮裙子值點錢,就有心也無力──和我說這麼一套純是白搭口舌!」
調頭和八戒又說:「賢弟,你要我處理的問題到底在哪兒?我可不要正經八百坐這兒聽些最新的開礦技術。」
「哥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喏,這不就說到正題上來了。」明白悟空已到了臨界點,再聽不下這些官腔官調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八戒以目示意桌子另端坐著的羅剎女一眼,同時向立著的密斯白微微作了個手勢。

密斯白即停了簡報,那廂羅剎站起身來──三人默契果真不同一般。

羅剎女一頭烏漆長髮,腦後盤個道士髻;她身材適中,著襲青白條斜紋連身裙,裙長正好過膝;腰間束條深青腰帶,清爽俐落,端莊大方。行到眾人前,揭開自己攜來的手提電腦,開始了另份簡報。
「唉!仍還是簡報。」悟空暗自嘆了口氣。

「三月前,『西牛賀洲區』,十二分區,六小區,第三象限內,約有八十座採礦囊的固定針失了作用──失效原因未明,研究室正調查中──隨著宇宙的太空潮汐飄流,其中二十四座──依昨日最新的報告為二十七座──遭到惡意的破壞。」
和她本人一樣的乾脆俐落,掐頭去尾,三言兩語,羅剎女上來就直指問題核心,LCD大螢幕啪啪啪的一口氣展示了幾張被毀壞了的採礦囊照片。
「誰幹得好事啊?」悟空問,口氣裡有些興頭。
仍將悟空作個透明人,羅剎女玉面含霜地睬也不睬他。

先前羅剎女進門來,悟空起身熱情喊:「嫂嫂,好大一會兒不見了,您倒一點不見老,依舊風采。」
羅剎女當作沒有聽到,與八戒倒點了個頭,自往室後撿一椅遠遠落坐。

尷尬的悟空自行偷偷收攏拉開的嘴角,彆彆扭扭只好也自坐了,心想:「都過去了老長日子,嫂子還記我這隔夜仇!八成怪她那甜蜜家庭讓我給破壞拆散。唉呀,當年,我那老哥哥找了玉面公主作小,夜夜外宿總不歸營;她倆獨寶兒子,牛聖嬰,外頭佔山落草,糾幫成派,不學好人──早晚也要出事。世人總都忘了反躬自省……呀呀呸!老孫今日倒晦氣,著了她好幾白眼──不和她婦道人家計較就是!」
轉念又想:「當年,賺她那扇子,咱變化成老哥哥模樣,這女人不辨真偽,和我有段乾夫妻情分,黏黏搭搭勾勾牽牽的,糾纏我像隻叫春野貓,八成心裡害臊,怕見老孫的面!」

上頭羅剎這時說:「上月十八日,丁酉將臧文公、甲子將王文卿領了人事部發出的派令,調查採礦囊毀損一案……」
「六丁六甲本事平常……」悟空從胡思亂想裏回來,朝羅剎女才說了幾字,憶到他這嫂子對他不理不睬,識相的自轉為喃喃低語:「這怕要肉包子打狗。」
聲音不大,室內的人倒都聽著了。
羅剎俏目掃了他一眼,卻仍是無語無言。
八戒發話說:「哥啊!家醜不可外揚,將熊熊一窩。公司裏實在派不出人手。用得這些女怪,人世間興風作浪,天河裏哪去得了。」
這回羅剎女和密斯白同瞪了八戒一眼,八戒呵呵笑說:「繼續,繼續。」

「兩將依著天河定位系統找到了最近及最遠兩座半燬囊袋,並依兩點連接劃成了一條尋找路線,在這條路徑上下左右八十里內追蹤偵查。七日後,果然在第四千零五號採礦囊旁遇到了搞惡意破壞的那個傢伙。」

羅剎在電腦鍵盤上一陣輕觸快摸,開啟了一個新檔案,LCD螢幕改映起一段影片:「這個短片子是從王文卿頭盔內的隱藏照相機鏡頭錄攝下的。」
她不忘小小地補充說明了這影帶的來路。

5.王文卿頭盔裏錄下的一段影帶

金髮妖怪駕著四馬拖拉的金色車子,奔如閃電,一路西行。

向著前程半空中的一個採礦囊,妖怪轟得擊出一掌;金色的閃光自他手裡擊出,雷似的聲響過後,一陣煙塵遮蔽了小片天際,這煙半晌散去,就見那囊下半身袋子仍在原地,其餘部位全都灰飛煙滅了。

