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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0 10:17:19瀏覽2556|回應1|推薦18 | |
俺久聞絲瓜蝦仁湯包,咬一口滿口鮮湯溢出,須精選新鮮蝦仁與新鮮澎湖絲瓜,一紅一綠,搭配白而薄湯包皮奏出美妙的樂章(見左圖,對照右圖,色相多美!)。 但俺沒吃過絲瓜蝦仁湯包。上週日打上午九時起在台北市有個場子,中午十二點半到一點半休息,接著必須再上場賺錢。 俺漫步台北市街頭,不知打什麼牙祭,去超商買個三明治最省時,找公園靜坐觀賞樹上小鳥?走著沒多久,到忠孝東路和杭州南路口,遠遠看到饀餅粥招牌。好,進去吧,裡頭高朋滿坐,廿張方桌擠滿人,店家說小姐進來,還可擠上一位。 俺坐定硬板凳,哇,幾乎和旁座男子摩肩擦踵,很不舒適,真後悔進來。男人叫一碗小米粥(30元)和一盤炒年糕(120 元),他吃得飛快,沒幾分鐘便風捲殘葉吃個淨光。俺瞄向那盤慘白的炒年糕,暗中撇嘴,餵小鳥呀,俺愛追根究柢,在等待期間瞧遍牆上張貼的菜單,運用消去法才琢磨出男子那盤是炒年糕,沒幾片十元鎳幣大小的年糕,伴著稀稀疏疏的炒肉絲、沒幾片高麗菜、和可以用指頭數出來的蔥花,份量是韓國炒年糕的三分之一,難怪男子沒三兩下就扒光。 人來人往,俺的桌號是十三桌,左右都空出位置,這時進來一對母女,操外省口音,年輕的與俺同年齡層,對俺說,妳這麼坐,我們是母女哩,不好隔著妳坐。好沒禮貌和不懂事的女子!但小肉球有個原則:肚子空空時不和人吵架,俺便二話不說移到鄰座,女人還懂說聲謝謝,俺就不和她計較了。女兒看菜單,問俺這裡的饀餅是牛肉饀還是豬肉饀,俺說俺頭次來,不曉得。她抬頭叫店家,聽說是豬肉饀便叫了兩個。俺納悶,哦,不是回回,回回不吃豬肉,她們不吃牛肉,難不成信印度教? 俺點的是牛肉大餅(80 元)和牛肉湯麵(70 元),此際上桌。呸!什麼牛肉大餅,難吃死人,份量也小氣,一小條牛肉捲餅切四截,一咬都是硬蔥,居然塞加一條不搭調的小黃瓜,沒吃到什麼牛肉,而且單餅甜死人膩死人。俺一面吃,一面懷念起金華街那家牛肉大餅店,嘿,那才叫北方牛肉大餅。牛肉湯麵乏善可陳,麵四不像,位居意麵、拉麵、烏龍麵之間,蔥花又粒粒可數,除此之外就只有稀疏一小撮酸菜,唯一可取之處是牛肉湯湯頭尚足開胃。 此際,母親和女兒叫的小米粥和饀餅(30 元一個)來了,小米粥也份量小,飯碗大小,饀餅也小,母親開始吃起來,怪怪,母親老朝餅饀拿醋罐添醋,不加醬油。女兒叫了一籠絲瓜蝦仁湯包(120 元 8 個),母女吃了起來,母親喜歡豬肉饀餅,又多叫兩個。女兒請母親嘗一下絲瓜蝦仁湯包,說媽,這個好吃,台北市就這點好,隨便一個地方的東西都這麼好吃。 她母親沒有好奇心,拒絕品嚐,專心吃她的饀餅和喝她的小米粥。俺對絲瓜蝦仁湯包很有興趣,女兒就坐在俺鄰座,俺瞧她吃湯包不知吃法,可惜了湯包的湯汁,俺很想幫她吃。那籠上桌,熱氣騰騰,小巧精緻的八個雞蛋大小湯包整齊排列,透過薄薄晶瑩湯包皮,裡頭的蝦仁和絲瓜清晰可見。這女兒把湯包夾到小碟上,以筷尖戳破麵皮,欣賞紅綠相間的內饀,再夾起來吃,湯包之湯汁全留在小碟裡,真暴殄天物! 俺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俺的牛肉大餅和牛肉湯麵,一邊思考這個荒謬有趣的人性:為什麼,為什麼,俺每次上館子,總覺鄰座的餐食比俺叫的美味可口?幾乎次次如此!總覺別人點的菜比俺點的好吃,總後悔不點鄰座的菜色?俺恨不得點了絲瓜蝦仁湯包! 俺吃完最後一口牛肉大餅,牛肉湯麵也一滴不剩,起身。