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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05 02:11:15瀏覽986|回應5|推薦44 | |
1.
話說老韓趨炎附勢的跟著大夥轉來電子計算系,一個月少了三四百元森林系的研究助教獎學金,不到幾個日子,生活漸漸就捉襟見肘起來。
看看就要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沒奈何,他在學校餐廳申請了個Bus Boy的職位,每天中午戴頂紙製的白色藍邊船型帽,繫面圍兜,將美國學生啃了幾口的漢堡、熱狗,以及髒了的免洗餐具杭不啷噹的都往垃圾桶裡抹。汽車保險和學堂裡的伙食也都停了,逢周末禮拜鬼鬼祟祟開著他福斯1972年份的黃色烏龜車往超級市場買雞翅膀、雞胗回家開小灶。他這雖說是小灶,其實簡單:大同電鍋煮兩碗米;前期台灣留學生畢業走了,留下的舊鐵鍋裡白水煮幾隻雞翅膀。每餐雞翅沾醬油,啃兩碗白米飯,倒也省心。
一日學生中心的餐廳,他蓬頭散髮的拿了柄拖把胡亂抹地,弄得大片地板濕漉漉的,大家皺著眉只得繞道而走,讓進來的余天寧一眼倒瞧個正著。余天寧見他那一頭長毛把個脖子都掩遮住了,彎腰駝背的那裡瞎搞,惹人生厭;站在一邊她看了一晌,覺得不是頭路,歸家就讓老佟邀他周末過來家裡吃飯。
佟家兩公婆均領獎學金,台南家中不時還有金錢支援,日子過得舒坦。剛來這個大學城,一出手就買了輛嶄新的雪弗蘭,瞧弄輛舊車拼拼湊湊用著的台灣留學生眼裡,真是大氣。佟正一修習園藝,余天寧攻植物病蟲害,都讀博士班;當初在農學院大樓裡頭,和老韓早晚撞頭嗑腦碰面,留下了的交情。
吃飯那天,老韓從圖書館回他的單身宿舍,放下上頭印了「中和國中」字樣的破書包,沖了澡,想到不用再弄那十幾分錢一磅的白煮雞翅,好不高興;他抹乾了有幾個月沒打理的頭髮,胡亂套了件乾淨T恤,穿條舊牛仔褲,興沖沖赴宴去了。佟家住在另棟宿舍大樓,裡頭全是一戶戶攜家帶眷的研究生;他走捷徑,橫穿過宿舍區中間的那片大草坪,一會就到。按了門鈴,老佟笑嘻嘻的開了大門,放他進來,罵說:「你這小子好口福,今兒個,我做我拿手的皮蛋豆腐呢!」邊說邊右手還不停的拿筷子攪伴托在左手掌上大海碗裡的一團糊塗。
老韓探頭一瞧,碗裡真是豆腐和皮蛋。禁不住好奇問:「你這豆腐哪兒搞來的啊?」
「城裡搬來戶越南人家,聽說是難民,新近開間豆腐坊……還賣豆漿哩!」
老韓來不及答話,就聽廚房裡余天寧喊:「老韓來了嗎?」
沒工夫和坐在客廳沙發的幾個男男女女打招呼,他逕來到廚房門口,杵著門柱,嘻皮笑臉的說:「嫂子,好久不見。」廚房裡擠了三四個女人,忙著弄菜切肉,紅火紅火的;都是同學太太熟面孔,就有個大妹子夾在裡頭,一向來沒見過,因而顯得特別著眼。
「等會兒有話和你說,別先走了喔﹗」
老韓見那大妹子梳了妹妹頭,齊眉的瀏海,大眼睛,圓臉孔,不禁心動了動,心不在焉的回著:「不會,不會!飯還沒吃,哪裡捨得就走!」
佟家倆公婆向來好客,沒事也愛找群人來家裡吃喝拉撒,何況今日真有事同老韓說,開上派對更加是有名有目,理直氣壯。原來余天寧那日見老韓一副落魄蔫樣,她是有名的古道熱腸,就來上了心;該老韓走運,恰好她實驗室裡正有個半時雜工,緊著就替他向指導教授爭取下來。
「韓建國,擠在老大娘老大媽中間作啥?過來坐,這兒有好幾個美麗妹子呢!」客廳裡這時有人刮噪著對他叫。那個破嗓門,不需看人,聽風辨聲,也知是唸解剖的雲天成。
正切著紅燒牛肉的陳萍,聽了這話,停了片肉,抬起頭來,罵:「這個雲天成,就是張臭嘴!」陳萍剛從台灣過來依親,老公時先覺唸MBA──這個時先覺名不符實,真正糊塗,想到老婆快來了,才申請有眷宿舍;學校宿舍向來緊張,那由得他那樣拖拖拉拉,倆夫妻現時只得仍擠在單身舍裡,在老韓斜對面A215室住。
「諸位女士,對不住,在下暫時告退了。」老韓向廚房裡又合掌又抱拳,瞎作個揖,臨離開那杵著的門柱時,終究忍不住,往那梳了妹妹頭的大妹子又瞥望了一眼。
正是:余天寧俠肝義膽,韓建國馬瘦毛長。
2010.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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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