只錄下背影的臧文公大喊一聲:「哪裡來的妖怪?瞧你幹得好事,乖乖束手就擒,認罪受罰!」
「老臧,這妖本事不小,咱哥倆併肩子上!」錄音效果不佳,悶悶嗡嗡夾一堆雜聲,王文卿的聲音聽來仿佛有些遙遠,再細細聽來又好似就在身邊。

鏡頭忽然一陣跳動,想必臧文公、王文卿兩人聯手已展開了攻擊。影片裏,見那臧文公高高躍起,作個蒼鷹攫兔之勢;一旁王文卿使得招數卻是絲毫不明。那金髮妖不慌不忙,若無其事地繼續駕車前行,待臧文公距離近了,方轉頭揮出一掌。這掌勢疾勁有如飆風,渾厚有若雷擊,臧文公迎勢而倒,好巧不巧落入哪金色車廂裏,昏迷不醒地隨那車一起去了,卻也不知他傷得重是不重,要緊不要緊。這裏,鏡頭直自向上空照著同塊空際,一動不動,看來王文卿同時也被一併擊倒躺平,人事渾然不知。

6.人類的文明與天河中的垃圾

「先生你還好吧!」
臧文公醒過來時,一下子記不起自身上曾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嗯!嗯!……」
「我是阿波羅,昨天值勤時,閣下毫無來由地從背後攻擊我,著實失了武士光明磊落的精神,你用了極危險的手段,我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出了重手自衛。」說話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有一頭金燦燦的半長捲髮,笑嘻嘻地正有滋有味瞧著他。
「你惡意破壞敝公司的財產……」不明白自己怎會到了這裏,還成了人家的階下囚。他苦惱地想要盡力撿回那段記憶──他終於記起了他的搭檔王文卿:不知是死是活?人是不是也在這裏?

「你知道嗎?這是名副其實的littering,隨意在公路上拋棄廢棄物,依據宇宙廢棄物法罰則第四百六十二條,得處罰款宇宙銀圓三千元。」不容他說完,從他躺得下方腳處,有另個聲音這麼說。
臧文公微抬起頭,想瞧瞧什麼人在他腳後跟發話。
頭痛一直像海岸邊的浪濤一波接一波襲來,絲毫沒有要減弱的傾向。他這揚起頭頸的努力,就讓頭痛更加劇了幾分,但他總算看清了腳後方的一張醜臉。

醜臉漢子對他咧嘴一笑。
臧文公自忖:「此人到底是笑是哭?這笑真比哭還要難看上三分。」
醜臉漢子道:「在下赫菲斯托斯,呵呵,這名字有些夾纏,你喊我老赫好了,一個天生的打鐵人,愛打造些奇技淫巧,阿波羅那輛金光閃閃的馬車就是我的手藝。就我這個專業來說,我對貴公司那幾個採集袋倒是挺有興趣的──不會是山寨貨吧?」

聽了這句話,臧文公氣往上衝,頭痛也忘了:「這是敝公司工程師的自行研發產品,從藍圖到成品,真刀實槍,全是原創設計,百分百不摻水,你你你……你這話真是侮辱人。」
老赫哈哈一笑:「別動氣,貴國山寨產品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比原牌正品還要好上幾分,這實在並不是個壞詞。貴國鄰居那個島國,不也是從山寨起家,加以發揚光大,現時不是挺紅火的。」
臧文公不服氣的說:「別忘了我們的四大發明。」
老赫眨眨眼,逗孩子似的:「我知,我知。火藥、 造紙術、指南针和活版印刷術。可是除了這幾個,幾千年文明下來,還有什麼呢?」
一時語塞,臧文公應不出個字來,停了半晌,總算讓他從記憶深處翻了個答案:「知道渾天儀和地動儀吧……」
「哈──哈──」老赫笑得前仰後俯,「你說那倆啊!」
臧文公被笑得面紅耳赤,手足所措,真正不知如何接話,人急生智,忽然憶起最近網上讀的一則新聞,回道:「沒聽過支付寶、共享單車、高鐵、網購的新四大發明?」
猛一下子,老赫聽了,一時語塞。

