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晃一招的管弦歌仔戲《黃虎印》

往前一大步、退後數小步

文／楊忠衡 

搶攻廣義音樂劇市場，可謂「兵分十路」，最近以唐美雲歌仔戲團的動作幅度尤其大。當然，該團不會把歌仔戲音樂劇化當成口號來標榜，只是在這表演生態迅速蛻變的當口，是最熱衷於嚐試跨界新生的傳統團隊。 

去年《錯魂記》引進洪瑞襄等跨界歌手主演，本月剛剛上演的年度大戲《黃虎印》則首度使用小型西式管弦樂團，至於年底《蝶谷殘夢》則將正式把國立台灣交響樂團搬上舞台。雖然用管弦樂團演出歌仔戲並不是第一次，但是「里程碑」並不是說試了就算，還要達到相當受肯定的成績才行。就這個標準來看，唐美雲歌仔戲團確有一新里程的氣勢。 

《黃虎印》之所以未演先轟動，在於結合幾個非轟動不可的要素。首先，劇本改編自前民進黨主席、前考試院長姚嘉文大部頭小說「台灣七色記」中的《黃虎印》。故事描寫甲午戰爭後，台灣割讓給日本，台灣巡撫唐景崧宣告「台灣民主國」成立。這個短命的「民主國」，今人所知無多，但在現今時空裡，它的發生與幻滅對人們有一種難言的魅力。「黃虎印」是台灣民主國的國璽，它象徵台灣人民獨立自主、建立國家的一種浪漫懷想。在劇中，這顆印在一次日本鎮壓行動中，被土石流捲到山谷裡，從此消失蹤跡，但是，當然它「等著被後人發掘」的一天。 

老實說，這樣的故事結構是相當有趣而充滿幻想空間的。題材比較接近現代，所以音樂設計劉文亮這次首度採用西洋管弦樂做為伴奏，除了弦樂五部、木管樂器，還有傳統文武場的胡琴、琵琶、打擊樂器等。我還聽到一些厚的、類似銅管樂器的音色，不確定是否另外使用了電子合成器。 

演出者更是聚集南腔北調，有歌仔戲的唐美雲、許秀年，京劇界的朱陸豪、閩南語歌手潘麗麗、綠光音樂劇的羅北安、相聲演員朱德剛、客串一角的吳念真…。這樣的組合，無論如何，必然沖淡了歌仔戲的純粹濃度。我曾想，戲曲要音樂劇化，最難跨越的一道障礙，就是它的聲腔。但後來發現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只要找一些跨界歌手來唱就好。例如整組NSO歌劇演員，和京劇演員在《快雪時晴》中重唱起來，亦無扞格之處。本來深不見底的鴻溝，也可以巧妙的消失無形。 

然而就《黃虎印》的手法來看，我必須嚴肅的說，這樣的安排有失慎重。也就是說，當一個表演跨及音樂領域，或至少把音樂效果考慮為成就之一時，專業性是務必認真考慮的。這個組合的表現，我認為難免有噱頭多過實質的感嘆。好不容易，一夥人大張旗鼓向音樂領域一試身手，卻只讓人覺得虛晃一招，非常讓人惋惜！劇的收尾本該是讓人蕩氣迴腸，低迴再三；但製作者卻安排吳念真和羅北安演唱兩首業餘水準的獨唱曲，這真不是專業舞台該有的表現。可惜《黃虎印》這樣一個意味深長的題材，到最後有點娛樂化了。 

無論如何，和上一部《錯魂記》比起來，《錯》劇是細膩精緻的小故事；《黃》劇是粗枝大葉的大故事。音樂表現上，劉文亮的管弦樂和實力派西樂作曲家比起來，稍顯薄弱，但至少還是做到流暢宜人。只是整體的演唱成績，反不如《錯》劇的扣人心弦。整部劇的成績，往前跨一大步，卻往後退了幾小步，總說一句，還是令人惋惜。（2008/06/23新新聞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