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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3/29 07:20:05瀏覽136｜回應0｜推薦12 | |
趁著短暫的薄日，來到中庭進行光合作用，想吸收一些溫暖準備儲值過冬。 哼著北調小曲，心中滿是喜悅，這樣的悠閒真是睽違多時。 天好藍好藍，只是流雲似乎匆促了些？ 在心仍有牽掛的當時，我依舊活的自娛，這是否是件喜事？滿足的將眼神自天空抽回，卻瞄見一抹不惹喜的身影，我想轉身逃離。 她是隔壁床的一位老婆婆，鎮日咆哮……這對我而言，這是一種聽覺上的傷害！ 楊婆婆有三子，目前與長子同居，而婆媳間的問題勢如水火。 嚇！我真的逃離不了了？她的眼神直盯著我，讓我僵直等待？雖然她的行動緩慢，卻明明白白的說：忠實的聽眾呀！等等我喲！我就快到了…… 「出來曬太陽啊？」 「嗯。」盤算著當找什麼藉口告辭…… 「妳是那兒不舒服？怎也進這兒？」 呵……這起烏龍事件該怎麼說明呢？我因胃潰瘍引發血液其他方面的問題而住院治療，稍早前的病歷隸屬心臟方面居多，醫護人員看也沒仔細看的，便直接將我安插回心臟科的床位。 楊婆婆因心肌梗塞來做心導管手術，早該出院回家的，可……她當這是療養院，不願意回去。 院方在不缺床位時，當然樂意有人久居。 不太喜歡楊婆婆是因為她總是咆哮大怒，近二週的觀察，她──不算是個『好』婆婆。但；人還不錯。 當然，這是我的主觀意識。 「對了，妳結婚沒？幾個小孩啊？」 呃…… 「與公婆住在一起嗎？他們好不好相處呢？」 啊…… 「我有三個兒子，結婚後都不理我這老太婆……我一年要搬三次家，沒有一個家有歸屬感……他們都嫌我老了、愛發牢騷……嫌我思想古板、還不許孫子跟我親近，都說我會干擾他們的學習狀況……」 好像懂了些？婆婆想說就聽聽吧！ 「老街坊都叫我寬心，別計較太多？可是……我一手拉把大的孩子，有了媳婦都忘了娘……我真的好不甘心啊！我的大半青春都給了他們，而他們是怎麼看待我這個老廢物？早知就跟先夫一道走了算了，何苦在這惹人嫌？」 「婆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自己開心比較重要。」不擅詞令是我的缺點之一，故這安撫人心的話說得很糟糕。 楊婆婆嘆口氣搖頭。「妳還年輕不會懂的……等到日暮西山時，才知歲月不長了……我只是想趁現在還能擁有時，多相聚……我的關心倒成了瑣碎……處處惹人嫌。」 唉！還是那句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婆婆，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懂得『為自己生活』，您就別太操心了……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何不讓自己快樂一點呢？」這話說的有些感慨，也許是我的思想處於復古期！ 「說不操心很難啦！個個都是我的心肝寶貝，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怕少疼了誰、讓誰受了委屈，唉……我是天生勞碌命啦！累死自己還叫人嫌煩。」 天晴憂，天雨愁！哪個為人父母者不是如此的呢？ 「我那三個兒子都不壞的，只是……」 「呃！婆婆，我不懂您的意思……您是在指責誰的不孝順呢？兒子麼？還是媳婦呢？」因床位緊鄰，常聽婆婆的指責與抱怨，她家裡的情況我多少明白一些。 「沒啦！我只是愛唸，我沒怪誰啦……真的……」末了只剩唏噓。 「哦？呵呵……」好個不誠實的人。 近二週的觀察，婆婆與長媳的性子一般剛烈，這當然不易相處，一個女人全心呵護自己的城堡時，怎容許外來的干擾？ 再說：『婆婆』這角色古來之定義──尊、嚴、苛也。 很少有媳婦不做慣性反抗的！ 「我的兒子們很孝順的，都是枕邊細語惹的禍！」楊婆婆仍是這句話，我忍笑帶過。 哈哈……最後忍不住的笑出聲，婆婆耶，您的思緒先後矛盾呢？也許因為我是外人，不便多說吧。 耳旁竟同時出現『大公雞』這首俚語歌…… 當日後聽楊婆婆交代女兒該如何應對公婆時，我伸出手掌觀看。 