阿波羅一旁這時亂以他語,解了兩人的尷尬:「這位先生,很抱歉誤傷了你。請在這裏再休養兩天,我們就送你回去,不過要煩你轉達你公司的負責人,過幾日,我們要去拜訪他和他談談這宇宙中貴公司丟棄了這許多垃圾的問題。」
「我也有興趣想和貴公司的工程師一起研究研究這採集袋的各種功能呢!」老赫笑嘻嘻的也補加了句。

7.談判室內發生的一點小小意外

坐在室裏角落,悟空冷冷地看著旅館的服務生畢恭畢敬地送進了幾個人,然後悄聲掩門自退。

「天籟之音」六星級觀光飯店七十八層頂樓的這間小會客室,落地大窗外,各種造型奇異的大樓,爭奇鬥勝:「廚房三件寶」、「女裝兩件頭」、「101」、「606」、「雙峰塔」、「一桅帆」盡聳立在地平線上,夜色裏樓外面燈光吐出了各種各類的璀璨。
「眼看著他起高樓,眼看著他樓塌了。」這幾人進來的一陣紊亂,打斷了悟空的胡思亂想。

來者是兩人和一個童子。
「這倆怕不就是臧文公說得金髮妖和醜鐵匠?」望著進門的阿波羅和隨他身後一瘸一瘸走著的老赫,悟空心内自揣摸著。

趕忙八戒趨前和客人握掌,蜜絲白和羅剎女也笑吟吟底跟後頭客套寒喧。
悟空懶洋洋站起身來,禮貌地遠遠和兩人點點頭。
眾人都忽略了第三位客人:圓圓臉孔,粉紅面頰,天真無邪的那個小童。進屋來,沒人理會他,只自玩著攜來的一把小弓,恬靜乖巧,瞧來絕不會給人添上任何一點麻煩。

「敝公司的臧文公,提到赫先生有興趣一同研發改進敝公司的礦石採集器?」
攻擊是最好的防禦,八戒避重就輕先提出了較有利的議題──臧文公回來後,公司幾個高級職員聚一起討論,覺得不可能千里迢迢衹是爲了幾千塊錢的罰鍰,衹是作了囘戰術沙盤推演,仍然沒有結果出對方來的真正本意目的。
「不是說固定針出了點小麻煩?貴公司到現在還沒有找出問題癥結?」老赫笑呵呵地說:「我很可以盡點綿薄。」
「謝謝您了。」八戒撫掌也笑,「Wonderful!(太妙了!)借助您的長才,除了固定針,其他方面的缺失,正好也給我們一些建議。」雖然悟空在場,八戒這些年學上的壞毛病,碰到洋人,禁不住仍是脫口而出。
趁灌老赫迷湯之際,八戒亂軍中又說:「那麼這樣說定了,大功圓滿,樓下中餐廳,米其林三星,不過如嫌中菜口味重,邊上的日本館也不錯。」八戒大打迷糊戰,想用酒色麻痺敵人。
阿波羅急開口說:「Jason,稍等會兒;開會要簡明扼要,確是沒錯,只是我來此主要目的還沒說呢?」
「Oh!I See.(喔!瞭解。)」八戒作出恍然大悟表情,卻心裏自想,「重頭戲來了,好在悟空坐在這兒,我也不怕,就看你能玩出什樣把戲?」
「您說,您說。」一屁股重坐了下來。
「貴公司在敝人的轄區隨意拋棄雜物,依法在下得當著您面開幾張罰單。目前一共發現二十七件,一件罰金三千元,不過依累進罰法,又換成貴國錢幣,合計達七千零八萬九千元正。您是負責人吧?請在這裡簽收。」
數目説了出來,饒八戒錢財見得多了,不禁也嚇了跳,他撓撓頭:「 It’s an accident.(那是件意外),您也知道固定針出了問題,方才越出界的。」
將一疊厚厚罰單遞給了八戒,阿波羅說:「對不起,我只是公事公辦,您可以在三十天內上天河法庭申述,法庭的地址在傳票上。」

雖說西天回來成了佛,終究本性,聽到這裏,悟空按耐不住,騰地從軟綿綿沙發上跳將起來,對著阿波羅說道:「你無禮在先,將那採集袋炸了,是何用心?」
「那些危險物品,隨意亂置,不將它立即移除,出了意外,就是我的責任了。」
好大聖哪裡聽得入耳,罵道:「都別說了,你這空心老倌,今兒個你要不賠我兄弟那二十七座採礦囊,先吃我三孤拐。」
話說間耳裏掏出金箍棒,迎風一晃,即有棒球棍尺寸長短粗細。

