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途中    / 張玉芸     刊登於聯合報副刊

〈尿尿小童〉

布魯塞爾的尿尿小童是當地的觀光勝地，吸引眾多遊客慕名而來。千里迢迢來看過的人，總會驚呼：「這麼小啊！」其實就是尿尿小童啊，名正言順的。

關於尿尿小童的傳言是，數百年前，有一位五歲男童，深夜起床尿尿時，看到敵軍正要點燃炸藥引信，企圖炸毀全村。正好被男童看見了，趕緊以尿熄滅拯救全村，小童因而成為英雄。

這故事疑點頗多：

誰聽說五歲男童深夜會起床尿尿？

好吧，如果他是特例，那麼五歲男童豈會認識炸藥引信？

好吧，就算他認識，但是小童深夜半睡半醒之間，小便時如何精準澆熄燃燒中的引信呢？

事實已經久遠不可考據。現在的事實是，尿尿小童吸引眾多的觀光客，為布魯塞爾帶來大筆財富與商機。不僅是各式各樣的紀念品、巧克力、 糖果等等，以尿尿小童的可愛模樣製作而成，連公共廁所的收費也因為沾了尿尿小童的光而加倍。就在尿尿小童雕像隔壁的食品店窗口，張貼一張醒目的如廁廣告，索價一歐元，比其他地方多了一倍，令人莞爾一笑。

看過了尿尿小童之後，想上廁所的人勢必不少。是另一種商機。

〈紅燈區〉

走在阿姆斯特丹市區的這條河道時，我專心欣賞左岸的河流風光。走完這條長長的水邊大道，我們找一家咖啡屋坐下休息。

女兒問我：是否有看到那些怪怪的女人？她們站在櫥窗內招攬客人。

誤闖紅燈區了，我居然完全沒注意到。因為好奇，我於是折返回去尋找。等我看完之後，再回到咖啡屋會合。

女兒：有沒有看到？

我：有啊！有一個身材豐滿的女人還在玻璃內以表情問我，是否要進去？

女兒驚呼：媽媽！你到底是怎樣看人家的？

我：就是像一般時候的觀察，想仔細看看她們的樣子和裡面的擺設。

女兒：我就知道，媽媽，不能這樣看的。

我：那要怎樣看？

女兒：就是要看起來好像沒有在看的樣子啊！

〈遇見虛線〉

從阿姆斯特丹往北方開車的路上，有一段新開道路，很新很寬敞很少人行駛，好像昨天才剛剛完成的新。我們因錯過導航系統的指示而進入這裡，因此行駛在這段路上時導航系統出現虛線， 她無法辨識這段新路。我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 滿心疑惑，行駛在這段無法回頭的高速大道上。直到這段虛線結束接上實線，一顆心才安穩下來。

我們在生活中，難免如此。遇見虛線。

〈荷蘭市集〉

在這個荷蘭市集裡，年輕男子介紹說：這是傳統的荷蘭甜食，有三種口味，蜂蜜、薄荷和香草。他熱心的補充：薄荷口味可以治咳嗽。他說荷蘭話，我們聽不懂，他表演咳嗽的樣子，我們立刻就懂了。肢體語言淺顯易懂。

這名荷蘭男子好奇的問：你們從哪裡來？

我說：台灣，聽過嗎？

他說：我知道。

J問：荷蘭人很早來過台灣，你知道嗎？

他說：不知道。

J說：當時台灣叫作福爾摩沙。聽過嗎？

他說：沒聽過。

J說：學校上課時沒有提起嗎？

他說：我功課不好。（表情有些羞澀。）

J 說：你們學校的歷史課沒有教嗎？

他說：歷史不是我的強項。

我們後來沒有買就走了。

女兒們說：這人好可憐，他也許正在自責，因為歷史沒念好，生意才沒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