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7/06/15 10:13:55瀏覽716|回應1|推薦46 | |
雨夜裡的英倫情人夢
1997,對許多中國人都具有特別意義;最重要的,便是 香港這塊英屬殖民地,經歷百年的滄桑後,「回歸祖國」。 那年夏天,我曾和幾名詩友去大陸,走了一趟 「絲路之旅」;即令敦煌這麼遙遠、感覺古老荒涼的地方, 在千佛洞的入口處,仍掛著一橫條紅布,以大白的簡體字 提醒每一雙眼睛:「歡迎香港回歸祖國懷抱」;並且,港人 憑證,一年免收門票。 這點德政,雖是小小的政治技倆,卻很令其他的觀光客 羨慕。 甜點,再膩,也是受歡迎的。不是嗎? 但97對我的意義並不在此。 儘管我體內的政治因子,比起一般人,乃至偶然接受 電視採訪的小學生,或常常在公園遇見的漫步老者, 都較我更關心國事,熟悉大染缸裡的顏色變化。 可歎的是,多年的城市生活,無孔不入的傳媒家電 聲光,早把「心遠地自偏」的我,磨得輕性靈、重官能、 遠自然而偏科技了。 這塊土地不像二十年前那清靜,我的心又何嘗不是 在半拒半就中,有如蒙塵的水晶,自以為透明,實在 已不那麼透明? 我想,這也是現代人的共同悲哀,只要你居住在 都會社區,無論喜不喜歡、多麼不願意,每天一開窗, 撲面的總是油垢的空氣,看到的是破碎的天空,十次 只有一兩次,聽到的是悅耳鳥叫。 這天晚上,很早就關上了電視--受夠了那些充滿 暴力和邪惡的報導,也看不到可以顫動心靈的好影片; 只有少數廣告,雖達到了精緻美學的那個點,魔幻 一閃的刺激視覺神經,總是被一條條商業鏈摩擦出的 光影所敗壞! 門外的雨雖不乏幾許詩情,或粗魯或沉悶的節拍, 伴著忽大忽小的敲打樂,是連貝多芬也很難消受的。 這時候,一盞昏燈,一盃清茶,加上幾分談興,無論 話題多麼散漫,生命,還是比「等待果陀」,要有意思的多。 也許就是因為這份無以言喻的夜雨情懷吧,隨著一通通 電話和手機響起,不久後,朋友們出現了,有的自對街, 有的開著車;場面一時熱絡起來,茶水也很快的煮沸了, 只因--尼采第二可以和複製羅丹對談,獨一的孔雀總是 要萬物前展示自己的華麗,並用枷鎖的方式強加在每個人 身上;悠然飄浮的閒情,就這樣的,又漸漸沉悶下去‧‧‧ 當我不知如何的提及了97,馬上有人說到電影,並感慨 大陸台灣這麼大而香港這麼小,卻是世界三大電影工廠之一, 除了不比好萊塢,人才濟濟之外,影響也夠嗆的‧‧‧ 「像他們就為97拍了不少有時代精神的電影--」 孔雀在第一時間接過來。 「但97對我的意義並不在香港,」我有點氣沮。 「我知道;」孔雀無所謂輕蔑不輕蔑的瞄我一眼, 一道手勢如利刃的劃過濃稠的大廳,繼續展示他身上的 每一根羽毛:「就像王家衛拍的‧‧‧」 一半的人舉杯喝茶,目光同情而囁嚅的看我一眼。 我還不及聳聳肩,霹靂一聲,雨勢變大了,人人都 不自禁的扭頭望向窗外,就在光影交錯的剎那,我恍若 看到一雙眼眸‧‧‧ 一雙遺忘,也許是被埋葬很久很久的熟悉眼眸‧‧‧ 讓我感覺震撼的憶起「英倫情人」裡,穿過煙醺酒吧 對寂寞、狂野、不善交際的男主角,發出致命一瞥的 那雙眼眸‧‧‧ 許多往事同時破碎而尖銳的爆炸開。我近乎窒息的 獃住了。 是的,在那年首次觸及的「英倫情人」,才是97 對我的意義。 更重要的,是我的「英倫情人」‧‧‧ 我的「英倫情人」啊‧‧‧比97更早更早的 情人啊‧‧‧ 妳曾近在此屋此地,如今卻遠在另一座島域‧‧‧ 那雙眼眸默默看著我。也無聲痛絞著我‧‧‧ 世界一下子霧了。 「你要休息了?」有人關心、小聲的問。 「嗯‧‧‧」 悄悄做出一個揮手的小動作,我努力不驚動一人的 踏上樓梯,輕輕推開門,搖搖擺擺的讓自已跟著心中的 呼聲,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被埋葬很久很久的世界‧‧‧ 愛,未必是殘酷的;命運卻不免是。 我彷彿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語:「我一定是被詛咒 了‧‧‧」 我一定是被詛咒了‧‧‧ 看著黑魊魊的窗外,我一再輕輕的咀嚼這句話: 我一定是被詛咒了。一定是被詛咒了。被詛咒了。我的 「英倫情人」啊‧‧‧ 我輕盈而恍惚走進一個真實又不真實的世界,對著 背我望月的妳,囈囈自語。 