對面兩客見了此異事,倒也不懼,只是臉上微露驚詫之色。
八戒急忙和悟空擺手:「哥,喜傷心,怒傷肝,息怒,息怒。打架解決不了事。收了你那棍子,坐了好說話。」到底生意作久了,不似悟空毛燥。

悟空悻悻然仍要發狠,忽然覺得屁股微微一疼,仿若被蟲子叮上一口。
「六星飯店,冷氣房裏,竟有蟲子?」悟空自己也不相信,下意識地他那隻空手輕輕下拍,舉手翻掌面前一看,卻也不見如何蟲屍。

這疼轉瞬即逝,有一股麻癢從疼處生起,慢慢地往上升到心窩,這說不出來的懶懶慵慵感覺,再過一會,同樣亦又抓不著了。悟空不放心上,抬眼和羅剎女雙睛恰好相視,此回不見她冷冰冰神色,眼裏的一汪秋水只含情意脈脈,不由自主地他竟也生出了甜蜜歡喜。

心裏自己倒也知道有些蹊蹺,眼角餘光瞥見那小童將他那張玩具小弓斜背上身,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正從他的臉上收去。
「唉呀,原來是這個小把戲搞得鬼!」悟空恍然大悟。
收了棒子,他趕兩步上前,一把捉住那小童右手;眾人也沒看清他是怎麼辦到了的。
「你這小鬼,暗地裡對我施了什麼毒箭?」

「阿叔別難為個孩子。」羅剎軟聲細語地說。
聽了羅剎女的言語,悟空的滿腔怒氣即去了爪哇國,將手放了,望著羅剎女,柔情地說:「嫂嫂你說得是!老孫總是這樣子毛燥。」
話語間,那小童一溜煙躲去了遠遠屋角。

瞧瞧悟空,轉頭又瞧瞧羅剎女,八戒狐疑地問:「哥啊,你沒事?」
一句話如雷灌耳,靈台間霎那清明,好大聖,面如噀血,大吼一聲,其音驚炸四座,他推開門,飛奔下樓,出了旅館,一觔斗衝上夜天。
「老孫啊,老孫!怎麼就是不長記性,當年紅孩兒那處吃得苦頭咋就忘了。」而耳根邊依稀還聽得羅剎女在他身後說,「阿叔,你去哪兒?等等我,我同你作一塊走。」

8.攜子之手

悟空不知身落何方。

又羞又惱的,他攢住拳,咬緊牙,一觔斗一觔斗,一路翻了去何止千山萬水。

到底乏了,他落下天來,撿株參天古樹,選根粗枝,背倚了樹幹,喘口氣坐著歇息。這樹扭扭絞絞,奇形怪狀,一向來從沒見過,卻不管它。

天上兩個月亮,一大一小,一黃一白,夜色蒼蒼黃黃。

悟空坐了會兒,人靜心定,念頭不由又到了羅剎女身上,腦裡盡是她俏生生影子、倩兮兮笑容、脆卜卜聲音。夜風微微拂過,帶來了不僅花草的腥香味道,另有對她一顰一笑的思念,甜蜜又苦惱。想要將這念頭絕斷了,可又捨不得這酸酸澀澀的痛楚感覺。
「嫂嫂這時不知是否也望著月亮?」悟空發著呆想,「記得今夜那城裡正是一彎新月天上!」

那黃色大月亮牽了小月亮手,相偎相依親膩地一齊已走到了天中央,如兩個大小金銀水果盤,低低懸掛悟空眼前,近底好似一伸直手臂就搆著了。

林間裡,燈籠蟲閃著紅光,高高低低四處浮飄;池塘內,皮鼓蛙呱呱鳴叫,一會聲低,一會聲昂;夜來花一叢叢一簇簇,風來花開,風去花闔,擠擠挨挨,朝天好似齊張了嘴,作無聲的喧喧嚷嚷。

月色迷迷濛濛,四下夢夢幻幻。
「咦!這月兒怎麼長了張嫂嫂的臉?」
「嫂嫂!嫂嫂!」悟空禁不住伸手想摸摸小月亮的臉。
「噢喔!噢喔!」有隻夜鳥怪叫著飛過悟空頭頂上方,驚醒他沉迷了的心智。
從迷茫夢幻中覺起,他對自個說道:「老孫啊,老孫!你這毒中得可真不輕,得該趕緊上哪兒找劑藥治治!」

