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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的行板(二)(三)
2020/08/15 23:31:55瀏覽1945|回應0|推薦5

請先閱讀 之1

二、

在睡意灌滿的慵懶午后,拉上了百葉窗,我在這個寫作班裡,與同學相遇於文字世界中。小薇,有著清秀臉孔的女孩,咬著筆桿,筆卻遲遲無法脫韁,揮灑出一片文字。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讓向來是活潑好動的她,幾個月來都被困在家裡,不能隨意地逛街、更無法遠遊,今天的昨文題目是要她書寫這一陣子的心情。

「我想出去玩,卻不能去」,她想了一想,又抹去這一排字,似乎覺得字詞太粗淺。她轉頭向路過的我微微一笑,再著低頭鋪陳另一片文字:「我的心情沮喪而鬱悶,想奪要門而出」。

在形容詞的池塘中,她拿起文筆釣竿,釣出「沮喪」與「鬱悶」這兩尾魚。魚在釣竿上活蹦亂跳,似乎比前一段的文字精采,卻又與她當時的心情不夠契合,讓她將兩尾魚拋回,稿紙上回到一片的白。

「我詞窮了,」她轉頭再向我微微一笑。我於是拿出預先準備好的,俄國名詩人普希金的詩「囚徒」,請她朗誦:

「我坐在陰濕牢獄的鐵欄後
一隻在禁錮中成長的鷹雛和我鬱鬱地做伴;

它撲著翅膀,
在鐵窗下啄食著血腥的食物。」

「這有更貼近妳的 心情嗎?」小薇點點頭。在形容詞窮途末路時,詩歌卻在文字的基石上,重建出一片詩境。小薇當時的心情,像困在牢籠裡,而詩歌的文字,是從與人作伴的雛鷹,去反照囚徒的感受。雛鷹不是真的,牢籠也是虛幻,但心情感受卻真實無比。

小薇繼續朗誦:

「牠啄食著,丟棄著,又望望窗外,
像是和我感到同樣的煩惱。

牠用眼神和叫聲向我招呼,
像要說: 「我們飛去吧,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被新冠疫情所驅趕,囚禁於家中的人們,於疫情稍緩時,終於大舉地出遊,擠遍台灣的風景區,也讓媒體創造出「報復性出遊」的新名詞,放入文字池塘中。

只是在報復性出遊前,人所累積的情緒又是什麼呢?詩人從鷹雛的虛擬叫聲,喚醒囚徒的情緒,但囚徒也是虛擬的。普希金筆下的主角,不見得在監獄裡,也可能在富可敵國、金碧輝煌的豪宅中,有錢人也有掙脫困境的想望。

「我們原是自由的鳥兒,
飛去吧—
飛到那烏雲後面明媚的山巒,

飛到那裡,到那藍色的海角,
只有風在歡舞……還有我做伴!」

我與小薇一起朗誦,讓文字張開翅膀,自由地飛翔,讓文筆在詩歌的陶冶下,更為淬鍊,於詞窮時,飛向更美麗的境地。 


三、

我喜愛英詩,也喜愛世界各地詩人,用他們語言所譜寫的佳作,更喜愛文字背後的感性與熱情。但我也戀戀中文詩詞,喜愛詩境忠的山水之美與人性至情。

中國的古詩,源於詩經,走過唐詩、宋詞的璀璨年華,到了民國初年,從舊有的詩律中掙脫,更貼近於生活的語文,如同惠特曼以自由詩體帶動英詩的革命。

然而民初的詩人,如徐志摩、何其芳、穆旦等,既飽讀中國古詩詞、汲取當中的文化結晶,又廣泛閱讀外國詩歌,融合其聲韻之美,故能譜出「再別康橋」、「花環」、「贈別」等琅琅上口的作品。

新詩流傳到台灣後卻變了調,現代詩人不愛古詩、英詩,更不愛民初的新詩,只愛莫測高深的謎題詩,寫詩的人露出神祕的表情,彷若只有智者才能解謎,而讀者也追隨鼓掌,深怕被當成讀不懂新詩的愚者。

於是中文詩的場景,從浪漫的小橋流水,換幕成為元宵節的張燈結綵,一首首新詩像是燈謎,有的詩沒有標點符號、斷句、主詞和動詞,排列方式充滿懸疑的佈局,恐怕要像福爾摩斯那樣抽絲剝繭,才能揭開謎底。

為著與一位現代詩人對談,我在一個夜晚,絞盡腦汁想破解他所寫的新詩。我非文學的門外漢,房間的書架上,擺滿了古今中外的詩冊,本本都被愛詩的我反覆讀過,但我仍百思不得這首新詩的內涵。

在咖啡店裡遇見現代詩人時,我試著分享讀詩後的感受,但現代詩人卻說那是超現實的詩,不能用現實的角度看,於是我收到一張莫測高深的表情,彷彿在說我是沒有慧根的愚者。

許多年輕人寫不出長篇散文,卻能在網路世界裡敲出上百首新詩,每首新詩都是超現實,只是每日沈迷於電腦前的人、足不出門,連現實都沒有體驗過,又如何去超越呢?

我覺得詩是生活的結晶,要能用更精簡的字來詮釋豐富的人生內涵,所以詩人要更充實文學涵養與生命體驗,而非在文字上故布疑陣。

文字詩歌,不管是英詩、俄詩、或中文詩,都該如古典音樂中的行板,以緩慢行進的文字音符,喚醒心靈中的真善美,你說是嗎?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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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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