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小說‧胥靡‧魚腥草卷】第七章《貓膩》之八
2013/08/06 09:16:31瀏覽77|回應0|推薦1

戰戰兢兢的步伐,就如同她此刻的心。

是走於鋼索上的貓。

一雙掐著金絲的雲頭履,緩緩地、竊竊地走入了那陰涼且充滿淫靡之氣的殿所,走進了那層層紗幔低垂圍繞的軟香內室。

幾重繃紙門形成了一個包覆一個的「回」字,她遠遠地佇立,相隔幾重門的距離,一身的絳紫將她染得如朵帶紅的牡丹,可卻過於寂寞。

絳紫,那是孤寂的色彩,是高貴中帶著一塊瘀。

落寞無光的眸子在注視,眸心透過遮掩住床榻的繃紗屏風,隱約透色之間,她瞧見了幽影朦朧後的交纏身子,赤裸的,親密的。

不須瞧清,不須張眼,不須豎耳,她太明白屏風後正在發生什麼。

踏著那雙沉重的雲頭履,她如走著貓步般地跨過了門檻,踩遍了鋪於地上的紅毯,貓步輕盈,她走得無聲,可一顆心卻似讓巨石給抵壓住,壓得再也喘息不來。

懂得太多,看得太多,可肉做的心、兩隻帶血的眼,始終難以麻木。

她是人,是有感情的生物,並非無情的野獸,要如何做到麻木?

長長的絳紫色長裙刷過了地面,自兩臂垂下的棗紅色紗帶如條無聲的蛇,絲絲地與紅毯輕拂,如於人的皮上撓著癢癢,是情人的調戲,是交纏之前的愛撫。

喘息低吟聲隨著步履的向前而轉至清晰,是七弦琴在彈撥,悠悠輾轉間傳入了她的耳底,震入人的心扉,麻了人的肉,麻了每個感官。

她走得忐忑,走得不安,走得疼,走得痛。

牆上是饕餮紋的燭架,紅蠟讓火燃著,燭火閃爍著煽情的暈黃,將她映得宛若個哀傷成疾的女人,那張素白的面孔照得有如已至珠黃年歲,歷經了歲月的風霜,已沒人願再回顧多看她一眼。

不過生了二十九個年冬,她,還年輕啊。

今日是他倆的合歡日,她迎來的卻是無數使人心碎的痛,是密密匝匝的痛楚,獨獨能哽於心扉,只是暗自吞下,半點宣洩不得。

她讓築起的高牆給緊緊地束縛,早已回不去童年的時光,回不去那暗自戀著一人的荳蔻青春。

處於密國至高的地位,她的內心不得有人,她不是自己,只是一尊讓人擺於后位上的布偶,是魁儡,是無生命的一具軀體。

腳步,始終停住了;紗後的畫面,始終清晰了。

她的夫君正與她的兄長纏在了一塊,是兩隻乳白的動物學著人類於榻上交媾,他們緊貼著彼此,用盡全身之氣,甩著骨子裡溢出的熱汗,嘴裡嗯嗯啊啊地喊叫,喊著結合的快活,吟著情慾的焚身與狂火。

那個人捧的是他夫君的臀,進入的是她夫君的身,手抓的是她夫君的肩,嘴裡喊的是他夫君給予他的瘋狂與熱情。

可另一個他卻奪去了她曾經的擁抱,奪去了只屬於她的臂膀,奪去了她心頭僅存的一點希冀與期盼,奪了她心上的一塊肉。

她什麼都沒了,就連他倆之間半點強迫之下所產生的情感也沒了。

至少,她自他的身上得到了男人的體溫,得到了春液極盡的滋潤。

緊咬著唇,她渾身顫抖,發熱的臉頰在抽彈,大袖裡的雙手卻撒得無力,似失了知覺的命,卻狠狠地喚出了眼眶裡的淚水。

她在心裡吼!吼!

曾經的兩個男人在她的面前極盡地纏綿,流著本屬於她的汗水,吟著本屬於她的嬌聲,喘著本屬於她的氣息……

究竟,她還剩下了什麼?