9.情傷處意外科的大陣仗

月下老人好不容易聽明了悟空的故事,釐清了前因後果,臉上先露出了同情,然而隨即轉成愛莫能助的模樣,歉意地說:「大聖,喔!不,不,鬥戰勝佛您,小神法力有限,只好行些凡塵男女腳上繫絲紅線的小小勾當──這紅線一繫上了,小神還不允隨意解它下來。不過大聖(到底月老上了年紀,顛三倒四的,悟空的新佛號,轉眼他又忘了乾淨)腳上如果有根紅絲,我拼了玉帝旨意不顧,總是想法子要替您除去的。可惜您這腳上沒有紅絲一線一縷,就是藍線、綠線、白線、……」

說到這處,月下老人臉上突然展出笑容,真誠地說道:「郎情妹意,您倆都有心了,順水推舟,我替您倆繫條紅絲吧──大聖老大不小,也該有個媳婦了……」
悟空初初聽得心裡一陣歡喜,轉眼又知大大不對,詬罵道:「你這老頭怎麼這樣子碎嘴,閒話休提,你既然沒啥法子,和我說說何處可以解了我這惡毒!」
心裡後悔來錯了地方,又自思量:「難怪凡間怨偶愈來愈多,八成這老頭年歲大了,有些應付不大來,繫上絲紅線稀里馬虎,鬆鬆垮垮。」
「老君藥房裡的丹藥,沒人勝多過他了,鬥戰勝佛您(這晌他又記上了),不妨跑他那兜率宮一趟,試試機會吧!」
沒等他說畢,悟空轉身一觔斗,早去了不見人影。

「不知哪處來得一個三尺童子,朝你拉弓射了一暗箭,你對個姑娘自此愛慕不已,朝夕難忘──有趣,有趣……。」太上老君聽完悟空的故事,閉起眼睛,咋巴咋巴著嘴,像在細品一味奇珍異饈,「嗯,真挺有趣的,我得仔細琢磨琢磨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箭頭肯定浸泡了東海情花谷情花毒水……咦!說不準,西域情果冷壓法擠出的果汁也有可能,波斯國的情蛇毒液可能也會造成同樣效果……」

「……」
悟空等了半晌,不見他這接下來動作,老君看去倒似打盹睡著了;禁不住開口問:「老倌你有丹丸膏散治得了我這毒的話,給我一劑兩劑。治好了,老孫記你的恩。」
「我精鍊得這些丹藥,哪方哪劑你沒用過,一服還是一葫蘆半葫蘆的,吃來如同炒豆般,如果有效,這毒早上不了你身。」
聽了這話,悟空垂頭喪氣,起身要走,卻又不甘,總覺得老君有祕法藏著掖著,未拿來公開,那裏坐地發愣。
老君倒又說了:「我指點個處所,不妨走去試試,不定有能人那裡幫得上你。」

老君說的「太虛幻境」位在天庭西北角落。那年悟空大鬧天宮,去倒也去過,只是楊戩那廝領了梅山七聖,背後頭追得同討債鬼似的,那裡記得許多。今日重來,果真一絲印象全無。

悟空轉過一座牌坊,便見一座宮門,上面橫書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側旁一副對聯,大書:「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進了內裡,兩旁一間間配殿,書寫的正是各辨事單位名稱:「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薄命司」……不一而足。

悟空看了個眼花撩亂,正不知該上那處那司探訊,迴廊裡行出一員宮裝女官,他暗道聲僥倖,上前唱個肥喏,說聲打擾:「老孫中了情毒,不知貴境何司負責此項業務,能將老孫這毒解了?」
那女官將悟空上上下下打量明白,方慢條斯理回道:「本境這些日子的確增了多項業務,應付凡間新生出來的一些男女複雜關係,來者多半問得是二奶,小三,一夜情諸等平常男女三角關係案例,您這事倒也古怪,下官真不十分清楚;這樣好了,你從後門出去,過片草地,正對面一棟西式新大樓裡問問去吧!」

悟空謝過,三步兩腳出了「孽海情天」宮,眼前果然聳立一座西式高樓。大門口高掛一黑底白字官衙牌,上面漢隸擘窠大字,書寫的是:「太虛幻境新增業務署」。

進了樓內,只見三兩個力士,守一台機器,招手悟空過來先作安全檢查。即來之,則安之,悟空脫了鞋子,伸直手臂,擺了幾個奇形怪狀姿態,攝了XYZ諸光,無端端的吸納些ALPHA、BETA、GAMMA粒子,通過了檢查站。

