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閱讀 之一

二、

我們是一個愛唱歌的家族，唱的最好的，是我的四哥。

念國小的時候，有時我會跟著四哥去放牛，我們沿著金黃色的田野，走到臨鐵道的野地裡，他會教我唱一些歌。那時候，我們都以為那條鐵道是通往台北，長大後才知道那是運糖的鐵道，在糖廠前就停了。

那些歌，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學的，在那個年代裡竟懂了這麼多。我們哼著歌，牽著牛，一管管的甘蔗，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為我們伴奏，路旁的草葉間，零星地點綴著五彩的花，有嬝娜地張開花瓣，有羞澀地含著花蕊，像是為我們喝采的路人。

我四哥說，他們老師來自東北，那裡有數不盡的牛羊，牧童都離牛羊很遠，看到牛羊往哪邊跑，就在牠們前面丟個石頭，牠們就跑回來了。

所以，我們就找了地方歇了下來，然後試著丟小石頭，正好丟在牛的前方，兩個人就安心地在一塊大石頭上歇息，翻開了四哥帶來的一個歌本，一起唱著歌。

在綿絕多雨的日子後，綠水青山益發醒目，牛兒也愉悅而不疾不徐地嚼著草，如一幅悠閒的圖，燃燒似的天空將遠山上的一抹雲，照得發亮，春天的時節，所有的野花都領旨綻放，凝聽我們的二重唱，還有一隻蝴蝶，也耳聞了風聲，向我們飛來。

那一隻蝴蝶拍動著翅膀，五顏六色令人訝異，剎那間又不見了蹤影，我們兩個人拿著塑膠袋，在稻叢裡慢慢尋找，越過了一小窪略帶濕氣的水草地，想把牠抓回家炫耀。蝴蝶是找到了，但回頭一看，牛吃完了這區的青草，已沿著鐵道漫步而去。

我哥哥另一手還握著一顆石頭，嚴峻的眼光裡，隱藏著自信的微笑，他猛然一丟，石頭卻沒有落在牛的前方，反而砸到了牛的頭部。

牛受了驚嚇，倏地跳躍起來，沿著鐵道向前狂奔，離我們越來越遠，牛平常走得慢吞吞的，但是受到驚嚇後，跑起來的力道也是挺驚人的，我們兩個人，愣了一下之後，便發狂地在後頭追，我們擔憂牠會不會越跑越遠，跑到了很遠的地方。

我們跑了一會兒，又不敢繼續跑，因為怕自己會到了陌生的地方，媽媽曾吩咐我們不可以走遠，還好一個大人的牛車，在另一頭將牛擋住，將牠趕了回來。

這次，我們執手緊緊地圈著牛回家，溫柔地摸著牠的背部，但是在歸途上，在路旁金黃稻穗垂覆似躬的夕陽餘暉裡，我們依舊哼著歌。

〈續讀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