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愛情讓人難以呼吸，就如她此刻站在這裡。

卡若拉冰川，西藏。

海拔五千多米，身旁是白茫茫一片，霜雪滿佈，呈現的是白與不白的光澤，如讓山洪淤泥侵蝕般，染著一層淡灰的汙。

高山上空氣稀薄，使人缺氧、窒息，這和在都市裡沒有兩樣。

堵，仍是堵。

站在這裡不是逛街、看風景，而是遭攔車打劫。

他們自前藏拉薩欲上西藏聖湖羊卓雍措，隨後前往後藏日喀則，可卻在這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半山腰遇上了土匪。

錢，土匪要的不過就是錢。

人始終逃不過一個字，貪。

乘車的旅客紛紛站於結冰的川邊，等著司機和土匪們協議，看是一人收取多少的過路費。

山上的土匪很聰明，還懂得時下最流行的算人頭，和上餐館吃BUFFET差不多，管你吃多吃少，吃菜吃肉，一個人都收既定的價格，長補短，短補長，相互補著。

就當作是下車拍拍沿路風光，呼吸高海拔的氣息吧，最慘的便是一刀被土匪捅死，死在聖潔的高山上，埋葬於海拔五千多米之處。

光榮吧？

不能呼吸，心臟無力。高山上極冷，冷得皮膚緊繃，抽彈不得。

「牧璇，妳需要氧氣。」

說話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的男人，李牧璇的大學教授。

此次不是班遊，不是畢業旅行，而是她大學畢業五年後與他的偶遇。

是的，很巧，她在擠沙丁魚的青藏鐵路車廂裡遇見他，五年後再次的相遇。

人生有許多的巧合，也有許多的擦肩而過，同樣生在台灣這小小寶島上，兩人卻一面也見不得，一千八百多個日子不知彼此身在何處，如今卻在佛國淨土上碰著，甚至結伴旅行，一同遇上了土匪。

「不，我還可以。」

她強忍著不適，調整著呼吸氣息，調整著心律，不斷倚賴氧氣是撐不久的，在人擠人的青藏列車裡，不都熬過了嗎？

如果看過電影《人在囧途》，大概能理解車廂裡塞成何等模樣，座位是一票一位不錯，可旅客大大小小的行囊彷如在搬著家，有如扛上此生的全數家當，揹著一座多元小山在肩頭，比扛屍還讓人佩服。

從青海西寧前往西藏拉薩這段車程果真痛苦，加上老菸槍不斷吸著菸，喉頭動動，痰喀呸一聲便吐得滿地落。

沒水準，就是沒水準。

「不要硬撐，休克了我還要照顧妳。」

杜蘭生，李牧璇的大學教授，做設計，做美術，懂電腦，懂科技。

不過，早離職了。

他單身，沒有妻小，沒有女友，獨走天下樂逍遙。

樂逍遙？李牧璇的記憶裡，杜蘭生是傳聞中的同性戀，只愛男人不愛女人。他長得普通，不高不矮，不醜不帥，可卻有著厚厚結實的臂膀，卻配有淡淡柔柔的說話聲調，這是讓人誤以為是同志的一個象徵？

是也好，不是也好，可他的笑聲卻是吸引李牧璇的主要原因。

畢業五年了，她仍懷念那股笑，那股如古裝劇裡英雄策馬奔騰的狂放笑聲，豪不避諱，毫不遮掩。

如今都市裡充斥著許多淫蕩、猥瑣之聲，西裝筆挺的男人卻是溢出那股邪氣之笑，彷如玷汙和骯髒了這本純真的社會。

她不相信愛情，不接受感情，不接受男人，是時下的單身主義者。

二十八歲了，她走得孤單，可卻走得自在。

愛情在這世上，讓人難以呼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