迎面當頭又是另檯機器,卻無人把守,射出紅外線對著他的眼睛一陣掃描,半分鐘後,突然發聲:「鬥戰勝佛,本名孫悟空,東勝神州傲來國天生石猴,曾任職齊天大聖、弼馬溫,伴唐僧西天取經;訪客如是本人請答一,不是本人請答二。」
出其不意,悟空猛然聽了,吃上一驚,倒忘記做出動作;機器不見他的回應:「鬥戰勝佛,本名孫悟空,東勝神州傲來國天生石猴,曾任職齊天大聖、弼馬溫,伴唐僧西天取經;訪客如是本人請答一,不是本人請答二。」
悟空肚裏暗罵,怕它又來一回,急忙高聲答了「一」字。
機器肚裏又是一陣響動,半分鐘後,再次發音:「案子一:情箭毒傷,關鍵人羅剎,X年X月。以上共計案件一件。請答欲申辦案號。」
悟空咬牙切齒,不忘又暗罵一聲,再回了次「一」字。
機器這次很快吐出了張小紙條,紙上印了:3號電梯,十一樓情傷處,45號櫃台洽辦。

悟空嘴裡嘀嘀咕咕嘟噥:「三界內妖怪已經處處皆是,偏偏特意還要另製幾個出來弄人!」
他繞過機器,進了三號電梯,見那按紐處,阿拉伯數字11旁,果然標記了「情傷處」字樣。其他各樓層註寫得不外是「風破處」、「花壞處」、「雪殘處」、「月缺處」,「男痴處」、「歡去處」、「女騃處」、「愛逝處」等等。悟空好奇這些處裡不知都辦得哪樣業務,電梯「叮咚」的一聲,已將他帶上11樓層。

電梯門打開,當面一條直廊貫通到底,兩旁都是一格格服務櫃檯--45號卻在長廊最後。悟空一路過去,遇一雙年輕男女擠牆邊相擁相抱,不禁憶起心愛的羅剎女來,腳步躑躅,癡想有樣學樣胸前抱她一會。一轉念間又自覺羞赧,狠命他搖搖首,疾走十來快步逕到45號櫃台前,那裡就發現如臨大敵般站幾位緊張兮兮的女官。

「大聖此番親來,想必是要敝科幫忙銷去這個案子?」立在眾女官身後,一個矮身材男人不等悟空發問,先開口說話。
女官個子全比他高,擋了個他嚴嚴實實,要不是他開口發話,悟空真不知道他人就正站在那處。
「我是情傷處意外科科長;如果你同意,我們能將你這案子即時給勾撤了。」

那年悟空地府大刪生死簿,惡名昭彰,下面機器早通報上來。大陣仗的,意外科女官團團圍住櫃檯那台辦公機器,如臨大敵般,排出了這個架勢,就怕他又故技重施,再來一回。
「大聖您看,第五十萬四百二十一號,登錄的就是您的案子。」矮個子科長作個手勢,那位身材特別高䠷的女官就將檯上的機器半轉了90度,這樣櫃檯這方的悟空也能看清上頭螢幕展示的資料。
「不用您動手,我們馬上替您將它刪去……」他再作個眼色,那高䠷女官纖手按了機器上某處的一個鍵鈕,第五十萬四百二十一號案子即從螢幕上消失無蹤。
「案子勾銷了,大聖,沒事了,放心,真沒事了──如仍有事都包我身上。」矮個子科長邊說,邊遞上一張名片,「上頭有我的電話,打個電話來,一定幫您辦妥。」

悟空回來長廊,那雙男女依舊擁抱一起,如膠似漆,難分難棄。見了如此景致,他這回沒有一點反應,明白情毒終於去了個乾乾淨淨,心裡放鬆,不由大意,「匡啷」一聲,右腳底就絆倒件不知什麼的器皿。

