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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14 18:58:47瀏覽597|回應0|推薦4 | |
【我的鎮西堡】----帶香港的朋友到台灣高山去! (Ⅳ) ◆對了,要說一說阿慧。 記得阿給安跟我們說他很小時候,就跟著爸爸去爬大壩尖山了。父子兩帶著簡單的食物,只是爬著爬著。 剛開始他只覺得好玩,可是,後來父親告訴他不行再爬了,有大風雪要來,年幼的他以為父親在開玩笑,沒有一片雲的山上怎會有大風雪?然而,才下到山腰,風雪果然來了!他開始佩服起沈默的父親對於山的瞭解。 阿給安還說,如果超過一星期沒來看神木的話,他就會覺得要生病了。 阿慧的囝仔許是台灣最幸運的小孩之一了!在還未足歲時,就來森林裡探險,給山神祝福了。
看著阿慧的囝仔---嘎勇(意思是:山的至高點)睜著清亮的眼睛,咿咿呀呀地說著話,我彷彿看到森林裡的精靈飛繞在他身邊,逗著他高興的模樣。阿慧走一走,便把嘎勇放在大石上,熟練地換起尿布來了。旁邊圍觀著一群都市俗,讚嘆地看著這一幕。 因為我有一個高中同學在我大學畢業後幾年,嫁到蘭嶼去。 當時,我非常驚訝同學的決心。同學幾乎是「私奔」到小島上的,父母反對她跟原住民結婚,只是她太愛蘭嶼了,決定成為「蘭嶼媳婦」,所以執意如此。 然而,同學在蘭嶼島上剛開始幾年並不快樂,當初抱持著「維護蘭嶼文化」遠大理想的她,落實在一個妻子、母親身份上時,生活的重擔已經讓她苦不堪言,更遑論實踐理想了。 許多婚姻上的挫折、孩子的教養費、理想不被當地人接受、父母親對她的不諒解、、、、、種種,讓我同學開始抱怨。一直到最近兩年,同學或許是看開了,也或許終於明瞭自己離不開蘭嶼,而有了逆來順受、接受最壞的一切的打算,她才快樂起來。 阿慧嫁到山上來,也有著幾分我同學的影子。因為太愛山上的原始單純,本來只是來遊玩、來幫忙採收水蜜桃的一個小女生,竟瞞著父母,千里迢迢,從花蓮嫁到這麼偏遠的山上來。 我把我同學的心路歷程告訴阿慧,阿慧只對我說,以前的她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標在哪裡,每天混過一天。可是來山上後,生了小孩後,她的心就堅定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有了根,有一份生命依存。她只要守護著孩子、守護著家園,一天一天地過下去就好了。 阿慧說:「我從沒後悔過,是來了山上,才讓我找到生活的目標。」 我其實很感動的。 比起蘭嶼,鎮西堡山上的一切,只有簡陋可以形容。 至少蘭嶼還有雜貨店、郵局、市集、、、、一切都市該有的基本享受,都可以擁有。而山上,想要什麼,就只能靠雙手打造,別說享受了,連一點小小的慾望,都可能因不便利,而慢慢消失不見了。 或許是為母者強吧,我們一向認為傻大姊的阿慧,竟然比我們早一步知道了她自己的天命所在。 ◆1/4的路程 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山路,有時遇到碎石大斜坡,需要拉著旁邊前人設置的繩子或樹根,小心度過;有時走在只有木頭搭起的階梯,越過底下的懸崖;有時要小心腳底的濕苔,一打滑,可能就會直接說bye-bye、、、、好不容易,走到阿慧口中說的木橋,終於可以休息了。 這座木橋,也全都是倒木架成的,聽說是某個電視節目來山裡探險時,幫忙架起的一個紀念物。 