手指；真的有長短；不一。 是誰不孝了？ ＊ ＊ ＊ 盯著略微起皺的手指，嘆口氣。「這水療治程什麼時候結束啊……」習慣性自言自語，想起那段笑話：自殺？ 素有蓄指的習慣，因需練古琴，日前在池中滑了一跤，當場折斷了三片指甲，血流如注，醫護人員竟以為我……想不開？差點沒昏倒。 「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扭曲我的意思？」 尚未跨進病房就聽見這咆哮聲……這好像是楊家長媳的聲音？我佇在門邊考慮著要不要進去，不喜歡這種爭執的場合。 「妳這什麼口氣？我可是妳婆婆耶，妳兇什麼兇啊？妳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做婆婆的？」 「我那有！」 抱著澡盆選擇到中庭休息。 風有些冷……氣象報告說今晚開始降溫。近日討厭冷鋒的緊，這一波波的冷鋒都是影響我出院的主因。 盯著半殘的下半身，我吸吸鼻子忍著快掉下的眼淚。真的……好怕後半生就這麼渡過……所幸，沒有家累是值得慶幸之事！ 唯一掛念：阿爹。 熄了煙蒂，握著這迷你煙灰缸，想起一位遠居香港的朋友…… 一抹身影匆促的打身邊衝過。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澡盆裡的雜物散落一地。 「沒關係。」準備起身拾物，抬頭一看。「呃？楊太太？妳……」怎了？瞧她眼眶微紅。 「妳是？」楊家長媳蹲在地上回頭問。 「我與您婆婆隔壁床……」 「哦！」生冷的語氣湧出。 這我能諒解，她或許以為我與她婆婆一鼻孔出氣？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點點頭輕笑。「沒關係。」 「借根煙，好嗎？」她瞄一下我手中的煙灰缸。 「嗯！我抽白長，這味濃了些，不太適合女孩子抽……」順手遞支煙給她。 從她不熟稔的點煙技巧，試想：她不常抽煙。 「我不常抽的。」 嗯。微笑證實。 「我婆婆……是不是常說我……」 呵！呵！明白她的動機，仍是微笑淡言。「嗯！妳婆婆常掛念全家的大大小小事，她總唸著工作狂的兒子忘了體貼妳的辛勞，也惦著孫子在學校是不是開心呢，妳婆婆是個刀子嘴的老人，這樣說……我也不知妳是否懂呢？」我決定當一次雞婆婆。「她尤其擔心妳在學校的情況，她常提到妳的聲帶有問題的事。」楊家長媳任教於國小。 楊太太點頭。 「婆婆她的狀況不太好，我想妳應知？」 依是點頭。 「她只是想『留住』一些……」 突地想到一詞：珍重！以前不懂這話是如何的沉重，而今懂了卻…… 「我知道，可是每次聊到動肝火，我想不聊這些會好一點吧，我也是要工作的，回到家又不得閒，卡在大人小孩間、傳統與現代間……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累，我覺得我不討婆婆的喜歡……她對我總是有意見！不管我說什麼她都反對……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她相處。」 「哦？怎說？」 「我想接她回家休養，她卻以為我認為她長期住院惹我丟顏面……」楊家長媳續言。「我不懂婆婆她的想法……不管如何，不都是住在家裡比較舒坦嗎？難道……真的是我這個為人媳的──失敗？所以眼不見為淨？」 呵呵……人的思考面不同吶！ 「妳何不把婆婆當母親那般撒嬌？」我試圖著說：「也或許當妳婆婆是小朋友那般，拿出妳當老師的本色……沒有所謂的朽木啦！」 楊家長媳瞪一眼。「怎麼可能？」 哈！哈！『怎麼不可能呢？』這問題十分納悶哩！只在肯不肯做罷了，只怪人們考量層面太雜，反而迷失了？ 「有個好婆婆是上輩子求到的好香……」 唔……好？壞？怎麼定義？百事依順也許換得無能之說？ 「不好意思，打擾妳午餐時間。」 「呵呵……沒關係，我還不餓。」知她準備離去，我緊接著說：「下回帶妳家小朋友來吧，婆婆很愛孫子的，也許她就不會再為反對而反對了。」心想：楊家長媳的心理學應重修才是…… 楊太太靜思了一會，燦然一笑。「謝謝妳。」 「不客氣。」 是誰不孝了？ ＊ ＊ ＊ 從不知師傅是這般相待……慚愧著。 不願意大家擔心，我選擇扯個瞞天大謊，嘻笑著打字：『沒事啦！