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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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5/25 11:35:27瀏覽838｜回應4｜推薦43 | |
| 月下逢李白（中）
我也沉默了。 但見他久久才長歎一聲的，拂鬚對著我：「你是對的， 我和屈原都錯了！」 「不、不是的，」就像爲了保護一面鏡子不讓它破碎， 我急切的說：「那是因寫詩對你們太容易而對我太困難了！」 他搖搖頭。 我又想說，他以目示意的輕輕阻止：「我知道每個人 都是時代産物，生在這塊土地上的文人墨客，九十九個 都是孔子門徒‧‧‧」 「？」 「可是，孟軻早就說過，『民爲貴，君爲輕』，莊子 也能在亂世中活出魚的自在，大鵬鳥的逍遙‧‧‧我們 這些詩人，卻不知中了什麽毒，但知蒼生、不懂民主！ 明明如此愚昧，還要貪婪的乞求功名，大言誇誇的說什麽 憂國憂民，想以一己之身治國平天下！哈哈，」他又看我 一眼：「怎麽可能？」 「所以世人才把你們當成普羅米修斯啊！」我熱切的 補充一句：「至少你是詩仙！」 他豁然笑了：「小老弟，詩仙是別人說的，不過一個 標籤耳，有啥子了不起？」 見我蠕動唇舌，他悠然道：「我底見識不如前賢，博學 不如後生，使命感不如韓昌黎，才高不如子建，早慧不如 白居易，早達不如陳子昂，用功不如老杜，風流不如小杜， 意境不如王維，氣魄不如辛棄疾，多産不如陸遊，曠達 不如蘇東坡，佯狂不如阮籍，高潔不如陶淵明，允武不如 岳飛，忠貞不如屈子，專注、狂熱亦不如你或其他的網路 詩人－－若說多才多藝，更不能和西方的達文西相提並論了！」 我一時啞然了。 「你可知我最著名的詩是哪一首？」 「清平調？蜀道難？將進酒？月下獨酌？早發白帝城？ 登金陵鳳凰台？」 「哈哈哈哈，都不是，」他仰首漫吟：「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靜夜思？」我簡直不敢相信。 「所以嘍，千萬不要在乎標籤，」 「我一向不在乎，」我若有所感的歎息：「一千三百年 過去了，你的光芒未減，可惜世人對你的認知還是很片面，」 「相交滿天下，知心無幾人‧‧‧這本是普世現象，」 他憮然的一溜長鬚：「詩是什麽，俠是什麽，道是什麽‧‧‧ 長風幾萬里，極目古今愁‧‧‧無論風雲千古的大夢是否， 只是一場荒唐大夢‧‧‧」 聽到他慨然吟出我去年爲他寫的詩句時，我又驚又喜。 「看來你對當今的詩壇很熟悉？」 「我自然關心，」 「自五四以來，我們紛紛嚷嚷，你認爲新詩成熟了嗎？」 「只要能出現大師，就算成熟了！」 「這麼簡單！」我忍不住熱切的問：「那，那當代可有 大師？」 「你說呢？」 「你覺得徐志摩如何？」 「嗯，他的名氣不小，人也夠聰明，對新詩有一定程度的 貢獻；不說他的猝死可惜，只能算早生了幾十年‧‧‧」 看到他的沉吟不語，我明白了！ 不是嗎：一個文體的誕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雖有時代 因素，更需要多少才人的共同經營鑽研，從成長、探索、 發展、到成熟，實在不像養雞那樣簡單；自「詩經」以來， 五言七絕唐詩宋詞，每一次新文體的建立、成熟、到發出 光，莫不如此！ 若說今日的年輕詩人寫得比徐志摩、比五四時代的 啟蒙者好，乃至比上世紀末葉的一些名家好，正因我們站在 他們打造的基礎上，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是巨人。 「唉，」我忍不住輕嘆一聲。 「看來，」他舉目觀星，再凝眸看我：「你是很盼望 漢語詩界，能誕生一位大師？」 我不自覺興奮的睜大眼睛：「是啊！」 「呵呵，」他續說：「這是遲早的事；只怕到時你們 認不出來歐？」 「認不出來？」 他點點頭：「就算認出了，亦未必同意、更未必 服氣！」 「未必同意？」我想到這數十年來由繁簡體字 形成的隔閡、三地四岸的文化背景、老中輕詩人間的 詩觀差異、各個詩歌網站上的粗俗留言，恃才傲物 之輩意氣用事，在在顯示人性之惡的種種醜態，，再想到 詩界每隔一段時日便引起爭執的「十大瘋神榜」現象， 心中一涼：「不會吧；」 他笑了：「就算你知道了、認識了、天下詩人 也取得了若干共識，除了證明詩的魅力，又有多少 意義呢？」 我微微一楞，心中更冷：「哦，我明白你的意思 了‧‧‧一隻窩在象牙塔裏的書蟲，只能吸引那些不愛 洗澡的懶人‧‧‧看來，今日的詩人實在比不上你們！ 難怪出不了什麽大師‧‧‧」 「大師當然是有的，只看你怎麼定義罷了；」 「再定義也只是一個標籤，」 「你說的固然有理，定義不下千萬種，如今看來， 也不過五十與一百步之別‧‧‧雖然，有的可能是 癥結所在！」他目光轉到遠天，慨嘆著：「今人重視的， 了不起是作品，我指的是人生；今人重視的是知名度， 我指的是風骨！是品味！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美好本質、 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至少也是西方歌德那個時代， 所重視的崇高理想的「人格」‧‧‧但我們都忽略了 一點‧‧‧」 我看著他。 「自然！」 我「啊」地接道：「是的，人與大自然的距離是 越來越遠了！」 他也歎息：「這樣的生命不完整、這樣的人生必然 貧乏、這樣磨出來的作品－－除了感動那些不洗澡的 靈魂，又怎能和萬物交融，提升自我到天人合一之境呢？」 一時間，我們又都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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