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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鎮西堡】----帶香港朋友到台灣高山去 (Ⅲ)
2006/09/14 18:52:39瀏覽617|回應0|推薦2

【我的鎮西堡】----帶香港朋友到台灣高山去    (Ⅲ)

AM700

◆山上的清晨

我只是看不下去少女徽徽的手機鬧鐘拚命的叫她,卻得來翻頭大睡的下場,索性給鬧鐘一個面子,起床了。

心中惦念著那麼冷的清晨,不知會不會有一片銀白冰晶的世界在等著我?

然而,我一打開門,卻是雲深不知處的輕煙世界!

腳底下的世界紛擾太遙遠,想煩惱都要變得不真切。在雲霧繚繞中的我,卻因為這一刻的寧靜,這一刻的孤獨歡喜,而知道自己呼吸的頻率。

難怪世界的靈修大師都說,清晨曙光乍現時,是心靈最能跟宇宙呼吸相通的時刻。

不想去驚醒大家的美夢,我想獨自去跟宇宙說說話。

 

因為溫度還不夠低,草上還結不了霜,將明未明的情況,水蒸氣在冰霜和露珠中抉擇不定,好像還在跟花草兒打商量:明天吧!明天再決定要不要一夕白髮?

 

在山上,鳥雀是比鬧鐘還吵的一群傢伙!

 

分不清是白耳畫眉、紅山椒鳥、冠羽畫眉、還是酒紅朱雀的叫聲,一整株樹上只見點點模糊的樹葉忽左忽右地移動著,忽然不知是哪一隻起頭的一喊:「飛吧!」整樹的葉子全都飛了起來,去裝飾在另一棵樹上!再回頭看原先的那棵樹,竟然是一身的枯枝!

我呼了一口氣,氣息融入雲霧裡。山底下的人啊,或許還以為那是九天降下的飄渺雲氣,歡天喜地迎接著、張口吸著,哪裡知道這裡頭有我還沒刷牙的臭口氣!

 

◆瞭望台

 

阿給安家的小木屋有二十幾間,都是阿給安、阿給安的老婆、兒子三個人合力蓋成的。小木屋群的入口處,還有一個令人讚嘆不已的純手工、純原木打造的瞭望台。

這是部落的習慣,喜歡在瞭望台上眺望遠方,看遠山的雲霧變化、看腳底下世界擾攘、也讓自己更接近上帝。

我真喜歡那瞭望台!

 

部落裡的都是經過機器削割裁切的規矩木頭,而阿給安家的卻是用整塊連樹皮都不修整的倒木架上去的!粗獷不修邊幅,卻與這四周如此契合。我被深深吸引,接近,踏上去,想不到卻意外的安穩。

一時間,我好像回到小時候的奶奶家,我們都會選一棵樹來當自己的家,然後,爸爸會幫我們在樹上釘木板,當我們的小板凳、或小床。我選的是一棵大龍眼樹,所以夏天一到,我就坐在龍眼樹上大啖甜美多汁的龍眼當午餐,吃飽了就窩在樹上睡覺。朋友來,就請他吃我的龍眼大餐。我還有另一棵印度櫻桃樹,也是我的祕密基地。樹枝濃密,是我藏身、避暑、玩耍、招待小客人的地方。

 

當我踏上許多原木支撐的瞭望台,好像小時候所有爬過的大樹都一起拱過來撐著我的腳,當我的踏墊,把小小的我往上舉,讓我踏在他們的肩膀上,去看見全世界的美麗!

 

瞭望台上,阿給安他們還貼心地鋸了幾個小原木當茶几和凳子,想像著,夏天來這邊泡一壺茶,看山谷雲霧變幻,是何等享受?!

◆倒木與蒲公英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走到哪裡去,只是輕輕地走進霧裡去。

山上多是大片滑落的碎石坡,腳步要輕,心頭要靜,我深怕隨便一個活蹦的字眼,便會引來山崩地裂的危險!

崩落的危坡上有一棵倒插的巨木,我想上去看看他。巨木身上是高山樹木特有的灰鐵色,不知他從多高的地方一路滑落下來,也不知經歷多少翻滾,終於,一塊小小的石頭擋住了他最後一分墜落的力氣,讓他用這樣頭下腳上的姿態棲息在這裡。

 

巨木身旁開了許多白茫茫的蒲公英,這是獻祭?是詠歎?還只是單純地陪伴?

我張口一吹,蒲公英飛了滿天,飛入了白色的霧裡。

AM900賴床的孩子們該起床了!

 

充滿陽光的早晨令大家精神為之一振!

陪我們度過一夜的主人一大早便下山去了,只剩我們五個人留在這片山頭。少女徽徽自告奮勇要去劈柴給大家取暖,我和摩摩、弘則站在一旁助陣圍觀。

少女徽徽的左手有習慣性的脫臼,去年夏天我們去爬蘭嶼的大天池時,少女徽徽在回程途中不小心一滑,左手便離了肩膀。我走在前面看到她突然往地上一坐,神色痛苦,趕忙回頭,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關心,想不到卻聽到一聲清脆的「喀」!我的手中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而少女徽徽竟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說:「你好厲害!你這麼一推,竟然就把我脫臼的手推回去了!」

 

天啊!原來剛剛手中那個骨頭關節相撞的感覺便是、、、、、害我在蘭嶼34度的高溫裡,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著這樣不好的習慣,少女徽徽卻依舊堅持著要第一個劈柴。

 

不知情的摩摩和弘興致勃勃地在一旁看著,只有我心裡微微猶豫著:「若等下手臂又離開了肩膀、、、、那我豈不是又要忍受那推骨的噁心感?!」

可是,沒想到,少女徽徽一起手,果然不同凡響!