「山峰起伏如女人的背肌」加上一切的形容-- 如果不能換來妳底微笑,一切形容即使出自最浪漫的 詩人之筆,妳可知道,也是無用的、虛幻的‧‧‧ 妳似乎聽到了什麼,緩緩,無比優美的緩緩轉 過身子,看著我。 哦,就是這樣的目光,就是這樣無意、又緣巧的 邂逅‧‧‧ 只是,是誰下的詛咒::「她所愛的人都會死」-- 妳不也曾如此感慨的告訴右邊的我‧‧‧ 我黯然了。不能不黯然了。 儘管,自古以來,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們所愛的人 都會死‧‧‧沒有一個不死‧‧‧ 而她所愛的人也會死--戰爭嗎?僅僅只因為 戰爭嗎? 置身現代的我們,哪一天,不處在戰爭狀態? 焦慮的迎接第一道日出,所有的人都是假想敵, 車禍、工作、自殺、失業、墮胎、憂鬱症、恐怖份子、 遊行示威‧‧‧無處不是地雷‧‧‧最快樂的,每每 也是最不快樂的‧‧‧ 她所愛的人都會死--自從邂逅妳後,我死了-- 可又復活了多少次啊! 她所愛的人都會死--那我呢?妳可知道我所愛的‧‧‧ 一切都是無用的‧‧‧ 對著那雙美麗眼眸我近乎唇語的:如果沒有妳的愛‧‧‧ 妳沉默了。彷彿幸福天使正在妳的左--而非右側 耳語著什麼‧‧‧ 「當你離去時,請把我遺忘‧‧‧」她曾這麼的 對他說,而我呢?我又怎能把妳遺忘‧‧‧自我內心 最隱密的地下室角落的匣子裡‧‧‧ 如果沒有愛,生命不會發出光,記憶,又算得了 什麼? 可是,我落寞笑了:一道道的傷痕真的這麼值得 記憶嗎? 一道道傷痕‧‧‧ 「一個人能愛上怎樣的幽魂啊‧‧‧」她曾如此 詫嘆。 我的「英倫情人」‧‧‧真實又虛幻的「英倫情人」 ‧‧‧我永恆的影子戀人啊‧‧‧ 一瞬間,我幾乎要伸出手‧‧‧又害怕一根針 便刺破了全部‧‧‧ 「你身上的餘香久久留在我的唇角,」 「我不能呼吸了,」 「真想見到雨水和綠樹」‧‧‧ 「現在不就正在下雨?」妳溫柔得有點難過的看著 我。 是啊,他的夢魘是無盡的黃沙──此刻的我,對著 那簾細細的雨幕,祇能側過臉了。 也許妳知道,也許不知道,讓許多人改變命運的 那種力量--字語悶悶的擠在喉嚨裡,慢慢才啞啞的 迸出來:妳也有‧‧‧ 令人窒息的,長如世紀的沉默啊。 「好羨慕那名語言天才啊,」我忍不住的說。 「?」 「讓自己死前像梵谷,還能讓一個女子對他說,」 我垂下了頭:「傻瓜,」又抬起來:「我一直都愛你‧‧‧」 「難道沒有嗎?」 「有,」我澀澀的,對著那簾細細的雨幕: 「也沒有,」 如果每晚割裂自己思念那個人,不是妳,有, 豈不是等於沒有‧‧‧ 妳笑了。 他也笑了。躺在一張古老的床上,說不出多苦澀的 笑了。 我呢? 如果生命只剩下苦澀,誰還笑得出呢? 對著那簾細細的雨幕,我忽然希望自己是他,那名 癱瘓瀕死的語言天才,渾身能被烈陽、黃沙、狂風 所攪動、吞食、能夠無畏一切的--包括出賣朋友、 祖國、榮譽、天地間一切的義和不義--只要能擁有 比瘋狂的愛多一點點的希望,即使簽下讓浮士德也為之 失色的合約:只要能擁有一次,只要能輕觸妳的一根 手指,只要能在妳底內心埋下一粒種子‧‧‧ 「愛,不應當是痛苦的‧‧‧」妳相信;那雙 美目幾乎是不能置信‧‧‧是啊,一個我這樣的人, 朋友眼中的浪子、詩人、單純如小王子,也會因愛 受苦‧‧‧ 「我知道,」我喃喃的:「但是我無法選擇,就是 無法‧‧‧」 有些事物永恆不變,有些事物殘忍的無法改變‧‧‧ 該去的人,還是去了;該受苦的心靈呢? 無論天地是黃沙、是山丘,世界是戰爭還是和平、 窗外有沒有雨、夢魘般思念的那條影子啊,明年還 在不在英倫-- 一句高亢的聲音穿牆響起:「雨小了,該走了,」 人聲突然沸騰起來;又徐徐靜下來;有什麼散了, 有什麼--像我隨著妳絕美的身姿,消隱了很久很久, 還一直陷在憂鬱的、淚水近乎崩潰的,恍惚狀態。 備註:「英倫情人」是近十年來最令我感動也最痛苦的 一部片子。我相信導演,至少寫劇本的是一位深情詩人, 本文中許多句子也都引自原作。 從第一次開始,每次看都忍不住流淚,特別是演到 男主角為了救女主角,不惜一切的作出種種瘋狂的行 徑--包括出賣國家和藐視人命,每次看到這裡我都就 完了‧‧‧ 僅僅幾年前,我知道如果自己若遭遇同樣情景, 也有那股衝動和瘋狂;如今,天地無情,夜雨如泣, 我也祇能寫這篇來一遣悲懷了‧‧‧ 2003/12/19初稿 |
|
( 創作|另類創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