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阿炳   020506

卡薩爾  113005

伯格尼尼   082206

拉維爾   111805 / 012807

二泉映月  (Feb 5, 2006)

您帶我入門音樂，領我聽貝多芬、莫扎特，又教我巴赫、拉威爾，從cello到opera，好像非小提琴無以稱弦樂，非意大利無以稱歌劇……，這令人不憤，地球上能呼吸的活人，每四個就有一個講中文，竟然占地球四分之一的人口，推不出條像樣的曲子？不會吧！國（民）樂呢？且慢————同樣東西，在香港叫中樂，新加坡叫華樂，大陸叫民樂，台灣叫國樂…..一字排開，「中」「華」「民」「國」樂矣！這裡介紹一首動人心弦的南胡曲：二泉映月。在國樂社的長窗下，您撫弦流轉錚錚錝錝的時光裡，各式曲目，何嘗少聽？二泉映月自不陌生，姑容我班門弄斧一二：

這曲原作者叫華彥鈞，但是叫瞎子阿炳，可能知道的人更多。江蘇無錫人，他有個苦命的身世，卻跟貝多芬一樣，有個琴師的父親，他三十五歲失明前，也曾經是一表人才，因為他父親是道士，所以不但也帶他從道家作法會的吹吹打打入門，還送他入觀作了道士，他父親會的原不止二胡一種，教他也笙簫笛管全來，為求他出類拔萃，還出了苦法練他---在笛尾上加重錘以練臂力，這像少林小徒，須經挑水練功，或從嚴師習字，手掌里握雞蛋、手臂上掛斤兩，一樣的鏡頭。他練二胡磨到琴弦見血、指緣長繭，確實觸目驚心。

阿炳失明後，在大街小巷拉弦走唱倚賞維生，像舊社會裡千千萬萬街頭巷尾的殘疾藝人一樣，淪落不堪，然而不一樣的是他有一種超脫自憐自艾的祥和，這倒是很值得嘆苦怨貧、愁生愁死的現代人三思：嬌嬌女老埋怨少一雙鞋，有朝一日見到一個小孩，活得滿足平靜，那孩子天生沒有腳……。

二泉映月如泣如訴，就連不懂音樂的人也為之震動，解嚴前《二泉映月》因為戴了紅帽子，在台灣不能公開演奏，所以我們開始接觸，或者是電檢漏網的港產影劇背景音樂，或者是日本新加坡發行的音樂帶*。

細數擦弦樂，其實只分先後，都是舶來。violin，胡琴，都是foreign。胡是中世紀前的洋，洋是新世紀後的胡。胡是陸傳，洋是海傳，都不是漢人發明。如果但聞其聲不見其器，南胡的滑音更“粘”一些。violin，viola and cello皆四弦，演奏時跳弓轉弦相對于胡琴方便得多，對咬準音階，技術上更易掌握，而南胡的弓是夾在內外弦之間，跳弦時會發展出獨特的頓挫，更像毛筆字的起筆和頓筆。小提琴音色圓潤光潔，南胡的共鳴箱卻音走喑啞，更像娓娓的男音吟唱。我個人的偏見：violin可男可女，南胡卻只該是he。胡琴在循絲路入中土前，是個什麼演奏法？已不可考，但是漢化以後，明顯地發展出中式的味道-------一種草書、行書的挑筆連筆的味道，一種非懂毛筆無以深得的墨趣。violin像白蘭地，南胡卻是竹葉青。懂書法的日本人，應該同意我的謬論，小澤征爾就承認：乍聞驚嘆，為之泣下，他說《這樣美的曲子，應該跪下來聽。》

二泉映月的名字是去錄音的中央音樂學院兩教授代取的，阿炳自承：《樂曲無名，信手拉來，久而久之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代取的名字，是套粵曲《三潭印月》之故智，加無錫惠山泉“天下第二泉”之典故合成，或許不能反映樂曲的內容味道，卻方便稱呼引述，至少如果沒有這個好名字，而叫無題，那您現在怎麼知道我在說哪條曲子？

二泉映月，如泣如訴，婉轉低廻，十幾年來凡抑鬱低宕者，二泉伴我者多，……像現在，小澤征爾說的對，聽這曲子入人之深，雖沒跪下來也差不多了。自我放逐，唯借二泉是遁！………

*小楮談起：好像是大陸中樂團（?）第一次來臺北（1993？），在國父紀念館公開演奏《梁祝》（陳鋼，何占豪），樂聲才起，忽覺左左右右此起彼落都是吸鼻子的啜泣聲……多感動呀！多少黃昏多少夜晚，冒著偷聽匪偽廣播的罪名，躲起來偷聽這曲子，多熟悉呀，今天，媽呀，竟然光天化日演奏……，沒有走過冰河季的小朋友，哪里知道吃一口白麺是多大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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