那是唬弄您的，我頭好壯壯的耶，那有不好，師傅您別呆嚕。』 想起主治醫生的戲言：「我就說，怎手指回復的情況特別好？原來是勤打字哦！」因為太無聊了，叫阿弟把筆記電腦送來，美其名是：寫文。 『妳好，我就好，被妳唬弄我也無所謂囉。』師傅這麼回應的。『誰叫我呆呢？就信妳說的……』 貼個笑臉回應。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身後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我回頭瞧一眼，點頭回應並詳觀對方。中年男子、身材普通、一付銀框眼鏡襯出他的斯文味，但……卻也隱然的透露出些許的畏怯感覺？ 「請問，」他指指楊婆婆的床位問：「妳知道這位老太太去哪了嗎？」 搖搖頭，反問：「您是？」 「我是她兒子。」 哦！不知是那個兒子呢？「您是楊老師的先生？」這樣試探比較快。 對方點點頭。 「您好。」初次見，不知該說什麼？ 「妳好。」對方似乎也不知所措？ 閒聊一陣子後，我忍不住的問：「您這中間角色肯定難受吧？」 「……」 「想不想喝咖啡？這兒的咖啡煮的還不錯喲！」見他頻頻往胸口撫摸又半途中止，我忍笑的提議。 「我的無能為力使這個家的戰火更趨頻繁……」楊先生藉著煙霧遮掩尷尬的表情。「我不善酬酢，尤其像這種親密關係更是不知所措……」 「您似乎樂在工作中？也許正因如此而忽略了基本。」楊先生在竹科上班，好像什麼研發部門的，鎮日窩在實驗室裡。 楊先生淡然一笑。 「您是真的熱愛工作？還是藉以逃避？」瞧出他在規避，我的劣根性又浮出，只想印證。 「都有……只是最後成了藉口……」 嗯！還算誠實。「我喜歡用會計帳來比喻種種，您也可以試試看。」 「會計帳？」楊先生不明白的問。 「資產負債表、盈虧自負、收支平衡等等，這都是很數字化的玩意，可……人生種種情境不也如此？就家庭而言，你本身有多少資產可供您肆意揮霍？任其您繼續駝鳥而不過問家事？再者；您周遭的人付出也是一種無形負債，您怎生償還這些恩情？這些您可曾用心的想過？」 肯定是──沒有！嘆口氣我又繼續碎碎唸。「想要致富，就得用盡心機才成吶！楊先生，您的家庭問題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只看您有心無心罷了……」 楊先生舉杯又停杯，咖啡已盡。 「當然，我說說罷了，您大可一笑置之，紅塵俗事中，誰的故事又與誰雷同了？誰不是唯一的No.1呢？」 楊先生推推鏡框。「我沒笑妳的意思，我只是累了，夾在母親與妻子之間，我好為難……二個都是我所愛的女人，偏袒誰都裡外不是人，久了，我開始沉迷於工作，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唔……老實說；我不懂人性。 尤其是男人！ 突然間；失了與他對談的樂趣，面對一個只處於事事逃避找尋藉口唐塞的人，我也懶。 許久，楊先生開口問：「妳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呵！呵！只一笑。 「真幸福……」楊先生輕輕一言，他主觀的認為。 莫名間，突地生起悶氣。 男人的藉口之一：給一個安定的家是對家人的一種責任亦是補償或承諾？所以『忙碌』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沒錯，這個擔子十分沉重，讓他想捨也無法捨棄，因為這是父系社會賦與男人的天職之一。但人性間的互動源自於情感交流，他似乎忘了──最初的心動吧！ 忘了母親的含辛茹苦、晨昏辛勞？ 忘了妻子的禍福與共、體恤關懷？ 忘了初為人父的喜悅？ 忘了屋不潤、食不美時的輕鬆自在與怡然自得……逃避讓他對凡事盲目，對感情更是冷漠疏離。 嘆口氣，為楊家那一門女子感慨，身為局外人的我，不宜多言！ 是誰不孝了？ 沒有。 只是……算盤珠子撥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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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