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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3 23:33:48瀏覽644|回應3|推薦38 | |
韓建國進學 3. 時光荏苒,歲月無聲。一晚小城落了雷電,下了一夜的雨;次晨雨霽,滿城綠蔭忽然匝地,地氣引出無數蜜蜂在花旁嗡嗡叫鬧,河上飛滿蜻蜓,這日子漸漸熱了。老韓也得了新差使,停了刷洗玻璃器皿的實驗室工作,讓教授趕去了溫室殺蟲。 教授的溫室只植一味煙草,不知怎麼沾惹上了白色的小飛蟲,這蟲僅有三分之一米粒大小,冬天死了大半,春天就都又長了回來,再經這驚蟄雷聲一打,蓬蓬勃勃的繁殖起來,有燎原不可控制之勢。 老韓揹了唧筒,誠誠懇懇的對著煙草噴了一禮拜的藥,哪知這蟲愈殺愈多,過了個周末,小白蟲就同盤絲洞裡的蜜、螞、蜍、班等諸小妖一樣,一個變十,十個變百,百個變千,千個變萬,個個都變成無窮之數。煙草的葉子有如蒲扇,正面還不覺得嚴重,翻過葉背,密密麻麻佔得整面都是,一葉總有上千萬之數。老韓心想:自己沒有孫猴子的本事,拔把毫毛吹口氣,須臾間,變做些黃、麻、白、雕等扁毛畜牲,將蟲一嘴一個,爪打翅敲,打得罄盡──這剿蟲之役,我是一敗塗地了。 無奈下,教授惡向膽邊生,使了個釜底抽薪之計,要老韓將室裡的煙草全都拔了,從新種起。這溫室雖然不大,煙草田卻也有十幾畦,拔草,清理,鬆土,整田,這樣子老圃了幾日,室裡溫度又高,約莫總有一百零四五度,瘦骨嶙峋的老韓這輩子沒抓過幾天鋤頭,吃消不來這樣的硬活,將他原有的彎腰駝背姿態更加厲害起來。一日清晨如廁,坐在馬桶上,見血如箭一般從肛門處噴出,染得一馬桶水深紅,老韓低了頭,嘆口長氣,知道他這痔瘡重又犯了。 當日幸好不用上工,下了課,從環繞校區走得學生巴士下來,老韓一拐一拐往家裡去。人行道上,恰巧時先覺和陳萍兩夫妻手牽手的也在前頭走。兩人模樣俊美,看去就似一對金童玉女,他見了不由心中感慨。 他懷了這樣的傷感思緒,以致許教授在後面叫了好幾聲,也沒聽到。許教授同樣也是學生,不過在台北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學教授,早已有了十幾年統計系教書的資歷;會來這裡唸書,實在也有苦衷。近些年來,回國服務的留學生漸多,系裡新聘的老師,都有國外博士學歷;他這個土碩士就有點相形見拙,同儕壓力下,且不干居人之後,申請了公費,拋家棄小,來這喝點洋鄉下水,決志一年半載抱個博士學位回去。 他大老遠就望見老韓行動古怪,追上了些距離,便叫住問:「韓建國你怎麼了,走路一拐拐的呢?」等面對面站定,見老韓一張慘白的臉孔,禁不住再問:「身體沒不舒服吧!」 老韓明白自己落下的一副熊樣,讓人起了憐憫心;然而形勢比人強,這份天下掉下來的禮物怎能不接。 老韓進到自己房裡,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心裡百感交集,思緒同海裡的大浪一樣,一波波不歇的襲來。他想到人都說:聰明人按部就班,明白什麼時候做什麼事:該求學時求學,該戀愛時戀愛,結婚時結婚,成事業時成事業,到了退休時就退休。自己卻全亂了套,該求學時想戀愛,該成就事業時卻還在求學;人家時先覺小事雖然胡塗,大事可全抓捏得住,和他同期來的這個學校,卻已找著了事,再過一兩月畢業了,就去上工,自己仍還在電算系裡載浮載沉,前途望去,滿眼茫茫。古書上說,孔夫子是聖之時者,原來是這個道裡……看來「時」真是成功人生的第一金字,自己卻不知如何把握它。 老韓這樣子的把聖賢之言胡亂解釋一通,心裡莫名奇妙的好似明白了些人生道理,胸口紓緩許多;然而他床上翻了個身,見著桌上的電話,那剛放開的心不禁又揪緊回來。這些日子,溫室裡的一下午勞作,抽盡了他全身的力道,回家來連洗個沖澡都沒有力氣,卻巴巴的盼著司徒慧的回電。人才、錢財和文采,這三才老韓知道自己一才也無,私下也調侃過自己「窮心未脫,色心又起」,可忍不住還是死心塌地的要去想去做──然而她總是不在家,電話錄音機裡她美麗的聲音是他和她的唯一對話。 「鈴……」,出人意料電話竟然響了起來,倒將正痴痴盯著電話看著的他驚了一跳。老韓倚了牆,半起了身子,一把將話機抓了過來,等聽了不是期盼的司徒慧回電,這興奮的心情很快的冷了下來。 電話是夏小荷從外州打過來的。 正是:少年得痔,韓建國一片落花意;百尺竿頭,許教授十方世界心。 2010.0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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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