那女兒轉頭對俺說,妳的牛肉大餅看來真好吃,我看妳吃牛肉湯麵也津津有味,下回,我要點妳這兩樣!看妳吃東西,胃口都開了! 俺愕然,旋即失笑。哈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看俺的好吃,俺看她的好吃! 另有一因素:小肉球吃飯必正襟危坐,縱然坐小小硬板凳也腰桿挺得筆直,而且面無表情,慢條斯理,循序漸進,不剩餘任何食物。在這一點上,俺和古龍《邊城浪子》裡的阿飛完全一樣。男主角葉開初遇中年阿飛,那時的阿飛已非《多情劍客無情劍》裡迷戀妖女林仙兒的少年阿飛,葉開在一家麵館看到阿飛吃麵,被他吃麵的姿勢吸引住:「坐在這裡已有很久,他非但没有說話,也没有動,這本是件很難受的事。但他的樣子却又是很輕鬆,很自然,就好像時常都像這樣動也不動地坐着...現在他又叫了一碗麵。他已開始吃麵,吃得很慢,嚼得很仔細,就好像這碗麵是他平生所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麵,又好像這就是他所能吃到的最後一碗麵。」 俺不知道旁人怎麼樣,但俺記得俺看《邊城浪子》,當時就覺得全書只有這段值得記憶。carpe diem (seize the day, live as if you were to die tomorrow), 是很重要的一個哲學題旨,鈴木大拙《禪與生活》全書所教無非如此。 你現在吃的這口麵,本來就是你活在當下唯一的一口麵。 不過,俺上週日有緣親睹絲瓜蝦仁湯包之尊顏,幸好很快就有機會續緣。俺下週在那附近同處又必須工作,屆時,俺必與絲瓜蝦仁湯包再度相見。 死約會,不見不散! *此篇承蒙電小二大大青睞,俺在寫的當時就想多說幾句話以澄清一事免得誤導他人,但苦無時間。carpe diem其實是西方思維(哲學、文藝)中的一個次題旨,簡言之,乃領悟人生苦短,故須及時行樂,gather ye rosebuds while ye may 是此思維學派的中心思想,其實就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派思維叫做 the School of Decadence(頹廢學派),對照東方,咱們的「何日君在來」、「夜來香」也屬於這一派。基本上,起自對時間(time)的所謂覺悟,既然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你可以把叔本華的人生鐘擺論歸類於彼,他說人生像一個鐘擺,不斷擺盪於欲求不滿時的痛苦難耐和欲求滿足後的空虛無聊之間,因此,死抓住每一刻去不斷地追尋什麼才是「眼前當下」。 從好的來說,可以大大發作消極的犬儒主義(Cynicism);從壞的來說,Marquis de Sade 那派(Sadism)也是覺悟抓住此瞬間即逝的「時間」而作出他們的結論。 俺大大不以為然,俺對 carpe diem 作出俺的終極解讀。俺之所以深深受到佛學吸引,就是基於對時間與空間的領悟。什麼是時間?說著話兒的這個時刻,時間已經流逝不復返。佛教四聖諦的苦集滅道,俺以為就是在說時間,從而益發應活在眼前當下,從而明白鈴木大拙在《禪與生活》裡所云的生活即禪。像去入廁,那就是真正的時間,像吃飯,每秒花在咀嚼那秒即逝--生活中的細節才是真實。 因此,俺此篇所云之 carpe diem 乃俺對彼思維學派的新解。及時行樂乃活在當下,乃為一個自由人站在宇宙錯綜複雜的時空網絡牢牢自我定位於自身的這一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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