10.青牛對悟空也點點頭

老君的煉丹童子將個丹瓶失手抹下條几,著地「匡啷」作響,這長頸青花瓶子即時碎成一灘。

悟空夢中聽得瓶落聲,猛地醒來,自忖:「原來還在離恨天兜率宮裏。」
他坐起身來,一時不知近日去過的幾處場所:「天河礦業」、「天籟之音」、「太虛幻境」,那處是幻?那所是真?怔怔忡忡裏,他想到與師西行十萬八千里,一十四寒暑,歷盡七十二難,取得五千四十八卷經,明知這些事是實,今日回頭瞧去卻也同夢境一般無二。

隔室老君哩哩囉囉地數落煉丹童子,其音似斷又續,偶爾夾雜兩聲室外院落裏拴在李樹幹上青牛的哞哞鳴叫,聽來也似假非真。
悟空起身望著窗外那青牛(青牛歪著脖子對著他也望):「八戒與那兩夷人的談判結果不知結果如何?事情其實不如八戒想得糟,他不早說過,用錢能解決的問題算不上是問題 ──總之,這樁事替他辦差了,沒臉子再回天河礦業──況且那兒還有位羞見一面的羅剎女……」

心高氣傲的悟空這會兒意興闌珊。

思前想後一會,他作下決定:「這裏那裏,日子沒了盼頭,我總是不會快活的。八戒都幹上了歡喜的事,我也應該聽從我心內的聲音,回花果山去──馬、流二元帥,崩、巴兩將軍,還有那些小猴一直等著我呢!」

那青牛仿佛聽明白了他的心思,朝他點點頭,「哞」地長鳴一聲,隨著他眼光一起往花果山的方向望去。

11.思念比箭傷猶深

日子一天天過著,客人們全已歸去,悟空毫無音訊,羅剎將自己關在自己的辦公間內,忙碌工作來壓制心裡的那股無明煩惱,事情間歇中,她會發一下愣,神思不免就游移到那個令人恨又令人愛的壞男人身上。

「頭回來到面前,雖然裝扮成老牛模樣,維妙維肖的,但那神態體味瞞不了我,第一眼就看穿根本是另個人。甜言蜜語打動我早如枯井的心,卻僅只是為了騙我那扇兒……這個痞子,這個無賴,這個潑猴,躲了我這麼多年,不知哪裡突然冒失蹦了出來,今會兒的真情實意,原來──原來,緣由究竟還只是來自一枝小兒的箭支。」

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八戒:「羅姐,別煩心!阿波羅的話有點危言聳聽;悟空哥哥一定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羅剎的俏臉展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這笑如此的淺,且沒有歡意。
「得要相信哥哥的本事!那年,萬壽山五莊觀的人形果樹他都有法子死裡救活,你這情箭病傷,相較下來,a piece of cake(小事一樁)。」他遞給她幾份文件,拍拍她的削瘦肩膀,轉身匆匆走出小室,順手將門也帶上了。

那晚旅館會議室內,悟空羞愧離去,羅剎亦省覺了自己的失態,臉上先起一陣酡雲,這紅潮轉眼褪去,面色轉成白蒼蒼無絲血色。她頹然跌坐一旁,默默無言,心裡懊惱,卻心不由主地總要惦念著:「氣沖沖的,他跑哪兒去了呢?真令人好不掛心。」

「小姐,妳還好嗎?」有人在她身邊低聲問話,將她從胡思亂想裏喚了回來。
她醒覺會議已經結束,那位披一頭金色長髮的男客人正滿臉關懷地凝望著她。
「我沒事。」她搖搖頭,對他的真誠覺得溫暖。
「別難受,我知道剛才您身上暗暗發生了什麼事──挺可怕的,老實說……」
八戒在屋那頭喊:「阿波羅先生,雖說和我的美麗總監小姐悄悄話是被允許的,可是別耽誤了大家吃飯時間啊!」
「我知道,二樓中餐館,你們先行,我和這位小姐再說幾句,就作一塊下去。」
「Hurry Up!(要快點啊!)別讓我們等太久喔!」八戒邊走邊說,邊帶上諸人出門離去。
那個小童走在最後,回頭和室內兩人展了個天真無邪的笑容,仿佛這發生的諸等事情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妳中了支愛情之箭……」
「愛情之箭?」羅剎聽得無頭無緒。
「金色的愛情之箭──與我同來的那個童兒,用手中的那把小弓,悄悄朝你射出了一枝愛情之箭,迫使你愛上了那個壞脾氣男人。哎!最近我方才明白,他那副弓箭,雖然不起眼,其實是天底下最最可怖的一樣兵器。」
羅剎好像聽著個童話,微張了嘴,口裡做不出一聲。
「那年我也受了他的捉弄,莫名其妙吃上一箭,死命愛上一個姑娘,結局……」他原想說:女孩變成了株月桂樹,悲劇收場,卻覺得不適宜拿來做為安慰人心的辭句。
「總之,我和那姑娘很有一段辛苦時光。」他打上馬虎眼,將那悲傷的往事匆匆地囫圇過去。