眼看她手起斧落,雙手粗的木頭便被直劈了開!而且,她還越劈越有心得,佔著斧頭不放手呢!

摩摩和弘看著興起,也下場劈了兩下,可是還是不敵少女徽徽的快狠準!當場,摩摩校長便給少女徽徽起了個別號:「人肉叉燒包之劈柴屠夫篇」。

在我們飽餐的同時,太陽越過了山頭,直射到鎮西堡部落上!

 

整個零星屋子的村落,剎時金光奪目,有如天堂!整座山谷被分割成金黃與墨綠的世界,山谷底的寒霧被光一蒸,全快速洶湧了上來!

一幅幅巨大迫真的山水國畫如放映機般,在眼前翻攪浮動,和著我們一分鐘便冷卻的水餃,如此完成了我們的早餐。

◆前往神木區

 

原本要當我們嚮導的阿慧的老公,因為部落裡昨晚有個老人家過世,所以他們得幫忙挖墳料理後事。

在部落裡,只要有人過世,幾乎隔天就要下葬,而且所有年輕力壯的青年都會一起幫忙。

死亡,跟婚禮、出生都是一樣的人生大事,山上的人們對待的態度也一樣,大家共同參與,一起準備歡樂、也一起承擔悲傷,但不過份鋪張。

生與死,本來就是生命最自然的一環,來臨了,便去面對。

阿慧問了我一句話:「如果看不到神木會不會很失望?」因為她知道是我攬著大家上山來的,可是前兩天的大雨之後,連山上的人都不敢保證通往神木的路能不能走?

 

一來路途遙遠,二來泥濘程度沒人敢擔保會不會出意外,而且前兩天才有人失蹤,尚未尋獲。所以,阿慧才這樣問。(PS. 回台北後聯絡阿慧時,她說那名失蹤的人找到了,是因為脫隊而墜入山谷死亡。)

可是,縱然荊棘危險在前,我有個預感,我一定能到達,而且一定能看到神木的!

 

在這趟旅行的前幾天,我開著車子前往公司途中,在車上,我用著非常非常期望的語氣對老天爺說:「請讓我看到神木!我要看到她!我知道你能幫我到達,所以請你給我一個肯定的奇蹟!」

誰都知道這話只是我說給自己聽的安慰話語,可是,老天真給我一個奇蹟!

在新店的環河快速道路的施工馬路上,我看到了彩虹!

是在地面上揚起的一道彩虹!

我立刻歡欣地對著天空說:「謝謝!我知道答案了!」

雖然那道彩虹,用科學眼光來看,只是地上的一池小水窪「剛好」被前一輛汽車碾過而激起一道水氣,「剛好」經過陽光的折射,形成彩虹,映在我的眼前。可是,這些「剛好」,已經足夠讓我相信奇蹟的存在。

要不然,摩摩和弘怎麼會來台灣?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因有這樣的信心,我對阿慧說出了肯定的答案:「若看不到神木,我不是會失望,而是非常難過!因為,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到得了的!」

 

或許阿慧不忍我難過吧!背起還不足歲的娃娃,帶領我們前往神木區去。

往登山口的途中,我們遇見幾株長滿鮮紅果子的山桐子,透過長鏡頭,山桐子串串鮮豔欲滴的紅,比紅寶石更為璀璨。只是天太冷,山桐子準備一整棵樹的大餐,竟沒有鳥雀來光顧,真可惜!

 

登山口前的一排休息亭,好像是宮奇駿卡通裡〈龍貓〉的公車站,稍事休息。

我們赫然發現,布鞋、褲子上竟被黏滿帶黏性的種籽!一整排一整排的,好像一條條的小蟲,要爬上衣服來。

阿慧說,這種植物叫「山螞蝗」,跟鬼針草的種籽一樣,有無數的小勾刺,會附著在動物身上,傳播佈種。

大家互相拔除身上的「山螞蝗」。

Y卻在少女徽徽的衣服上玩起文字遊戲來,用山螞蝗的種籽,黏成一個「台灣萍蓬草」圖案,又在少女徽徽的背上黏了一個字。

摩摩看了一下,竟迅速拿出相機來拍照,還忍不住地賊笑了起來。少女徽徽兀自對著鏡頭天真的擺著姿勢、、、、卻只見大家都笑翻了!

我疑惑走近一看,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少女徽徽背後被黏出一個字:「肥」!

在晴天的山上行走,那是一種詭異的感覺。太陽越升起,氣溫就越旱熱不堪,陽光竟讓臉頰熱的刺痛、紅腫。

 

背著相機,腰上綁著雪衣,走沒幾步就覺氧氣不足。進入森林中,感覺清爽,可是一坐久了,卻又遍體生寒。

阿慧知道我喜歡生態攝影,所以刻意放慢腳步,耐心等待我們沿路的拍攝。有時候,讓大家等太久了,我便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先走吧,我隨後跟上。」

可是,阿慧卻堅持不行!不能有一人落單脫隊,或被留在最後面,一旦發生意外,錯過第一時間的救援可能就來不及了!

阿慧認真的態度,讓我收起玩樂的心,開始用一種莊嚴沈靜的眼光,重新凝視這片山林。

森林的美,是跟著光而來的。

 

每每,當我走進原始森林裡,就覺得說話思想都是多餘。所有全身的精神力氣都集中在眼神上了。

相機的眼睛無法精準表達出光在森林裡是如何的美麗,因為有光的地方會曝光過渡,沒光的地方便黑暗模糊。可是,瞳孔卻能在光束裡,看到浮動的粒子;也能在林下黝暗處,看到濕嫩的地衣,和糾結的樹根。

有時,舉起相機,知道機器的底限,我便會知命地放下鏡頭,只用眼睛和皮膚去記憶森林,讓綠光充滿眼眶。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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