看看時間,竟已過了三個多鐘頭! 阿慧說我們的腳程太慢,從登山口到木橋這段路,只是全程的1/4而已,大部分人大約一小時就上來了,我們卻因為攝影、玩花弄草的,花了三個鐘頭!若用這種速度,恐怕很難到神木區。 因為這段1/4的路程,是最好爬,而且最輕鬆的路。從木橋旁的小路一路往上去,都是上陡坡,而且非常難走的路。若依我們的速度,要有心理準備,可能看不到神木,天就要黑了。 我們做了決定,明天一大早六點就起床出發!沿途絕不停留攝影嬉戲,只往目標前進。因為是最後一天了,再看不到神木,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上山來了。 吃著乾糧,太陽光慢慢在山谷退去,身體又冷了起來。早上嫌熱的雪衣,現在卻嫌太薄!稍做休息後,往回頭路走,要不坐久一點,全身都要被溪谷的寒氣侵襲,手腳冰冷起來。 因為太陽落的快,我們腳程也跟著快。 回到登山口時,剛好看到最後一抹餘暉又落在鎮西堡部落上。 早晨國畫般被蒸騰的雲霧,也淹沒了山谷。 天,比想像中的黑的快。才四點多,黑暗和酷寒又籠罩整個山頭。我們又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劈柴生火,準備抵抗黑夜的來臨、、、、、。 ◆鎮西堡的饗宴 這是在山上的最後一夜,所以我們傾盡所有,要吃一頓高山大餐! 少女徽徽劈來的柴裡,正燜烤著地瓜; 大鍋子的水正準備煮白菜火鍋; 阿慧的老公幫我們架了一個鐵桶,桶子中央是一隻塞滿馬告(原住民口中的山胡椒)的烤雞; 摩摩和弘負責架上烤網,烤著小香腸和鮑魚菇、、、、 主人阿給安看到我們準備的大餐,也想插一腳,帶我們下到下面的田地去採收只有山上才有的「天山雪蓮」。 這邊的天山雪蓮跟大陸的不一樣,是一種外型很像長條蕃薯,裡面吃起來的滋味卻是脆甜甜的,好像加了蜂蜜的梨子。 阿給安隨手拔起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底下的根部糾結了十多個果實,擦去泥土,當場就啃了起來!冰冷香甜的味道,入口後卻有一種獨特的清香,這就是台灣的「天山雪蓮」。 阿給安說,天山雪蓮很能消暑退火,而且能幫助排出體內宿便毒素,若我們半夜覺得肚子痛,那就是雪蓮開始作用了。 從來不知道,吃一頓晚餐可以從五點多,一直吃到十點! 什麼東西熟了,就趕快撈起來往旁邊人的嘴巴裡塞,要不等下又冷了。 喜歡吃地瓜的弘,一條接一條吃著,看她滿足的樣子,真覺幸福! 摩摩是我們之中最有本錢大吃大喝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多少東西進了他的五臟廟。 少女徽徽來山上之前就知道我要養肥她 食物真是奇妙的東西啊,只是單純的吃著,就有幸福的感覺。 我最喜歡跟可愛的朋友一起分享食物。 從高中時,跟朋友一起逛路邊攤時,我們手中的第一口食物,都一定是給對方吃的!因為我們希望能讓對方吃到自己手中第一口最好吃、最新鮮的東西。這樣的分享,後來也變成我對待朋友的習慣。 好笑的是,之前我到婆羅洲雨林去八天旅行時,我們公司的人一到下午都開始尋找我,他們竟不是想念我,而是想念我每天帶來的下午茶點心! 山上熊熊的火盆旁,圍坐了一堆饕客,嘴巴沒停過。 吃累了,就來烤火,嘴饞了,就繼續奮鬥。 阿慧直說,這是她來山上之後,吃的最豐盛的一餐! 慢慢地,我們聞到了山胡椒雞燜香的味道,已經沒空隙的肚子,卻無力抗議,因為嘴巴又開始分泌酵素,蠢蠢欲動了~ 終於,烤的焦脆的山胡椒雞擺上桌子了!