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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01 23:44:36瀏覽731|回應4|推薦26 | |
8. 一早,躲在遠山背後,原只探出半個頭來的那塊烏雲,現已霸占了整片天空;躲著的風,也不知從哪個方向出來,若有若無的吹。慢吞吞踱出了機場大廳,老韓在停車場上抬眼望望天色,心想這怕是又要落雨了。 剛送了許教授上機回國;這三兩個月來,虧了他的義助,老韓過了幾天輕鬆日子。雖說早有他人安排許教授交通,這道理上他不能不做回送往迎來。許教授其實沒有完成學業,連博士論文都沒寫妥,可是他台北事情牽腸掛肚,學分一待修畢,資料收齊,迫不及待就回台灣看望妻小學生去了──這論文可在家裡細細磨蹭,隔個一年半載再回來口試,不急。 許教授一走,那個資料統計的工作自然沒了,然而老韓倒也不怕,上學期成績已經下來,他讀得半通不通,似懂非懂,成績單上卻是全A,煞是好看,拿了同系裡申請intern,經已有了著落,下學期開學就能醫學院上工去了。 大學城裡的這個小機場,離學校不過幾里路,車輛流量不大,並沒建條高速公路接通市區。老韓慢慢開著車,心裡東西南北亂想,這系主任倒也老實,三不兩時的上辦公室煩嘈他下,就得了工作。人說:「男怕纏女怕磨」,看來不錯,只是我這本事有限,那intern工作應付過來嗎? 駕駛座上,老韓哪樣的無厘頭瞎給自己壯膽,車就右拐出了機場前的大道,開上通往學校的快速道路(expressway)。駛了也沒多久,眼角裡見路肩停一輛福特草綠色pinto舊車,一個東方女子俏生生立在旁邊,十分的手足無措,他那烏龜車都開過了老遠,老韓猛然驚覺,這不是程念慈嗎? 老韓路邊停好車,往回小步跑了過去,果然程念慈站在那裡,一付欲哭無淚表情,那蒼白小臉,看去更小更白了幾分。 這輪胎的螺絲才鬆了兩個下來,老韓就覺了臉上起三兩點涼意;下意識裡覺得不好,天老爺要落雨了。他抬眼上觀,淺灰天色下,見著了的卻是立一旁程念慈那張慌亂蒼白小臉。車旁植了的行道樹,開了一串串紫花,一陣急風正好走過,將花瓣撲簌簌的亂落了兩人一身──他望著她那漆黑的頭髮、眉毛、深五官輪廓,還有髮上的幾朵紫花,有點失神。 「糟糕,要下雨了呢!」,她著急的說;邊拂掉了那些花瓣,邊側走幾步,避開了花樹。 老韓一把搶過了傘,將她又勸進了車內,自己手全不得閒,只得用肩頂著傘柄遮雨。然而這樣子倒底不落力,礙手礙腳的,顧了扳手,顧不了傘,顧了傘,卻又顧不了扳手,幾分鐘下來,沒幹上事,身子反倒更濕了些;他心一橫,手一辣,將傘往旁一扔,心想,不過就是全身濕了吧!死不了人。 笨手笨腳的,老韓將輪胎總算卸了下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起身要上備胎,車窗裡見程念慈一頭黑髮濕答答貼在脖子上,另有兩綹黏在臉頰耳畔,那件濕透了的夏季白色薄上衣,就是隔了霧濛濛的右後窗子,也能看出透露了的內胸衣。 老韓果真傻唧唧的,都這個節骨眼了,正事不幹,卻放下備胎,往自家車那裡跑。開了車門,車後座一陣亂翻,扒出了二條舊浴巾,選了條髒的先搽搽自己那雙油污黑手,將一條乾淨點的抓在鼻上聞聞,有汗酸味也顧不著,胸前抱牢,倒將髒些的那條虛遮了頭,雨中又跑了回來。 原來老韓有個小毛病,開車時肩上一定搭條大浴巾,不說長程旅路上了,就是平日開車也時常將個毛巾角咬在嘴裡;這樣做著,他就有安心感覺。林清順坐他的車,見了笑倒,有回就說:「這是成人版的security blanket syndrome,患這病的,心智尚未成熟。」老韓聽了,一點沒在意,開車依舊咬著毛巾角,自得其樂。 他敲敲程念慈的車窗門,也不顧人家女孩子嫌棄,把條浴巾從半開的窗縫裡硬遞給了她,這裡自己頭上頂了哪條髒的,低下身子,繼續那上輪胎工作。這方程念慈接了浴巾過來,拿在手裡,只躊躇一會,倒底身子濕透了,用力的就搽起了濕髮。 斜風密雨下,老韓終於換好了備胎;他把破胎、洋傘、其它的雜七雜八,一股腦丟進了車後艙,用力關上艙門,趴在窗口和程念慈說:「這備胎氣壓看來有些不足,……前頭你慢慢開,放心,我在你後頭跟著。」 雨裡,兩部車,一前一後的往學校方向慢慢開去了。 正是: 拙拙澀澀,韓建國路肩為程念慈換胎;裊裊娜那,程念慈車旁替韓建國撐傘。 2010.09.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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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