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代下半，許多對「網路」懷抱理想的公司，爭先恐後投入網路事業（包括我自己也短期投入）。可是隨即人們發現，網路雖然神奇，但很難從中獲利（例如廣告和電子商務），以致不少野心勃勃的公司在鈔票燒盡後，走上覆滅的命運。於是人們說網路事業只是泡沬，這些先驅者則被譏為「誤判形勢」。

然而網路當然不是泡沬，二十年過後，網路技術使得當年視為天方夜譚的影音串流、大數據、電子加密…變得輕而易舉。廣告紛紛投到網路和社群平台，電子商務更是日新月異，業者從中賺取天文數字的收益。當年被譏為誤判形勢的人，他們的「願景」是正確的，只是生不逢時。

我想說的和資訊科技沒關係。而是關於兩岸表演市場的發展趨勢，目前也正面臨著可能對；可能錯的時代。

（●大陸的各種「表演交易會」、「創投會」、「博覽會」…規模愈來愈大，數量也愈來愈多。）

以台灣這個海角一樂園而言，表演環境原本可以單純得如同一池靜水。然而大陸表演市場的發展，無可避免帶來相當擾動。我不認為台灣應該發展像大陸一樣的表演生態，兩邊本來環境就不一樣。但是對於有心想跨足華人表演市場的經營者言，對於新環境則不能視而不見。

資源從不同管道流入大陸表演市場（姑不論基於文化還是策略目的），在產業化的情況下，表演節目的產生和運營也和以往完全不同。量產、分工和通路賣場化…等新趨勢出現，「創投」、「演交」、「上市」、「IP授權」…在表演市場成為熱門名詞。由於台灣並沒有類似生態，聽到這些名詞往往是滿頭霧水。

廣藝基金會近年致力兩岸交流，所以常有朋友問我，這些趨勢究竟好或不好？感覺上，潮流總是大陸在創，台灣只有選擇跟或不跟。如果跟， 怎麼跟？如果不跟，怎麼接軌？

對於這個問題，我只能務實而帶點悲觀的說，好壞目前看不出來，我們只能硬著頭皮度過一段嚐試錯誤的階段。我們都期望一個成熟而週到的表演環境出現，然而這就像二十年前的網路事業家的夢想一樣，看得到，摸不著，說什麼也無法當下實現。

你可以說，當前的所有方法都是不完美的，所有面相都是不健康的，甚至沒有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像二十年前，把全世界網路工程師全逼死，都造就不出目前的網路環境）。然而，即使明知眼前一切充滿毛病，我們也不能就停步不走。如果不去試，還真永遠不知道。

當然，我們不用真擔憂人真的會「停步不前」，你不試，總有別人會試。人性如此，總是在一種「爭食冒進」的亂局中前進。過程中一定有人失敗、受挫，但也不斷會有小成長和小茁壯。然後亂中有序的，冒出一種新秩序來。

二十年說短不短，說長也是彈指即過，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無常」。對於新環境與新趨勢，我常保關心，也積極參與。有人擔心新環境會降低藝術品質，我認為這也不一定。我們這個時代比百年前複雜許多，但是今人對自己作品的用心，一定比百年前的人低嗎？這是兩個獨立的命題，存於兩種用心。

所以朋友的問題，我的答案是：我無法確定什麼一定是對的，但是我對未來懷有願景。「知其不可而為之」，新潮的處境，傳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