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著舞步的水啊,砂粒們正跟在你的後面,哀求著你的歌聲和流動。 --泰戈爾 漂鳥集
差不多一年前,我發現每天游的水道慢慢冷清了,只剩下一個女孩子和我同游一條。
都是我先下水,來回幾趟後她才加入,各游各的速度一樣,也從不靠邊休息;我們在泳池中點錯身交會,各赴前程,然後折返交會、交會折返。
這個時段泳客本就不多,來的也大都是老年人或家庭主婦,只要第四水道有我們兩個,他們都很識趣,自動退讓,另找水道去了,或者停下來看我們游,不時指指點點。
我每天都要找個時間讓自己清靜一下。我偶然發現長泳的好處,在水裡誰也沒辦法和我講話,誰也別想干擾我;我默默地游,腦袋裡也許回味生活瑣事,也許計劃工作或者想的是修車的種種問題,把早上在車廠碰到的狀況,細細溫習一遍;晚上再花些時間閱讀汽車方面的書籍。
從沒在池外打過照面,我始終不清楚她的長相,泳帽和泳鏡都是深藍色的,泳衣則是深藍中夾雜了一些顏色較淺的花紋圖案,皮膚異常白皙,在潔淨的池水中甚至晶瑩發光;身材苗條勻稱,曲線玲瓏,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容貌應該很出色,泳技是一流的--她給我的印象的就這麼多了。 我很滿意這個游泳池,符合國際標準,五十乘二十五,設備維護得好,水質也定時按規定檢測,只是收費貴族了一點;三年前,兩公里外出現一家公營游泳池之後,很多泳客都轉移陣地了,這裡人少了許多,自然容易維持高水準的品質。
三點左右我出水上岸,沿著池邊走到另一頭的更衣室去,一路欣賞她的泳姿,划水、踢腿,每一個動作都輕微舒緩,轉頭呼吸時嘴吧也只堪堪離開水面,令人擔心她會不會被水嗆到。
有一天我突然覺得她游起來像在水中滑行,優雅得像湖面的天鵝和水中的海豚,我停下腳步仔細欣賞,沒錯,有如行雲流水,順暢而不著痕跡;快到底時一個觔斗,兩腳一蹬,像飛箭般射出三、四公尺,敏捷俐落也漂亮極了,帥啊!我打心裡頭由衷讚嘆,她應該也曾經是個游泳選手。
雖然很欣賞她的泳技,但我從沒打算進一步去認識她,一方面她看起來年紀比我大,一方面從去年春天以來,我就和怡均打得火熱,對別的女孩興趣缺缺,否則我會製造機會去結識她。搭訕的方式多的是,當然不屑於假裝抽筋,那是最下三濫的招數,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泳友洋洋自得的。
像春情發動的年輕種馬,在草原上和小母牛邂逅千百回,也無動於衷各走各的,頂多互瞄幾眼,所謂的風馬牛不相及是也。(註:語出左傳齊桓霸業篇,「風」就是春情發動的意思。)把她比喻是小母牛太過分了點,但典故就是如此,委屈了她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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