引起大家一陣歡呼! 我示範了吃烤雞最原始直接的方式:空手搏烤雞! 唉,怎樣跟大家形容那美妙的滋味呢?想著想著,我腦中的字彙來不及搜尋,嘴巴裡卻已經充滿了口水,真想再吃一次那麼棒的烤雞啊! 一整隻雞被我拆卸分解,只剩骨架。跟我們一同參與這饗宴的,還有一隻大了肚子的黑狗。黑狗知道我是那個分食物的人,所以乖乖地仰望著我。拿著一整副滴著油的雞胸骨,我突然想對狗媽媽說話,狗媽媽也知趣地坐在地上「聽訓」。 我跟她說:「你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要感謝很多人喔,要感謝Y的媽媽幫我們準備烤雞、阿慧的老公幫我們做鐵桶、還有遠從香港而來的摩摩&弘和少女徽徽,(才說到這裡,大家都已經開始哈哈大笑了!)、、、當然你也要加油,好好生下小寶寶,照顧他們健健康康地長大喔!祝福你。」 旁邊不知道誰還大喊著:「阿門!」 在大家的笑聲中,狗媽媽小心翼翼地叼起大餐,慢慢地跑到她的秘密基地,準備大快朵頤。 我不知道怎會突然想跟狗媽媽說話的,我想,大約是我心中非常佩服山上的母親們吧!在物質這麼簡困的環境中,只有強健快樂的母親,才能讓孩子擁有山一樣的寬闊心境。 ◆山上的星星 夜太冷,我們期待著明天有結霜的白色世界。 所有生物都噤聲,只有兩隻貓頭鷹傳來如幽魂的呼叫。 洗了個通體舒暢的熱水澡,看著無光害的滿天星光,想起小時候整天在山野裡亂竄奔跑的我。 那時,山是我最大的依靠,許多無聊的暑假午後,我都自己一人跑到山裡去,撥開高過頭的芒草,避開大蛇出沒的坳洞,我像蜘蛛人一樣,攀爬在山壁上,用石頭挖掘著貝殼化石。 有時,惡作劇地朝著山腳下大喊同學老師的名字,然後趕快躲進樹林子裡,怕被山腳下的人發現。 有時,躲在路邊的樹上,看底下無知覺的大人快步走過,而我則在他們身後丟著碎石頭。 後來,我發現了一種好玩的儀式:就是吃過午飯後,拿著一根木棒,走進奶奶家的後山,進入山頂埔,穿過住山上的同學家門,穿過有狗狂叫的小村落,一路跑到蘭潭後山的山路上。沿著大馬路,頂著大太陽,我只是走著走著,有時好心的歐吉桑停下來問我往哪裡去,要不要載我一程?我只說我要去一個地方睡覺,不用人載。 我知道從旁邊而過的車子,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注視著我,讓我更覺得自己真是奇特,腳程也更加快了。走了兩個鐘頭後,我來到一處道觀,我不是去禮佛。只是要來這廟前的竹林裡,躺下來睡午覺! 小學同學有 有一次,在山上睡過頭了,一覺醒來竟然黃昏了!我趕忙下山,幾乎是用跑的!才跑完大馬路,天就黑了。我知道自己身無分文,除了走回頭路,無計可施。一陣心慌下,在黑夜裡,才12歲的我像古代書生那樣,摸黑趕著路。再沒有朝聖的神聖感,只有高度警覺的喘不過氣。當我可以看到山腳下家裡的燈火時,已經七點多了! 回到家,免不了一陣好罵。媽媽以為我貪玩,忘了回家。誰知我差點在山裡迷了路,丟了命呢! 我想,山神一定在我心急趕路時,輕輕對我說著:「別怕,我會保護你。不論你在哪座山裡,你都是山的孩子,被山保護著。」所以,長大後,不論在台北住多久,我都還是在找尋著山的依靠,只要走進山裡,我就會感到心安,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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