他改念起了幾句詩:「
愛,撼動我心
如驟起的狂風
挟持大山而下
飆向橡樹林。」

「我們那挺有名的一位女詩人作得幾句小詩──妳聽聽,這愛的力量真是可怖。」
室裡一陣的寂靜。
「不知如何幫上妳;非常抱歉,帶上他來,讓妳受罪了。」他停頓下來,凝視著羅剎女的美麗眸子,「愛情的確是件令人苦惱的事。」
「愛情真是討厭,讓人一切都亂了。」她避開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視線轉去窗外夜空中那一彎新月,幽幽道著,「然而,想念一個不該想念的人,那才真是令人苦惱。」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近來這首山查子常會浮上她的腦際,她總覺得比阿波羅那首實際有用,念上一回,如微風輕拂過內心深處,就能暫時熨平了她的無名煩惱。她臉上展露出一個細微酸澀笑意,乍現即逝,輕吁了口氣,低頭正要翻閱八戒剛才交辦的那幾件案子,身體這時無來由地打了個寒噤,一霎那間,原有的慵慵懶懶去了個無蹤無跡。她起身調高了室內溫度,並且立刻明白那隻神通廣大的可惡猴子已將那情箭之傷造成的煩惱處理解決。她坐在那裏,有些惆悵,有些傷感,還夾雜了些許自己也講不明白的情緒。

「解脫了。」她對自己安慰地說,然而自在安適並沒有回來,奇怪她仍舊陷在感情的陷阱裡,不能自己地牽掛著那個人。她不知道這次並不是根於一枝射向自己的金色箭支,而是來自她的本性內心,它自然純真,且更強烈濃郁。那被壓抑在她潛意識內許多許多年的一段思戀,終被箭傷帶引了出來,重見天日,一發不可收拾。她的那把家傳扇子,終究還是無法搧去她內心的這股欲望及煩惱的火苗。

日子過著,憂傷平靜,苦澀微甜──偶爾,她淡淡底倒也歡喜著這滋味。

12.癡情司新增添了筆檔案

「太虛幻境」的偏殿,「癡情司」辦公室內當值女官對著機器鍵入了一個新名字:羅剎,下一頁的相關人則填上了「孫悟空」三字。女官將完成的資料送入機器。機器即時發出一陣騷動,一秒鐘後,螢幕上跳出一行字句:「案例第八千五百三十六萬四千七百八十五號存檔完成。」

2013.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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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雲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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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15 11:30

原來太虛幻境是個作夢的地方 … 夢醒了,人也清楚了

這一系列故事很有趣,看了還想再看

眼睛不舒服需要休息。偶而出山一下,還是可以展現法力微笑

鈴聲(老老)(phnix) 於 2013-10-18 02:33 回覆:

看雲阿! 好幾天沒上網, 對不起, 回您晚了.

沒看電腦, 眼睛的確舒服多了,以後想一禮拜看電腦一次, 呵呵, 老殘的老老,沒法子的法子

和您說的倉頡造字一直都沒動工呢!


pearlz (民進黨抹黑霸凌WHO )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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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10 12:30

寫小說不容易,我覺得很難呢!一定是樂在其中的人才有辦法寫,怎麼我寫完了,反而說,沒有樂趣呢?


鈴聲(老老)(phnix) 於 2013-10-10 23:53 回覆:
珍珠小姐您好, 讀了您的留言, 我自己也好好想了想, 或許除了上頭[後言]裏頭的兩個原因外, 我和文中的悟空一樣, 有些意興闌珊了吧???

VS Always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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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10 10:15

?? 沒樂趣!!

我回頭好好詳讀再回老老

鈴聲(老老)(phnix) 於 2013-10-10 10:28 回覆:
謝謝, 就是希望諸君能給我一些看法, 我藉此再盡力改一改.
鈴聲(老老)(phnix) 於 2013-10-10 10:28 回覆:
謝謝, 就是希望諸君能給我一些看法, 我藉此再盡力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