心扉深處,只有那抹不曾屬於她的影子,可殘留至最終。

揚舟……揚舟……她在心裡喊,喊得狂,喊得淒婉……

耳邊,傳來高潮巔峰所扯出的喉音,隨之是降落後無力的雲朵,她的骨子痠疼了,疼得比當年與他歡愛還令人折磨。

雙目透過薄紗細細地凝望,下一秒,她無聲地將身子轉過,循著來時路,踩過紅毯,踏過了重重的門檻,似尾讓火灼傷的蛇,無聲地滑行出了最後一重門。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似道冷風,又似塊裂開的冰。

「是妳讓我這麼做,我早慣了,妳也該慣了。」蛛童那薄涼的話語於符湘的耳背響起。

「無可救藥這四字,妳可否明白?」是風,清涼卻是心痛。

「可如今說什麼,為時已晚。」是沙,吹得不著痕跡,了無蹤。

月白色的身影,自那抹絳紫的肩旁擦過,走得決絕,走得沒有回頭。

淚,自眼角滑落,符湘哭,她怎能不知,他曾深深地將她愛過。

可就如他所說,為時已晚,都成了錯過。

 

 

檀香瀰漫,饕餮於火光的暈染下,顯得兇猛有神。

同一張軟香榻上,符湘是一尊赤裸的布偶,任著她的夫君於她的身子裡肆意地進出擺動。

痛,只有痛,可卻還得聽他在她的耳邊細細地訴說。

她的夫君是個不行的男人,密國的國君是個讓妻子感到疼痛的男人。

合歡日只是例行公事的操演,沒有任何的情,更無半點的愛。

她,從來就未曾愛過匍匐於她身上的男人。

閉上雙眼,她不看,不看那張臉,不看那因施力而猙獰的神情。

再多的努力,都只是多餘。

「浮花山的鸞鳥大神莊嚴像正在進行鑿刻,屆時,大神定會賜予密國不斷的香火,湘兒,妳得再替本君生下無數個孩子。」密國國君將子嗣寄託於鸞鳥大神的手上,堅信修繕大寺,定能將無數的香火傳至。

「妳替本君生下了太子,定能再生個孩子,做得好,做得好。」國后是天下第一的女人,理當替他誕下更多的子嗣。

「方才妳兄長和本君說,密國就要鬧鹽荒了,人若未食上鹽,可要變笨的。」他不笨,早已命人收購南方鹽州所剩的鹽。

「本君會命人將鹽屯於宮中,妳就不必吃苦了。」碰上荒年,遇上鹽荒,官人自有辦法求生。

符湘的身子極是痛苦,可這是每月必須受的,她得替密國誕下繼承人,得讓無法成為男人的國君折磨,折磨得心力交瘁,在性愛面前顏面盡失。

可,這是她的秘密,有人知曉這樣的折磨有多痛嗎?

淚水不禁地滑落,她伸手摟住了她夫君的背,忍著下體疼痛地道:「聽聞中樞扣了將作大匠的俸祿,可他是素素的意中人,我看國君就看在素素的面子上,別處分他了,好嗎?我想替素素安排婚事。」她替揚舟說話,她只有此時可肆無忌憚地向她的夫君請求。

只因,她是後宮唯一誕下子嗣的女人,是后妃中唯一孕育過種子的母親。

回想著那個夜晚,那個讓她成為真正的女人的夜晚。

那夜,她才明白了什麼是情慾的滋味,什麼是歡愛,就算是在無愛的狀況下,乾燥的身子仍是會讓慾水給滋養,潤得本枯乏的澤地變得豐潤。

可,不是她最為親密之人讓她體會到的。

望著眼前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將他想成那張堅毅粗獷的容顏,想成是那雙曾透過絲絲溫柔的眼,她撫著那兩瓣溫溫的唇,手裡捧握著那流利的臉部線條,心裡喊,揚舟,揚舟,揚舟。

每一次身子與他人交合,揚舟便會出現於她的眼前,成了療治她的藥劑。

貓膩,見不得光,喜愛用碎屑來覆蓋自己的汙濁。

她是隻貓,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可密國裡,有誰不是那隻貓?

( 創作連載小說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mirandasu&aid=809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